第十二章 除障顯理 了相非相
師法已得,解行一致,因正緣具,心照境明,唯四相之障未除,本體之理難顯,故宜了相非相,即事化執,直趨妙明,透出智見。--作者提示
下面是淨諸業障菩薩提出問題。學佛人到現在為甚麼還不會成佛,大家知道都有業障,但佛經裏的陀羅尼好、阿彌陀佛也好,都是消業障,一句佛號消去八十億劫的重罪,所以(往生咒)、(大悲咒)、(楞嚴咒)乃至禮拜、忏悔等都可以消業障。
大家要注意,在這世中如沒把心靈中的執著轉化掉,這時如能一心念佛,念念若清淨,這下就沒業障,一切無始以來的各樣業障都可以消除。但業障是來自思想的相續,念頭是念念生念念滅,是永遠沒辦法斷絕。由此可知,這個業障,是眾生相續心的作用。
然而主宰這相續心是甚麼?就是“我”,“我”的執著,分析起來就是執我的知見,就是自我的執著。那麼修行人有人、我、眾生、壽者的四相的關系,千百年來佛門當中沒有真正清淨過,為甚麼沒清淨?只因有斗诤--知見之間的斗诤、宗派之間的斗诤、地位高低的斗诤、人我是非的斗诤,所以佛門中並不太平。社會上的所有形式都反映到佛門中來,為甚麼會這樣呢?因佛門中的人沒改造好,就是說沒顯示自己的這種清淨覺性,且同時帶有業障,個人業障和社會的共業是相呼應,相互作用的。所以人與人之間始終是比較的,始終是排斥的,或者相互之間建立關系,這種關系始終是斗诤性的,夾雜著私欲的煩惱。當一個人否定別人時,這個人的內心就有一種想把別人壓倒的心理產生,所以人都以自我的角度來看世界,這是煩惱的根源。
我們講到四相,四相有兩種,一種是迷識境,一種是迷智境。《金剛經》裏講的藏與執藏這三種藏功能。第七識末那識是執著、亦是一個通道,這通道有大有小,凡夫的通道相當狹,就是說符合於我的我就讓你通過,不符合我的就不讓你通過。為甚麼?它執著第八識為內自我,裹面有個自我。這自我是甚麼?就是“人影”。人與生俱來的,或者後天所起的攝受知識、攝受境界的影。影是內心虛妄地執有自己固定的東西,這個東西根深柢固,如我是女的,這女的形象、女的自我根深柢固;我是母親,我是什麼人,我是什麼地位等一切;我喜歡吃什麼,裡面的內自我是根深柢固,而當我們一旦執著內自我時,就產生了相應的通道--第七識。
然而內自我有不同:有些人心胸開闊些,自我比較大些,有些人的自我比較小,所以形成了第七識的通道有大有小。當通道通不過時,就會與人產生斗诤、排斥,人類社會的沖突就是這樣形成的,如人一句話說來不符合你的內自我時,就不讓你通過,不讓通過裹面的東西會出來與其抵抗,所以第七識是通道。修行到一定時候都要不斷地擴充這個通道,直到把這個通道打破。
我們人死時,很多人感覺死亡的經驗說明,人會覺得自己走出這一個通道,就是走出我的某一種感覺,第八識的我,執著、通過第七識的通道通出,再去投胎,有些通道是白的,有些通道是黑的,業障重的人通道是黑的,所以臨終時會恐怖,覺得自己走向黑暗中去,愈走愈深不知到哪裡去,人會覺得失控;有些人修行修得好,這通道是白的、光明的,所以有不同。
那麼第八識的種子、內在我的形象、我的感覺通過這個通道--第七識往外通時,通到哪裡呢?通到第六識。第六識是了別境界,了別自己的思惟、感受、愛好,對目前反映的境界,綜合以前的境界,同時對前五識起作用--五根、五識是現量境界,它是直接的,好比攝影師攝影的鏡頭,是直接的,我們的根對外面也是直接的,直接有個條件,如耳朵只能聽到聲音,眼睛只能看到色相等,這反應一是遺傳性的,二是肉體的結構,三是自然界之間的刺激,不斷刺激某一個部分,產生反應,這種相互之間的交接刺激形成這樣的直接的反應,直接反應就叫現量境界,這是凡夫現量,不是聖人的現量;聖人的現量是沒對象的、沒對待,凡夫現量是有對待的,會隨著對象的反應而反應,隨著對象的變化而變化,這凡夫現量是不由控制、不由自主的,這樣第六識在這裡面產生好惡,喜歡不喜歡,產生要與不要,接受不接受等思想,這思想生起時會往裡走,走到第七識通道,通過通道走到第八識。
第八識因“信號”輸入,而產生變化,變化以後裡面的內自我同步地產生變化。譬如看到某一人不順眼,這不順眼的信號輸到第七識時,裡面的第八識起變化,變化過程自我的面目就起變化了,態度及人的相貌都起變化,人的感覺起變化,對“我”也起變化,變得不舒服,不舒服後身體內的細胞全部變化。所以第八識會使我們的細胞起變化,就是“見分”。第八識的“見分”就會引起物質的變化,心理與生理會起變化,甚至會引起外界的變化,會覺得外界的東西都不好受,本來是很舒服的,裡面一變化,就都覺得不好受,這是外界物質引起的變化,這樣是一個輪轉,不斷生死輪轉的一個“識”的過程。
那麼我們入迷在其中輪轉不知,故就有了迷識的四相產生,這是我、我的自體、我的感覺,就是說我的身體與我的感覺形成了自我以及自我世界,這就是我相。這個我會隨著環境的不同產生變化,我到哪裡去,或我是一個人,在跟人說話,與誰在一起等,這是人相,都是從自我來講的,對人來講,如對上輩的我是下輩,如對上司來說我是下級等,這樣眾生相就產生分化、產生高低的變化,好惡的變化、美與丑、是與非、善與惡,這人類的眾生相都產生了,這就形成了社會,社會就是由這共性產生。
每個人都有是非、善惡、高低比較,這樣就產生我們人類的變化,產生社會的結構、家庭的組合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是很復雜的社會現象,這就叫眾生相。在這眾生當中,人執著我的命根、我的存在、我的生活,我在這人生社會當中起作用等,這個執著堅固不移,這就叫壽者相。這是一個活著的人,有生命力,我的生命力在社會上起作用,能夠活到多少歲,這就叫執著命根,或叫壽者相。因為每個人都怕死,只因怕自己死,所以要把自己吃飽、穿好,受到社會重視,這命根執著相當厲害,到死時也放不下,命根捨不得放棄,這樣堅固的執著,這就叫迷識四相。
我們這裏要講迷智四相,迷識的四相修行修得好,可以避免的,但迷智四相是非常難避免,為甚麼?有些開悟的人也會把人殺掉,或者有些師父相當高明,弟子也相當多,但宗派的斗诤相當厲害,師父與師父之間也會打斗。我們知道,禅宗的初祖達摩祖師不只一次被人用毒藥毒他,慧思大師也一樣,幾次被那些論師用毒害他,他的徒弟們有好幾個被害死了,唯有大師沒有被害死,只因念(大般若咒)才幸免。所以一個人自己有所悟、有所證的智相裡面,對別人會否定,對別人說法會產生抵抗,認為別人都是徒有虛名,別人的做法及其所教誨這樣多的徒弟都不行,就是有人做了國師等都是沒有用的,正因此反過來會認為自己有所悟、有所證,認為自己是天下的眼目,是得道的人,會產生這樣的思想。
所以修行真正修好,對名利會不執著,沒有自己知見的執著,沒有自己所證的執著。一個人沒有認為自己有所證、有所悟,沒有自己的觀點時,他在這個世界裹面已超出這個世界,他不可能有任何矛盾,但這樣一般是很難做到的,這一點是智相上面的障礙,是最難消除的。
我們學佛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成佛。怎樣才能成佛?這是個關鍵問題。當一個人能夠體會到自己能成佛,這個人的內心就會產生一種執著,這執著是原初的貪心而來的。因為執著於菩提,貪成佛,甚至有些人貪做領導,貪在佛教裡面做個頭,結果到了某一個層次時,自然會做頭,甚至有稱自己開悟了,或向人宣布自己是什麼宗的第幾代祖師,我當上了什麼了等,或身邊還有保镖,成為佛教中一個很厲害的人。到這裡,這人已經在墮,墮在智相裡面,結果跟他學的人會修不成功;因被他智相執著蓋住了,大家只能跟著他轉,沒辦法走到自己的世界裡。修行人若只能跟別人轉,他的修行就修不起來,這樣他變成了一個權威的犧牲品。而佛教裡面是沒權威的,佛教裡面不存在迷信,對個人的崇拜應該說是不存在的。
佛說人人平等,人人都是佛,所以若把自己擺在最高位時,是最危險的,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對愚癡的人不得已做個精神導師,引導愚癡、為人開發智慧。
譬如西藏就是這樣的一種類型,比較原始,神秘純樸的環境當中,人需要一個神秘的領袖--活佛,神秘的領導者,人們會覺得他的道力、他的神通等是眾生所達不到的,這樣就產生崇拜,有崇拜才會向他學習,這是在文化、智慧不開化的情況下,用這樣的方法去引導。但是《圓覺經》所體現的是人生很高的境界、智慧的境界,它不需要這種東西,這裡甚至對佛也沒崇拜,它全部是淨土說經,都是平等,無有高下,體現出是統一的完整的心靈。所以說毗盧頂上行。禅宗裡體現出的是诃佛駡祖,這種做法就是打破這個神秘的東西,這個東西不破永遠成障礙,這一品就講這個問題。
“於是淨諸業障菩薩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右繞三匝,長跪叉手而向佛言。”
這些跟前面的禮儀是一樣的。
“大悲世尊!為我等輩廣說如是不思議事。”
為什麼說“廣說如是不思議事”?這二十五輪妙法,一般菩薩沒辦法問,因為一般菩薩還沒到如來這樣的境界,所以沒問出二十五輪中的各輪情況,只有佛把所有入聖輪的方便化成二十五輪,使所有入聖流的菩薩與眾生都有自己的路可走,有自己修證的門可入。所以是非常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一切如來因地行相。”
那麼前面所講的二十五輪的修證法門,是一切如來的因地行相,修行方法及相貌都體現出來,同時以此行相回答了文殊菩薩所提的一切如來因地修證的問題。
“令諸大眾得未曾有。”
在座的大眾從來沒聽過這樣真實的聖人的方便,我們以前只聽過念佛、念咒,都是有為有對象的方便,從來沒聽過這樣真實巧妙的方便,是直接地體現了一切如來因地的法行。所以:
“睹見調御,歷恆沙劫勤苦境界,一切功用,猶如一念,我等菩薩深自慶慰。”
現在我們大家好像親眼看到佛過去的過去,恆河沙劫前這樣勤苦修證的境界是怎樣修過來的,原來是以這樣的真實方法去修,所以做工夫到一定的時候沒念咒,亦沒念佛,覺照分明。我們學佛做工夫就是把自己的清淨覺體現出來,了了分明,一念不生,這就是實相念佛,佛教裡面最深奧、最真實的就是在這個地方。但這個地方不可理解,只有體會,只有深入地體會,愈體會就愈深入,二十四小時都像太陽似的照著,就是講內心是一片清淨光明,覺照分明,這覺是真性,這覺不生不滅。
《心經》中說這覺性“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覺就是這樣的,這是真實的法門,所以佛這樣勤苦修道得到甚麼?就是得到這個覺性的體現,所以“歷恆沙劫勤苦境界,一切功用”都是從這裡來的。“猶如一念”之間使我們見到,佛這樣恆沙劫的修行,我們只用一念之間就知道了,這就像俚語說的“大占便宜”,這樣容易得到。實際佛法是很難得到的。這樣的覺,多少外道、多少修行人都進不去,那麼我們如果能夠通過聽聞,通過自己的修證與體會,體會到這真實的覺性,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所以說:“我等菩薩深自慶慰。”我等菩薩內心深處,深深慶幸,得到這樣的真實法,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走彎路,從此以後獲得了真實的法門,再也不會走偏差了。
“世尊!若此覺心本性清淨,因何染污,使諸眾生迷悶不入?惟願如來,廣為我等開悟法性,令此大眾及末世眾生,作將來眼。”
世尊!剛才您講了根本性理,講了種種真實修行的法門,都是體現出這個覺心本性清淨,這點我們現在理解也不難,能夠解到覺心本性清淨,但是為甚麼到現在還沒成佛呢?為甚麼還有是非執著呢?為什麼還有種種恐懼呢?“因何”,因甚麼原因染污了這覺心的清淨?因何原因使我們達不到這真實的境界?“使諸眾生迷悶不入”,迷在什麼地方?悶在甚麼地方?為什麼到不了一片青天的地方?到底迷在哪個角落?或被什麼蓋住了、悶住了?為什麼走不出?所以說“迷悶不入”這法性之海,所以要求如來廣為我等開悟法性。這裡不講覺性,講法性。法性是有情、無情依,有情、無情都依這法性緣起而顯現,這個法性是萬法的體,是最客觀、最真實的體。“開悟法性”時,茶杯是佛,熱水瓶是佛,一切山河大地都是佛性,都是佛的顯現,所以瓦礫也有佛性,不僅僅只見到三十二相,才算是佛。
佛告訴我們,萬事萬物裡面體會這個性--不二之性,這樣才叫開悟。如果認為有一個東西還不是佛,不算開悟;如果仍有佛在、仍有開悟在,也不算真正的徹悟。任何存在、任何方法,都是法性的某一種緣起的體現,如果執著自己的存在與宗派方法,也不算開悟。所以真開悟,知外道與魔,皆是佛,一切眾生皆是佛--滿街都是聖人,因為一切平等,都無非是法性的顯現,法性無佛魔之分。所以魔佛等一切對立的境界都是差別立義,對眾生而顯,如無眾生,即無魔無佛,人類社會一切事物的出現,都是法性上的影。因此,說要開悟這法性。
“令此大眾及末世眾生,作將來眼”,諸佛已開,不須更開,菩薩開而未徹,眾生全在迷中而不知所以,因此,淨諸業障菩薩為了使令圓覺法會的菩薩大眾,以及末世的大心眾生,抉擇開悟這個法性,作為將來引導大眾趣入佛道的正法之眼。如果正眼不識,就會落在世俗裡面、落在宗派裡面、落在意識當中,產生分別執著。
“作是語已,五體投地,如是三請,終而復始。”
智識終而覺性始,四相了而清淨現。
“爾時,世尊告淨諸業障菩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為諸大眾及末世眾生,谘問如來如是方便。汝今谛聽,當為汝說。”
這時佛告訴淨諸業障菩薩:“好啊!好啊!善男子,你能夠為了一切大眾,以及末世的眾生,谘問如來,這樣的方便。”這是一般人提不出的,可見《圓覺經》是一絲扣一絲,層層深入,非常微妙。所以佛說:“汝今谛聽,當為汝說。”
“時,淨諸業障菩薩奉教歡喜,及諸大眾默然而聽。” 奉心教而內喜,悟默然而聽無言。
下面佛答文中,分為四個部分:一是總的敘述過失的因由;二是解釋四相的差別境界;三是說明“有我失道”;四是斷惑而成如來正因。
“善男子!一切眾生從無始來,妄想執有我、人、眾生及與壽命,認四顛倒為實我體,由此便生憎、愛二境,於虛妄體重執虛妄;二妄相依,生妄業道;有妄業故,妄見流轉;厭流轉者,妄見涅槃。由此不能入清淨覺。非覺逢拒諸能入者,有諸能入,非覺入故。”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眾生從無始以來,本被無明所迷,性德雖具,卻不能顯發。猶如嬰孩生來就瞎了眼,眼根雖具,卻不能看,由此不辨東西,不知色彩。
“妄想執有”,由於「生盲」的緣故,不悟實相,因「妄想」而在本無之中,產生「橫計」,所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眾生迷故,無中而生有,此有非真有,乃幻妄所現,認假為真,因此形成:“我、人、眾生,及與壽命”的四相。這四相都是由自我的執相而輾轉變現,好像神經病人一樣,錯亂了自我之後,就產生了種種不正常的境相。所以:“認四顛倒為實我體。”
真我是本有的--圓覺清淨性,周遍一切處,靈明朗廓無礙,顯現一切德。但是眾生迷惑之故,反認為是“無”--否定真性的存在,猶如盲人否定日月光明一樣。而妄我是本空的,反而執之為有,認夢中境以為實,不知醒時方是真。因為認「有」、「無」、「無」、「有」而入於四種顛倒之中,並以此四顛倒作為實有“我知我覺”的體性,所有這些,都是源於“妄想執有”而來。
那麼,執著四相到底有那些過患呢?先說第一點,“輾轉生妄”。
“由此便生憎、愛二境”,由於執著了四相作為“實我”之體,所以對自我的一切感覺與存在產生貪愛,對他人與自我相背與不利的,就產生憎恨。但是修養程度的不同,表現出的層次也不一樣,有人表現於外,有人藏於心中;有人剛直相對,有人暗用計謀。所以愛、憎是人迷惑之後由執著四相之故所形成的,也可說是俱生而來的。在修行方面,我們也可舉一個例子來說明:有一個僧人因過去世喜學佛經,善於辯論,雖然他人修行比他高深,因知識與辯才不如他,所以往往被他所屈。這樣不但沒有幫助他人,反而影響了他人的修行,產生愛、憎的心理,結果這一世業障深重,說話結巴,身體虛弱,修行障礙特別大。由此可見,我們面對一切人,不應執我之心使他人產生愛、憎,因為佛法教人開智慧、脫煩惱、證大道,不是世俗的學問。
進一步講,佛法是無窮無盡的,不要想把它學完了。過去我也這樣想,這一年把幾部佛經學完就可以了,不用學了,其實不然,佛法關鍵在於心地開悟,事理圓融,在實際上體現出來,所以佛法永遠學不完,唯有成佛後,才可說無法可學,但仍有無盡妙用需要不斷開顯。因此,你不必用心思去想我要學到什麼程度,只要一天一天地學去、修去,解行相應,心境一致,體用不二,就能逐漸與佛道符合。
一個人最苦惱的是知道而做不到,有欲望而無法實踐。前一段時間,來了一位從終南山來的僧人,他說:“目前國內沒有一個人比我對佛理更通達的了。”但是,他又說:“我做不到、修不起,對別人講的法都不圓滿,都不對,所以破了別人的信心。” 我對他說:“你這樣學,這樣做是罪過,你在謗法謗人,別人在未成佛前,總有問題存在,不可能處處圓滿,而你抓住不放,自以為高明,即會產生斗诤,然後你會明哲保身,處處裝點自己,不使別人抓住你,這樣以聰明的手段來表現自我,正是:“於虛妄體,重執虛妄。”本來四大、五蘊,身心世界已是虛妄,現在又把憎愛執牢。
有些情況使我們看到,不學佛法的人還好點,少一點執著,有些人愈學愈纏縛,愈學是非愈多,愈修愈生煩惱;有些人甚至愈學罪業愈重。因在佛門中貪著其事,橫生計較,從而產生毀謗之業。因為懂了一點之後,反而自以為是,反對他人,在佛門中生是非、行斗诤,結果因罪重而墮。其原因是未真懂,全是外面學來的,以學來的知識所形成的虛妄知見在別人身上印,如果別人不印合,就反對別人了,這樣就是大罪過。所以說在虛妄體上重新又執著了一層我人的虛妄”
“二妄相依,生妄業道”,由妄認之「見」與憎、愛之「愛」所產生的見、愛二煩惱之妄,相互依存,推波助瀾,於是生起了造作種種妄業,由妄業之故,能引到苦樂的果報之中,所以有了眾生「道」的流轉--六道輪回。
“有妄業故,妄見流轉”,妄業一旦形成,就要受生死的流轉,這裡的「見」就是“現”,是妄業造作之後所出現的流轉果報。業與果是眾生執有之後的兩大沉重負擔,苦不堪言,所以修行者,應見業果之可怖而放下身心,打破妄想執著。但是因:“厭流轉者,妄見涅槃。”如果你厭惡業果的流轉,如果你想求涅槃的清淨,那麼你所面對的涅槃也是妄想所見,並非真實。因此,厭三界之不安,認為是火宅,急求出離,為了斷惑之故,息下一切緣而空去其心,但是,這樣起寂而必耽著於空,其志願也必在灰身滅智。盡管一心想歸於離欲清淨,但是因為有欲望在,有為的求索在,仍舊不能悟道。
“由此不能入清淨覺”,無論是在六道業果之中,還是出離的寂滅之道,由於識四相為真實有,所以輾轉生過,縱使離六道之流轉,依然墮在二乘之中,所以不能入於清淨覺。因為清淨覺是離分別的,所以有欣有厭,有聖有凡,有此有彼,都不能入清淨覺。只有當我們即相離相,即念無念時,才能得入相應。
這一段正是回答了前面所提出的:“雲何迷悶不入?”這裡說明是眾生不是執著世俗的業道,就是執著二乘的出離,所以不入。
“非覺逢拒諸能入者”,前面菩薩提出:“因何使諸眾生不入”?所以佛在這裡回答說:“不是覺性違背與拒絕使人不入,而是由於眾生妄認“我”故,所以不入。”好像夢中之身未忘記,就不能醒來與本身合,並非本身違拒。
“有諸能入,非覺入故”,覺性本無出入,所以說明了覺性並沒有違拒任何進入的人。如果能入的人,具足信解,由信解而趣入正行,自然能打破妄想分別、能所執著,正當離一切分別時,坐斷兩邊,當下即是覺性顯現。可見入與不入,全是眾生心行的關系,覺性是原本如此,法爾實相的。
從另一角度說,一個用功的人如果有一個能入的心存在,就不可能覺入本性,覺入是無能入無所入。因為無我的關系,就不建立所緣,不成立對待,無為無求,他是當下的回歸。覺性顯現時,是無意識狀態,心無分別,毫無執著,才會自然而入。
舉一個例子:有一次出家的師父們在打七,都很精進用功,結果心愈來愈亂。有一個師父,心想不打還好些,干嘛坐在這裏打妄想?於是放下身心,倒頭便睡,當香板敲響時,一下子開悟了。所以在無分別狀態最容易打開--“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可見無心自然的人會修成功,忙忙碌碌,東跑西跑的人都修不成的,僅能種點遠因。為什麼?他的內心不親切,內心不能照於當下,失去了自心覺照的力量。所以如果你有一個“能入”--無論入於何處,都不是覺性的真入,只有達到無能入無所入時,才能相應。
“是故動念及與息念,皆歸迷悶”
這裡是總結概括,就是前面所講的苦、集、滅、道及修行人厭生死、求佛道,所有的心理均屬“動念”,動念感苦,知苦是由煩惱來,就想斷“集”,“及與息念”--滅與道,想把煩惱滅了,歸於涅槃,修證道--念佛觀、不淨觀、結印持咒,是故息念也好、動念也好,都是迷悶。大家千萬要注意,有些人剛開始時,用功都比較好,能把佛號念得清楚,後來學多了,再加之東奔西跑愈學愈亂,就愈修不起,就是這種原因。走遠了,這是必然的。佛法開始的都是普門,普及大眾,後來從專修三昧歸入到無門,實際普門本身沒門,是講接引眾生很多,走到以後就沒門可入。也可以說是很狹的門,為甚麼?只有你自己才會通過,因為修行到一定時候,肯定是單獨的,不可能與別人同時修成功--同寂。因為到那個境界,沒有人可以理解你,只有你自己的體會,沒辦法跟人商量。“不是山僧無人我,只是無事可商量”,沒有什麼事情與人家商量,只有自己獨寂。一個人走到這個地方,好比沙漠廣大無邊,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在走,只有天馬行空的氣魄才會走到真實的地方。
所以我們修行到一定時候,不要受別人的影響,不受別人影響,且能夠耐得住寂寞時,一個人孤獨地修,能夠三年、五年的安下來,肯定就會有所成就;若有不懂時,要抓緊問,問了以後再去體會,體會到親切,進上一步,說明這問是問對了。......若是問不對了或者被問的人不對,應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問,總之要這樣的不斷體會、深入。所以說:“動念及與息念,皆歸迷悶”
現在明白,不動念亦不息念,為甚麼?這樣子就如大手印裏面所說的自然、平坦、寬松、無為,是這樣的自然境界。大手印裹面講不結手印也不持咒,不講話亦不觀想,一切放下都不要,只是打坐久了,要散散步,放松放松,也不執著一定要盤腿打坐坐多久,一切都任其自然,困了睡,饑了吃,在清淨的環境中一切自然現成,不做三身有為的事業;說這樣就是最高佛教法門,實際上與這《圓覺經》講的是一樣的。凡是佛教最高的地方都是一樣的,只是接引初機的地方因眾生的緣而有差別。
“何以故?”
這是徵問,為什麼這樣呢?
“由有無始本起無明。”
這是根本無明,是無始來從本源而起的。
“為己主宰。” 本起的無明把自己主宰了,而真性被妄我所蓋,反而失去了主宰,形成了裹面的內自我無明。因為我們的八識是真妄和合,真如輿無明的合,和合以後,把裹面的就當作我了,由這裹出發看一切萬物,所以會覺得是我在動念,是我要息念,我相既然存在了,動念息念都是迷悶。
“一切眾生、生無慧目。”
一切眾生生來就沒有智慧眼睛,生來就是盲人,是盲人所以不識。因為智慧還沒開過,所以開悟是要緊的,所以需要「有眼睛」的善知識來引導,也是相當要緊的。若以“一盲引眾盲”肯定是“相牽入火坑”,我們實在非常需要有一個明眼人來引路。但是“一切眾生、生無慧目”所以:
“身心等性皆是無明。”
由於這樣的關系,所以身體--四大,心念--緣慮心,都是無明,其性質存在的本身都是在無明黑暗之中。譬如從來沒有看過天,就不知道天到底是甚麼樣--烏雲老是遮住。前面深悟本起因地,那麼一切所修的都是佛因,這裹指出如果著相用本起無明,一切都是魔業。再說,前面“普眼章”中以覺圓明故,根塵普淨,總結為一切是覺,這裹以無明為本,所以說皆是無明。前面是金做千器,器器皆金,這裡是土為千器,器器皆瓦。
“譬如有人不自斷命。”
打個比方說,因無明執著的關系,一個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斷掉,因執我的緣故把自己命斷了就會產生恐怖,除非被外界所逼,到無法生存時,才會不管一切。
這是因為命根裡面是由愛執,愛自己的身體,即對自我的愛是不知不覺的存在,斷身命也就違背了自我之愛,只有到了“情忘想盡,與覺一體”時,妄我才盡,而真我全顯。
“是故當知,有愛我者,我與隨順;非隨順者,便生憎怨;為憎愛心,養無明故。相續求道,皆不成就。”
這是總結,“是故當知”。因此,大家知道,“有我愛者,我與隨順”--愛我的身體、愛我的相貌、愛我的感覺、愛我的境界、愛我的學問、愛我的地位等等,這樣會生起“我”跟這“愛”走,我常常在“愛”之中,我也就離不開這個愛了。反之,非隨順者,便生憎怨。如果與愛相違反,剝奪了原來所愛的一切,如生病、失戀、破產等,內心就會產生憎恨與怨言,這樣的心理也是“我相”的作用,前面是愛的我,這裡是恨的我。因為有了憎、愛之心,“養無明故”,滋養了無明,無始的果無明與現在愛、憎的子無明相資相生,相續不斷。因此可知,以迷惑的心修道,縱使非常勤苦精進,修一切種種行門,只能助長無明,增加煩惱,產生邪見,不可能成就佛道。
“相續求道,皆不成就。”這說明了障道。因為“本從無明而生憎愛,憎愛還熏無明,種子現行,相續不斷”,以這“種”、“現”相續的心理去求佛道,畢竟是不成就的。所以《寶積經》說:“於身生寶愛,不離於我人,彼作是修行,由斯墮惡道。”無論你修甚麼法,如果以“寶愛”身體的立場去用功,必然不能消除人我知見,必以自私之心去面對一切,這樣的修行,其結果是墮於惡道。
下面是解釋四相的差別境界:
“善男子!雲何‘我相’?謂諸眾生心所證者。”
這是提出“我相”的概念。因為我相難以自己見到,所以是“約事證知。”當一個人驗證自己與他人不同時,就證知了自己中有“我”的存在。即使修道,捨妄證真,只要覺得有心可修,有心可證,總稱為“我相”。“心所證者”,就是自我對境界的一種證知,如我的感覺、我的愛好等,‘由我出發觀察一切,而這由“我”證知的主體,就是“我相”。
“善男子!譬如有人,百骸調適,忽忘我身,四肢弦緩,攝養乖方,微入針艾,即知有我,是故證取,方現我體。
這裡用譬喻說明我相的存在。一個人如果注意衛生,調養得很好,他的氣脈就融通,百骸就很舒適,這時忽然之間忘記了身體,好像“我”不存在。但是如果身體失調,氣脈不通,四肢或抽筋或癱瘓,形成了某些病態,那麼,只要稍稍地用針扎一下,或用艾絛灸一下,就立即知道有我的存在。所以通過實際的事實就能證知而取著,所謂的我相之體也就出現了。
這是譬喻修道的人,安居於靜室或隱在深山之中,其心超絕了世俗的經營辛勞,其境沒有違順的刺激。習慣於閒暇而成性,暫時忘記我相之情,不感到自他的存在,這時往往會認為已證到無我的境界,其實只是暫忘而已,假若再涉世事或下山面對塵世的喧嘩,違與順就馬上逼迫而來,突然之間就有心生,心既未平,才知道這個根深柢固的我仍潛伏著。可見真正解脫我執,證到無生是何等困難,如不在事上透過,縱使萬劫住山也僅是伏住我執,徒勞辛勤,未能真正斷惑證真。
這一段是總結性地指出“我”的細相,就是你在用功中,能夠證見於如來的界量,且畢竟了知清淨的涅槃境界,也都是我相。因為你有能了知與所了知的存在,這樣存在就是“我相”的微細體現。由此可見,不但了知二乘涅槃是我相,假使你能了知如來的涅槃,也還是我相。所以當一個人認為自己開悟,向他人宣布,或者雖不向人說,在言語舉止中,以悟人自居。
有的雖初初開悟,並經師父印證,然後把這印證之事秘在心裡,冥冥之中,認為自己是經過印證的開悟人,這都是“我相”。有了這“我相”的存在,會對別人說你們不開悟,你們修的都不對,會有這樣的執著存在,會保持開悟的意識、保持開悟的境界,不知我相未空,仍落在悟後迷中,這是非常非常危險的,因為有這樣的執著,就會產生自己的見解,建立自己的宗派,會以自己的方式去引導一批人,結果這批人粗的煩惱可以消除,但是我相難除,結果求佛道都不成就。正是由於源頭不淨,所以流變成障,最後其宗派之內是非橫生,師門成為斗诤之地,各呈己見,各行其是,而形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因為我們知道,涅槃只是覺性之體,不是另有一個能證的心去證知,現在如果仍有一個證得涅槃的心在,就是不忘能所,就是我相存在。
“善男子!雲何‘人相’?謂諸眾生心悟證者。”
甚麼叫人相?就是一個修行人悟到有一個證知不對,我覺得清淨,覺得空明,是不對的,仍是「我相」的執著。能夠悟到前面的「我相」不對,同時把它破掉,這樣的心念正是「人相」的出現。
“善男子!悟有我者,不復認我,所悟非我,悟亦如是。悟已超過一切證者,悉為人相。”
佛說,你悟到有我的不對,不再認我知我覺為真,心中不作證知的念頭,不取著「我相」所起的境界,能證的我相去了之後,又取著了「所悟非我」的所證之執,所以這樣的「悟」也一樣是有過失的,仍然留有尾巴,不能徹底突破「悟相」的痕跡。因此,雖然悟已超過一切證者--超越所證的過失,消除能悟的掛累,「悉為人相」,都還是「人相」的境界。
“善男子!其心乃至圓悟涅槃,俱走我者,心存少悟,備殚證理,皆名「人相」。”
這裏講的是細相。盡管一個修行人能圓悟涅槃的境界,心中已不取能所,但如果仍有個我能夠離能所、破我相、悟涅槃的心在,也就是說心中存有「少悟」,一點點的悟心在--這個智見如不去除,存有悟執,雖不在差別境上證知取著,卻落在微細的悟心上。「備彈證理」,如果認為智悟之中已打破一切相對的錯誤,消除了一切的過失、盡一切惑而證甚深理,這樣的心理「皆名人相」。
前兩個「我相」、「人相」都是心靈的痕跡,如能不執著,就可以免除我人的執著,但是要「了」心中之跡,又是一層痕跡,所以說「了跡跡生」。禅宗的宗師正是活用手段拂除行人的心中痕跡,使不住於微細的執相之中。
善男子!雲何「眾生相」?謂諸眾生心自證悟所不及者。
甚麼叫眾生相?就是修行人「心自證悟」,「覺」了以前能悟的心跡,悟是所覺的境界,悟既然已成為對立面的“所”,這個“覺了”又成為“能”。所以說“心自證悟”的能與“所”是輾轉無窮,完全形成了能所的對待,由此“能所”所及的地方,無非相待的境界。能夠覺了這個“能所”的不定性,念念離開“現前不對的心跡,於細微中計慮所不及的地方”,其智照是為了免除一切的過失,但是不知不覺中,這樣的一種計慮,又是“眾生”的出現,因為計執的微細、多變,所以眾生相也就變化不定。還是有一點點離過去跡之心在,就有眾生相的表現。
“善男子!譬如有人作如是言:‘我是眾生。’則知彼人說眾生者,非我非彼。雲何非我?我是眾生,則非是我。雲何非彼?我是眾生,非彼我故。”
佛舉一個譬喻來說明眾生相。譬如有一個人,他這樣說:“我是眾生。”就可以知道這個人說自己是眾生的,不是我也不是他。為甚麼講不是我?我若是眾生的話,就不是我了。為甚麼講不是他,因為說我是眾生,並沒有說他是眾生,所以不是他人的我,自己與他人彼此之間,無法確定哪個是我,哪個是他,因為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來稱呼的,這種關系的存在,就是眾生相。
“善男子!但諸眾生了證了悟,皆為我人;而我、人相所不及者,存有所了,名‘眾生相’”。
怎樣分辨我相、人相與眾生相的不同特點呢?有“了證”之心存在的是“我相”,有“了悟”之心存在的是“人相”,“而我、人相所不及者”--了證的心空了,就是“我所不及”,了悟的心空了,就是“人所不及”,不執著於主宰之心,所以離開了我人。這時候,如“存有所了,名眾生相”。心不能忘“了跡”之執,所以形成了眾生相。
下面是壽者相,其執潛續猶如命根,也就是說雖然都無所執,但仍擬以無心修行,避免了以前的三種過失,又落在這個無執的業智之中,於極微細念中,相續未忘。要知道,到了這一層,已經不是故意起心動念了,而是潛在的業智相續。
“善男子!雲何“壽命相”?謂諸眾生心照清淨,覺所了者,一切業智所不自見,猶如命根。”
什麼叫壽命相?當修行人照用到清淨的時候,不再有機鋒與拂跡的計著,一切歸於平常,如《牧牛圖》中,所牧之牛已成白牛,正在歸家路上,但還有白牛在行走,常在心照的“自覺”之中,覺了以前的三相而無著,這即是“覺他”,所證所悟都已盡徹,對於真源沒有另外的能覺,所以“心照清淨”由“覺所了者”。這時潛在之中,仍擬運用這個“智”來修習一切無漏之業。雖能除妄--化歸白牛,但不能自除,未能把人牛化空,所以“一切業智所不自見”。因不自見之故,“猶如命根”,潛伏於內,相續不斷,也即仍落在淨心的覺照中,不能超越淨照之見。
“善男子!若心照見一切覺者,皆為塵垢,覺、所覺者,不離塵故;如湯銷冰,無別有冰;知冰銷者,存我、覺我,亦復如是。”
“若心照見”,是這最後一道門的行相。“一切覺者”,是前面的三相。無論是前是後,皆為塵垢”。因為“覺所覺者,不離塵故”,所以假使用覺了之心來照見於前面的一切覺,仍然不離塵垢,其原因是心未真正忘盡,依舊落在淨照上”
譬如用湯來銷冰,冰與湯全部成為水。水譬喻真性,真性一體平等,所以人牛皆亡,再也沒有一個能知“盡”的知存在。反過來說明,如果還有壽命相,也就是“冰”未盡,這個業智照前三相皆盡的時候,仍有這個在--冰,因此,就成了我執的病。假如說我已盡,這個說盡的“冰”,就是表示了未盡。而湯表示了智慧,以湯銷冰,盡與未盡,全在當人的心行。所以說:“煎水名湯,悟心名智。”水凍成了冰,還煎水來銷溶,當達到俱盡之時,濕性獨存。藉此可以了悟:“迷心成我,悟心以銷之,我智俱盡,照體獨立。”
“善男子!末世眾生不了四相,雖經多劫勤苦修道,但名“有為”,終不能成一切聖果,是故名為正法末世。”
佛說,善男子!末世的眾生由於不了這四相的關系--因智四相的極微細故,只有大宗師大手腕才能了盡四相,一股學教的人只能圓解到後自己去對照。當然佛說的經典可以印證自心,但是你必須有相當的智慧與工夫,與甚深的體驗,才能相應入門,才能使文字變為實際,否則會依文解義。所以“末世眾生不了四相”,雖然經過多劫的勤苦修道,“但名有為”,還是有為法,因為前面所述的四相執著,心中便有取有證,這樣“終不能成一切聖果”。既然帶著四相的心去修行,那麼任何一種行都帶有能所,所以不成聖果。《華嚴經》也說著相的人雖然經過多劫的事六度行,也不叫做菩薩。由於以上心智有為,雖然佛法住世,卻不能成道,這樣就叫做“正法未世”,即正宗佛法的末世。反過來說末法時代如不著四相,即末世正法。所以一個人不著四相法弘法利生,就是正法的顯現。同時,我們可以從歷史上看到,正法的時代,修行的人都能成聖果,而愈到末法時代修行人大多取著四相,因此,現在既然取於證相,也同於末世。假使一個學人遇到這部《圓覺》大法,了達病源,那麼雖然身處末世還同正法一樣。所以我們一方面應認真研明《圓覺》之理,另一方面應樹立信心,行於正法,即身成就,普度眾生。
下面是針對四相進行輾轉廣釋,分為四點:一、認我為真;二、說病為法;三、將凡濫聖;四、趣果迷因
“何以故?認一切我為涅槃故,有證有悟名成就故。”
為甚麼多劫勤苦不能成聖?其原因是“認一切我為涅槃故”,所以以妄入妄,修行無益。好比認夢中之身做為自己,雖勤勞操持家業,種種辛苦,終究沒有一件事情對自己的資產有益。這是一個原則問題,一個修行人認為我有證有悟,正是落在四相之中,這樣的成就是妄見所現,不是真實的證道,都是錯誤的,是顛倒心的執著。
“譬如有人認賊為子,其家財寶終不成就。”
外面的賊還好提防,如果養了一個做賊的兒子,流氓、賭徒,甚麼壞事都干,怎麼防也防不住,這四相就是修行人內心的賊,盡管修行上勤苦,四相如不了,功德財寶仍會漏失殆盡,如被賊劫一樣。再說,知道是賊,賊也沒有辦法偷盜,如果認為是自家寶貝兒子,就避免不了家財的敗壞。所以許多修行人自以為有悟有證,自以為境界高妙,自然被賊所劫而反以為好事。這個譬喻說明了六根取境,還可制伏調御,第八藏識裡的妄我之著,難以辨明,所以如來藏中功德之寶,念念衰耗,由此貧窮,難集福智。
“何以故?有我愛者,亦愛涅槃,伏我愛根為涅槃相,有憎我者亦憎生死,不知愛者真生死故,別憎生死名不解脫。”
認我取證,為什麼就會妨礙成道呢?因為“有我愛者”的存在--愛我身體好、壽命長、功德多等等,以我為出發點的貪愛。假使發出離心,欲求解脫,就必然地以原來的愛心去愛涅槃的境界,所以是“伏我愛根為涅槃相”,把本愛伏下去後,似乎不起我相,實際上仍是愛根深潛,所以誤以為不起之相作“為涅槃相”,是以妄作真。“亦憎生死”也是原來的憎,棄苦欣樂雖在表面上有差別,但是憎與愛在本質上依舊是原來的習氣,帶著這二妄去修行,佛道怎能成就?
所以“不知愛者真生死故”,不知道這個愛才是真正的生死之因。所以本來為了愛著涅槃,才去斷除生死,但是貪愛的心既然還存在,就是生死之根,這愛的根、憎的苗,怎麼能做解脫因呢?因此說:“別憎生死名不解脫。”愛、憎之心證不了,何能解脫?學道者宜三思焉!
“雲何當知法不解脫?”
這個法就是指涅槃,這是徵問,意思說若愛生死可以說是屬於系縛,現在悟到涅槃是寂滅法,怎樣知道法不解脫呢?
“善男子!彼末世眾生習菩提者,以己微證為自清淨,由未能盡我相根本。”
佛說末世的眾生修習菩提道,愛心成佛,但是往往以自己一點點微少的悟證、短暫的體會,離究竟的道還差得極遠,就認為自己已經清淨。這時他會有這樣的體會:對外,覺知根塵假合,在內覺得性體寂滅,仍有內外的分別。有時上座即入定而如聖者的寂然,下座又隨塵俗而遷流,依然是凡夫,並未打成一片、淨光圓照而無著。因此,未能盡我相根本。
“若復有人贊歎彼法,即生歡喜,便欲濟度。若復誹謗,彼所得者,便生嗔恨。則知我相堅固執持,潛伏藏識,游戲諸根,曾不間斷。”
這裡特別提出以境驗知是否已盡我相的方法,同時也說明一個現實問題。“若復有人贊歎彼法”,“哎!師父你修得這樣好,紅光滿面,你的法門如此高,我對師父很佩服。”這位師父聽了很高興,說:“你這樣親近我,對我的法這樣尊重,好!我來教你,我把最高法門都傳給你。”或說:“你如此恭敬、供養,很好!”這樣的心理一產生,這位師父就被我相所迷。而後來這位徒弟跟別人學或到別的地方去學,其他的徒弟哄起排擠他,說他為什麼要到那裡去?為什麼要這樣干?我們師父的法門最高最好了。所以說,歡喜我、贊歎我的,我就幫你、度你。
“若復誹謗,彼所得者,便生嗔恨”,相反的,假若遇到誹謗的人,則生嗔恨心,這樣都不是正法,這樣都是搞偏了、搞邪了。
“則知我相堅固執持”,就知道這個師父或這個法門的人,是我相執著堅固,這點若化不掉,修行都是虛妄,都不成就,故通過外境考驗內心,這“我相”沒間斷過,這我若不斷,一切修行都落虛妄,都不成功,所以“潛伏藏識”種子或在裡面,所以做工夫要把種子翻出,髒東西翻盡才能變得空明。
“游戲諸根”在這六根當中常常在做顛倒的游戲,常常是在講是非,老是在看別人的過失,老是起心動念。
“曾不間斷”,這是現行,從種子起現行,遇境發生,相續流轉。所以因與果、心與境,常常是在我的變化裡面或我愛的裡面,在執著裡面。
“善男子!彼修道者不除我相,是故不能入清淨覺。”
這是總結我相障礙覺性的問題,佛說:善男子!那些修道的人因我相不除,所以不能入清淨覺境。
“善男子!若知我空,無毀我者,有我說法,我未斷故,眾生、壽命,亦復如是。”
這裡是藉前面的病來說法,佛說:“善男子!若知我空的人就沒有誹謗我的人。”誰來誹謗?因我是空的!任他怎樣誹謗我都不動,因虛空沒辦法誹謗,虛空沒辦法動搖,就是說打破人我,好比說人我建立起如須彌山一樣,堅固不動。但虛空是虛靈透脫,沒有任何東西,你誹謗最好,我本來不動,是做神通游戲,誹謗無礙。所以沒毀我的人也不存在。
“有我說法,我未斷故”,假若我說法給人聽,我若高高在上,這我就還沒斷,有我的存在,就有慢、有見,我的利益、我的得失都會在這裡面出現。“眾生、壽命,亦復如是”,眾生相與壽命相也都是這樣的。這裡缺一個人相,這是文字成句的關系,一句帶過,義在其中。
“善男子!末世眾生說病為法。”
善男子!末世眾生把病當做法,師父給你貪、師父給你迷,很多很多,把病當做法,這樣搞那樣搞,都把你給纏住了,很多都是這樣的情況“說病為法”,增加你的貪心,這需要大家自己去觀察。凡是我們到一個地方,修行愈來愈煩惱,愈修愈沉重,這就是“說病為法”,是搞錯了,這樣貪心變得更大,都是錯誤的。
“是故名為可憐愍者,雖勤精進,增益諸病,是故不能入清淨覺。”
眾生迷得很苦,所以是非常可憐愍的。“雖勤精進”,所犯的錯誤愈多,若脾氣修大了,爆發起來別人卻是意料不到的。人們說:“這人修得這樣好,原來卻是這樣的,他這樣精進,這樣用功,到頭來卻是這樣,真讓人不可理解。”為什麼?這是把根本搞錯了,把病當作法了,如此精勤乃是我執堅固。原來都是為了出鋒頭,愈念多愈精進,到最後都沒元氣,白費精神,目的不是為了佛道,因而沒有把我們眾生內心裡面的髒東西去掉,結果在某一時候,或在暗處,別人不知時,那些髒的東西會表現出來,若被人一發現,覺得自己的面子掛不住了,就跟人家發生斗诤,或搞一些手段,把人家整下去,就產生這樣的現象,這是很普遍的現象。有嫉妒、有斗诤、有矛盾,都是這樣來的。為什麼?只因內心裡面還沒干淨,我執不忘,若我們內心無一物,任人怎麼說都沒關系,總之都是為了眾生的利益。心不淨才有斗诤,所以說“增益諸病”,反而把病搞大,不修行還好,愈修愈不好,“所以不能入清淨覺。”
“善男子!末世眾生不了四相,以如來解及所行處為自修行,終不成就。或有眾生未得謂得,未證謂證,見勝進者,心生嫉妒,由彼眾生未斷我愛,是故不能入清淨覺。”
末世眾生若“不了四相”,不在這裡做工夫,而“以如來解”,即去學習佛經,研究佛理,及佛所行的各種因地菩薩行,亦覺得自己去做了,亦是修大乘佛法,但“終不成就”。為什麼?因沒去了“四相”,沒在根本中修,故終究不成就。因為佛說了義的境界,都是稱性的法門,都是講心境本空、惑業本淨,凡聖沒兩樣,因果都是圓滿的,而這是佛的知見、佛的性理的體現,但眾生迷倒,做不到這樣的境界。所以以識心去分別、去解時,會產生一種執著,產生一種顛倒,“或有眾生未得謂得,未證謂證”。有些眾生,還沒得入正悟,認為自己已經得到了,這在理上面講,沒開悟的說自己開悟了,會墮地獄的;沒證到說自己已證到了,這是在道上講的,還沒證到真道,認為證到了,這樣就產生顛倒,就是教別人也會教錯的。
“見勝進者,心生嫉妒”,從具體來說,前面講“大妄語成”,怎樣來考驗?這些人會嫉妒,別人講經、別人修好或講好些,他往往會在背後誹謗,這樣就知道這人還沒開悟、沒證,這是錯的,他反對別人弘法,反對別人修行,嫉妒心藏在心裡。所以“見勝進者,心生嫉妒”;這人就是沒開悟,應該是隨喜贊歎方便緣助才對,“由彼眾生未斷我愛,是故不能入清淨覺”,上面的表現,就是因為還未斷我愛,認為有所得,有所證,所以心生嫉妒,障礙正道,因此不能入清淨覺。
其實,真正徹悟得道的人,他的表現是不定的,不但是形與類的不同,而且隨緣啟用,方便多門,他人根本看不出。所以得與不得,內證在心,所以不必對他人進行辨別。也由此可見,真正的聖人的用心是無二“見”的,見到他的工夫勝進或者弘法事業的開展、法行的流通,心中念念喜歡,必能不執名利地位地隨順而助人之樂,這樣驗證內心,就是證悟不虛的表現。假使覺得別人勝進,工夫好了,心中不安,一定要超過他人才舒服,這樣的人肯定未悟道。
“善男子!未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唯益多聞,增長我見。但當精進降伏煩惱,起大勇猛,未得令得,未斷令斷,貪嗔、愛慢、谄曲、嫉妒對境不生,彼我恩愛一切寂滅,佛說是人漸次成就。”
“希望成道”是趣向佛果的一種發心,但是不去求悟道,只在經典文字上執著名相,這是現代人迷得最深的地方。因為學佛先要悟心,回相歸性,顯發真智,然後多聞諸法,增加差別智慧,藉此方便度生。反之,如果不了心地,正智不生,心就會被名相所窒息,所以“唯益多聞”只能“增長我見”。末世眾生最初的迷因就是從這裹開始的。所以許多佛學院著文字佛法,研究義理,不指示心地、解脫纏縛,結果道心退失,法味全無。《華嚴經》中說:“不能了自心,增長一切惡。”《大智度論》也說:“多聞無智慧,是不知實相,譬如大暗中,有燈而無目。”
那麼怎樣才能斷惑而成正因呢?佛勸誡說:“但當精勤,降伏煩惱。”首要的任務是精勤用功,降伏現前的煩惱,並且應“起大勇猛”。怎樣起大勇猛呢?在事相上,可以打七、住山、閉關來專修佛法。在理上說,應透一切關,普照清淨,無礙無著。即智而無智,了相而無相,其心圓明如摩尼,如意化轉,妙智入道,這樣“未得令得”。在真修中,使心與真實境相應,開顯一切本有的功德妙用。就淨土宗而言,要把西方的九品境界與現前的道行融為一體,使心與淨土相應,得入微妙的化現。“未斷令斷”,在顛倒境中,斷一切障礙法。依天台宗所說,依三谛理、修三觀法、斷三惑煩惱、開三種智慧,證三德秘藏,這樣使“貪嗔、愛慢”等根本煩惱斷盡,並使“谄曲、嫉妒”的小隨煩惱化空,對一切境而不生分別之心,他人與自己恩愛的生死根本也一齊歸於寂滅。
“佛說是人漸次成就”,佛說這樣的人漸次成就,也不是說馬上就成就。這是總結了成佛的正因,只要你入圓覺妙理,頓悟我空,勤斷煩惱我見,這樣習氣就慢慢地消融殆盡,無上的佛果自然會漸次成就。“求善知識,不墮邪見。”
以這樣的正因來“求善知識”--一個善行的精神導師,絕對不會墮於邪見。說明雖有頓悟正因,在具體的修行上仍舊需要過來人作導師引入正行,以其豐富的經驗與口訣,幫助行人少走冤枉路,平直而入大道故。
“若於所求,別生憎愛,則不能入清淨覺海。”
反過來說,如果對於善知識生起憎、愛之心--對善知識的違逆與反感及用世俗的情感去親近,都不能入於清淨覺性。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淨業汝當知;一切諸眾生,皆由執我愛,無始妄流轉,
未除四種相,不得成菩提。愛憎生於心,谄曲存諸念,
是故多迷悶,不能入覺城。若能歸悟剎,先去貪嗔癡,
法愛不存心,漸次可成就。我身本不有,憎愛何由生?
此人求善友,終不墮邪見。所求別生心,究竟非成就。
佛以偈的頌言再一次告訴我們說:「淨業汝當知。」當知而不知時,才能淨一切業,了一切惑而無礙。「一切諸眾生,皆由執我愛」,沒有人例外,如有一個無執愛心人,他就不是人了,由執我愛,所以稱為眾生,才有所謂的:「無始妄流轉。]這是從眾生界的流轉看它的原因。如果從修道的角度,那就是:「未除四種相,不得成菩提。」‘除’與‘成’形成顯明的對比,不除哪能成就?[愛憎生於心]若問愛與憎,並不關外境,境的違順乃是虛妄的假相,唯有心中由我相而生的愛、憎成為修道的大障礙。「谄曲存諸念」,谄曲等煩惱也是存於許多妄念之中,都是識心分別而生,是性中無明妄影,「是故」眾生被其覆蓋而「多迷悶],於是「不能入覺城」。反之,「若能歸悟剎」,假使若能歸入於頓悟的世界,法法皆悟,煩惱即是菩提,「先去貪嗔癡」,根本煩惱去而心地空明無礙,愛涅槃的「法愛」也「不存心」,離「法愛」之執才能超凡入聖。這樣的正因修行「漸次可成就」。「我身本不有」,憎、愛的我不是真我,本來不有。既然所依我身是空的,能依我相煩惱又於何處產生?所以說:「憎愛何由生?」
「此人求善友,終不墮邪見」,這樣的人去求善知識,終究不會墮於邪見。假使對「所求」的善知識「別生心」,那麼,「究竟非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