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佛說除憂患法
智銘
眾生都有憂患,而人道眾生的憂患最多,人道眾生的憂患淵源從耶裡來,是從貪著生欲而來,如孟子說:“生,我昕砍也。”一個聖賢尚且如此貪著於生欲,一般人就更不用說了。大家不但希望自己生得很快樂、很滿足,尤其希望自己能長生不死,即使他的生活如何困苦,重病加身,他仍希望自己能長久“生—下去,俗語說:“好死不如惡活”,這句話充份說明人道眾生的生欲是如何的強烈。
雖然大家對生欲是如此的強烈,但沒有一個人的希望能得以實現,因為要生得快樂、滿足而長生不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因為人人最後都要死,死是件恐怖的事,昕以人人因恐怖而憂患不已,將死的人為自己憂患,在生的人為既死的人憂患,因為大家都這麼憂患,聽從大家都在痛苦之中。所以佛陀在菩提樹下悟道時,所悟得的道就是人生是苦。但一般的人不知道這苦的真谛,仍在千方百計地求自己和親人長生下死。若有親人一旦死亡,就會恐怖不已、憂患痛苦不已。
佛住世的時候,娑羅國的波斯匿王的太後罵崗,出葬的那天,波斯匿王痛苦到了極點,他忍受不了母喪的打擊,也無人能解除他內心的憂傷,只好急急忙忙地跑去捨衛城只街給弧濁園拜見佛陀,希望佛陀能給他些指示,使他的痛苦能減少一些。
佛陀看見波斯匿王風塵僕僕,滿身泥土,形容憂戚,就關懷地問波斯匿王:
“大王!你今天怎麼形容憂感,塵土滿身地跑到我這兒來,是發生了甚麼事嗎?”
大王聽了佛陀的問話,下禁悲從衷來,泣不成聲,久久不能自己,最後,他拭干眼淚回答佛陀說:
“世尊!太後已經駕崩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沒有少壯時候的氣力了,她一生中,修積善法,受國人普遍的尊敬,而今一旦駕崩,我非常的戀念不捨。
過去,我雖已竭盡孝道,從來沒有違逆過太後的意旨,但我仍感傀對慈母,不能使它老人家長生下死。如果能以生命贖回生命,我寧願將此生的生命捨棄,而贖回太後的生命。若說能用象、馬、車乘、金、銀、珍寶、村落、城鎮甚至一方國土可以贖回太後生命的話,我也會悉數捨棄,用來贖回太後的生命,使太後不要命過。”
佛陀聽了波斯匿王的哭訴,非常的憐憫他內心的憂傷,於是為他說了一部“除憂患經”,佛陀說:
“大王!你不必為太後的駕崩而過份憂傷,你應該對這世間的無常,作較深入的思惟,你了解了無常的道理之後,就會知道無論何人有生就會有無常、有死。這是誰也逃不了的,所謂:
一切人歸死 無有不死者 隨行種殃福 身獲善惡果
地獄為惡行 善者心生天 明慧能分別 唯幅能過惡因此,人既然有生就一定有死,在這生命期中,就有四大恐怖,這四大恐布此盜賊侵略還要恐怖。因為盜賊雖恐怖,我們還可以用刀、杖來抵抗而化解恐怖,可是這四大恐怖,是不可以用刀、杖抵抗得了的,當然也不是可以用刀、杖化解的,更不是用象、馬、車乘、金、銀、珍寶、村落、城鎮、一方國土可以去相贖的。甚麼是四大恐怖呢?
第一是“老”:這“老”是人生的大恐怖,因為人到了“老”之將至,身體上原有壯碩的肌肉,逐漸地消失了,這種消失是不能用刀、杖去抵抗化解的,也不是用象、馬、車乘甚至一方國土可以贖回的。
第二是“病”:這“病”是一大恐怖,病魔一來,人生原有的大志都被消滅了,如俗語說:“好漢只怕病來磨”。這“病”一來,不是用刀、杖可以抵抗得了的、化解得了的。也不是能用象、馬、車乘乃至一方國土可以贖回的。
第三是“死”:這“死”一來,原來所希望長命無量,可是這時候壽命就要將盡了,想多延一秒鐘都不可能。這“死”之將至,是不能以刀、杖抵抗得了、化解得了的。也不是用象馬、車乘乃至一方國上可以贖回的。
第四是“恩愛別離”:人生在世間,有各種的恩愛。如父母的恩愛、夫妻的恩愛、兄弟的恩愛、兒女的恩愛、朋友的恩愛等等。由於世事無常,生命無常,這無常一來,再恩愛也要別離,生離死別的時候,是最恐怖的時候。但這恐怖是不能以刀、杖抵抗得了、化解得了的,也不是用象馬、車乘乃至一方國土可以相贖的。
以上是人生的四大恐怖,任何人免不了,任何力量抵抗不了。大王!人生就好比是大雲密集時的雷電霹雳,剎那即過,不會久停。人的壽命是如此的短促,能超過百歲的人,只是少數而已。
大王!人生的四大恐怖要來的時候,就好比四面的高山,因地層的變動而相擠相磨,那夾在四山之中的樹木花草,能抵抗那四山相擠相磨的大力嗎?能逃避得了四山的相擠相磨所產生的恐怖和痛苦嗎?
因此,大王!你必須修無常想,而且要深深地去思惟無常的真義,之所以要修無常、思惟無常,目的是可以斷盡一切的欲愛、斷盡一切的色愛、斷盡一切無色愛。因為這些的愛,能使人愚癡而無明。若將無明斷盡,則一切欲愛當然也斷盡了。譬如那堆積的草木,引火燃燒,則一草一木不留,都被燒盡無余,所以斷盡這世間所有愛,才是正法治化,你若以這正法來治化,那末全國的人民才能免於憂患。同時,我這次說法,應名之為“除憂患經”。”
波斯匿王聽完佛陀的這部“除憂患經”,當即悟知了無常的真理,不再因太後的駕崩而自憂傷了,因為他原來戀念太後的驽崩而憂傷的心,都被佛陀這一番說法所除滅了。他不但自己不再憂傷,同時要向國人廣為宣化無常法,除去全民的憂傷痛苦。
佛陀說法,他的中心思是“人生是苦”,至於人生有多苦,佛陀歸納的方法有時不大相同,有時說人生有四苦,這四苦是生、老、病、死;有時說有八苦,除上述的生、老、病、死外,尚有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等,合為八苦。而本“除憂患經”,所說的也是四大恐怖,恐怖就是苦,所以也是四大苦。而這四大苦,是老、病、死、恩愛別離。為甚麼本經不說生、老、病、死四苦,將“生”苦不計入呢?因為佛陀在說本經之前,首先說明“生”是無常。而無常也是苦,所以這經內的四苦不計“生”苦,而攝入“恩愛別離”苦。佛陀為甚麼獨攝入“恩愛別離”苦呢?這有二種意義,其一是為對機:因為當時的波斯匿王正因為太後的驽崩而深受“恩愛別離”的憂悲痛苦,佛陀為了解脫他的痛苦,所以特別發揚“恩愛別離”苦的大義,使他知此大義以後而能心開意解,不要為恩愛所束縛。
其次,“恩愛別離”這一苦,是人道眾生從出生之時起以迄老死之時止,整個生命期都在“恩愛別離—的痛苦中,如嬰兒剛出生,對母親即有深愛,與母親步步不能相離,若母親離開片刻,就會痛苦得哇哇大叫。這哭就是“恩愛別離”苦。從此,年歲越大,“恩愛別離”的范圍越廣,由“父母”的“恩愛別離”而及於兄弟、姊妹、妻子、兒女、朋友等等。有些人在臨命將終時,因為思念親人或遠方的親人前來見最後一面,但由於無常已到,等不及見就氣絕身死,但死的時候,雙目圓睜不肯合上,這就證明“恩愛別離”之苦,至死不休。所以“恩愛別離”是人道眾生的一大恐怖之苦,足可與老、病、死三苦相等,所以將“恩愛別離—與老、病、死三苦合為四大恐怖——四大苦。
“求不得”苦為甚麼不計入呢?因為“求不得”與其他四苦相較,其苦要輕得多,例如一個人剛生下,除了在餓著時求食以外,其他的需要就較少。到了十五六歲以後才擴大需求,但是也有很多人澹泊明志,安於本份,無所需求的,如孔子說:“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挾,行乎夷狹;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由此可以證明有許多人都能安貧樂道,並無所求,所以“求不得”雖是人生一苦,但較之前四者,大大不如,所以不計。
“怨僧會”苦,是指人際關系的不頁,彼此生怨、生僧,因而彼此不願相見,而又不得不見,因此為“苦”,人際關系很廣,大別之為夫妻關系、父母、兄弟、親友、國人等關系,但這些關系中生怨、生僧的或然率是很少的,如夫妻生怨、生憎¨不願共同生活在一起,但又不能不在一起,夫、妻實在無法相處引以為苦而求離異的比率,約是千分之一點二而已,這個數字並不大,至於與父母、兄弟、親友、國人生怨、生僧的機率,也是很小的,否則,人道眾生就無法建立一個共處的社會。所以“怨憎會—雖是人生一苦,但與前四大苦較之,則大大不如,所以不計。
“五陰熾盛”苦:所謂“五陰”者,是指色、受、想、行、識五者而言。“熾盛”就是強烈的燃燒,也就是強烈的欲求。人生對這五陰的欲求,也不是自生到死都如此強烈的,因為年齡、環境、時間、地點等因緣的不同,五陰的欲求即有差別,如孔子說:“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由此證明因人的年齡不同,五根對外界產生的五陰感受就有不同。所以“五陰熾盛”雖是一苦,但較之前四苦,大大不如,所以不計。
因此之故,佛陀在“除憂患經”中,只列舉老、病、死、恩愛別離,是人生四大恐怖、痛苦事,是最能使人心生憂悲惱苦之患的事。但如果大家能常思惟無常義,就能斷盡一切憂患,使心不生恐怖,如“般若心經”上說: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密多故,心無裡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摘自《內明》2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