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我”論
曾琦雲
一、從釋迦牟尼被歌利王割截身體看“無我”的力量
《金剛經》中佛陀對他的大弟子須菩提說:“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歌利王”的意思就是斗诤王、惡生王、惡世王、惡世無道王。釋迦牟尼告訴須菩提的故事,在《大涅槃經》、《毗婆沙論》裡面均有記載,大致情形如下:
很久很久以前,釋迦牟尼在一個偏僻的山洞裡面坐禅。有一個叫做“歌利王”的暴君帶著一群宮娥彩女來到山中游玩,國王游倦了就睡覺了。那一群年輕的女人就四散玩樂采花,發現了山洞裡面的坐禅人。釋迦牟尼當時修菩薩道,為了斷除她們的貪欲,為她們說法。忽然國王醒來了,到處尋找身邊那些美女,看到都在圍著一個年輕男人,不禁大怒,舉起手中的寶劍說:“你用什麼幻術,引誘我的女人?”釋迦牟尼說:“我嚴守清淨戒律,早就沒有污染的心了。”國王說:“你得阿羅漢果了嗎?”他回答:“沒有。”國王又問:“你得斯陀含果了嗎?”他回答:“沒有。”國王說:“你現在這樣年輕,既然沒有證果,就一定有貪欲,為何看我的女人?”他回答說:“我雖然還有一些欲望的缺點,但是我內心已經沒有色心。”國王說:“仙人煉氣,不食人間煙火,見女色尚且還有貪戀,何況你正年輕?”他回答:“見色不貪,不因為服氣食果,是因為心裡常常想著人生無常和身體不淨的原故。”國王說:“你輕慢誹謗仙人,說什麼持戒呢?” 他回答:“有嫉妒才會誹謗,沒有嫉妒哪來的誹謗?”國王問:“什麼叫做戒?”他說:“忍辱為戒。”國王就用劍砍斷他的手、足、耳、鼻,問:“能忍嗎?”他回答:“假使大王把我殘剩身體分割如微塵,我最後仍舊能忍,不起恨心。”大家爭相勸阻,可國王憤怒失去理智,拿劍亂砍。天上的護法四大天王大怒,金剛砂像暴雨一樣落下。國王見狀非常恐怖,趕快跪下來,長久地向釋迦牟尼忏悔謝罪。釋迦牟尼說:“如果我心中真的沒有一絲恨意,就讓我的身體恢復如故!”話一說完,身體即恢復如故。他又發願說:“我於來世先度大王!”後來釋迦牟尼成佛,去鹿野苑度五比丘,第一位就是憍陳如,他的前身就是這位歌利王。
人因為執著有自己,無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為了滋補自己的身體可以去殺盡一切水陸眾生以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因此,若有人殘害自己的身體,沒有人不會切齒痛恨的。然而,釋迦牟尼在往昔被歌利王割截身體時,不但沒有痛恨之意,反而發願今後成佛第一個就要度這個殘害自己的人。這是什麼力量使然呢?這就是“無我”的力量。因為一旦達到了“無我”的境界,則肉體的我已經成為假象,而永恆不變的“真我”就出現了。一旦“真我”出現,菩提心也就來了。
從釋迦牟尼被歌利王割截身體的故事來看,說出世人最大的貪欲,即是執著此身實有,而有愛欲。歌利王可以說是一個愛火燒身的人,一看自己的妃子圍著另外一個男人,不禁妒火熾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將釋迦牟尼節節肢解。那麼,我們現在來思考當時釋迦牟尼為何能夠忍受這種痛苦呢?也許有人說,或許是釋迦牟尼有大神通,否則一般人怎麼能夠忍受?但是,若釋迦牟尼有大神通,可以讓歌利王砍不著,或者突然消失。所以,解脫的事情與神通沒有關系,這裡不是神通能夠解釋的問題。釋迦牟尼當時修菩薩道,他的肉體仍然是凡體,與我們的身體沒有兩樣。他之所以能夠忍受歌利王割截身體,是因為他發大菩提心,從而生起了“無我”的力量。一旦擁有了“無我”的力量,他的私欲也就什麼也沒有了,普渡眾生的願望也就生起來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就真心發願去度面前最惡的人。正因為擁有了“無我”的力量,所以本來是被割截的身體,也能夠恢復如故。
二、“我”是從哪裡來的
佛教認為,人的身體是四大物質組合而成的,四大即地大、水大、火大、風大。地以堅硬為性,水以潮濕為性,火以溫暖為性,風以流動為性。人體的毛發爪牙,皮骨筋肉等是堅硬性的地大;唾涕膿血,痰淚便利等是潮濕性的水大;溫度暖氣是溫暖性的火大;一呼一吸是流動性的風大。如果把四大分解開來,哪裡有一個真實的“我”存在呢?但是如果說沒有一個真實的人存在,一旦四大組合成人,這肉體又完全是真實存在的。甚至那麼微小的蚊蟲叮咬,都感到痛而難忍,而一巴掌就把蚊蟲打死。這個“我”的感覺又是從哪裡而來的呢?
追溯宇宙的本源就是“空”,“空”,就是什麼也沒有,既然什麼也沒有,怎麼出現了森羅萬象的大千世界呢?這就是應證一句俗語:“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因為世界本來是“空”,可一旦執著“有我”,就產生了“無明”,這“無明”就是生命的根源。《法華經》說: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緣”是“產生”的意思,這即是佛教常說的的十二因緣,可列表如下:
┌1無明:因執著而有貪嗔癡等煩惱,引起生命的產生
┌過去二因─┤
│└2行:因為有無明,就會行動,做一切事業(舊業)
│┌3識:識是初起妄念,想要托生母胎
││4名色:初托胎後,六根成形即神識與物質的混合體
│現在五果─┤5六入:長成眼等六根人形
十二因緣││6觸:出胎與外境接觸,三四歲對塵無知,故僅叫觸
與─┤└7受:與外境接觸生苦樂感受,指五六歲後至十二三歲
三世因果│┌8愛:對境生愛欲,指從十四五歲至十八九歲
│現在三因─┤9取:追求不息,指從二十歲後,因貪愛而生執著心
│└10有:既有善惡境界,必因善惡業力而再輪回(新業)
└未來二果─┌11生:指未來之世將再生六道
└12老死:未來之身又漸老而死
從整個生命流轉的十二因緣來看,眾生之所以輪回於六道,其根本原因就是執著有“我”,若知道這個“我”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也就沒有“無明”,沒有“無明”,就不會造業,不會造業,就不會得四大假合的身體,也就沒有“現在五果”,即識、名色、六入、觸、受。此身不復存在,又還有誰去“愛”、“取”、“有”。彼此都不存在,就不會造新業,未來的生老病死也不復存在。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憂悲苦惱滅。
三、“無我”與“色空”
《心經》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個“色”我們現在的人理解為女色或美色,實際上“色”是指一切物質存在的總稱,並非單單指女色或者美色。但是,對於生命來說,色欲實際上又是生命之根,若是面對美色而不動心,也就很容易達到“無我”的境界了。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以來,多少才子佳人、英雄豪傑,雖然名揚一時,可是最後栽倒在這裡的又有多少呢?《楞嚴經》說:“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常在纏縛。”因為歌利王在愛欲中纏縛,他就不會覺悟“色即是空”的深刻內涵,而把正在修行已經達到“色空”境界的釋迦牟尼理解為普通人。在這裡,歌利王以仙人為例來說明人不會沒有離開色欲的。他不知道,斷除色欲的根本在清淨心。要獲得清淨心,釋迦牟尼提出兩個修行下手的地方,第一是覺悟“人生無常”,就是覺悟此身雖然暫時可愛,可終究要老,要病,要死的,沒有任何長久的色身存在。第二就是“觀身不淨”,也就是讓人透過美色的外表去觀察身體的實質,裡面全是骯髒的東西,沒有一處是干淨的。在《楞嚴經》中,摩登伽女一見佛陀的大弟子阿難即生愛心,求母成就婚姻。母愛其女,即以邪咒迷惑阿難,攝入YIN室,YIN躬撫摸,將毀戒體。當佛敕文殊以神咒救護阿難持歸,摩登伽女尾追而來。佛問摩女:“你要什麼?”摩女答∶“我愛阿難!”佛問:“你愛阿難何處?”答:“我愛阿難一切,他的眼,他的耳,他的鼻,他的口,他的身。”佛說:“阿難眼中有淚,耳中有垢,口中有涎,身中有屎尿,成夫妻便有濁漏,有濁漏便生子女,有子女便有死亡,有死亡便有痛苦,有何可愛呢?”摩女聞佛所說,恍然大悟,愛念頓消,證三果阿羅漢。可見色相本無可愛,轉瞬即逝,可世人執著不放,被其迷惑。流轉生死,不能解脫,此色YIN之咎也!
在現實修行實踐中,要面對美色達到色空的“無我”境界,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出家人雖然不娶妻,全部斷除一切YIN欲,可是要真正過了這一關卻是不容易的。心中稍有一絲雜念產生,則前功盡棄,多少有功夫的修行人最後栽倒在這裡的也不少。離開現實生活,走入深山老林修行,可能比較容易做到不犯色欲,可是若是在現實生活中,境界一來,美色纏身,還能做到不動心嗎?這就很難說了。民族英雄鄭成功在守衛台灣時,遇到一個從廣東來的高僧,袒臂端坐,用利劍去刺他,如刺鐵石。論兵法也娓娓而談。鄭成功正在招募豪傑,就很敬重他。後來他漸漸驕傲,態度傲慢,鄭成功無法忍受,又懷疑他是間諜,想要殺他,但是又怕殺不死他。當時有一員大將叫做劉國軒,對鄭成功說:“一定要除掉他的話,我有辦法。”他於是邀請僧人,盛情款待他,忽然說:“大師固然是佛位中人,但不知遇摩登伽女,還會收納嗎?”僧人說:“我心空曠,心似泥土,何能動心?”劉將軍說:“不過我還是想看看真實的情況,才肯相信。”於是就精選善於行YIN的美色十多人,安排大床,讓他們侍候僧人,個個都是風情萬種,柔情蜜意,盡天下美色妖惑之能事。僧人開始時與他們談笑自如,似無所見。時間一久,忽然閉目不視。劉即拔劍一揮,僧人頭即落下。鄭成功問其原故,劉將軍回答:“他能夠刀砍不入,是他練功的定力所形成的。他心定則氣聚,心動則氣散。開始時,因為他不動心,所以敢張目見色,後來閉目不視,我知道他已經動心了,只是極力在控制,所以我劍一揮,他即人頭落地。”從這個小故事,我們可以看出,只有真正做到“無我”了,才能真正遇境界不動心。這個僧人既然漸漸驕傲,說明他的執著和分別心就來了。真正“無我”的人,永遠不會驕傲,永遠都會把自己視為地上的泥土一樣。正像高僧印光大師所說:“看一切人都是菩薩,惟獨我一個人是凡夫。”這就是菩薩的“無我”境界了。只有真正“無我”的人才會遇到一切境界都不動心。所以僧人自以為“我心空曠,心似泥土”,而實際上沒有想到境界一來,這個“我”仍舊不能空,既然“我”仍舊存在,怎麼能見色不動心呢?所以,雖然他已經練就刀砍不入的硬功夫,至此也前功盡棄了!
由此看來,出家確實不是一件易事,確實是大丈夫的事情。若是看不破一個“色”字,則出家不能成就。所以,四大皆空,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常常有初發心的學佛人,開頭很精進,就想著要出家,可是他沒有想到出家以後,於此“色”字看不破,因而墮落的又有不少。印光大師是不輕易勸人出家的,如果是女人要求出家他更是不允許,不是大師不希望人出家,而是人做不到這樣的境界,還不如不出家。在家做一個居士,有夫有妻,不犯邪YIN就容易做到了,這樣漸漸修上去,就容易得解脫。一學佛,還不明白學佛是怎麼回事,就去出家,結果是爬得高,則摔得也重。印光大師曾經給一個女居士回信說:“一切眾生,從YIN欲而生。汝發心守貞修行,當須努力。倘有此等情念起,當思地獄刀山劍樹镬湯爐炭種種之苦,自然種種念起,立刻消滅。每見多少善女,始則發心守貞不嫁,繼則情念一起,力不能勝,遂與人作苟且之事。而一經破守,如水潰堤,從茲橫流,永不能歸於正道,實可痛惜。當自斟酌,能守得牢則好極。否則出嫁從夫,乃天地聖人與人所立之綱常,固非不可也。”(《印光大師文鈔三編》復陳蓮英書)在家做好一個居士,敦倫盡分,閒邪存誠,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也是一個真正的佛弟子了。
四、“無我”與“捨得”
要做到“無我”的境界,我認為要從“捨”字做起,所謂“捨得捨得,不捨不得”就說明了這個道理。首先要捨得身外之物,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於此身外之物若不能捨,則只能做個守財奴,其結果是“萬般帶不去,惟有業隨身”。“捨得”兩字全在於你的內心,不一定要是大款才能做大功德。若此心真正能捨,則所得功德也無量無邊。《阿阇世王受決經》講了一個故事,阿阇世王拿出百斛麻油,從宮門到祗園精捨,到處都點上燈。當時有一位貧窮的老婦人,看見國王做好事,心裡非常感傷。就拿兩錢去買油,用以點燈。二錢只能得二合油,賣油人很受感動,贊賞她的至誠,就贈送給她三合。估計這些油還點不到半夜,老婦人就暗暗發誓說:“如果我後世得道如佛,但願這盞燈通宵不滅!”這天晚上,國王點的燈,或明或暗,種種不同,唯獨老婦人的燈,通宵達旦,光明如晝。第二天早晨,目連用袈裟扇這盞燈,燈光反而更加明亮。佛告訴目連:“這盞燈不是你的威神力量所能熄滅的,這位老婦人已經在前世供養一百八十億佛,再過三十劫就會成佛,號‘須彌燈光如來’,只因為前世沒有布施,所以今世貧窮。”所謂“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意思只修智慧不修福德,即使成了阿羅漢也會餓肚子。要修福德,就要捨得,那麼布施的善行,就實在不能停止了。
不僅身外之物要能夠捨,還要做到身內之物也能捨。頭目腦髓,五髒六腑等等都能捨給眾生。我們現在說的器官捐獻就是這樣了,治療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也是這種捨。但是這種捨與佛的境界比起來還差得很遠,因為器官移植往往在死後捐獻,捐獻骨髓也不會影響人的生命,而最高的境界的“捨”就是自己身上的一切,隨時隨地都可以捐獻給眾生,寧可自己死了,也要讓眾生活。如釋迦牟尼前世修行“捨身飼虎”就是這樣,老虎快要餓死了,釋迦牟尼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施捨給他,以此挽救老虎的生命。正因為釋迦牟尼如此能捨,所以他就達到了“無我”的境界,成佛就是自然的事情。再如杭州徑山院僧人鑒宗,是湖州長城人,俗家姓錢氏,是禮部侍郎錢徽的孫子。鑒宗的父親錢晟生病時,鑒宗割股肉給父親吃,他怕父親不吃,就對父親說這是牲畜的肉。父親吃後,不久病就好了,鑒宗的孝譽聞於鄉裡。鑒宗以後也成為高僧而得解脫。
此外,不管是施捨身外之物,還是身內之物,都不要有所執著,不要企圖獲得回報,正如《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說:“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這就叫做無相布施,只有無相布施才能使人達到“無我”的境界。因為世人行施捨,心希果報,就是著相,一著相,其難以得到“無我”的境界,下輩子就只能享受所施捨的短暫福報,不能得到最終解脫。菩薩行施,要能不住於相,做到“三輪體空”。第一、施空,指能施之人體達我身本空,既知無實在的能施之我,布施時便無希求福報之心。第二、受空,指既體達本無能施之人,故對受者不起慢心。第三、施物空,指了達資財珍寶一切所施物品本來皆空,對所施物品不起貪惜心。不執著能施、所施及施物三輪,透悟三輪體空的布施行,最為清淨,必然走向涅槃的大解脫境界。
五、“無我”與“禅定”
“禅定”為梵語,“禅”與“定”都是令心專注於某一對象,而達於不散亂的狀態。“禅”為音譯,“定”為其意譯,梵漢並稱作禅定。“禅定”不是佛門專有產品,不管哪宗哪派都可以修“禅定”。雖然一切宗派都有“禅定”,連魔鬼也有“定”,但是所修“禅定”的境界各有不同。佛教所修的“禅定”就是正定,魔鬼所修的“禅定”就是邪定。正邪之分,就在於是否“有我”,還是“無我”。“有我”所得來的“禅定”,必然危害無數眾生,因為其“禅定”的目的是自私引起的。“無我”所得來的“禅定”,必然普度無數眾生,因為其“禅定”是無私引起的。無私就產生菩提心,有了菩提心,就是最終解脫的關鍵。
要想獲得無我的“禅定”境界,就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要觀察當下一念是“有我”,還是“無我”。“有我”就是私心,就是惡;“無我”就是無私,就是善。儒家提出“慎獨”的修心方法,這是獲得無我的“禅定”境界一個最好方法。《中庸》說:“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意思是君子要經常檢查自己的思想和細微的念頭,即使在沒有人的地方,也要使自己的行為謹慎不苟。有一個故事說,從前有個人,在旅途中又饑又渴,走到了一片桃李樹下休息,桃李都已經成熟,鮮艷欲滴,這個人休息後,沒有去摘桃李來解除饑渴,只是繼續趕路。別人看見他這樣,迷惑不解,問他為什麼這樣傻。他回答說:“桃李無心,我心有主。”主人不在,桃李是不會管自己的,但是我去偷吃,我的善心則不存在了。古人說:“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所以只要管住了自己的心,一切犯罪行為都可以控制在萌芽狀態之中。
要想獲得無我的“禅定”境界,還必須學會“忍”。忍是心上一把刀,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任何人都有脾氣,可一有脾氣就壞事。一把嗔心火,燒盡功德林。說到底,這個脾氣和嗔心,都是執著有我的結果,若無我了,這脾氣和嗔心還從哪裡來?蘇東坡以為自己禅定境界不錯了,就寫了“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這首偈給對江的佛印禅師看,有點自诩的味道,禅師閱後在原紙上批“放屁”。僕人把信帶回給主人,蘇東坡一見禅師批了“放屁”兩個字,立刻過江去質問。佛印禅師已先在岸邊等候,見蘇東坡過來,哈哈大笑說:“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蘇東坡之所以急沖沖過江去找禅師算帳,說明他當時很生氣,所以雖然自以為八風吹不動了,還是被一屁打過江去,這就是因為有我相。
六、“無我”與“念佛”
中國禅宗是徹底掃除一切習氣,令心入於一切皆空,以致連“空”的概念也沒有了的最高境界,這可以說是到達了最究竟最徹底的“無我”境界。可淨土宗則不同,淨土宗的目的,既然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則一定還有“我”的存在,如果連“我”都不存在了,則還有誰往生呢?那麼是不是念佛就要不需要“無我”了?非也!
淨土宗的宗旨是“發菩提心,一向專念”,是大乘佛法。無論是“發菩提心”,還是“一向專念”都是在走向無我的境界。修行淨土的人,把阿彌陀佛的四十八願變成自己的四十八願,也就是在發大菩提心,這種境界就是“無我”的境界。要達到這種境界,必須通過“念佛”才能實現。因為眾生不念佛,就要念貪嗔癡,就要產生無明,就要有輪回。念佛者,一心念佛,心中無雜念,一旦做到淨念相繼,即念而不念,不念而念的時候,實際上也就達到了“無我”的境界。
那麼既然最後“無我”了,還有誰往生呢?既然一切無我,淨土怎麼會產生呢?這裡必須明白“一切唯心造”的道理。因為產生了“無我”的清淨心,雖然他可以回歸到“空”的本性,可是並不妨礙從“無我”的清淨心中產生清淨的國土。正好像眾生念貪嗔癡,雖然眾生的本性也是“空”,可是由於他執著有我而有分別心,他的濁心也就形成一個污濁世界,即我們現在所住的地球世界。如果執著於一切無我而本空,否定有西方淨土的存在,則不成相對論,則是狂禅,最後就是斷滅論。五代宋初僧永明延壽撰《四料簡》說:“有禅無淨土,十人九蹉路,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無禅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有禅有淨土,猶如戴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禅無淨土,鐵床並銅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
綜上所述,“無我”是通向解脫彼岸的航船,只要真正理解和做到“無我”了,離涅槃境界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所以,我們應該知道,百萬富翁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只有“無我”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為“無我”,則一切都會有。不要說我因為施捨而變得一無所有,正因為一無所有,就會變得一切都有。讓我們不斷鏟除心中的“小我”和執著,讓“無我”的境界早日來到我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