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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塵居士:禅,密宗及大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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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密宗及大圓滿

越塵
 
隨近年佛教復興及信息流通增加,密宗也越來越為人所聞知。但因缺少全面了解,若干傳聞與誤解不徑而走,其中頗有荒謬不經者。中原於密教一直了解不多,自唐朝開元三大士傳密教於中土,不久失傳,由空海大師帶到日本興盛。明清之間,密宗限於皇室之中,民初諾那,貢噶等祖師為始,紅白花黃四教都再傳於中原,卻又迭逢戰亂。隨之受法修學弟子雖不少,能繼承弘揚者不多。而中原赴藏學密之有志之士又多限於黃教,僅解放前後根造、密顯法師所學為紅教。再經運動批判及文革摧殘,所剩無幾。雖自改革開放之後宗教得以恢復,廣大學佛人中對密教有興趣者也多,但是對密教整體有較全面了解者卻實在寥寥。

藏傳佛教為佛教三大系統之一,自蓮花生大士入藏而始。多年來演化為紅白花黃四教,傳承殊勝,法脈不斷。而在發源地印度,自佛法入藏後不久即失傳。故藏傳佛教保持有最完整的典籍,其獨特而殊勝之法要實為大寶藏,不當埋沒。融合密教與中土大乘佛法之精華當可為有志超脫輪回,廣度有情,明心見性之佛弟子增添無窮法益。在此筆者不惜自暴其短,以對博大精深之密教法藏之粗淺、微少了解,而為此拋磚引玉之文。希望能就密教之見修行,根道果體系,給諸佛友提供一點全面性的初步知識。此外,大圓滿法近年屢在各種場合被提到或涉及,然其理趣核心少見詳述,誤傳反倒多見於坊間,筆者將略為淺說。但請注意,密教法典浩如煙海,絕非筆者此文所能涵蓋,此文不過僅是粗淺介紹而已。讀者還當深入經藏以求深入了解,並續之以實修,方獲實益。

一、共同基礎

佛法首重建立菩提心。四弘誓願與四無量心為顯密所共。菩提心雖為一切有情之本有,唯因無明輪回串習所復染不得顯現。建立菩提心意謂重顯,自初發心直至成佛均可以說是光顯此菩提心過程,絕非僅僅發願一至數次即可了的。密教於此強調在日常行為與禅坐之中均要用功,善加養護,務使菩提大願鞏固深入,以為繼續修行之基礎,並為不同程度之行人設置不同修法。凡遵之而實行者均得建立根基獲大利益。如果忘失菩提心之建立即非佛法。

般若正見為開顯眾生本有佛性的入手處,為行為步入正道之始,亦為佛法與外道之不共,無論顯密無不重視。無上密法又稱“決定見宗”,可以說就是在見上下真功夫。頗有人以為密宗是觀想、結印、持咒而已,此為明顯誤解。如此事相並非沒有,但關鍵是行人持什麼見來行。真正的正見不僅僅是把佛法的道理想通而已,雖然想通道理是必要而且極要緊的基礎,然而確立正見實在是修學佛法的難關之一。因無量劫來一切眾生妄生能所,執持內心外境,串習已久,若要一下打破串習,放下執著去顯現真實,又談何容易。顯密二教對此都有幾分無可奈何:串習之力甚強,佛陀在世時尚不能令一切眾生皆入於正見,況此末世?然而也非無藥可救,無法可施,卻總要人自己先肯去改才行。顯密二教無不在此設有種種方便以利行人契入,三藏十二部經典無非是般若正見。

佛陀遺教以戒為師,以止惡積善及利益有情為旨,其利益之廣大也無須筆者贅述。無論顯密莫不以持戒為修行之本。密教猶重戒律,稱為“不可懷”,意謂壞即墮落。然而中原人士多對藏傳佛教中不忌肉食頗有微詞,此亦了鮮不夠造成。佛陀制戒系因時地,其原則雖不變,其形式卻隨環境文化等不同而略有更易。例如佛時,制俯口食為非法,即不許自耕種為食,此亦無非佛陀令弟子專心精進。而至百丈和尚制訂清規,自耕自食,又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美談傳世。禅宗之興,百丈清規功莫大焉,又誰能講為不尊佛制?西藏地處高寒,氣候寒冷,蔬菜糧食生長不易,人民多以牧業為生。如果不許肉食,則民無所養,徒增困擾。故藏地部分僧侶不忌肉食實在是無可厚非。除此之外,漢藏兩地佛門戒律並無大異。若干希奇古怪之傳聞多系以訛傳訛,不可輕信。當思謠言止於智者。至於極少數人破戒毀教,甚至以下流無恥之術投合邪人之所好,卻自稱密宗者,實為敗類,為獅子身上蟲,萬不可近,更勿為所惑,遠離而擯可也。此等敗類何處無之?即中土佛門也難免此類現象。與中土佛教不同的是,密教極重視上師與弟子之間的關系,弟子往往盡自己一切供養上師。同樣,上師除引導弟子走上正途,趨向成就外,也往往提供弟子修行期間的依食住。此種關系的形成除修行上的依止與方便外,亦與西藏當時之社會及文化有關。

禅定則為力用起處,雖為內外共法但不可缺少。禅定在中國沒有在南傳及藏傳區域那麼普及。近年氣功興隆對推廣禅定訓練不無助益。然而禅定必須在正見指導下方為殊勝法門。反之,可能給人帶來困擾與危險,不可不慎。天台教法中的次第及一心三觀是極高明的方法,惜後繼乏人,近代只聞谛閒法師於此深入。華嚴之觀堪稱絕頂,又惜無入觀方便傳下,致使今人不得其門而入。禅宗是最高明的自性定,自達摩東來一花五葉,多少先賢由此入於實相解脫,誠可贊歎。唯起點太高,末世行人多根器不夠,契入甚難,以致宗門冷落。禅宗近年有重振之相,禅宗根基深厚,早已深入中國文化,藏龍臥虎之達士必然多有,還望出山弘揚,再振宗風。而密教之禅定觀設機極廣,深淺不一,並且效驗神速。行人若能依般若正見而勤修習之,則根無利鈍,皆為成就之階梯。但若無正見而行之,輕則執於事相儀規,重則惑於神通成弄精魂漢,更甚者則直種惡因,入地獄似箭,誠為不可不慎。故密教自古不輕傳,實非秘技自珍,為防墮落故。然而中原人士學密法有兩個難處,一為真師難得而偽冒之徒多有;二為密教之法在達到無上密口訣之前,次第相事細密,漢人生性豁達而疏懶,每易知難而退。而直入口訣部又須具備相當的基礎與根器,兼又上師難求,機會不易。惟近代自諾那祖師之法祠吳潤江,王家齊二位上師為適應中土大乘根器,將紅教之法去取直,稍經前行而直入大圓滿。又經錢智敏,朱慧華,黃念祖等上師傳下,極為適合中土根器。又,心中心密法自大愚阿捨黎創立,經王相六居士至元音老人而下,其法與紅教之法同源,簡要不繁,同為適合當今國人之密法。

顯密二教俱是佛法,均為利益一切有情而設,故其共同之處不勝枚舉。實際上,一切見、修、行之基礎均為共有。密法只是廣設殊勝之方便以利行人成就。但倘若行人忘失根本,迷於所設方便而曲解,即非密教諸祖本意,是為歧途。故近代的中土密教大德均倡導禅密融會,禅體密用。行人欲修密法,須當以正見為本,尋求合格上師灌頂之後方可。然於合格二字又須十分小心謹慎,實因偽冒者多有,拜之反成墮落之因緣。

二、根道果

根,意謂修習佛法之基礎。道,為修行之要門與途徑。果,為修行之證量。根道果為藏式說法。近年因由藏文譯入經論漸多,根道果亦成為通用詞匯。顯密二教於根完全相同。一切眾生皆具如來福慧德相,佛與眾生平等無二。眾生只是由於無明遮蔽而不覺,遂落生死輪回。只在開顯本具之佛性,則一切眾生皆可成佛。所謂佛性,實無可名,不得已而強名之。又名真如本性、自性等等。紅教中還稱為普賢王如來,本初佛,因其圓具一切,本自如如,不由修得,為一切眾生成佛之本。非謂無明有始,遮蔽佛性,以致輪回有始。然而對根的解釋的細微不同,可導致後續道上的方便不同。例如天台以眾生有性德無修德,因聖行未備故。所以眾生較佛是缺少了德修。而依禅和無上密,則眾生圓具一切福慧之德,一切無缺。相反,眾生比佛只是多了迷幻。積聚如佛之聖行實非易事,須經多劫修習積累。而破除迷幻雖也不易,但在猛力慧照精進之下可以較快達成。故禅宗有見性成佛之功,無上密法有即生成就之便,所以見之一字關系修行甚巨,無論如何強調都不過份。

道即途徑,亦為修行之方便。極利根器者無需於此,言下頓悟,不假方便。除此之外,無不需要假借修行以啟圓覺。佛教各宗所立方便不同,無非為接引不同根器之行人。然而無不依於正見正信。密教之道次第之設置極詳,下文將介紹。

果,即證量,即解脫,即由無明妄執中解脫。由迷幻中清醒而實證本來,習慣叫成佛。然而佛絕非一個神通無邊,操縱宇宙的大神,切勿搞錯。成佛二字亦非真谛,於第一義中無成佛不成佛。或許有人問,密教中所謂即生成佛果然是釋尊之八相成佛嗎?此問不解因緣法。須知菩薩下生現八相而成無上覺取決於菩薩之修證,尚取決於娑婆世界眾生之福緣,是為依因緣而顯現。如果眾生福德不足,菩薩即使在娑婆世界修到無上覺,也只能去他方具福緣世界現八相,卻不能講沒成佛。時人對各宗派所許之果位爭論不休者,筆者持不同態度,認為大可不必爭論。於根道兩位尚且不明而侈談於果位。實如盲人摸象不得要領。任它千重推理萬般考證,總脫不得是妄念流轉,以輪回因生輪回見,而於如來圓覺之海不得入,於解脫無益,又何必多造口業?倒不如在聞思修,戒定慧上下功夫。

三、密教的次第與對應的見

紅白花黃四教所設次第小有不同,大致相似。僅就紅教體系而略述如下。

修行次第為具體之階梯,不可不知。密教之道次第並非秘密,相反,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密法之次第設計周密,環環相扣,遞階而升,行人若要懂,則必須具備對應之般若正見。而學習次第的過程往往也是建立與深化正見的過程。學的人越多亦即學習正見者越多,豈非大大好事!或有人問佛法不二,般若正見又豈有多?實相第一義非在言說,卻非借言說不能載道。既以語言文字方便開顯,則深淺不一,程度不同。而行人修學時,以正思維漸漸深入,即有深淺程度之差別。

依紅教(寧瑪),見分七層。前前者為後後者基礎。而後後者為前前者深入。至達於大圓滿見則見與佛齊。其大致如下:

1.凡夫見。計日常所見為實。

2.外道見。計常計斷不一。

3.聲聞見。我空法有。

4.唯識見。萬法唯識,由依它起性開始,計外界實有即落遍計執。若不迷於外境,知依它起性性空,則修入圓成實性。

5.中觀見。一切法由因緣集聚,無自性。此又分二;自續派許諸法於名言上立自相。應成派不許一切自相,只許諸法功能;不許立見,有立則偏,遇見破見,而於破敵中顯自宗。故叫“應成”,應敵而成也。

6.俱生智見。

7.大圓滿見。又稱大中觀見。

自聲聞見起為由佛所開顯,是為正見,但越後越深入。達於中觀應成見則窮極思辨,在邏輯上深無可深,爭論中已立於不敗之地了。故有人以中觀應成派為究竟見。然而若依紅教則仍不以為究竟。蓋因一切知見,凡尚依賴心識之思辨邏輯者,即無法窮盡真理,亦即不夠究竟。真正之究竟雖不離言說,卻為言說所不能盡,須明自本心之後方可能契入。紅教稱之為“見宗”,頗似禅宗“見地”。見宗不是思想邏輯,借禅宗的話,叫“見見之時,見非是見”。只有俱生智見與大圓滿見,紅教許為“見宗”,二者之間尚有細微差別。

以上僅是簡單介紹,自不能表達各宗之精義,也不足給讀者以深入了解。但般若空性正見為修行之導航,萬不可缺。入大圓滿口訣部以後更要求見修不二,倘若對空性沒有正確的知見為基礎,見修不二就不能可達到。故必須廣讀經典,繼之以思維,以立正見基礎。何況末世邪師邪說甚多,無正見為基准則不辨邪正,將於修行道上迷誤於歧途。此即佛法大行之唐宋時代,人多熟知經論而計於名相不得出,故禅宗以“不立文字”破之。或有人以為修密宗的人不必讀經,亦是大誤。時人福薄,甚少有人得以長期親近具證量的大德,並以口耳教授為行止,不讀佛典則全無依憑矣。不僅讀經,虛心參訪亦是建立正見的重要方法。然而也萬不可心外求法,以為正見可以由別人給予,自己不必思索,正見實在沒有什麼偷懶省力的法子可得。但又須指出,修學正見不是做學術研究。佛法是指導人修行的,如果只拿來作學問則難獲大利益。學習唯識時如果只顧分別名相,落於繁瑣之中出不去,不去反察自心與之相應,則如入海算沙,何益之有?而學習中觀時,如果糾纏在精細邏輯之中,欲從窮極思辨之法由俗谛推出真谛,亦同樣只見樹而不見森林,徒勞耗時而已。特別是古代論師所用的邏輯,許多地方不為現代科學所接受,然而卻不影響主旨,須十分小心。一葉障目,不見森林為修學正見之歧途,應當避免。實際上,如果未明本心,未與自性相應,中觀和唯識都無法真正學懂。

密教的特別之一是在其各次第中,修法之事相與各程度的正見幾乎一一對應,這反映了密法是欲使行人由實修對正見產生直接的體驗與認識。依紅教之劃分,密教中有六個次第。其外三部為事部、行部和瑜伽部;內三部為升起、圓滿和大圓滿三次第。其中大圓滿又分為心部,界部與口訣部。

外三部為東密之主要內容,在日本頗為廣泛。在具體的事相方便上,事行二部從外境入手清除無明垢染,與聲聞見相應。故行人若不具聲聞見以上見地,則無法由此實證。瑜伽意謂“相應”,打破內外境差別。其方便為內外一體皆由觀想生起,性空,與唯識見相應。故行人須具唯識以上正見。因修行三部行人國內不多,不多贅述。

內三部之中生起次第,其大瑜伽(麻哈)主要在於世俗谛之修習。一切內外境之生起非如瑜伽乘之觀想,而是任運生起。諸境雖現而非實,為幻現,亦為真實空性之顯觀,與中觀自續見極有相通處。故行人至少要具中觀自續見方可獲實益。圓滿次第之修習並非將生起次第之境修飾完滿,而是要使行人證入內外境皆一心之顯現,一心即法界,雖有種種法生而無自性,雖無自性而無所缺少,故稱圓滿。極瑜伽(阿努)之意趣如此,與中觀應成見極相融合。具體修法上重視氣脈,明點。此生圓二次第中包含有極多的心用之法要,圓滿次第之修法與中觀應成見相結合構成一部極完美殊勝修行階梯。行者如果依之實行,努力精進,則實證空性實為必然之結果。此外由修習而生的力用為行人於菩提道上幫助眾生,積累福慧提供了直接而大力的手段。善用此二部法實為上求佛果之大道,但倘若誤用,謬用則自招業果,決非密教之本意。至於有人持之為惡,則下地獄如箭。故樂,密教各派祖師均不輕傳。

然而,依紅教標准則圓滿次第尚未盡圓滿。圓滿次第之修法雖與中觀應成見極相融合,仍未能脫離分別抉擇。而此分別抉擇在甚深道上仍為極細微障礙,須由大圓滿次第來完成究竟不二。

四、大圓滿次第

廣義的大圓滿次第包括了前行與正行。其前行部分多為培植見宗而預做准備,或為清除細微障礙,包括若干深埋心識深處而自己很難,甚至無法覺察的障礙。其力用與圓滿次第相似,甚至過之,故也不廣傳。要注意的是有許多極高妙精微深入的修法,十分殊勝,得之不易,若細分起來,仍是大圓滿前行。例如近年有人西行求法,得授法要而歸,以為已得大圓滿法。實際多屬大圓滿前行或加行。前行與正行的分界為,凡確立及護持見宗以上諸行,為正行,否則尚屬前行。如果根據所聞前行部分,則易於低判了大圓滿無上法要。又有人以為密法其見不透徹,不如禅宗。此多因了解不足而來。由於歷史及地域原因,紅教法典譯成中文的不多,中土人多無由得知。所幸一篇開顯大圓滿見的法寶,由藏地四教共仰的龍欽巴大師所作的《實相寶藏論》,已由郭元興老居士翻譯為中文,有緣者可以一閱,看看是不是與禅宗不一樣。實際上紅教對修大圓滿正行於見上有極高要求,特別是重實修實證,光是在語言文句上,思維邏輯上能得過的知見還不夠。必須要見心不二,見修不二方可得入口訣部正行之門。或問,要求這樣高豈非沒人能入手了嗎?倒也不是。對已具備必要基礎之人固然可以直入正行,即使稍有不足,紅教設有方便,可以向上接引。但無論如何,大圓滿正行要求行人於各方面均有相當好的基礎,卻是不爭的事實。

當行人正見已具,又於菩提心,禅定等均具必要基礎(注,此條件並非苛刻,許多人可以做得到),如果又有緣得具證量之上師傳授,則入於大圓滿次第。又若無有,須等清除細微道障,則入於正行。大圓滿之“大”字,非謂大小相對之大,而謂無相待,不二,絕對。其正行是為行人遣除一切對待,分別,意度及作意,直入實相。故正行之中,不觀想,不持咒,不結印,不系念於三緣(樂,明,無念),不執於四喜,就連圓滿次第所修的氣,脈,明點,細身亦在遣除之列。行人初入時,會有無從下手之感。

大圓滿內分三部,《大無上莊嚴論》雲“諸詩心者為心部,持虛空者為界部,若於道上無修治,此即口訣部心髓”,其中又以口訣部最為猛利,直截了當。心部者,即心而起心性自然智,故於本覺智有所變異。其法要與大手印頗近,然大手印用持印對境,而心部直判境即心性自然智,亦即空性,本淨無染,故更直截。界部者,直判一切俱為法性普賢界,更無其它。此部特生光明,以遠離緣慮之要安住明空雙運。此二部已極殊勝,然依口訣部判之,心部尚屬意度,界部雖不執,仍不免流於意度。不如口訣部直契遠離能所,輪涅不二之無分別本覺智法界空性。須要附帶指出的是,除極上上根人外,無論哪部行人在起手處都不離作意,而在道上才遣除作意。若初不起作意則不免任病,而中途不予遣除則又落做病。

口訣部又分二,前一部分“且卻”,漢譯“立斷”又譯“般若定”;後一部分名“妥噶”,漢譯“頓超”又譯“當體用”。其重心在且卻。以下當對口訣部行人所須備之見行略加敘述。

五、且卻

且卻一向為不傳之秘,歷史上每代祖師往往僅口耳傳於三數個具器弟子而已。然而近年來門開稍闊,已有闡述且卻之英文書籍出版。但受英文譯者程度所限,各種譯文水平高下不一,間有謬誤。反觀國內,中譯本尚無多見。佛法興盛於中國逾千年,中土人多具大乘根器,豈有我中土行人反而不得見此殊勝法要之理?筆者幾經猶豫,終下決心為介紹。限於程度,所述或有未盡准確之處,願有具眼,具證量之大德為之指正,則無謬之法廣布中土,大眾幸甚,筆者幸甚。

對真如佛性,紅教從三個方向開顯。三者是一,一亦不立,分三而說只是方便,真如之本質有人譯作“體”,是為空性;真如之本性有人譯作“相”(不太妥當,易生誤解),是為朗然自照之本覺智;而真如之顯現有人譯作“用”,是為法界萬法。行人若尋“顯現”而修,即幾乎不可避免地落入對待,極難頓超能所,但易於上手,是為漸行道。如果行人真趨“空性”而修,則為真如門,最頓最速,但因空性不可被觀察,自性不可得,除極上根本之人不得入門,無處下手。唯有依本覺智而行,入手稍易,又不迂回,此即俱生智見之方便,與禅宗之“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異曲同工,但這裡不可將六識思維心誤作本覺智。本覺智朗然自照卻也不是光明相,但與禅宗之“自性”,“本心”全無二致。

前面說過,唯識,自續及應成見均為正知見,但大圓滿正行卻要求行人具備俱生智見成大圓滿見。紅教特地將後二者稱為“見宗”以示區別。古德雲“當下一念顯空性,少物微塵不可得,頓超能觀與所觀,我得如是之見宗”。實際上,當唯識見與自續見得以與心地相合即成為俱生智見,而應成見與心地相合則成為大圓滿見,又稱大中觀見。要與心地相合,行者須明本心,與僅由思維邏輯所成之見本質不同。禅門有類似說法,稱僅由思維而得之見為“由陰界裡撈得”。就徹底而言,俱生智見較大圓滿見有一塵之差,但在接引人上獨具便利相對易入。而行人在且卻正行之中必然將俱生智見趨入大圓滿。倘若直接由應成見上手,因只破不立,行人非具十分猛利之根器不得易入。

且卻為無相法,雖無具體之行法卻大致仍可分為兩階段。第一階段中為破除第一個難關--體悟本覺智,確立見宗--而設,尚非真正正行;第二階段為且卻正行,卻又無可言說,強說,則為讓行人“修學無住行”。

1.入手階段。若行人已明本心,可跳入下文確立見宗處。這個“明本心”可以依禅,依密,依因緣而得,均無不可。若尚未體悟本覺智,大圓滿口訣部的殊勝方便是,可由具證量上師直指開顯。然而也不可存偷心,以為可依賴上師給予,如此則為心外求法,反不得悟。所以在上師直接之下多有霍然而朗之學人,也有時經數年屢指而不得者。此多為基礎不齊,正知見建立不夠全面,不夠“正”者。總之,定要明白本心方可進行下一步。

既體悟本覺智,上師復考核。讓學人將過去學會的關於空性真如佛性的正知見與本覺智相互印證,檢查是否有不合處。若有不合,前必有誤,須詳細檢驗校正,甚至徹底重來,直到一切無誤,以防所悟不真。此一檢驗極重要又行無定則,本身即是讓學人將正見與本覺智之體悟融合不二的方便之一。若無此校驗,行人以後易落細微常見。若一切無誤,學人則開始體悟到本覺智即空性,兩者不二。此時,上師讓學人放下過去所學的一切知見,而代之以對空性本覺智的直接體悟,從而成立“見宗”。這很象人吃了糖以後,先前所學對糖的知識,如“白色晶體,溶於水,有甜味”等等,全被對糖的直接體驗所取代。不過這種直接體驗很難轉他人,強要說則又成為“白色晶體……”等等語言文句了,沒吃過的人不知所雲,吃過的人一聽便曉。這種集知識與體驗為一體,不再依賴思維邏輯而對空性本覺智的體悟,即為“見宗”。在這一過程中,預選建立般若空性的正知見是必不可少的,否則見宗無由建立。但僅僅正知見又是絕對不夠的。此一階段大約相當於禅宗的“得個入處”。

2.正行階段。正行無相無住。行人初得見宗,利根者一了百了。余者,因無始串習,妄心攀緣不止,不能無住,行人正是要學個無住,可是無住又怎麼可以修學?修學即非無住!於此上下不得進退失據處,口訣部亦有一融合智慧與方便為一體的台階:保持見宗不失即自性定。這裡,不可忘失的是見宗而不是知見。見宗不是相,不是念,不是緣慮,不是推理邏輯,不是分別訣擇,說似一物即不中。但是見宗既不異於空性又不異於本覺智,不失見宗即是住於無可住之空性之上,正上修學無住,其妙處須細心領會方可體察。開始保持見宗不失時離作意,後漸遣除。實修於此之人將對無自性義產生親切體會,本覺智日益朗照,光吞萬象,而對佛陀之教誨,漸漸親知其不謬。此階段實為關鍵,行人在對“不失見宗”稍加熟悉和穩定之後,必須在座下日常萬物之中時時刻刻行持。正如第三代DB法王所言“明白本心尚不甚難,難在護持不失”,連六祖也須十五、六年保任。然而這種行持實為成就之正行,見修不二,見行不二在此得到實行,諸佛菩薩無邊神通大用以此為基,三身五智由此開顯。故《椎擊三要訣》開宗明義,以三句話總括為“見宗廣大無有量,定即智悲之光明,行即如來之芽苗”。此非僅指三位祖師之名號,實已將口訣部之要領包括無余。順便提一句,“椎擊”為“卓欽”的音譯,藏語之中卓欽意為大圓滿,椎擊二字在漢文中又有“棒喝”之聯想,甚妙。當在動境中離作意而見宗不失時,則進一步體驗無生義,轉入起用。

為幫助初入且卻之行人檢查自己進度,口訣部將且卻正行分為三種進程。這不僅對且卻行人,對光明大手印及禅宗得入處後行人也都極具參考價值。

(1)識妄即止。行人初得見宗,常在忘失中,執於迷境,每當發現則需猛力,才得提起見宗。然而旋得旋失,反復不已。提起之時,因作意猛烈,妄念必須頓止,此即識妄即止。古德述及牧牛時有雲:一回入草去,暮地牽將來,正可為此寫照。上階段稍加鞏固後,行人如果去看公案,可以看懂些,因見宗已立。但若上禅堂應對堂頭和尚,也許應得一二句,幾句後必隨言句而去,失宗。要吃棒,自救未得。

(2)蛇結自解。蛇不怕被系成個結,它自會解開。功夫漸深,見宗可保持較久不失,其間作意已弱,失後再提也不花力氣。在不失見宗之中,思想可以起起落落。當其起,如雲生於空其來無相;當其落,如雲散長空其去無所。自起自落不礙虛空之廣大清朗。此時行人對無自性義體證真切,於無生義如霧中看花,雖見不切。此時如果應對禅門宗匠,行人不時或可出驚人之句。然而,腳跟未落時,時有失宗,尚須努力護持。

(3)賊入空屋。湛然常在須作意,本覺智虛明自照光吞萬象。思想起落,內外諸相,隨機應對等等,不過是因緣聚散,無能再起迷執,如同賊入空屋無能為害。唯於無生義雖得,只是尚未圓滿,還不能行同諸大菩薩,於渡生中起無邊神通大用。然而堪為人師,住持正法,引導後學。此時之修士本覺智亦不立,入於大圓滿見,啟大圓滿覺之門。

上述三進程後,修士分兩路。一路轉修妥噶,下面談;一路仍依且卻。進一步的情況非實證之大德難加言诠,筆者無力介紹。但其必然方向是趨於空有圓融,空有雙超之聖境證量。

總之,且卻之正行以“見宗”為核心(切勿於此執實有),凡護持不失的任何行,均為正行。反之,即為歧途。例如無念,禅坐之時若無念而不失見宗為極殊勝之正行。若僅無念,見宗亡失,即為禅家所譏“在黑山鬼窟裡做活計”。又滯於蛇結自解處,倘若以為“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念”即是,則為大誤。此仍六識思維心之用,只是稍為精細些,離趨向解脫甚有距離,萬勿自誤,而於無上法要續生誹謗。但倘若於每一念起落之同時,體悟其空性,則正是不失見宗的另一說法,為極殊勝行,可見,正行與否差別細微,故而禅德有雲“毫厘相差,天淵相隔”!不可不謹慎。

六、妥噶

妥噶為口訣部之頂。修士雖依且卻可以上求佛道,但多數會在適當時轉修妥噶,因妥噶極其迅速猛利。歷史上許多大成就者於且卻上化的時間常為妥噶的五到十倍。妥噶是為空有圓融,即相即空的聖境證量,同時完全脫離分別抉擇及作意痕跡。然而,行人若無且卻基礎,即不可能修妥噶。即使使用些技巧,修出些相似景象,因無自性定,也非真實,不可自欺。“化虹而去”之說也不很准確,虹光身所表證者應為無來去,非去來今。

大圓滿口訣部介紹到此。筆者雖僅略涉皮毛,大概也可看出其殊勝難得。但此文用做增加點知識則可,用以試修卻萬萬不可。密法修行非具證量上師灌頂不可,時至末法,此等明師可遇而不可求。讀者切不可因心急而亂拜師,致為偽師騙子所誤。其實分別騙子不難,只要看他的見與行即可。

七、大圓滿與禅

在密法中大圓滿位居極頂,然而與中土教法關系如何呢?歷史上藏地曾有許多對“和尚見”的批判;批判一種由一位禅宗大德帶入西藏的教法。國外現今有若干自以為中觀應成見的,至今仍好為此種批評。然而紅教不同。數百年前,紅教中興之祖,著名大成就龍欽巴尊者(龍欽心髓即由他傳下)在《實相寶藏論》中明白說道:“大阿捨黎和尚所說,劣慧之心所不能容。於實義中如是而住,諸下乘人於秘密法心不能納,遂起誹谛”,可見評價禅宗教法之高。當今紅教法王貝瑪諾布更明確說:“大家不要以為大圓滿法在漢地沒有傳,歷代以來中原依大圓滿而修到佛位者,有數千人之多”,這當然指的是禅宗。不僅評價高,干脆已認同禅與大圓滿實為一家了。

本質上禅與大圓滿實無二致,若硬要究其差別由有兩處。其一,在開示後學時,禅宗為防人落邊見,多用遮的方式間接表達,技巧上有點象中觀應成派;而密教為接引更廣根器之行人,多以開顯的方式明講,其實禅宗於“第二峰頭略露消息”是同樣的做法。在這一點上,密教反而“顯”,顯教反而“密”了。其二,在引後學明自本心時,禅宗稍側重於六根門頭悟取,而密教側稍重於在深入正定時現量。然而,兩者於此均不偏廢。只是今在末世,禅門高峻難入。而密教廣設方便,不論何人只要自己願意修,密法之中必可找到適合的次第,故應機廣大。然而禅密均是無上法,合則兩利,可為復興中華佛教創造新局面。故當今中土密教大德,如錢智敏,朱慧華,黃念祖,元音老人等諸上師,無不倡導融會禅密,禅體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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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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