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救人之危。
【原文】
兩造爭田事未清,墜崖身死禍端生。
若非賢守明如鏡,全士銜冤何處鳴?
注:“危”者,死生在於呼吸,如水火、盜賊、爭斗、刑獄、疾病、逋負、羁旅、患難等事,救之緩則無濟矣。有財有力者,觸目生憐,廣行方便,則功德無量矣。
案:浙江金郡義烏縣,民刁好訟,動以人命誣砌成獄。鄉民虞全士價買虞盛公田一畝五分為業,已經二載,盛公之侄虞祖福又將此田賣與虞兆文,以致互爭控縣,未審。時值初夏,兆文赴山查看樹木,失足墜崖,跌傷偏右並右肐肘,越數日殒命。其弟兆賢頓起奸謀,謂嫂吳氏曰:“兄與全士爭田,輸贏未決,若移屍投水,告以挾仇謀命,則田可永業,且問全士抵償,是一舉而積恨可消也。”嫂畏禍不允,告知其婿趙毛並兆賢之弟虞世德,與侄虞公星,共相阻勸,兆賢不依。即令己之二子,乘夜抬屍,自將兆文雨傘包裹攜帶至王頂塘塍(chéng,田間土埂,小堤),沉屍於水,置傘物岸上而歸。天明時,有對塘居住之虞佩生、汪大玉,見傘柄刻有兆文名字,往告兆賢。兆賢佯為不知,同赴查看,暗將兆文原賣田契與控縣呈稿,扯碎棄落塘塍。適有虞佘看見拾取,兆賢即指為全士挾仇謀命之據,控稱兆文於四月初九日雞鳴(丑時,即凌晨1-3點)時,赴縣催審,被全士攔路打死拋塘。報縣,縣驗有致命傷痕,死後棄水,重刑嚴訊全士,無從置辯,問絞擬抵,遂成冤案。
時郡守朱公,慈祥明決,斷事如神。一見谳詞(谳音yàn結案定罪的文書),瞿然曰:“是案疑窦種種,竟至大辟,吾不忍也。”遴委蘭溪令會同研鞫。據兆賢續呈血衣一件,供系兆文所穿,當初驗時,脫下墊屍,被仵作陳佛奇取去,用錢買回。質訊佛奇,堅供並無其事。復赴王頂塘,履勘塘塍,曲折迂回,如果全士仇殺,自必急圖拋棄,豈肯從容遠涉?況契紙呈稿何難即時毀滅,焉肯留於塘塍自露行跡?且初夏天雨泥濘,紙棄草地,必然濕爛,安能拾取辨別?隨喚兆文貼鄰虞昭能、單頂生,並近塘之寺僧裕生,供出兆文在山失跌受傷情事。從此層層推究,始據趙毛虞佘等,將抬屍棄塘,及親見兆賢袖中落出契紙呈稿,並血衣系兆文跌傷後脫存在家各情節,歷歷不爽。兆賢俯首伏辜,不敢置喙,事得昭雪。計全士系囚待決,已骈受戮西曹,幸遇朱公明鑒,遂令獄底冤魂,撥雲見日。況鐘之治蘇郡,人稱慈父;文拯之莅開封,民頌青天。以公方之,復何愧焉!公江南婁縣人,諱椿,號性齋。乾隆十六年聖駕南巡,以賢能特升溫處觀察,行功過格,興舉義學,建置義冢,修育嬰堂,刻勸善書,施送藥餌,戒殺放生,助人善舉,濟急救危,功德不可勝舉,仁慈明斷,實為近代罕有,不愧考亭(宋代大儒、理學家朱熹,號考亭先生)後裔雲。
【注釋】況鐘:1383~1442,明代大臣。字伯律,號龍岡,又號如愚。江西靖安人。宣德五年(1430)為蘇州知府,帝親賜敕書,許以便宜行事。時蘇州府賦役繁重,豪猾舞文為奸利。況鐘為人剛正廉潔,有治劇之才。知蘇期間,不懾權勢,敏達敢為,大力整頓吏治,嚴懲貪官污吏;執法如山,斷獄嚴明,凡有訟者必辨其是非,為民伸冤。他還與江西巡撫周忱悉心計劃,奏減蘇州府稅糧七十余萬石,並建義倉,均徭役,疏免軍戶,招復流民,興修水利,發展生產。以其政績顯著,三次守蘇達十三年之久,時稱能吏。吏民念其剛正廉潔,孜孜愛民,為其立生祠,譽之為況青天。著有《況太守集》。
【譯文】
注:所謂“危”,是指生死只在呼吸之間。比如水災、火災、盜賊、爭斗、刑獄、重病、欠人債務、羁旅異鄉、遭逢患難等事,救濟稍慢就可能有危險。有錢有力的人,看在眼裡,生起憐憫之心,盡力方便救護,功德無量。
案:浙江金郡義烏縣,民風刁猾,好打官司,動不動以人命相要挾,誣陷、嫁禍於人。鄉民虞全士按價購買了虞盛公的田地一畝五分,以此為業,已經兩年了。虞盛公的侄子虞祖福又把這塊地賣給虞兆文,以致於兩家互爭,控告到縣裡,還未審理。當時正值初夏,虞兆文到山裡查看樹木,不小心失足墜崖,摔傷右半邊身子和右胳膊,沒過幾天就死掉了。虞兆文的弟弟虞兆賢詭計多端,對嫂子吳氏說:“兄長和全士兩家爭地打官司,還沒分出個輸贏。如果把屍體投到水中,狀告虞全士挾仇害命,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得到這塊地了。而且要讓虞全士償命,這樣一舉兩得,可以解恨了。”嫂子害怕惹禍,不答應,又把這事告訴女婿趙毛和虞兆賢的弟弟虞世德,還有侄子虞公星,都來勸阻虞兆賢,兆賢不聽。就讓自己的兩個兒子趁黑夜抬著屍體,自己帶著兆文的雨傘、包袱到王頂塘的堤上,把屍體沉入水中,把雨傘和包袱放到岸上,回去了。天明時候,有在水塘邊上居住的虞佩生、汪大玉二人,見雨傘把上刻著兆文的名字,就去告訴兆賢。虞兆賢假裝不知,一同去查看,又偷偷地把兆文賣田的田契和到縣裡告狀的狀紙原稿,撕碎丟棄在塘堤上。被虞佘看見,撿起來,兆賢就以此作為虞全士挾仇害命的證據,控告稱:虞兆文在四月初九日丑時,到縣裡催促審案,被虞全士攔路打死,拋屍塘中。報到縣裡,縣官勘驗屍體上有致命傷痕,死後被棄屍水中,嚴刑拷打虞全士,無從辯說,被判處絞刑償命,鑄成冤案。
當時的郡守朱公,性情慈祥,處事果決,斷事如神。一見到縣裡報上來的卷宗,吃驚的說:“此案疑點重重,竟然如此輕易判處死刑,我於心不忍。”選派蘭溪縣令一同勘驗,虞兆賢又呈上來血衣一件,供稱是虞兆文所穿,初次驗屍時脫下來墊屍體,被仵作陳佛奇取走,又用錢贖回。訊問陳佛奇,堅持說並無此事。又趕赴王頂塘,仔細查看塘堤,發現塘堤曲折迂回,如果果然是被虞全士所殺,必然著急拋棄屍體,怎麼肯從遠地從容地到池塘拋屍?況且將田契和狀紙原稿完全毀滅掉,並不是難事,怎麼會留在地上自己暴露目標呢?而且初夏多雨,道路泥濘,紙張丟在草地上,肯定濕爛,怎麼還能拾起來,這麼容易辨認?隨後又傳喚虞兆文的近鄰虞昭能、單頂生,和塘邊寺廟的僧人裕生,供出虞兆文在山裡失足跌傷的事情。從此,一層一層推斷,又根據趙毛、虞佘等人的供詞,於是認定抬屍體拋入水塘,和親自看見兆賢袖中掉落田契、狀紙,以及血衣乃是兆文跌傷後脫在家中等等情節,歷歷不爽。兆賢低頭認罪,不敢申辯,虞全士得以平反昭雪。當時全士已經被關在大牢,等著被受絞刑,幸虧遇到朱公明察秋毫,才令獄中的冤魂,得以重見天日。當初況鐘治理蘇郡,人稱“慈父”;包拯莅任開封府,人稱“包青天”。同他們相比,朱公也無愧!朱公是江南婁縣人,名朱椿,號性齋。乾隆十六年,皇帝聖駕南巡,朱公因為賢能特地被提拔為溫處觀察。朱公平生實行“功過格”,興辦義學,建立義冢,修建育嬰堂,刻印勸善書,施送藥物,戒殺放生,助人善舉,救濟危難,各種善舉功德,不勝枚舉。仁慈明斷,實為近世少有,不愧是朱文公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