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先生講《心經》—1
序:終於把心經的講解圓滿的整理出來了,在除夕的前一晚校對出來,很是高興,眼睛都熬紅了,跟兔子一樣,可是我覺得非常值得。
我們今天開始講心經。心經一共只有二百六十個字。大家我想都會背吧,這個經又短,又非常非常的普遍,所以差不多的人都會背。
心經一共有十一種的翻譯本子,這二百六十個字給它加注解的有七十幾個注釋本。那麼在這十一種翻譯本子中最普遍的是鸠摩羅什的譯本跟玄奘法師的譯本。玄奘的譯本就是我們目前的這個。
關於心經的來源有很多的傳說。有的說是玄奘法師在去印度取經之前在一個廟裡看到一個生病的和尚。這個生病的和尚周身都爛了,氣味難聞,病得厲害,廟裡其他的和尚都不願意管他。玄奘就幫他收拾,擦藥,據說這個病僧為了答謝他就交給了他心經。後來玄奘在西行取經的路上,在經過大沙漠的時候人困馬乏,幾天沒有喝水,據說在半路上馬也不走了,他也是疲憊得不得了。他想假設我不能取經的話,我也是盡了我的力量了,那也只有這麼樣了,於是只有不停的念心經。據說就這麼念的時候,突然之間馬站起來了,好像精力飽滿得不得了。於是這個馬就跟發瘋似的那麼跑,跑、跑,結果到了有泉水的地方。那麼據他的記載說好像這個地方根本不應該有泉水的。那麼他認為這也是觀音菩薩所謂變化出來來救他的,這是一種對於心經的很普遍的傳說。
但是我們知道心經實在是在貞觀二十三年翻譯出來的,是他回來了以後四年才翻譯出來的,所以跟這個傳說又不太相同了。那麼我們知道心經這個源起,普通的佛教裡頭,普通的經都是先有如是我聞,一時佛在什麼什麼地方,經文裡說有多少大弟子跟他在一起,為什麼緣故說這本部。一般都是這樣,這個經根本沒有這樣。一開始就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密多時。跟著就問捨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請問是誰告訴捨利子的,是誰說的這部經。這又是說法不同的。有的經說,那時候釋迦牟尼正入甚深的三昧大定,那麼文殊就告訴捨利子,你知道修行像觀自在菩薩這種修行是怎麼修行的,於是一直說下去,所以說說捨利子的是文殊菩薩。等到說完了,釋迦牟尼從定中起來了說善男子說得很對。另外的說法,根本就在大般若經裡也有這種聞,如是我聞一些的。普通的經,我們說有序分,正宗分,流通分。序分就是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哪哪哪,有多少大弟子。中間的正文就是正宗分,流通分就是皆大歡喜,信受奉行,作禮而去。
把這經這麼樣分法是道安法師提出的,所謂彌天高判,古今同遵。我們稱道安彌天,這是個尊稱。符堅吧,大家都知道淝水一戰,草木皆兵。他派十萬大兵攻打下襄陽,所要的就是一個半人。一個人是道安,另外半個人就是習鑿齒。習鑿齒是非常有名的學者,四海都知道他的名字。他慕名去見道安法師,他說我是四海習鑿齒,道安自己報的就是彌天釋道安。道安以前把在家的姓取消了,於是按他的師父姓什麼他就姓什麼。於是道安認為這樣不好,真正出家人只有一個老師就是本師釋迦牟尼佛,我們就按照本師的姓來姓,所有出家人都應該姓釋,因為這是我們的本師,這個一直傳到現在都用釋某某就是這麼來的。
同時一個經書所謂彌天高判,古今同遵。這也是他提出的,一個經書一定要這麼個分法,古今都是一樣的。現在玄奘譯的本子沒有這個,開頭就是觀自在菩薩,其他的本子仍然有譯的,把過去的譯出來。也是如是我聞,一時佛在什麼地方,世尊入甚深三昧,於是捨利佛因為受到世尊無言的指示,向觀世間菩薩請求問觀自在菩薩如何修法,於是觀自在菩薩告訴他如何修法。這樣的話前段也省了,觀自在菩薩的後段也省了,就連在一起了,這是出於大般若經的。這本經據佛教史的記載是在貞觀二十三年玄奘譯好的。
這本經我們先講一講它的題目。摩诃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出於大般若經,也是玄奘翻譯的,他差不多花了五年的時間把六百卷大般若經翻出來。這六百卷大般若經談的完全都是般若,可以說就在這二百六十字的心經裡頭,都包括了。假如我們能把二百六十字的心經完全懂得的話,我們就知道大般若經的精華了。
所以我們現在來把題目講一講。摩诃一般翻譯成中文是大,事實上不只是大。我們中國從古以來,譯經是非常嚴肅、非常莊重的一件事情。從前的譯經場,著名的譯經場,像鸠摩羅什和玄奘的譯經場,哪像我們現在翻譯東西這麼隨隨便便的。一個譯經場幾千人在那兒,懂梵文的先說出一句來,然後把它翻譯成中國話,這個中國話需要又懂梵文又懂中國話的知道這句對不對,然後修飾、把它連貫,再拿回去反反復復,要這樣不知經過多少遍的審核才能讓這個經又信又達又雅。信是和原文相同的,達是不是說出來或寫出來像其他的文章诘曲拗牙,而且文字要美,所以佛經主譯和幫忙翻譯的人都是當時的大學問家,差不多都是老莊的大家。道家的大師們,文字好極了,簡潔極了,對於佛理和道家的理懂得非常多,所以信達雅三者具備。
但是裡面有五種不翻的。
1.印度有,我們沒有的不翻。比如說釋迦牟尼曾經告訴人家阿摩羅果,說這個地球就像阿摩羅果一樣。它有點像蘋果,比蘋果扁。這個果子印度有,我們沒有。那麼還有像印度的許多植物我們這兒沒有的,都不翻。
2.意譯跟華文的譯文容易混淆的。如智慧跟般若。翻譯成智慧就會想到世智辯聰,普通人的聰明才智。咒語不能翻,翻過來很可能就不靈了。
3.我們都知道並且已經很熟的就不翻了。像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和三昧。這些東西我們都知道是什麼了,而且很熟了,所以不翻了。
4.尊重不翻。意義太多了不能翻。摩诃也是這樣,因為摩诃不只是大。普通說摩诃迦葉,這是說大迦葉,因為另外從佛最先出家的還有三迦葉兄弟,以示不同。摩诃目犍連,就是大目犍連,以示和其他姓目犍連的區別。但是摩诃的意思不只是大,還有非常的勝,多,還有非常的宏寬,周遍,包含,那麼深奧而且很長久,同時又超越。你看它包括的東西有多少。凡是提到摩诃的話,就包括這麼多意義。同時普通我們說佛法,稱到摩诃表示這個佛法不但是頓法,而且是圓法。所謂頓法就是不是漸漸的。佛法有頓有漸,慢慢修功夫到了有一天我們慢慢入道了。頓是我一下就明白了,當然這也是由漸來的,不是今天明白一點兒,明天明白一點兒。假設有人說可以讓你但是事實上不可能的,真正的頓悟是一了百了,全都了了,而且這個了是完全透徹。不是我今天讀了一點,明白了一點,我悟了,真正的頓悟不是這樣。好比諸位有些人不認識我,有些人今天頭一次見我。你們見了我,認識我了。這個認識我,你們怎麼解釋怎麼描寫。你就是認識了,這個認識是很秘密的,只有你自己了解。一認識了就認識了。不會說我仿佛認識她,只有我們自己了解。一悟就悟到這叫頓悟,必須是頓悟的,這叫摩诃,必須是圓滿的。你可以修,人人都可以修,你可以證悟的,而且可以用在所有萬行的,包含一切,這樣才能稱為摩诃。所以摩诃的意思包括這麼多這麼多。談到般若也是這麼樣,也是不翻的東西,就怕跟中國的智慧混淆,同時也是對它的尊重。這個般若,這一個大覺,是圓滿的,永常的,這一種覺我們稱它為般若。當我們有這個覺以後了於是我們有三得,這個得真是大家讀了老子的道德經的話,才知道道德兩個字怎麼講。道德不是說我今天這個行為怎麼樣,不是這個道德。道德者是這個就是道,你遵循這個道而有所得,德者得也。
當我們人大覺大悟以後有三種得,這三種得我們就叫它三般若,
1. 實相般若,你了知這個般若的理體,這個佛門裡所謂法身,所謂真如,所謂法界這一切切的本體是什麼。這個本體是離一切相的,把一切相都離開。我們沒有辦法說這個就是佛法。這就跟道家說的道可道,非常道一樣的。凡是一個東西我們就它就是道,假設說就是這條道路就是我們應該走的道,就不是經常不變的的道,因為它只代表這條道而不能涵蓋其他一切。所以實相般若離一切相,不可以說這個東西就是佛法,可是這個東西人人具足的,每個人都有。所以釋迦牟尼悟道了以後說,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人人都有,我們個個圓成。這就是般若的實相實性。但是證到這個實體般若只有佛跟佛才能了解,你到了佛的境界才能了解。我們普通說這個怎麼樣,沒到這個程度,連菩薩都不敢說。這個究竟的實相只是諸法實相,無相無不相。我們拿個最世俗的、最眼前的東西來解釋它,但是諸位不要執著啊。好比電,電在哪裡?電燈、電扇、電爐、電冰箱,電在哪裡,電的相是什麼,但是無不相。只要有了電,可以讓它冷,也可以讓它熱,可以讓它動,可以讓它不動,可以發聲音,可以靜下來,可以放濕氣。給它什麼樣的緣就起什麼樣的用,無不相。我們拿這個解釋來描寫所謂法體、法身、理體般若的實相。這是說當我們真正得到般若以後,三得的頭一得就是這個實相般若。
2. 是觀照般若,是我們有這個般若知道能夠觀照實相的實實在在的智慧,不是我們這個世間普通的小智慧。世間的小智慧我們都以為自己很聰明,而說實在這個聰明智慧常常是明天知道多一點兒,今天就不行了,就不是永常的了。這是一個常智,實智,我們用這個智慧可以觀照實相。
3. 另外就是方便般若,就是我們善能分別一切法,但是於第一義谛而不動。我們完全可以起用,但是我們本體從來沒有動過,不動不搖不來不去。
所以說我們能夠知道這個般若,那麼我們就可以得到這三種的得。這三種得是讓我們既知道本體,又知道它的起用。
波羅密多,波羅是彼岸,密是到達了,多是了,就是彼岸到了。有人簡稱波羅密,這個意思就是究竟了,全都完了。我從這個岸到達了彼岸,這是比喻,我們是在生死的此岸,我們到達了涅槃彼岸後一切事情都究竟了,都完了,我的心願都了了。還有叫度無極,就是說所有我們最多麻煩的、給我們最多煩惱的這些東西全都沒有了。
我們菩薩修的是六度波羅密,六種方法。我們修這六個方法,我們可以從生死此岸到達涅槃彼岸,這一切自行化他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自己的自受用、跟我教化別人的他受用,我自利利他的事情都做完了,這事情是究竟了,到了最後了。我們修這六種方法我們都可以從兩種生死(分段生死,變異生死)到彼岸以後。
Baby生了,老人死了,有人說人生就是一出戲,人死如燈滅,不是的。有的是說來無所從來,去無所從去。實實在在是在我們沒有到達彼岸以前,這是分段的。我們活這一段,前輩子活另外一段。假如說我們有宿命通的話,我們可以知道你跟我的關系,我跟他的關系,為什麼我們看到有個人就會很喜歡,無緣無故的,可愛又喜歡。有些人看到就討厭。有些投緣有些不投緣。這些東西假如說你有宿命通你差不多都知道。我們這段生死不是死了就完了,沒有的事,後頭還有很多,一段一段的來,這是個分段生死。
除了分段生死,我們還有變異生死。好比說從前我無惡不做,現在呢,我受了好的教育,我幡然悔悟,我從壞人變成好人,這是變異生死。好比說我開始修佛法了,我成了一個佛家弟子,我守戒律,我跟前面的普通人又是個變異。可是這個佛家子弟,我只修小乘,作自了漢,可是等到聽到大乘佛法,知道不能自了,不但自度而且要度人,這時候我就變了,從小乘變大乘了。這又是變異生死。我們人有很多的變異,就是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這就是變異生死。
那麼把這個變異生死和分段生死都取消了,都不再經過這些了,到了這個境界就有兩種涅槃。所謂涅槃是不生不滅,假設我們超越了分段生死,但是變異生死的果還沒有滅,這叫有余涅槃。假設分段生死和變異生死都沒有了達到的涅槃境界這叫無余涅槃。所以說我們看涅槃有有余有無余。好比說小乘的證了阿羅漢果,大家不要笑阿羅漢,說實在話阿羅漢要經過四禅八定以後,再經過滅盡定,這時候到了把第九次第定都圓滿了,才可以說我所作已辦,不受後有,分段生死沒有了。好難啊,我們打打坐,氣機動動我們以為了不起了,還沒入初禅呢。很難的這個東西,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說到真正的一切的情都沒有了,連變異生死都沒有了,沒有再往前進的了。變異生死是我們由惡人變凡夫,凡夫變小乘,小乘變大乘,大乘到菩薩。連這個都沒有了,才真正到了無余涅槃。這就是說波羅密多,是我們從生死的此岸到達涅槃的彼岸。一共有六種方法,布施、持戒、忍辱這前三個是對別人的,精進禅定是為自己的,般若是最要緊的一個波羅密。
為什麼把布施放在第一個?因為善財難捨啊,人生最重要的什麼東西,我們常說錢財兒女動人心,一個是錢,一個是孩子,一個是情,一個是利。我們能夠布施,布施是為了去貪。因為所有的罪過惡業都起源於貪。而這個貪都是吝啬。我們要去吝啬就用布施。這個布施又分為財布施,法布施,無畏布施。我們把錢、財物分給人家這叫布,就是布滿了一切的布,把自己的東西、自己的好處施給別人,這叫施,就是說我們讓別人占到好利,財物給人叫布,利益給人叫施。頭一個財布施,我們能夠把自己最捨不得的東西拿出去幫人家的忙。第二個法布施,我們自己知道最好的東西,非常好有用處我們拿來教給別人,這是法布施。然後呢,就是無畏布施,別人有危難,別人有恐怖,我們去安慰他們,我們給他們依賴,讓他們免除恐怖,這是無畏布施。人都是很軟弱的。假如世界上就剩我們一個人,我們會很害怕很害怕的,我們覺得很孤單,所以我們要結成團體。不但結成團體,我們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我們怕窮,怕老,怕死,又怕沒有人幫我們的忙,所以我們都要集在一起,同時找個最高的領袖,他能幫我們的忙。所以我們人需要個領袖,而且是很強的領袖。強人政治就是這麼出來的,就是利用我們這個心理。假設我們找不到呢,我們也要創造一個,所以美國有超人,我們有劍仙,我們做不到的希望有個人能做到。除了財布施,法布施,無畏布施,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同喜布施,就是說別人做了什麼好事,我們跟他一樣歡喜贊歎。好比說這個人做得很好,我們常常很吝啬去誇人。有時候我們把錢給人還大方點兒,當我們誇別人的時候是很吝啬的,怕把他慣壞了。其實這是很笨的方法,人是越誇越好的,不會越誇越壞的。尤其是對真正努力的人,我們誇他你真是太好了,你真負責任,他比從前還負責任。至少在他勞累的時候有你這一句就跟喝了一杯水一樣的,清涼極了。這種布施就跟拿錢救人家急難一樣的。還有就是別人有一件好事發生了,我們對於別人的任何好事發生總是嫉妒,這狗屎運氣讓他碰上了。我們從來沒有把別人的得意的、高興的事情把它攬來變成我們自己的。我們生嫉妒心,別人做一件好事,我們總是說誰知道他是什麼目的。我們很難得說把這一個同喜心布施給人家。假設我們把同喜心布施給人家,你想想我們一天得到多少。別人張三李四的好處我們跟他們一樣高興,我們的高興有多少,對不對?別人做的好事我們從心裡歡喜贊歎,我們每天有多少高興歡喜的事情。這都不必花錢就可以布施的。所以說這個貪不只是錢財的貪,我們對於我們的私心以及對自私自利的吝啬,要去掉只有從布施入手,所以頭一個是布施。
然後第二個是持戒,持戒就是為去貪的,我們人沒有一個人說是我已經夠了,我已經太有錢了,我已經地位太高了,我已經東西太多了,沒有。我們永遠不停的我要我要我要,整天不停的要。那麼把這些要的東西來,然後沒有得到的時候我們拼命去找,我們永遠比高我們一層的人去比。得不到於是殺盜YIN全都來了。你看台灣現在每一天都有不能夠原諒的,不可想像的至少一樁殺人命案。為什麼?不是財就是色。從前是說饑寒起盜心,現在不是啊。現在這一些並不是說他們餓了,他們吃不飽或穿不暖,沒辦法生活。他們是要更好的東西,這樣的話去殺人。而且殺人殺得非常殘忍而且非常沒有道理。整個這個社會不知道什麼東西是對的,既然說有錢是最好的,有錢大三倍,那麼我來做老大,我就拼命弄錢。所以在台灣笑貧不笑娼,只要你有辦法弄到錢就是老大。在這種情形下是很可怕的。所以我們持戒就是知道有所不為,要知道什麼東西可以做,什麼東西不可以做。那麼天底下沒有無因之果,也沒有無果之因。因果報應很快很快,不但是這一輩子要受懲罰,這個帶來的業力非常可怕。所以說真正持戒的時候就可以知道貪嗔癡在什麼時候打止。所以釋迦牟尼臨終的時候,阿難說世尊走了,我們以什麼為師呢?釋迦牟尼說以戒為師,本來這個律是小乘的,但是現在是大、小乘共有的。修大乘的人也要研究律。
第三是忍辱,是為了去嗔念。我們人哪,很容易發脾氣。當我們一發脾氣的時候,我們就氣糊塗了,什麼糊塗事都做了。所以說一念嗔心起,千萬障門開,所有障礙你的門都開開了。我們看,小的在大街上,你看到不順眼的人現在都要少看,這些不良少年多看一眼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好多的地方常常就為了瞄一眼說一句話嗔念就起來了。這種嗔火起來不得了,凡人由此惹出殺身之禍或很多的煩惱,就是我們修行的人這一關也最難過,因為嗔火能夠燒功德林,你所有修的功德拿嗔火一把就燒完了,所以嗔火很可怕的。為什麼我們嗔?由我執而已。對不對?我看不慣你,因為你傷到我,我看你不順眼,一切都由我而起。這個我執越深的人嗔念越大。好比說像我,這個毛病就很不容易改。一個人太笨了,我也發脾氣,怎麼這麼笨呢,嗔念起了自己趕緊制止。或者早上打開報紙,這是我嗔念最大的時候,這個事情嗔念起來了。晚上打開晚報又是這些事情,嗔念又起來了。這個東西自己要控制。所以我常常念地藏王菩薩,他住在地獄啊,地獄不空,他誓不成佛。住在地獄的都什麼人呢?是十惡不赦的人。我們只有不時的南無地藏王菩薩,他在地獄裡和大惡的人在一起,他去度他們。我們得要有這種大悲心這種大願力,自然嗔念慢慢減少。我們假設能知道自己這個嗔念之起,是由我執而起的,那麼我們把我分析分析。我在哪裡,哪個是我?現在身上這些器官,一個一個都可以換,現在可以換到心了,將來有一天換到腦,沒事都可以換零件,那麼哪個是我?假設說思想是我的話,我們遇見一個善知識聽他講了一席話,我們讀了一本好書,我們的腦筋、思想都變了。剛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了,哪個是我,能夠把這個想想。我實在是時時刻刻、一分一秒的老去,往死走,不但分段的生死,而且變異生死,我時刻都在那兒變,哪個是我呢。把這個想通了,我執就減少了。我執都不太注意了,身外的名利權情這些東西更虛無缥缈了。所以說忍辱我們不但可以保護我們,也保護別人。不但保護別人,也保護我們。我們常常想這個脾氣不能不發啊,壓下去是要出毛病的,多少人都會這麼說。沒有的事情,不是壓下去,壓是功利的緣故,是不得已的緣故,是化掉,就是這麼想想。這麼做下去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退一步想,假設我跟他異地而處我會怎麼樣。這麼想天底下的事情都化掉了,不是壓下去,壓下去會得癌症的。前三個都是在化他。我們人跟人相處,仁義的仁是兩個人,沒有兩個人,仁義不成立,就沒有仁這個東西。這前三個波羅密多都是對別人而有。以下是自己做功夫。
第四個就是精進,是為去什麼呢?是去懶的。我們很懶啊,我們很姑息自己。學佛啊,也跟作學問一樣,如逆水行舟啊,不進則退。學佛更容易退轉。我們看到據說台灣每一年有個十來萬出家的人,但是到年底的時候也有個好幾萬出家人不見了,為什麼?還俗了。當他學佛的時候,尤其是剛剛學佛的時候,真了不起啊,世界上有這麼好的東西。所以說學佛一年,佛在眼前,學佛兩年,佛在天邊,學佛三年,靠著佛賣錢。有多少人在靠佛賣錢啊。我們學佛,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絕不能說學了三天佛,就說我都明白了。我學了二十八年了,越學越覺得佛法簡直是深不可測。那麼但是學佛有一樣好,就是學佛功不唐捐,用一分功一定有一分得,不是得失之心,是說你真正下功夫下去了,絕對不會白費的。那麼我們力量雖然很小,佛法這麼深奧,但是水滴石穿啊,功夫不怕深的。所以我們要知道我們現在剛剛學佛,過去多生累劫以來我們造多少業啊。我們這個皮囊裝的東西,積攢的習氣多極了。就好像裝酒或肉的壇子,一個罐子都這樣。把酒或肉倒掉了,味道還在啊,洗多少遍味道還在。我們人這個皮囊裡裝的東西更厲害,酒肉只裝了幾天哪!我們裝了多少生生世世的習氣,貪嗔癡慢疑俱全。在這裡面這個味道臭得不得了,我們現在說這個貪嗔癡慢疑我都不做了,你不能說不做了我立刻變成一個新鮮的人,臭味還在啊,習氣還在啊。所以我們要把這個東西慢慢把這個習氣洗干淨。你不能夠說學佛學幾天立刻見效了,我就看見佛來接我了,我見光了這樣那樣的,沒有的事情。學佛還有一樣我們學佛不是為福報,你們看今天一個朋友打電話來,他說好悲觀啊,他說你看到密宗做的廣告(當然不是密宗了),說是學了密宗以後怎麼樣發財,怎麼樣長得漂亮,怎麼樣福慧、福報都來了。假設學佛是為了這個的話,你們得不到的,沒有,學佛不是為福報。學佛也不可在鬼窟裡做活計,自己悶起來打坐啊,見光影啊,怎麼佛還不來啊,這都是鬼窟裡做活計,不能做的。學佛是光光明明的,活活潑潑的,正正大大的,是活的,這個東西是智慧的。
所以佛是什麼?覺啊,覺什麼?覺悟生死。我們學佛是為了了知生死,了脫生死,小的是為了去煩惱,少惹麻煩。而不是說得福報,又升官、又發財,為了戀愛成功,生個大兒子什麼的,要是為了這個,求任何其他的神都比佛靈得多,所以千萬不要用這個去求佛。佛都不是這樣的,佛是讓我們增長智慧,增長德性,減少麻煩,而更高的是讓我們得到般若。所以說我們不可以得少為足,剛剛懂了一些什麼叫摩诃般若波羅密多,我已經深通佛法了,差得遠了,不可以得少為足。尤其是不可以未得言得。我得了什麼了,聽別人說了,看到書上寫的,都安到自己身上,這是大诳語。學佛也不可以因為災難窮困。學佛怎麼佛菩薩都沒保佑我啊,你看我有這麼大災難,還窮困。有個人學佛眼睛瞎了,就恨恨的念佛,信了佛怎麼會變成這樣。所以學佛以這些為目的都會退轉,凡是退轉的,都是因地不真,果招纡曲。學佛的原因都是世間的目的,不是真的,所以說我們要精進,佛法雖然是非常深奧,我們用正智、正信來學佛法,只要我們不半途而廢。所以佛不是迷信的宗教,是智信,你越明白得多,越信得深,而不是說我迷信它。我們為什麼迷信?我們迷信是因為什麼什麼能給我好處,不是的。佛法無主宰非自然。沒有人主宰我們的禍福,佛都不主宰我們的禍福。佛也不能讓我們悟,我們悟也不能從別人悟,我們要明白什麼東西,修行什麼東西,絕不是哪個老師或和尚,甚或是親如父母子女可以幫我們的忙,不可以的,都沒有辦法,都是我們自己自作自了,非得自己了不可。要不然釋迦牟尼在世的時候那些人都得道了,多少人都沒有。他的親堂弟、許多人都沒有得道。為什麼?根器不對。所以說精進絕對功不唐捐。
第五個是禅定。禅定是一切修道的共法。一定要定,好比在儒家說,學問之道無多,求其放心而已。做學問沒有別的,這個放心是是把放出去的心收回來而已。我們禅定、數息也好,觀明點也好,你是持咒也好,你用任何的方法也好,念佛、觀想也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攝心一處。攝心一處就是不要讓你的心追著外面的塵跑掉了。禅定不是只是佛家的,一切修道的人都要講禅定。這個禅定就可以治我們散亂。我們說實在,我們這一天從早到晚都是在亂哄哄中過去的。所以很需要定下來,自己能夠深深地、清清靜靜地想一想東西。而這個想不是妄想。因為能夠有定才能有所得。
所以第六度是般若。般若用中國話說就是智慧。有智慧的人去愚癡。我們知道許許多多的煩惱、痛苦都是因為我們愚癡而來的。因為愚癡我們自己惹了很多的麻煩。我們好多人以為聰明就是智慧,不是的。小聰明這些常常會惹很大麻煩。真正的大智慧,就是世間的大智慧都可以讓我們減少很多痛苦,更不用說佛家的所謂般若了。我們的顛倒妄想,顛倒把不常的執以為常,很苦的事情以為樂,不是真正有我的,我們執以為我,很污穢的我們執以為淨。所以把不常不樂不我不淨的東西執為常樂我淨,這是顛倒。妄想就是自己不能作思想的主人,而是追隨著外頭的緣牽著跑了,我們成了所有外塵的奴隸。我們所有的毛病都是因為顛倒妄想,而顛倒妄想之所以有,都是因為我們愚癡起的。世間的罪惡都是因為這個發生。假設如這個般若我們有了,它是自己生出來的,這個般若不是從外頭來的,也不是誰能給我們的。因為所謂世智辯聰,世間的聰明都是必須因為外境才有,好比說我們看到一個什麼東西而明白了。耳思聰,目思明,一個是耳朵的事情,一個是眼睛的事情,但是真正的般若是從內心自己生起來的。你們寫文章,畫畫的、搞藝術的,突然間你們會覺得有個神來之筆,這就是世間的般若。這個東西哪來的?這是憑空出來的,不知道怎麼來的,突然間就有了。真正的般若是我們的自心常生智慧。所以六祖見五祖的時候就說弟子心中常生智慧。這個東西必須定下來才能夠知道,定的話呢必須把貪嗔癡去掉。去貪一定要布施,去嗔要持戒要忍辱,把這一些東西都沒有了,於是般若自己生起來。般若不但使我們明心見性,得到真智,而且由這個般若呢,我們可以生出觀照的功能來。這個觀照的功能可以讓我們得到方便權智。
好比說我們看古今多少的這些大德們,當他們悟道以後,他的般若生起來,他可以在任何場合答復任何問題,所有世間出世間的東西他好像都知道,這是般若,這是方便權智。不但有了根本智,能夠見到所謂的法身,所謂的真如,所謂的實相,這些無相的實相,而且有很多的方便權智都可以得到。所以說般若度這是我們最後要得到的東西。因為佛法是一個智法。信佛是智信,不是迷信,學佛要智學,不是迷學。因為佛法是般若的。有了這個功德,你得到了般若,見到了所謂實相了以後,你才能經歷聖位,初地菩薩、二地菩薩,一直到成佛。所以沒有般若不必談其他的,什麼我悟道成佛這些東西,都不是究竟,是善境界,不作聖解。假如你把這一些東西小小的聰明,小小的悟道,小小的見道,而沒有見到那個所謂的實相,都不是究竟,都是過程的,必須要得到真正的般若。而這個般若可以讓我們不但達到大覺大悟的境界,而且過勁用無窮,從中生出無限的妙有來,所以才稱為摩诃般若。就是不但使自己自度,而且能度別人。假設只能度自己不是摩诃,這是小乘,不是摩诃般若。假如說我們真正得了般若了,前頭五度都解決了。怎麼樣呢?我們布施的時候可以三輪體空。這時候布施沒有任何後悔的心思,自然極了,不是我布施,也沒有人受布施,也沒有布施的什麼東西,沒有後悔的心。持戒一定很堅固。為什麼持戒?因為我所以這件事情不做,因為這件事情必須這樣。我們現在持戒,唉呀,這個會有因果吧,會有報應吧,會犯法了吧,現在持戒是這樣的,甚至於學佛受了戒,這是犯戒了吧。犯了什麼戒,有沒有拿本子記你的功過,沒有啊。等到你到了真正大般若的時候,這個持戒自然極了,不會覺得怎麼樣了,就應該這樣。所以這個持戒一定堅固。那麼忍辱呢,也不會勉強了。
我們說世間上最難很難很難的就是別人當面罵我,背後批評我傳到我的耳朵裡最難過了。我們幾個人能忍受別人指著我們批評我們,很難得的。那麼這個忍辱一定不是勉強的。別人所加諸於我的,我根本也沒有覺得勉強必須忍耐的。精進也很自然,自然而然就必須這麼做,不會有懶惰的事情發生。禅定呢也不會散亂,不必說我要禅定,不能有妄念,那時候就時時刻刻都在定中,自然都在定中,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主人。所以說般若只要有一個般若,就可以攝住前五度,也可以說前五度只是為這一度。前五度所有這些都是手段,目的是得般若。所以稱為它摩诃般若,最大的。這個摩诃般若也就是佛門真正的精華,佛門真正最要緊的東西都在這兒。
序:靜時修止動修觀,歷歷情人掛眼前。若將此心求佛道,即生成佛有何難!——倉央嘉措
現在來講這個心。這個心呢,我們說一切惟心造。這個心不是妄心,不是攀緣心,也不是思量心,也不是我們說所謂這個八識裡的集聚的心,都不是的。它不是妄心,因為妄心是對景才有的。我們看到黃顏色,金顏色,然後看到粉紅的花配白的,綠葉扶持什麼的,念頭跟著就來了,這就是妄心。六根對著六塵生的心這是妄心。攀緣心呢,現在我們想到天氣冷了,我們覺得很冷,不舒服,我們是不是要生個爐子啊,就跟猴子攀樹一樣的,跟著走了。是因為我們所受的有使我們喜歡的,有使我們不喜歡的,而我們跟著外境的喜歡不喜歡跟著攀緣著走了。當然更不是這個肉團的心,也不是思量的心。還有個思量心就是,這是我的啊,我現在守著我,我永遠在那兒想,我知道是我,不是的。這是第七識的思量心,也就是末那識,恆審思量我相隨,我永遠在那兒想,我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過。我執雖然不能自己做主人公,但是我永遠是我的奴隸。這個末那識啊,使我們生起思量心的,也不是這個。
這個心啊,是人人具足的,每個人都有的。它從來也沒有丟過,從來也沒有找回過,我們也從來沒有染污過,也從來沒有說它干淨過,它也沒有增加過,也沒有減少過。我們現在讀了萬卷書這一個心並沒有增加起來,我們現在一字不識,這個心也不是就比別人少一點兒。它永遠清清明明住在那兒,就在那兒,從來沒有變過,可是它隨緣。就跟剛才舉電的例子一樣的,富蘭克林放風筝這是頭一個發現了電的人,他沒死真是不容易。在他發現之前,宇宙中到處都有,他發現之後到處用,也沒有減少過。沒有動搖過,沒有來去過,也沒有增減過。但是它雖然不變,可是它隨緣,雖然它隨緣生出妙有來,有這麼多的作用,可是它從來沒有變過。所以說一切法、一切山河大地都是由它生的。它是十方世界,沒有一個不是它,無不相,但是又無相,你不能指定哪個是它,所以說它周遍十方,豎通三際,過去、現在、未來都是它。它是什麼?就是這個心。我們要學佛就是學這個覺,學這個覺。覺什麼呢?就是明白這個心的本體是什麼,明心見性,就明這個心,就見這個真如的本性。見這個性,就是說你可以見到它可以生出妙有的種種功德。我們學佛就是這個目的,沒有旁的目的。明心見性,明心的本體,見性的起用。世間上還有比這個更重要,比這個更奇妙,比這個更吸引人的東西嗎?沒有了,其他的都是糟粕了,都不值得一談的。能夠把這個知道了,這才知道這一個明心見性這個事情之重要,可愛,有吸引力強勝世間任何其他的東西。你這麼樣學佛你不會退轉的。因為你剛剛摸到底,你以為你抓到了,哦,還差遠了,底下還有東西,於是你再探還有,再探還有。
那麼怎麼知道是這個心呢?我們禅宗裡以心印心就是印的這個心,好比說禅宗的語錄和公案裡有好多東西簡直莫明其妙,不知道說些什麼。悟了什麼道?比如說尼姑原來是女人,這是悟的什麼道。師父卻說這就對了,就是這個。這在沒悟道的人聽起來簡直是胡說八道。這個就是以心印心就是印的這個心。你能夠達到了這個心,看到這個心,明了這個心,於是頭頭是道,沒有一個不是道。道在一切中。瓦礫堆裡,髒的,干淨的,好的,壞的沒有一個不是它。所以在佛法裡頭不二法門。任何宗教都是有邪有正,有神有魔,這魔鬼永遠跟神在斗法。佛法裡頭沒有。無所不包,無所不含。那麼你知道了這個心就是佛,而這個心我們人人都有,這個心就是眾生,即心即佛即眾生。所以從來沒有兩個東西。迷的時候你下了十八層地獄,這個東西沒有減少,也沒有污染,你成了佛了,它也沒有增加,也沒有干淨。所以說這個妙用現前的時候,問題是我們這些笨人凡夫愚夫愚婦,天天用它,可是我們不知道它,從來沒有覺到它。悟了道的人呢,怎麼樣?照舊穿衣吃飯睡覺,饑來吃飯,困來眠。所以說我們看真正大徹大悟的人,他不是飄起來在那兒飛,也不是整天擺著個面孔覺得一臉的佛氣,都不是的。一切跟平常一樣,一切不異舊時人,只異舊時行履處。跟舊走的路不大同了,走路也不是歪歪斜斜的走,只是有好些東西不必持戒自然持戒,不必禅定也在禅定,還是那個人不會捏妖作怪的。從前是很看不起女人的,所以有個和尚問一個悟道的比丘尼,你為什麼不變成男人呢?比丘尼說,我又不是妖怪,我變什麼。這下這個和尚悟道了,趕緊磕頭頂禮。禅宗裡有很多簡單的話,但是簡單話裡有很深的意思。這個很深的意思就是我們所以不能見,實實在在是我們日用而不知。所以這個龐居士一家子人都修行,龐居士覺得,難難難,一擔麻油樹上攤。他太太說,易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意思就是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無非法身。他女兒說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眠,就是這個。但是問題是怎麼樣呢,她睡覺吃飯沒有分別心選擇心,而我們吃飯睡覺是千般的挑剔萬般的選擇,分別心太重所以煩惱來了,所以作業所以輪回,就差這麼一點。
所以說凡夫的妄心,我們每人都有這個妄心。我們這個妄心是被物所轉的。一個聲音來了我們追著聲音就走了,一個不舒服的東西來了,我們跟著這個東西就起嗔念或者起愛戀。我們永遠凡夫是被物來轉著走的,所以真心不能現前。我們不知道這個在什麼地方,這是個什麼東西。因為我們整天注意的是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法。我們被它栓得我們緊緊的,我們只能在它裡面打圈圈,除開它,我們不知道哪個是這個真心。那麼這個真心實實在在的釋迦牟尼的也是這個,地獄惡鬼畜牲的也是它。登涅槃的是它,輪回生死的也是它,都是這一個東西。我們是因為我們跟著外境走,被外面的六塵把我們蓋得嚴嚴的,於是我們就看不到它了。假如我們把這個妄心去掉了,所有的塵垢都去掉了,就跟一面鏡子一樣的。這一面鏡子完全是塵垢,我們不知道多少輩子以來每年在上面加一點土加一點油的,這個塵垢很厚很厚了,現在要把塵垢一點一點的去掉。修行修什麼,去塵垢而已,沒有其他的,不是說加什麼東西。所以有人說修道是運糞出,作世間的學問是運糞進。我們學問我這人真有學問,滿肚子學問,實在是滿肚子的糞。修道的人是把身上的垢去掉,盡量的去,修行就是去塵垢,所以我們在去塵垢的時候我們要持戒,不要今天擦一下,明天後天再加兩下,那還去什麼呢。有人常常說我今天早上拜了佛了,怎麼沒有什麼好處呢。因為你一整天都沒有拜佛,一整天都沒有淨心,一整天都在打妄念,怎麼能要求剎那中間靜下來就要求一切都好呢。所以我們的功夫主要是去塵垢,這就跟永嘉禅師的證道歌一樣的,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痕垢盡時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到了那時候,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用心恰恰無。這是禅宗很有名的偈子,我們到那個時候連這個心都不用了,於是心跟法兩個都忘記了。根本沒有能行的心,有所行的法,能所雙泯,這時候你才能看到光明現前,這個所見的性才是這個性,這才是真的。而不是打坐的時候的看到一片光,我們以為我們悟道了,諸位千萬不要以為是垢盡明生了,不是的啊。
所以說無心者,是無妄念,不是說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什麼都沒有了,你拿什麼修行,拿什麼去學佛啊。所以六祖說無念者,無是無妄想,念是念真如。真如什麼東西,就是如如不動的禅定的心。所以我們說無妄念,你不是把心追逐外頭的六塵的物質的話,於是這時候你知道妄念,你不要怕妄念起來。所以我們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不要怕一打坐就有妄念,當你覺得有妄念的時候是一大好消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覺得有妄念。當你覺得妄念起來了,妄念沒有了。就這麼修,說容易也很容易。你看著它,妄念來了,一想,它又沒有了。妄念來無影去無蹤,虛無缥缈,你執著它干什麼。你要壓它就跟我們壓脾氣一樣的,越壓越壞越出毛病,覺之即無。所以不用求真,惟須息見。不要說有個真的,你知道佛法是不二法門,稱真如,是如啊,不是真啊,有真就有假,所以只能說真如。所以不必求真,是不是有個東西可以真的得到,沒有啊。就跟我們修行說的中脈,中脈在哪裡?中脈是我們的煩惱脈把它緾住了,當我們煩惱脈全都走了,中脈就出來了。中脈在哪兒,它無所不在,你說在什麼地方。所以同樣的真如在什麼地方,你把妄去掉了,真就顯出來了。等到真顯出來,真妄兩妄,當你要說真這是不得已,因為治我們的妄念而說個真。是我們太散亂了,不得已說有個禅定,都是不得已啊,都是方法,這些都是方法或藥來治我們的病。病好了還要藥干什麼呢?佛菩薩、佛法、真如、本覺都因為我們有這麼多毛病,佛說種種法,為度種種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佛說一切法就是因為我們每個人有不同的心,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所以佛有八萬四千法門,專門為度這一切的心。這一切法說出來了都是度我們的,如果我們沒有這一切心,佛菩薩全都失業了。所以說,能夠做到不是有心息妄想,只緣無事可思量。到那個時候我們差不多了,到了佛的邊境了。不是我有心壓著妄想了,是沒什麼可思量的。所有的貪嗔癡,所有的六塵這些東西都引不起我的追求、讓我的考慮,甚至我的忏悔思量,這是真正的禅定。所以我們不是求真,只是息見。這個意見哪,很多啊。這是我的意見見解,我們從小的家庭裡的夫婦、子女、母子、父子們起的意見,一直到廟堂之上,檢察院立法院裡吵得不可開交,吵什麼,意見不同。一直到現在這個世界上打得你死我活,都是意見。意見怎麼出來的?就是因為我們有揀擇、有分別。我們有分別揀擇,於是你的我的,是非就在中間就生起來了,意見之不同的厲害有時候超過了物質的爭執。所以在佛門裡可以殺人的,宗教裡可以戰爭的。意見之強是強得不得了,這個我見之深可以深到讓人死、讓人活的。所以說我們能夠是非心、愛憎心這種見減少的話,這就是所謂不以萬法為侶者。外頭的所有的六塵不跟它們作伴,不是我的伴侶。曾經趙州去問他的師父,不以萬法為侶者怎麼樣?他說你去吧,等到你一口喝盡西江水,我再跟你說。做到不以萬法為侶是很難很難的事情。所以我們只要不跟外塵配對的話,這時候你真正才能見出來所謂靈光獨耀,炯脫根塵,這時候才成。平常我們都讓外塵蓋得灰頭土臉的,當我們把這些外塵,我眼不住色,耳不住聲,心不住法,這六根不住六塵,這時候靈光獨耀,炯脫根塵,根跟塵全都沒用了。當你知道這個的話,那麼它雖然是不變的,成佛沒有增加,下地獄沒有減少。你悟了道並沒有讓你干淨,你做了十惡沒讓你染污,這個東西永遠是湛然在那兒,就是這個體。可是你知道就是這個體了,你不能夠守著這個“渺兮明兮”的這個東西守著它不動,而這個東西,就是它的體,就是它的用,即此用就是這個東西。我們知道電到這兒來就會開了,電到了電扇它就會動了。那麼所以說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到那時候,我們說無明、十二因緣,無明緣行行緣識,一直緣到老死,無明從哪來的,無明也是從明來的。無明的實相就是佛性,我們說這個身體是幻化的空身,是可以換的,這是假的,四大假合之身,唉,它就是法身哪。所以當知道這個以後,就跟張秀才說的“涅槃生死等空花”。能夠知道這樣的話,我們怎麼樣呢?我們行住坐臥無處不是真心妙用啊,所以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我們渴了喝水,為什麼這樣,就是這樣。喝了水就不渴了。所以神通與妙用就在行住坐臥,沒有一個地方不是,沒有一個行為不是的。
所以摩诃般若多羅密多心,這個心講完了。這個心不是肉團心,不是妄心,不是攀緣心,也不是積聚的心,這個心是諸佛共有的,下三道也有的。我們有,從來沒有短少過,我們只是用污垢把它蓋起來,看不到它。我們只是把塵垢取消,看看它倒是什麼。而這一切使我們輪回的、使我們苦惱痛苦的是這個心,使我們得度的使我們能夠大覺大悟的也是這個心。而這個心從哪兒顯呢?從六根顯,所以呢,讓我們輪回的六根為咎,讓我們解脫的也要靠六根。這一切東西都是在於心,心來的,所以這個經叫心經。
為什麼叫經?經的意思就是sutra,就是一根線把花串起來,所有散的花都串在一起,可以掛在脖子上,所有散的花可以串在一起,我們覺得花很美,要把花串在一起,這就叫經。釋迦牟尼,世尊所說的叫經,後來的人所說的都是論,只有六祖壇經例外,其他的都是論,無論多了不起都只能是論。這個經題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