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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達吉堪布:入菩薩行廣釋(第八品靜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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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品 靜慮

丁三之戊二、(世俗菩提心能增上為靜慮品)分二:己一、品名;己二、正論。

己一、(品名):靜慮。

己二分三:庚一、略說連接下文;庚二、絕斷靜慮之違品;庚三、修真實之靜慮。

庚一、(略說連接下文):


發起精進已,意當住禅定;

心意渙散者,危陷惑牙間。

修行人發起精進以後,應該將心意安住於禅定,因為心意沉掉渙散的人,如同居住在煩惱巨獸的利齒之間,危險萬狀。

按上所說,我們斷除精進的三種違品:同惡懶惰、耽劣事懶惰、自輕凌懶惰,努力生起精進的四助緣:信助緣、慢助緣、喜助緣、捨助緣,又利用實行力和控制力,使自己在菩提道上發起勇猛的精進。但是,要增上自己的修行,使修行趨入究竟的境界,必須要使自心得到調伏,生起能使心不散亂住所緣境的禅定,自心唯有生起禅定,才能趨入智慧自在之境。如果自心不能生起禅定,而一直處於昏沉、掉舉的散亂之中,那修法也就成了外表形象,並無真實的意義,因為一切忏罪積資的修行都建立在自心上,如果不能淨化自心、升華自心,那任何修行也就沒有什麼成就功德可言。一個人的心意渙散,經常散亂於外境或陷於昏沉,也就無法專注於本性,煩惱習氣也就有機可乘,經常擾亂、摧毀他的善根。這種情形下,煩惱如同一頭猙獰的巨獸,張開大口把心意渙散者銜在口中,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吞進輪回惡趣之中。

通過這個比喻,大家應該明白心意渙散的過失,與精進使心安住於禅定的重要性。上師如意寶在《忠言心之明點》中說:“數多佛陀諸法理,唯調眾心方便說。”浩瀚無邊的佛語教授,都是為調伏心相續而說的方便,如果離開了調伏心相續這個根本的目標,那一切修法又有什麼意義呢?為了調伏自相續,首先要在上師面前廣聞法要,遣除所有猶疑增益邪見,之後應安住於寂靜處,反復觀修、降伏自心。《學集論》中說:“安忍求多聞,後當住林間,精勤入等至,修習不淨等。”對修行人來說,廣博地聞思佛法後,自己如果要真正地證悟法要,安住靜處修習等持是必須遵循的次第。《般若經》中說:“心意渙散者,易於生起妄念,要得到世間禅定尚且困難重重,更何況無上正等菩提。是故修行人應當下定決心:尚未證得無上菩提前,決不讓自心散亂。”

庚二、(絕斷靜慮之違品)分二:辛一、略說;辛二、廣說。

辛一、(略說):


身心若寂靜,散亂即不生,

故應捨世間,盡棄諸俗慮。

如果身心遠離了塵囂和欲望獲得寂靜時,散亂就不會生起,所以應捨離世間,進而完全拋棄一切塵俗的思慮。

要修持靜慮,必須斷除違品,約略總說,這包括兩方面:即在外斷捨世間,在內棄除妄念。修行人先遠離世間的種種喧鬧散亂,則能使身體獲得寂靜;身體安住於寂靜處後,應努力使自心遠離掉舉昏沉等種種散亂煩惱妄念;身心遠離了愦鬧妄念,則一切散亂都無法產生,禅定的境界也就會得以生起。

世間的散亂愦鬧是靜慮的大敵,《彌勒菩薩請問經》中講述了愦鬧的二十種過失,修行人如果不遠離,則毫無成就的可能性。世間的親戚、眷屬、朋友、世俗事務等等,這一切都是引生散亂之因,也是羁縛修行人的輪回鐵索。修行人必須像噶當派格西所言傳身教的那樣,遠離世間,依止四依法——心依於法、法依於貧、貧依於死、死依於溝壑而修行。捨棄世間的牽纏羁縛,到達寂靜處後,便可利用有利的環境調馴自心,斷絕諸如保護親友、降伏怨敵、希求名利等種種世俗思慮。這些隨順輪回世間的貪嗔分別念,如果不斷棄,自心就無法安住於禅定。捨世、調心這兩步是必不可少的修行,《學集論》中說:“若除外境擾,心寂不動搖。”斷除外境的擾亂,內心保持寂靜不動搖,則禅定必然現前;達摩祖師也說過:“心如牆壁,外緣斷盡,內心無喘,可以入道。”斷盡外緣則身口無散亂,斷盡貪嗔妄念則內心無波動,如此方可進入真正的修心。作為初學者,如果不離開世俗紅塵,自心不可能得到清淨,在《大乘教言論》中說:“初學者如果不依於寂靜之境,內心不可能得到寂靜,必將由分別念牽轉於輪回。所以為了自心寂靜,應依止寂靜之處。”

在外境上離開世間的散亂,做到這一點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就像我們在座諸位,都做到了遠離家鄉、城鎮,而且大多數人一直住在這裡,數年足不出山溝。但是,到了寂靜處,要進一步在內斷除分別念,遠離內心散亂而安住於寂靜清涼的正法,做到這點有一定難度,需要長期不懈的努力。有些人雖然在外境上斷除了散亂,但內心的散亂並未止息,整天妄念紛飛,不能保持正知正念,這種狀態下,禅定也不可能現前。當然,此處所說的禅定,並非世間那種全然無念的禅定,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說過:禅定並非全然不思維、不起念的狀態,初學者如果能專注思維人身難得、佛法難聞、大悲心、上師三寶的功德等,如是專注正法不散亂於它處,也是一種禅定。

辛二、(廣說)分二:壬一、斷世間;壬二、捨妄念。

壬一分四:癸一、需斷世間之理由;癸二、絕斷貪於內有情界;癸三、絕斷貪於外財等世間;癸四、斷已依止寂靜處。

癸一、(需斷世間之理由):


貪親愛利等,則難捨世間;

故當盡棄彼,隨智修觀行。

如果貪戀親友,愛執名利等俗事,自己則很難捨離世間;所以應當完全捨棄一切貪愛,並依循智者所說的原則去思維修習。

修行人如果不遠離親友名利等世間八法,身心常為這些所羁縛、干擾,那麼要捨離世間,生起出世的禅定,可以說是無有任何可能性。修行人之中,有各種不同的習氣,有的人對親戚、朋友等非常貪戀,自己無論到哪兒,心中總要掛念不捨,想方設法要保持通信聯系;有的人對親人的執著不是很大,但對世間名聞利養的貪求非常嚴重。這兩種貪執都是輪回之索,如果自心不能斷除這些,則斷絕了出離輪回的希望,所以作為追求解脫的修行人,應該完全捨棄親戚眷屬、名聞利養等等,這一切對自己今生後世都無有解脫利益的俗事。初學者即使暫時不能頓然全部斷捨,也應采取較為緩和的手段次第斷除,比如說今天生起了對親人的貪戀,想寫信聯系,此時警醒到這種分別念的不如法,雖然不能在當下全部將這個念頭消除,但可以鼓勵自己暫時不要寫信聯系,過兩天再說,一天天拖下去,這些貪執便會漸漸淡薄。最終應跟隨古代的高僧大德們,將世俗一切牽纏全部捨棄,使身心無牽無掛。在此基礎上,再遵循善知識所教導的觀修次第,徹底地降伏自心散亂,使自心能恆時安住於禅定。

貪著世間八法,就像作繭自縛一樣,越貪著痛苦也就會越多。世人整天為世間八法而忙碌,而實際所得只有痛苦而已,大家反復聽聞、閱讀、思維有關的教言,一定能認清過患,生起斷除貪著的決心。


有止諸勝觀,能滅諸煩惱。

知已先求止,止由離貪成。

依靠禅定所生的勝觀,才能滅盡種種煩惱種子。知道了這個道理後,應當首先努力去求得寂止,而想修成寂止又須先使內心遠離世間貪著。

要斷除煩惱種子,只有靠甚深的勝觀智慧,而勝觀智慧只有在禅定或說寂止的基礎上才能生起。在較深的層次來說,止觀是同一本體上的兩個不同反體,而在暫時修習次第上來說,修行人必須要先得到寂止,才能生起徹斷煩惱的勝觀。如《攝正法經》中雲:“由心住定,乃能如實了知真實。”如果不能得到寂止,煩惱習氣得不到壓制,觀修無我空性的勝觀就無法生起,煩惱習氣種子也就無由根絕。有關修習止觀次第的教言,大家可以去參閱無垢光尊者所著的《心性休息》、阿底峽尊者的《中觀修行論》、宗喀巴大師的《菩提道次第廣論》、智者大師的《摩诃止觀》等,這些論著中都有如何先求寂止,後發勝觀的具體修法。

如果煩惱習氣不斷絕,輪回痛苦無法超脫,修行也就失去了意義,為此自己應精勤修習止觀,而成就止觀的次第必須先成就寂止。知道了這些道理後,自己應努力趨入寂止的修習。有關寂止的修法有多種,但一般來說,有九種住心的次第,即安住、正住、攝住、近住、調住、寂住、最寂住、續住、等持住。在此過程中,修習者必須先聽聞教言,斷除耽著世間劣事等懈怠沉掉,使身心得到堪能,生起身心自在調柔的輕安,寂止方能生起。如果內心不能斷除對世間八法的貪戀,如同船為鐵錨所滯,不解除它,怎有可能隨主人的意圖而自由行駛呢?這一點並不需要很多的講解,各人去觀察自己的心念,或以自己的修心體驗,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內心貪戀世間的過患。

癸二、(絕斷貪於內有情界):


自身本無常,猶貪無常人,

縱歷百千生,不見所愛人。

自己的身命本來就是無常易壞之法,如果還要貪愛無常的親友而造罪,那只有墮入惡趣,縱然歷經百千次的轉生,也沒有機會遇見他所喜愛的人。

貪著世間分兩大類,即貪愛親友等情世間的有情,與貪執財利等器世間的事物。首先從情世間來說,一般眾生都特別貪愛自己的親友,為了博取親友的歡喜而不惜造作種種殺盜惡業。有些人雖然想追求出離輪回的解脫,卻因無始的串習,不能放下對親友的貪愛,因而無法下決心離開親友、專心修行。對這種貪愛親友的習氣惡行,論中著重提出了其嚴重的過患,讓修行人明知後能依教斷除。

人的身心五蘊,從內到外沒有一個是常有不變之法。大家觀察自己的身心,剎那之間都在壞滅遷流,毫無可依賴的實質,自身如是短暫無常,不可依靠,而自己的親友等有情亦同樣如此。他們的身心生命都是短暫無常而不可靠之法,在百年之中,無疑會歸於死亡;而從細微之處去分析,剎那剎那之間,都在無常變滅。自己如此無常不可靠,而另一方面,親友亦是無常變幻,毫無堅實可靠之處,那有什麼必要去貪執呢?自己毫不可靠的身心,如果去貪愛無實的親友,便會造作種種貪嗔罪業,這些罪業的成熟,使自己於後世中墮入惡趣,在惡趣中縱然千百次轉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所貪愛的親人呢?這是很難的,不管你對某人有如何深厚的貪愛,而各自的業力不可能完全相同,今世以某種業緣而短暫共處後,後世便各奔東西,很難再度相聚,即使再度投生到一塊,是親是仇也難以預料了。大家從許多因果輪回故事或聖者的教言中,可以清楚地明白這些道理。

有的人說:“親友對我有很大的恩德,我應以愛心報答他們,怎麼能完全捨棄呢?”在修行中暫時捨棄親人是為了更好的報答恩德,而且捨棄的是狹隘的貪愛煩惱,代之以廣大平等的慈悲心。換句話說,捨棄對親人的貪愛,是為了生起對所有眾生的平等慈愛心,以此才能真正地報答輪回中一切父母親人的恩德。以前華智仁波切和紐西隆多在森林中修行,紐西隆多的母親讓人給他捎來了一些酥油,華智仁波切問他:“你現在想念母親嗎?”紐西隆多回答說:“不想。”華智仁波切聽後顯得很不高興,馬上指出了他的錯誤:“你這個人很不好,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想!你應該想想母親的恩德,想想這團酥油,是她如何省吃儉用、辛辛苦苦地做出來,又這麼遠讓人帶來給你。母親對你這麼好,而你卻一點感激之情也沒有,這樣的兒子……”然後叫紐西隆多在七天之中專門憶念母親的養育關懷之恩,紐西隆多依教觀修後,向華智仁波切匯報說:“我現在知道了,母親對我恩德真的很大啊!”“嗯,你修成了第一步,現在你應觀修一切眾生都做過自己的母親。”華智仁波切的善巧教導,使紐西隆多通過一團酥油而對眾生生起了殊勝的大悲慈愛心。這種平等的慈悲心,才是大乘修行人應有的心懷,如果有狹隘的貪愛現世親友之心,怎有可能生起呢?如果我們真正慈愛自己的親人,理應生起這種平等大悲心,通過努力修習,證得無上的利生能力,引導親人證得無死的大安樂,安住於法界安樂宮而永無分離,那才是真正的報恩。


未遇則不喜,不能入等至;

縱見不知足,如昔因愛苦。

如果不能親近所愛的人,心裡則悶悶不樂,無法趨入等持;即使見了面,也不會知足,仍然像未見時一樣因得不到所愛而痛苦。

如果對親人有很強的貪愛,這種人始終無法使自心得到寧靜。因為他沒有機會親近自己所貪愛的親戚朋友時,內心會因此而悶悶不樂,日思夜慮。有些人第一次離開親人到學院來求法,時間稍長,這種煩惱便會現前,白天晚上不停地掛念著親人,自己的聞思修行沒有辦法專心進行。尤其在修等持時,身體剛坐下,腦子裡想念親人的妄念便會紛紛而來,自心始終無法專注所緣。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加措在詩歌中曾寫過:“身體雖置僧眾中,心系遠方之愛侶……”修行人不能放下對親友的貪愛,等持也就永無成功之日。

即使自己如願以償,能與自己所喜愛的親人相見,但相見之後,貪愛並不會因此而得到止息。世間一切貪欲享受都有永不滿足的本性,人們越享受欲樂,貪欲之心也會越增長,《廣大游舞經》中說:“喜歡世間欲樂者,如飲鹽水無足時。”世人貪愛親友,貪愛財利等欲樂,如同飲用鹽水會越喝越渴一樣,越享受欲樂貪欲也會越熾盛,這種感受如同自己在未見到親人前一樣,充滿欲壑難填的痛苦。人類貪愛的痛苦不可能因外境改變而減弱、消失,美國六十年代的搖滾巨星“貓王”普萊斯利,在他最後一場演唱會上,曾絕望地哭喊著:“盡管什麼都嘗試過,可是我還是得不到滿意!”世人內心的貪欲痛苦,必須從內心下手去解決,如果從外境去努力,無論是誰,不可能得到什麼滿足而平息。

華智仁波切說過:世俗之事,越做越沒有邊際;你如果停下來,那就是它的邊際。還有大德曾說過:“離別之時,心中充滿痛苦;相聚之時,更加痛苦。”這類教言有許多,如果大家去參閱、思維,一定可以認清貪愛親友的過患。不管是父母,還是朋友,如果不能斷除貪愛掛慮,被這些世俗法所牽扯羁絆,自心將無法趨入自在安寧的三摩地。


若貪諸有情,則障實性慧,

亦毀厭離心,終遭愁歎苦。

如果貪執有情,則會障蔽自己洞見諸法實相的智慧,也會毀壞導向解脫的厭離生死之心,最終要遭受輪回諸苦的逼迫而憂惱。

如果不捨棄對親友的貪愛,證悟成就就會受到根本的障礙,導致無邊的痛苦憂惱。因為貪執親友,自己將無法修成寂止;沒有寂止壓制煩惱的擾亂,勝觀智慧就如同無根之苗芽,無法生長起來;而本來清淨如同虛空的諸法實相,也就不可能現見。要現見諸法實相,必須要趨入甚深的禅定,清除自相續中煩惱遮障,這一點我們聞思過經論,都應如實了知。如《大智度論?釋初品中禅波羅蜜》中雲:“此常樂涅槃從實智慧生,實智慧從一心禅定生……欲得智慧者,行此禅定。”

再從另一個層次來說,貪執有情的煩惱生起時,必然會毀壞厭離生死之心。修行人如果感受到了三界輪回猶如火坑,世俗親友等諸法都不離開苦的本性,自心因此對輪回諸法生起厭惡、捨離,以此漸漸將自己導向解脫之路。而對親友等有情生起貪愛,戀戀不捨,這種貪心是與厭離心完全相反的力量,如果隨順這種無始劫來串習的惡習煩惱,自己的厭離心無法保持,很快就會為貪欲惡習摧毀無余。大家經常可以看到或通過種種途徑了解到這方面的事實例案:某某人雖然想學佛、修行,但他不願意捨棄家庭、遠離親友,結果始終沒有生起厭離,走上解脫正道;某些人剛剛生起了一點厭離心,離家學佛修行了一段時間,但生起了貪愛親友的煩惱,厭離心立即被摧毀無余,重新陷入了世俗險道。有些人身雖出家,而內心始終沒有斷絕貪愛親友之心,這些人如果不改變自心,修行永無成功之日,而且他的結果也是非常危險。

《因緣品》中說:“世間諸痛苦,憂愁及哀號,皆從貪親生。”世人的諸般痛苦憂愁、哀傷、哭泣,都是因貪愛親眷而生。大家可以從歷史、自己所經歷的人生等各方面細細分析,人世間的痛苦哀號,其主因確實是貪愛親眷。作為一個修行人,應對此生起深刻的認識,想想自己在今生得到了脫離三界大苦海的機會,如果還要貪愛世俗親人,那今生、後世到底要往何處去呢?


若心專念彼,此生將虛度,

無常眾親友,亦壞真常法。

如果一心思念所貪愛的親人,今生將毫無意義地虛度,而且貪愛無常的親友,還會破壞對真常安樂法的證悟。

一個人的心思如果全部放在貪愛親友方面,自己一生中主要精力、時間就會虛耗在這些親友身上,而聞思修行正法的事,也就會被冷落在一邊。到死時回顧一生的時光,已經毫無意義地虛耗了,多劫善行感得的人身,在種種無義的交結世俗親友中,白白地虛度,那時捶胸長歎,雙淚垂頰,懊悔也來不及了。世人一生中為了家庭、親人,像螞蟻、蜜蜂一樣忙忙碌碌,縱然能與親人朝夕共處,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等等,到頭來命歸黃泉,一生忙碌能為自他帶來什麼利益呢?除了獨自帶著護親伏怨造下的業力之外,什麼也不會有。古時的老修行人有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出家才有證道緣,戀家豈有證道時。”一個人貪戀家庭親人,絕無證悟成就的機會。有些人一邊貪圖世俗的欲樂,一邊又想證得出世的安樂,對凡夫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以前迦葉佛在世時,一個國王夢見大象生小象,小象身體已經出來了,可尾巴一直沒有出來,迦葉佛解釋這個夢預示著:將來釋迦牟尼佛教法的末法時期,很多人在形象上雖然出家,但心不出家,貪戀世俗。這種形象出家沒有什麼真實的意義,心不捨俗家,此生也只會是渾渾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根本得不到解脫。

世間親友是無常易壞之法,此生過後便會各隨業力漂泊,而且在此生之中,翻親為仇的事也是屢見不鮮,真正在一生中都保持著恩愛不變的親人卻很少。而貪愛這樣無常的法,卻會毀壞修行人永恆不變的無上解脫安樂(此處的“真常法”在梵文原頌為“卍”字法輪,卍是常有真如法性之標志。)。修行人如果斷棄貪執世俗親友,精進努力地修行,便一定能證得真常大樂之法性,然而許多人因貪戀親人,斷絕了這種機會。以貪執微小的無常法而毀壞了自己獲得真常大安樂的機緣,也就是說以貪愛無常親友摧毀了恆常不變的卍字法輪,這種愚癡顛倒的行為,每個能了知者,理應迅速斷捨。

《妙臂請問經》中說:“昔日怨敵成親友,往日親友翻成仇,無關之人變親怨,知此不應貪親友,斷離貪執勤修善。”輪回中的親怨無常易變,了知到這些,為什麼還要貪愛親人呢?自己應該好好把握今生,捨棄一切貪愛到寂靜處,為自他求證解脫大安樂果位。《學集論》中說:“應當以《郁伽長者請問經》中所說的道理,防范居家的過患,而安住於寺院之中。”《月燈經》中說:“習近不捨諸欲樂,貪愛耽著妻與子,安住可呵家宅中,畢竟不成無上覺。”“不起著欲,遠離眷屬,棄捨在家,得無上道……未有三世,諸佛如來,由常在家,住於欲地,而能獲得,勝妙菩提。”三世諸佛如來沒有一個是住在家中而獲得菩提果的,我們後世欲求無上菩提道的修行人,能牢記這個教證,也應知道自己該如何修行吧。


行為同凡愚,必墮三惡趣;

心若赴聖境,何需近凡愚?

如果自己的行為和凡愚者一樣,那必定會墮向三惡趣;自心如果向往解脫聖境,何必親近愚癡凡夫而增加逆緣呢?

我們的行為,朝凡夫還是聖者的方向去發展、靠攏,這是墮落與解脫的兩種不同的方向。如果一心親近愚癡的凡夫親友,行住坐臥等行為也隨同他們,這無疑會導致自己墮向三惡趣。因為世間凡愚的行為,無非是出於貪嗔癡的惡習煩惱,起心動念,一舉一動,如《地藏菩薩本願經》中所言:“無非是業,無非是罪。”我們如果也陷於這種狀態之中,而不求向上解脫,只有恆時積累罪業,為自己帶來三惡趣的痛苦。博朵瓦格西說:“初學者的意志本來就不很堅定,如果再親近世間愚夫,與他們共同交談、做事,那我們今生來世的安樂一定會全部毀壞。”對信心、見解不是那麼堅固的初學者來說,親近凡愚者會使自己的煩惱惡習被引發而無法調伏。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親近凡愚只會使人墮落惡趣,如果想得到解脫,趨入聖者之安樂境,那就毫無必要去親近凡愚。以前藏地的老修行人經常說:“智者與智者交往,智慧更加增上;愚者與愚者交往,愚昧無知更加增盛;智者與愚者交往,智者變愚,愚者變智。”以前那些戒律清淨的修行人,與世間凡愚交往時非常謹慎,很注意防護自己的心念、行為,以避免受他們的影響。我想現在的大多數修行人,自己的善根微小而脆弱,如果不加以保護,一旦與惡人交往,那就十分危險,甚至會像麥彭仁波切所說:如同秋天的白霜摧毀鮮花一樣,無一可逃脫厄難。作為追求解脫聖境的修行人來說,當恆時提醒自己:親近凡愚只會使人向下墮落,而我是向上追求解脫之人,千萬不能親近他們啊!


剎那成密友,須臾復結仇,

喜處亦生嗔,凡夫取悅難。

剎那之間,他們會成為密友;而不小心得罪了,須臾間又會變成仇敵;對於本應歡喜信受的善行也會生起嗔恚,異生凡夫真是難以取悅啊!

世間凡愚,不知因果昧於取捨,他們的性格大都非常惡劣,行事也沒有什麼可靠的標准。如果和他們交往,在很短時間內,也不需什麼理由,他們有可能把你當成最親密的朋友,什麼秘密話都向你吐露。然而過一段時間後,也可能僅僅是因為一句無意之間的話語,矛盾沖突就會出現,他們馬上會翻臉不認人,與你結下仇恨,這一點你們在家時或許都有過深刻體驗。世人行事的反復無常,在人類歷史上一向就是這樣,並不是今天如此,或在某個階段如此。藏族有一首古老的民歌中說:“親友無常如同夏日之彩虹,仇恨無常如同秋季之鮮花。”本師釋迦牟尼佛在作寶髻國王時說過:“唉,因增上貪欲的緣故,最親密的朋友也瞬間變為仇敵。”英國的文豪莎士比亞在《英雄叛國記》中曾寫過:“啊,變化無常的世事/剛才還是誓同生死的朋友,兩個人的腔子裡好像只有一個心/睡眠飲食、工作和游戲都是彼此相共,親愛得分不開來/一轉瞬之間,為了些微的爭執,就會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世間凡愚的本性就是這樣反復易變,親怨無定。而且他們對利害善惡也不能辨別,有些本應歡喜信受的善行,比如說讓他們布施財物做一些善行,不讓他們酗酒、賭博,他們不但不高興接受,反而會因此而生起嗔怒。這樣的凡夫,很難以通過善法讓他們高興,因為他們為惡習所縛,習慣於造罪作惡,一旦修行人示以善法,他們很難接受。當然,異生凡夫中也有一些根基較好,能明辨利害的人,但這畢竟是極其稀少的一部分。對大多數凡夫來說,愚昧無知,性格惡劣,一般的修行人想去結交他們、取悅他們,確實是有很大的困難。(“凡夫取悅難”一句中之“凡夫”,在原文中為“異生”,異生與凡夫意義基本上相同。《三昧王經》中說:“生於異處故,乃名為異生。”凡夫人沒有解脫,無法生於清淨剎土中,或安住於法界中而無有變動,他隨業流轉輪回,轉生在六道中無有一定,所以稱為異生。)


忠告則生嗔,反勸離諸善,

若不從彼語,嗔怒墮惡趣。

進獻忠言時,他們不但要生嗔恨,還會反勸我們放棄各種善法,如果不聽從他們的惡言,便會大發嗔怒而墮入惡趣。

一般修行人對那些不辨是非黑白的凡愚進獻忠言時,效果往往會適得其反。好心好意、苦口婆心地勸告他們斷除惡業、修持善業信奉正法等等,他們卻又認為修行人在欺侮他、指責他的短處,以此而不願聽從,甚至大發嗔怒。凡夫多劫以來習慣於造惡,因而在聽到斷惡行善的忠言時,往往會感到逆耳難以接受,這就好比一個習慣於苦味食物的人,在給他甜食時,他反而覺得難吃,因而生氣。有的凡夫在聽到忠言時不但嗔恨,更會進一步來勸我們放棄修行善法,他們會舉出種種邪說、邪見來勸導放棄善行、放棄出家等等,這類事我們也許每個人都遇到過。特別是在這種年代,真正懂得正法者極其稀罕,而世人的思想越來越迷亂顛倒,一個真正的修行人去接近時,他們會如同薩迦班智達所說的那樣:“猶如老猴抓住人,嘲笑說他無尾巴。”如果不接受他們的邪說,這些人會更加嗔惱,任意誹謗三寶正法,制造嚴重的惡業,以誹謗三寶的罪業,必然導致他們後世墮入無間地獄受苦。

世間凡愚是初發心學佛修行的大障,《三昧王經》中說:“異生難親近,雖與說法語,不信示嗔容,此是愚者法,知已莫親附。”無著菩薩亦教導過:“交往惡人增三毒,失壞聞思修事業,令成無有慈悲者,遠離惡友佛子行。”初學者必須遵從這些教言,遠離愚癡煩惱深重的眾生,以免這些惡友造重罪,自己也可減少障緣。


妒高競相等,傲卑贊復驕,

逆耳更生嗔,處俗怎得益。

對勝於自己者生嫉妒;對與自己相等者,則爭強好勝;對卑微的人又生傲慢;受到稱贊又會驕矜自滿;聽到逆耳之言更是怒氣沖沖。與這樣的凡夫交往怎會有利益呢?

與世間凡愚相處,只會有害而無益,因為他們煩惱深重,無論你以何種狀態或行為接近,都會引生他們的煩惱。煩惱深重的人,他對那些勝於自己者,比如有人在學問才華、財富、地位、聞思修行功德等等,某方面勝過了自己,他心裡馬上就會生起嫉妒心,在嫉妒之火的焚燒下,更會進一步造許多惡業;如果別人在各方面基本上與他相等,凡愚者又會生起攀比、爭強好勝之心,在做事情時,總以勝過他人為目的,勝之則驕,負之則生嗔怒、嫉妒,前前後後都會造罪;如果別人不如他,相較之下各方面都比他卑劣低下,在這些人面前,馬上會生起傲慢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而對低微者不屑一顧。《大智度論》中說:“貴而無智則為衰;智而驕慢亦為衰。”世間人擁有一定財產、地位者,如果無有智慧,他的一生也就毫無意義,但有智的人,如果驕傲自滿,那他比愚笨人還要可憐。麥彭仁波切也說:“如果一點傲慢心也沒有,那才是值得驕傲之人;如果自己有傲慢心,那整個世界上哪裡有比自己更為卑劣的人呢?”

凡愚者不但如是對身邊不同的人作比較而生煩惱,在與他們打交道時,無論是說順耳的稱贊語或說逆耳之語,他們也免不了生煩惱。凡夫人受到稱贊,心中馬上會驕矜自滿,忘了自己的真實情況,這樣越驕滿就會越愚笨,自己害自己;如果聽到了一些逆耳的語言,他們也不會分辨利害善惡,立刻怒氣沖沖,嗔火熾燃。對這樣的凡愚之輩,一般的修行人在交往中很難使他們得到利益,也難使自己得到什麼利益,更甚至會如《涅槃經》中所說:遇到了狂象,最多不過是失去了今生的身體生命,但親近惡友,生生世世的安樂利益都要被摧毀。因此有智慧的人,應當遠離這些煩惱深重的惡友。


伴愚必然生,自贊毀他過,

好談世間樂,無義不善事。

與凡愚者親近交往,必定會導致自己犯下自贊毀他的罪過;並且喜好閒談世間的歡樂盛事,與一些無聊之事,傷風敗德的不善之事。

上述那樣惡劣的凡愚者,如果我們去結交,必然會導致眾多過失的產生。第一、愚笨者喜歡自贊毀他,長期交往,我們也難免染上這種惡習,吹噓自己而誹謗別人,或者稱贊親友,貶低譏諷敵方。這些都是凡愚者的本性,大家看看世間的歌功頌德,冷嘲熱諷,絕大多數都是如此,尤其是世間那些稍具學問地位者,自我吹噓、攻讦他人的言詞,充滿了報刊、書籍等,如果我們也身處其境,這種惡業也就難免時常發生;第二、“好談世間樂,無義不善事”,一般人對世間的名利盛事,終日追逐無有餍足,甚至於閒談言論中,也始終離不開這些瑣事:如何發財做富翁,如何出名,如何打擊怨敵,如何坑蒙欺诳等等,這些無意義的事和不善法,是世人茶余飯後談論最多的話題。如果遇到了這些人,開口、閉口很難離開這些話題,談來談去只有浪費時間,染污自己的相續。所以在修行的時候,最好不要跟這類人接觸。律藏中說:“恆不見愚夫,此乃為安樂。”《因緣品》中也說過:“凡愚如怨敵,恆得諸痛苦,不應見聞依。”在我們修行未達一定境界前,接觸凡愚如同遇到怨敵一樣,只會為自己帶來痛苦,所以不應見到他們,也不要聽到他們的聲音,自己於寂靜處為得二利而精勤修習止觀,只有這樣,對自己和他人才會有益。


是故近親友,徒然自招損,

彼既無益我,吾亦未利彼。

總之,和愚昧的親友交往過密,只會給自己帶來損害。他們對我的修行沒有什麼利益可言,我也不能給他們真正的利益。

總結上文數偈所言的內容,就是說一般修行人與凡愚親友交往有害無益,只會給自他雙方帶來損害痛苦。此處所說的凡愚,也即《寶雲經》中所說的九種惡知識:破戒者、邪見人、失威儀者、邪命人、樂愦鬧處者、多懈怠者、樂著生死者、違背菩提行者、樂居家眷屬者。與這九種人接觸過密,會給自己的修行帶來違緣、障礙,因而應敬而遠之,謹慎地對待。

對初學者來說,自己對治障緣的能力十分有限,如果親近這些惡知識,他們當然不會給自己的修行帶來什麼好處,而自己也無法使他們捨棄惡業轉入正道。既然對雙方都無益,不如先求獨善自身,尋求利益自他的圓滿能力,這才是穩妥的辦法。以前藏傳佛教中的修行人也有這種說法:“高僧大德的侍者應當有正知正念,不然對高僧大德的心也有影響。”有些很有名的修行人,本來他們的功德也確實是很了不起,但他的侍者與身邊那些經常親近的人,見解、戒律都不清淨,那些修行人也因此受影響,漸漸地失去了功德。如果沒有堅固的見解修證,像登地菩薩那樣,修行人長期與那些凡愚者來往,負面影響肯定是難免的。因此,我們理應有自知之明,當如世尊在《寶雲經》所說:“菩薩一切時處,應先遠離諸惡知識亦不對類,詣彼方所論世俗語,親近利養恭敬……雖樂遠離此惡知識,然不於彼發起惡心及損害意。”如法而謹慎地遠離一切惡知識。

“彼既無益我,吾亦未利彼”兩句,與梵文原頌有出入。原文是“以樂無惑心,獨自住靜處”:保持安樂而無熱惱的清涼之心,自己單獨安住在寂靜的地方。前輩的大修行人,如密勒日巴尊者已給後人親身示范了這樣的行徑,欲求真正的二利安樂者,一定要如實地追隨、繼承。


故應遠凡愚,會時喜相迎,

亦莫太親密,善系君子誼。

因此應該遠離凡愚俗情的羁縛,一旦遇上了,應和顏悅色地善待他們,但是不要過於親密,最好采取君子之交的不親不疏。

上面講述了與凡愚親近的種種過失,了知這些後我們應如教遠離,但在遠離他們時,應采取如法的手段。自己離開他們安住於寂靜處後,有時候還會有一些偶然的相遇,這時候,自己應保持大乘佛子應有的威儀,和顏悅色地對待,以應有的禮節接待他們,這些內容在第五品中都有過講述。但此時必須掌握分寸,不要過於親密,以免招來禍害,修行人與別人相接觸時,應穩重自持,不親不疏。無垢光尊者在《三十忠告論》中說過:“村落寺院以及深山等,雖住何處不應交親友,於誰相觸不怨亦不親,穩重自主即是吾忠告。”在世間,人們也崇尚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以清淨如水一般的心與他人相交,這種做法才能有益無害。有些人在與別人交往時,心中總要帶一些希求功利的企圖,因而初交往之時特別親熱,這種交往到最後注定要為雙方帶來損害痛苦,因為世間的一切都會顯現無常,對別人的希望越高,最後無常到來時,失望痛苦也就越深。對此,涉世不深的年輕人尤其應該注意,與誰相交也不要過於親密,但也不要太冷漠,保持平常而穩重自主的心態處世修行,今生定會過得安穩而富有意義。


猶如蜂采蜜,為法化緣已,

如昔未謀面,淡然而處之。

就像蜜蜂采蜜一樣,修行人為了維持修法而外出化緣,取得所需的衣食之後,便如同素昧平生,以平常心與他人相處。

修行人要維持衣食生活,就得從四處的施主中化緣,然而在與施主們打交道時,必須堅持“不怨不親”的原則,切不可攀緣。這個過程中,修行人應像蜜蜂采蜜一樣。蜜蜂在花朵中采集維生的花粉、蜜汁時,隨緣收集享用,收集受用完後,立即飛走,對花朵沒有什麼貪戀不捨的執愛,也不會有“這朵花很好啊,它能天天給我提供食物,我應該如何如何親近它”之類的分別念。蜜蜂隨意在花園中飛舞,遇蜜就采,花朵中如果沒有蜜汁,也不會對它有生什麼嗔心。自由自在地隨遇而安,對外境無貪無嗔,這種生活方式,修行人必須仿效學習。佛弟子為了修習正法,當然也需要維生的衣食等順緣,而這些衣食的來源,按本師釋迦牟尼佛的規定,自己不能親手去種糧食做飯等,只能通過托缽乞食,外出化緣而維生。現在南傳佛教地區像泰國、斯裡蘭卡、緬甸等這些地區的出家人,除了少數在無人深山中修持禅定者之外,都是每日定時托缽乞食,一般寺廟中都不生火做飯。在外出化緣時,也得像蜜蜂一樣,對外境不要有貪戀嗔怨,而應淡然相處,以平常質直之心相待,這樣才能防止因施主而對修行造成障礙。

《佛子行》中說:“為求利養相互爭,失壞聞思修事業,故於親友施主眾,根除貪執佛子行。”貪著施主的過患,眾多大德們都強調過,堪布根霍在講義中說:“現在末法時代,有些僧人把施主執為己有,有些施主把僧人執為己有。”這種現象也是較為普遍的弊病。如果一個凡夫修行人,長期與固定的施主們來往,貪執習氣難免增長,最後的結果對雙方都是一場災禍,藏族人的俗話說:“原來的師父現在成了丈夫。”其意思也就是指僧人如果貪戀施主家的財食,而經常交往,最後會還俗成家,墮入世俗之網。

施主們給修行人做助緣,供養衣食等財物,這當然是件善事,有些修行人可能因此會想:“某某施主天天對我作供養,我卻對他不冷不熱,這從人格上好像說不過去吧!”如果從世間法的角度去說,禮尚往來,“投之以桃”需“報之以李”,這種想法或許是有些道理。但我們修行人,不能從這個層次去考慮問題,施主對修行人作供養,修行人應按佛法去行事,念經回向功德,這樣才是真正的回報恩德,施主的供養也有了真正的意義。有些人不懂得佛法,用世間手段去為施主回報,這樣做很不如法,給雙方帶來的後果也不好。這一點我們應切實地注意,施主們經常給自己供養衣食財物,如果自己不如法行持,反而對施主有害,成了以怨報德。過去七佛中的一切勝佛曾說過:“猶如蜜蜂吸花汁,不壞花色而飛離,行者於城乞食畢,無貪無嗔而返回。”不管他人對自己如何恭敬供養,我們也應以佛法平等而行,這才是對自他都負責的利益行。

癸三、(絕斷貪於外財等世間):


吾富受恭敬,眾人皆喜我。

若持此驕慢,殁後定生懼。

我的利養豐厚,又受人尊重,很多人都喜歡我。如果因此而生起驕慢,死後一定難逃墮落惡趣的恐懼痛苦。

因往昔布施等善業的成熟,一些修行人在今世有著豐厚的利養,人們對他非常恭敬,很多人與他一見面就會生起歡喜心。就像當今有些大德,無論到哪兒,都會為人們所供養、恭敬,處處受到眾人的欽慕、贊歎,這都是往昔善業的果報。處在這種情況時,一般人稍不注意,很容易生起傲慢煩惱。雖然我們都大概知道一些不應生慢心的道理,如古德雲:“高如天人那樣快樂,不應傲慢。”然而這種對境現前時,無始以來熏習起的我慢煩惱,很難察覺與對治。自己作為一個卑微的凡夫,一旦生起慢心,今生來世無疑要遭受其害,因傲慢而造惡業者,在臨死時,惡業招感的惡報現前,那時候痛苦恐懼便在厄難逃。有些人靠一些狡詐的手段也得到了名聞利養,這種利養名聞是後世無盡的苦因,更不值得因此而傲慢。在律藏中有一個公案,說世尊在世時,樹林中有一群羊,其中有只羊喜歡吃不淨物,它獨自跑到糞堆去啃食糞穢,一邊還對那些享用青草的羊生起藐視。世尊告訴眾比丘:比丘如果依邪命而活,以非法的手段取得財物,恣意享用,並以此而生傲慢,輕視依正命而活的清淨比丘,也與此羊相同。一個人不管如何狡猾,或以某種世間功德,今世靠這些而得到名聞利養,實際上每一分享受都將招致無盡的痛苦。

《彌勒獅吼經》中說:“因多聞而傲慢,就會因此而放逸;因得到利養恭敬而傲慢,就會因此而放逸;因為所習學識和所獲資財而傲慢,就會因此而放逸。這是出家人因傲慢而生的四種放逸,如果誰具有這四種傲慢而生的放逸,將墮入地獄。”大家應如法省察內相續,不管自己因何種法生起了傲慢煩惱,都無疑要為此而付出墮地獄受苦的代價。因此,應時刻警醒內省,以如夢如幻的慧觀去觀待財利,徹底斷除貪執。


故汝愚癡意,無論貪何物,

定感苦果報,千倍所貪得。

因此,不辨利害得失的愚癡意識啊!今生無論你貪圖名聞利養等任何事物,將來必定會感得千倍所貪事物的痛苦報應。

貪執世間有漏財產有上述的巨大過患,可是眾生非常愚癡迷茫,根本不去辨別這些利害。對那些具足真實義利的善事,凡夫的心很難生起真實的信心與歡喜,而只要有名聞利養等對境現前,它馬上便生起貪執,一般人怎麼去對治也難以讓它捨掉這些。阿底峽尊者說過:“貪欲不得善趣樂,並將斷送解脫命。”貪執世間事物將完全斷絕解脫的機會,並帶來很大的害處,相對於所貪的事物來說,這種害處往往要超過千百萬倍,即使現在所貪的事物非常微小,它在後世所帶來的痛苦,也會是無法想象的慘痛而漫長。比如《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所說的黑馬喇嘛,他在前生貪執利養,貪圖享受短短人生中的小安樂,而後世卻為此墮入孤獨地獄,其痛苦之巨大、漫長,與他前世的享受比起來,差距無法計算。對出家人來說,如果今世不守持戒律,貪著享用施主的財物,這種過失尤為巨大,《佛藏經》中說:“破戒比丘,將於百千萬億劫中割截身肉償還施主;如果生為畜生,身常負重。這種比丘,連一根毛發千億分之一的微量供養,尚且受不了,何況飲食、衣服、臥具和醫藥。”不僅是破戒者,即使是持清淨戒者,如果不聞思修行、懈怠於善法,這種人享用施主的財產也將帶來後世痛苦,印度功德光尊者在《戒律根本頌》中說:“懈怠者,凡所取用悉成債務。”還有阿羅漢薩嘎拉尊者在《花鬘論》中說:“懈怠摧毀己善根,所享信財成債務。”此處的懈怠者是指戒行清淨,但不勤於聞思修習,不求上進的修行人,這種人今世所受用的信財在來世必定要償還施主百倍、千倍的財物,或轉生為施主的奴僕等低賤者來償還債務。所以,大家在受用信財、亡財時,一定要存觀這些教言,如果自己戒律不清淨,聞思修行不精進,那所吃的每一口食物、所穿的每縷紗,都會成為後世的無盡痛苦之因。


故智不應貪,貪生三途怖。

應當堅信解,彼性本應捨。

所以有智慧的人,千萬不要貪著外境財利,貪著這些將引生墮落三惡道的恐懼。應該堅定地相信了解:從本性來看,名利等事物都是應捨離之物。

貪執世間名利等事物有如是的大過失,因而能了知到這些的智者,不應也不會貪執名利。貪執名利者今生的修行無法成功,這一點大家可以現量見到。貪欲重的人今生會因所欲不遂而恆常處於懊惱痛苦之中,在後世,更會因此而招感墮落惡道的恐懼痛苦。佛在《增上意樂請問經》中告訴過彌勒菩薩:利養恭敬能引生貪欲,能毀壞修行人的正念,使人生起驕慢煩惱,斷送禅定和四無量心,將來墮入地獄、旁生和閻羅世界。能了知並相信這些教言的智者,想到這些過患,要斷除對名利的貪執也許並不困難(本頌中的頭兩句,在圖美仁波切、賈操傑大師的注釋中,並在上偈中解釋,而後兩句並入下偈中解釋,而在堪布根霍所作的注疏中是按四句偈作釋的,沒有分開與上下偈連起來作解釋。)。

對上述貪執名利的過患有所了知而生起斷貪之心後,為了進一步地斷除貪執,我們還應從另一個層次去了解:名利等世俗事物的本性即是應捨棄的。名聞利養其本性即是離散壞滅的無常法,如果它的本性是常有、可樂的法,那貪執它或許也說得過去,而實際上這些都是不可樂的無常法。同時名聞財利等也是如同水中月、空中花,無有任何實質的法,人們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去追求,最終也會如同夢中的買賣,實際中毫無所得。對此本性能生起堅定的信解,則能從根本上斷除貪執。


縱吾財物豐,令譽遍稱揚,

所集諸名利,非隨心所欲。

即使我的財物利養豐富,美名也傳揚十方,但是今生中努力聚集的名利,卻無法隨心所欲地伴我去後世。

上三偈已略說了貪執外財的過患,與捨離的方法,現在開始作詳細的引導。世尊在世的時候,南贍部洲的人們福德深厚,許多人如給孤獨長者一樣,財富多得可與多聞天子相比,但現在是五濁黑暗的時期,人們的福報已無法如以前那樣,現在即使是最富有的人,如比爾?蓋茨、李嘉誠等等,充其量也只有千百億美元的財產,遠遠比不上一個摩尼寶的價值。假如我們也能擁有這樣豐厚的財利,乃至與多聞天子一樣富裕,這些財物是否能隨自己的意願而轉,跟隨著自己到後世去呢?這顯然是無法辦到的事情。在名聞方面,如果自己有廣大的名聲,美名傳揚於四方,這樣的名聲實際上也是微不足道,而且與世界上其他名人比起來,也許還要差一大截。有些人稍有名利,就自以為是,這都是因為愚癡無知,目光短淺如井底之蛙而造成。一個人今生無論擁有怎樣的名聞財富,這些也不會隨他自心所欲而轉的,增財、守財及取得名譽、守護名譽的過程中,都會有著種種所欲不遂而不欲降臨的痛苦,到了他死亡之時,只有自己一人隨業風而飄蕩,不可能帶走任何東西。麥彭仁波切的教言中說過:“人死時,一己之軀尚無法攜行,何況名利眷屬呢?”一切名利之物都無法隨心而轉,它們只是在眾生迷亂心識前暫時藉習氣顯現的幻象,如同夢中盛事、空谷回音,這一切不值得去貪執,也不可能隨凡夫的心願而長伴不離。


若有人毀我,贊譽何足喜?

若有人贊我,譏毀何足憂?

如果有人毀謗我,那麼再多的贊美怎值得我高興呢?如果有人贊美我,那麼譏諷毀謗又怎值得我憂傷呢?

如果得到了他人的贊美,此時應把持自己,去反思這並不值得喜悅,因為在贊歎者的背後,世界上肯定有非常多的眾生對我不滿,在這種情形下,自己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如果因眼前所得的贊歎而洋洋自得,歡喜得昏了頭,這種人如同只見眼前的道路平坦無險,而忘了前途還有坑窪溝坎的險情一般,他的前途會十分危險。同樣,如果受到了他人的譏諷、毀謗,此時也不能因此而頹喪、憂傷,喪失信心勇氣。以全面的眼光看,雖然眼前有人譏謗,但其他還有很多人會贊歎、鼓勵我,因此自己根本不值得為那些區區的譏毀言詞而憂傷。而應穩重自持,轉逆緣為道用,坦然地面對譏毀,修習安忍。

《格言寶藏論》中說:“不因贊稱而高興,不因辱罵而憂傷,善持自之功德者,此乃正士之法相。”一個真正的修行人,理應具備這樣的法相,堅定而理智地把持自己,不為外境所動,只有這樣,修行才有成功的把握。藏族人常說:“人生之路漫長如同朝拉薩,高低不平的山嶺、河川必定會有的。”而修行之路更是如此,翻開那些成就者的傳記,沒有一個修行人是在一帆風順中成就的。每個人應省察自己,一定要做到善持自心,不為外境所牽轉,要不然修行絕無成功的機會。


有情種種心,諸佛難盡悅,

何況劣如我?故應捨此慮。

有情眾生有種種不同的性向和愛好,就連諸佛也難以使他們都稱心滿意,何況我這樣卑劣無能的凡夫呢?所以我應該放棄討好世人的念頭。

修行人在修靜慮時必須遠離塵世,與凡愚俗人盡量少交往,萬一遇到種種誹議,自心也應不以為慮,而穩重自持。因為世間每一個眾生,其根基、意樂、性向等各方面都不相同,甚至連斷證功德圓滿的諸佛,也難以使每一個眾生都心滿意足。本師釋迦牟尼佛出世時,雖然本師具足無比的智慧福德,寶相莊嚴無比,能遍知一切眾生的根基意樂,具足不可思議的方便善巧與神通,但當時仍然有眾生對佛不恭敬,像提婆達多、善星比丘、眾多外道等。大家看《賢愚經》,經中記載著外道六師與世尊辯論、比賽神通時,對世尊不滿不心服的外道徒成千上萬。其他的經典中也記載著有不少人對世尊進行誹謗、生惡心等,世尊在經中也親口說過:“世間於我有信心者,其數量如同指尖上所沾之微塵,而未有信心者,如同大地微塵。”既然絕大多數世人對功德圓滿的佛陀,都那樣不滿意,一個低劣的凡夫,怎有可能一一取悅他們呢?寂天菩薩在此說他是一個低劣無能的凡夫人,因而應斷棄討好世人的念頭,不為世人的譏毀贊譽而擾亂道心,這當然是他的謙虛之詞。但相比之下,作者這樣的大成就者尚作如是抉擇,我們末法時期的凡夫修行人,該如何去修持,也就很清楚了。度化眾生確實非常重要,但首先應當觀察自己的能力,明智地遠離散亂,先作調伏自相續的修行。要不然你處在世俗中總想取悅世人,自心一定會為此而散亂不堪,根本不可能得到什麼功德。

大家對自己的日常生活稍作觀察,也可以發現,自己做任何事時,想讓周圍的人都稱心如意,這是不可能的。無論自己行事如何依法依理,周圍不滿意而非議的人總會出現,像這樣的凡夫連佛陀也難以取悅,那我們又何必去迎合他們呢?走自己的路,任他人去評說吧,修行人應拋棄一切塵緣顧慮,於寂靜處依止善知識,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地走向解脫。


睥睨窮行者,诋毀富修士;

性本難為侶,處彼怎得樂?

世人對清貧的苦行者非常蔑視,對利養豐厚的修行人,又經常诋毀;凡愚的本性就難以結為法侶,和他們在一起,怎麼能得到真正的快樂呢?

世間凡愚一方面難以取悅,另一方面,與他們相處,始終是不離痛苦及苦因,而得不到快樂。在世間凡愚者的眼中,修行人始終不會是那麼完善,如果是一個生活清貧修持苦行的修行人,即使他的人格、戒律、修證方面都很好,凡愚者仍會非常輕視他,而且往往會口出輕蔑的言辭:“此人連食物都吃不飽,像乞丐一樣,還裝模作樣做什麼!”“這個人真可憐,前世不積福啊……”然後當他們見到一些因往昔善業成熟而受用圓滿的修行人時,馬上又會生起嫉妒進行誹謗:“這種人,到處騙取錢財,算什麼修行人”,“他處尊養優,貪圖享受,一點修行也沒有……”如是大肆譏毀。總之,凡愚者的本性即是如此,很難以交往,他們的相續就如同污水坑,任何事物映現於其中,都會顯得污穢不堪。同樣的外境,如果以清淨心去觀待,一切都會顯得清淨而圓滿,如果以凡愚者的不淨心觀待,一切都會變得不清淨不如法。因而,這種凡愚者的本性即是不堪交往的,如果與他們相處,如同《善逝入境經》中所說:“猶如住於猛獸中,始終不可得安樂;如是依止凡愚者,亦無獲得喜樂時。”與凡愚者相處,如同與猛獸相處,始終少不了煩惱違緣,今生後世的安樂全部都會毀壞,而只有沉溺於痛苦的汪洋中。

作者的這番教言,一方面是規勸我們在修行時,應遠離世間的凡愚,另一方面,我們也應理解:作為修行人,必須從內相續中,斷除那些“難為侶”的凡愚習氣。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說過:“心中有煩惱分別念,就如同家中有位潑辣的妻子,始終得不到安樂。”大家好好反省,自己身已離俗修行,但內心是否已遠離了世俗凡愚的習性呢?有的人無論與誰都無法和睦相處;有些人一開口就是說別人的過失,對高者誹謗,對低者蔑視……對照省察自身,如果自己有這類毛病,那麼作者所說的凡愚,並非是指他人。修行人必須從外境上捨離世俗凡愚,從內心之中,也要斷除那些給自他都會帶來痛苦的凡愚習性,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安樂。


如來曾宣示:凡愚若無利,

郁郁終寡歡,故莫友凡愚。

如來曾經開示說:如果不能得到所欲的名利,愚癡的凡夫就會悶悶不樂,因此不要與凡俗之輩交往。

本師釋迦牟尼佛在佛經中多處開示過,對愚癡的凡俗者,除了讓他們得到所欲的名譽利益外,其他沒有什麼辦法令他們生起歡喜。這一點稍有社會閱歷的人,應該很清楚,世間人的人生哲學即是自利至上,與別人交往辦事等,如果對自己有好處,他們便樂意進行;如果看不到什麼甜頭,他們便不理不睬,甚至很不高興。而他們所能看到的好處,只是暫時的五欲安樂,為了這些不離苦谛的暫時快樂,他們不憚以種種非法手段去巧取豪奪,如果得不到,他們便垂頭喪氣、傷心、憂郁、痛苦絕望,對這樣的凡愚之輩,尋求出離的修行人怎麼能去交往呢?佛陀在《月燈經》中說:“凡夫不可為親友,雖與彼說如法語,意不信從生嗔恚,現前顯示凡夫行”,“雖久交近諸愚夫,後時仍復成疏遠,愚夫體性既廣知,智者於彼不依止。”尤其現在是末法時期,我們的福慧淺薄,而環境更為惡劣,這種時代一定要遠離世俗凡愚到寂靜處去修持。在《勸發增上意樂經》(即《彌勒菩薩請問經》)中,佛告訴彌勒菩薩,菩薩乘的善男子、善女人,在未來正法將要滅絕的最後五百年中,“應捨離愦鬧之處,住阿蘭若寂靜林中,於不應修而修行者及諸懶惰懈怠之屬,皆當遠離。但自觀身不求他過,樂於恬默,勤行般若波羅蜜多相應之行。”

在此處,一些人可能有些疑惑:本論前面的內容中強調過,大乘修行人必須要令有情歡喜,要發心度化眾生,以眾生的利益為重,不能捨棄眾生等等,現在又說要遠離世間凡愚,那麼前後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其實並不矛盾。前面所說的,是要求我們在意樂方面,必須要以利益眾生為主,而此處則說倘若自己在初修時與自私自利、煩惱深重的凡愚交往,那麼不但不能利益他人,自己也會墮落。大乘修行人必須按次第而行,首先發起願菩提心,進入大乘,如法地依止善知識,聽聞佛法,斷除增損疑惑而求得正見,然後安住在寂靜處精進修持。有些人以為,遠離世間眾生會違背菩薩戒,這其實也是沒有理解菩提道次第而產生的非理之念。龍樹菩薩在《菩提心釋》中說過:“利他雖無能,常存此意樂,懷此意樂者,即是行利他。”在初學佛法時,真實利益他人的能力是沒有的,此時為了防止自己受到染污而退失發心,暫時遠離凡俗,安住於寂靜處修持大悲心、願菩提心等,其實也在行持利他的善法,這樣怎麼會違背菩薩學處呢?

無垢光尊者說過:“現今時惡人橫野,靜處精勤成自利,如翼未豐不能翔,不具神通難利他。應修自利心利他,散亂愦鬧魔誘惑。”我們作為五濁黑暗的末法修行人,對此應當高度的重視,自己沒有一定的修證前,當勵力於寂靜處修持。當然,如果自己有了不為外境所動轉的修證功德,那時廣轉法輪,度化眾生也是義不容辭的。漢地的道源法師以前與章嘉活佛,為了募化大藏經的經費而在台灣相處過一段時間,當時天氣非常熱,道源法師穿上最薄的衣服,也是大汗淋漓,只得不停地搖扇子,而章嘉活佛雖然穿著厚厚的皮衣,仍悠然安坐,似乎毫無炎熱的感受。道源法師見狀就問:“活佛,你一點也不熱嗎?”章嘉活佛只是輕輕地回答說:“心靜自然涼!”真正的大德,外境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有影響。我們如果不能使內心保持清涼之境,那麼自己去投身於熱惱的世間,後果也就難以預料,所以諸人當量力謹慎而行!

癸四、(斷已依止寂靜處):

離開世俗親友後,為了徹斷世俗的羁絆,修行人一定要依止寂靜的環境。因為如果周圍的環境清靜安寧,自己的身心就會自然得到清淨,這也是一種很奇妙的緣起。本師釋迦牟尼佛當年示現依寂靜處的苦行而得成就,後來的成就者們也依此緣起而得甚深的證悟,作為後學者,必須去追隨成就者所走的路,遠離鬧市依止寂靜之處。那麼寂靜之處有哪些殊勝功德呢?


林中鳥獸樹,不出刺耳音,

伴彼心常樂,何時共安居?

山林中的樹木、飛鳥和走獸,不會發出刺耳煩心的言詞聲音,與它們相處,內心會非常安樂平靜,何時我才能和它們一起快樂地安居?

遠離鬧市的山林寂靜處,會讓修行人得到殊勝的友伴。修行人與世俗凡愚交往有種種過患,而安住於寂靜山林中時,不但沒有這些帶來過患的凡愚,還會有十分殊勝的友伴,相處時能引生種種安樂。在山林中,有許多秀美而散發出芳香的樹木,像松樹、柏樹、白桦、橡樹等等,它們的氣息清新芳香,令人精神振作安寧;在寧靜的林中,各類飛鳥或展翅飛舞,或淺吟高歌,盡情地享受著生命的歡樂;而種種走獸的嬉戲競奔,更能增加山林中的祥和與安寧的氣氛。樹木、鳥獸,它們不會像世間凡愚者那樣,對修行人評頭論足、譏諷誹謗,也不會虛偽地吹捧,制造那些種種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處在寂靜山林中,修行人心情輕快而安詳,對佛法的信心、對眾生的悲心也會增上。在那些大修行者的傳記中,大家可以多處看到他們安住山林與鳥獸為伴的描寫,如泰國的《尊者阿迦曼傳》中說:“晚上,森林裡各種動物的叫聲常是隨處可聞的。對於一個頭陀行的比丘而言,這種叫聲總是令人感到寧靜與悲憫。它們不像人類制造的聲音,不會打擾他或分散他的注意力……黃昏時,他走回山洞,欣賞著各種動物成群地自由漫游在那片沃野上,氣氛非常祥和。”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從繁華城市中來這兒的,對此也有切身的體會。在這樣寂靜的聖地中,友伴全是清淨的善知識、金剛道友,周圍有飛鳥、野兔、牛羊等和睦相處。自己耳邊所聽聞的是清淨法音,與大自然的鳥語風鳴,這種環境對修行有著極大的加持和促進,是修行人理想的修法環境。

像這樣有殊勝友伴的環境,我們已得到者應珍惜,沒有得到者應發願得到。你們常住於學院,可能對此有些熟視無睹的感覺,然而對那些只能偶爾來學院參加法會者來說,他們對這塊寂靜聖地很向往,可自己又沒有脫離世俗的種種纏縛,身不由己,在這兒享受幾天輕松、清淨的日子後,又不得不回到那種熱惱不安的環境中,內心非常痛苦。

有些人剛剛修行,就想離開善知識,一個人到誰也見不到的深山中去,在聞思沒有到達一定的程度前,諸佛菩薩們在任何經論中也沒有作這種開許。作者在此處所作的勸住山林,我們應全面地理解,此處是講解靜慮的修行次第,在正行之前必須要遠離世俗的干擾,安住於寂靜處,靜慮才有修成的可能。但在修靜慮度之前,對戒律、經論教義必須要有一定的聞思理解,否則相續中沒有一定的見解,也不知修法竅訣,一個人在山林中盲修瞎練,只有是自討苦吃而已。法王如意寶在傳授教言時也反復強調過:“無聞思智慧即住於靜處的愚人,諸多鬼女妖魅隨時都會加害……”在選擇修法的寂靜地時,大家也要注意,最好是選擇具殊勝加持的聖地,或有持明成就者修行過的名山古剎,這些聖地對自己的修行有眾多的加持與助緣。否則,有些地方很險惡,一般的修行人去住,會有很大的違緣。如何觀察靜處的方法,在蓮師的《密咒寶鬘論》和恰美仁波切的《山法集》中都有詳細的說明。


何時住樹下,巖洞無人寺,

願心不眷顧,斷捨塵世貪?

何時方移棲,天然遼闊地,

不執為我所,無貪恣意行?

何時我能心無掛礙地安住在樹蔭下、巖洞中或無人干擾的寺廟裡修行呢?但願我的內心不再眷念家宅和親友,斷捨一切對塵世的貪欲。何時我才能遷居於遼闊的自然環境中,不執著它是我所擁有的地域,心無貪執而自在地修行。

寂靜處的大樹、巖洞、無人寺等這些住處也有其殊勝之處,以這些地方為住處,可以幫助修行人斷捨對塵世的貪戀。以大樹所蔭蔽的地方作為住處,對印度等熱帶地區的修行人來說,是很普遍的。在泰國等南傳佛教地區,現在仍然有許多頭陀終日在大樹下坐禅;有的人在樹下用幾片芭蕉葉支起來,做一個簡單的茅棚,用來作為禅修的地方。巖洞,是全世界各個地方的修行人所喜好的住處,歷史上眾多大成就者,如密勒日巴尊者、無垢光尊者都是以山洞為禅室而長年苦行,山洞的殊勝助道作用在他們的著述也是屢有論述。還有寂靜處無人打擾的寺廟、阿蘭若,深山一人一寺一坐具,這也是修行人修法的良好環境。修行人安住於這些環境中,與遼闊的大自然渾然無隔,遠離人世那種充滿擁擠與爭奪的狹隘空間,自己的心也會變得廣闊而清明,對住處再也難以生起“這是我的住所,那是他人的住所”這類分別執著;也不需要對住處掛念顧惜“這是我花了多少錢財、力量才建造起的住所啊”,這類貪著念頭根本無從生起。自己在住所方面無牽無掛,可以自由自在地隨意而至各處修法,從內心斷除對世俗貪執的無明習氣。

在《學集論》中,廣引了《月燈經》、《寶雲經》、《寶積經》等經典中的教證,詳細闡述了寂靜處的功德。《三摩地王經》中說:“若人無喜亦無憂,則彼恆常心安樂,比丘若喜住山林,即能親享此妙樂。不取諸物為我有,遠離一切諸執著,猶如犀牛獨去來,似風暢游虛空界。”作為修行人,我們現在應當努力聞思佛法,發願將來也能得到這種良好的修法環境,迅速證得“如風游空”的自在境界。


何時居無懼,唯持缽等器,

匪盜不需衣,乃至不蔽體?

何時我才能無憂無慮地在山林中安居,只攜帶著缽、濾水器等幾件必需的用具,身著匪盜也不會要的糞掃衣,自在灑脫乃至於不需要作任何遮蔽、藏護。

修行人安住於寂靜處,可以遠離世俗的一切畏懼,享受殊勝的資生之物。在《寶雲經》中說,出家菩薩為了擺脫處眾愦鬧怖、合集怖、貪嗔癡怖等三十一種不善作意怖而住阿蘭若,精進修持斷除我與我所的計執,能得到如同阿蘭若處的草木樹林不驚不怖不畏一樣的無懼心境。修行人住在這種無懼的處境時,除了三衣、缽盂等必需的用具外,其他任何物品也不用掛慮,而缽盂、濾水器等物品,與頭陀行者身上的糞掃衣,盜賊們也不會搶奪、偷盜。這樣行裝簡便的修行人,也就不會有世間俗人那種為資生財產而生的掛慮分別,也不需要為身外之物作任何防護、保存的瑣事。有些大瑜伽士在山林中修行時,由於多年苦行,原先進山時所穿的衣服早就破爛無存了,而他們也證到了無有分別的自在之境,已不需要任何衣物來掩飾,像這樣的修行人,確實是十分自在而超脫塵俗的。去年我去泰國時,在森林中看到過不少修頭陀行的比丘,他們除三衣、缽盂、錫杖外,其余什麼也沒有,整天在樹下,芭蕉葉搭蓋的棚中修持禅定,一生中都保持著這種清淨的生活。那兒有很多比丘以金剛跏趺的禅定坐勢在樹下圓寂,後人也一直保存著他們的遺體。漢地九華山肉身宮保存的無瑕禅師肉身,也是在禅師圓寂後數十年,才在他苦行的山洞中發現的,禅師於一生中遠離塵俗,以清淨苦行譜寫著修行人的超脫與自在,也鼓勵著無數的後人去追隨。

《七童女因緣經》中說:“剃除須發已,身披糞掃衣,寺宇寂靜處,何時我安居?目視轭木許,手持瓦缽器,何時行無失,挨家乞施食?不貪名利敬,去除煩惱棘,何時心清淨,成就供施田?何時草地起,著衣霜濕重,飲食極菲薄,於身無貪著?何時我能臥,猶如鹦鹉綠,樹下柔軟草,安享現法樂?”身無余物,無貪而修行,這是每一個修行人應履行的道路。現在我們雖然暫時沒有能力去如是實行,然而這些教言讀起來,也能從內心得到一種清涼的慰藉吧!我總想如果只是在口頭上講佛法,而不能真正的從內心對這些教言產生共鳴,在實際行動上深刻體會,那麼並無多大的收獲。《入行論》中這段教言,如果是一個真正尋求出離的修行人,是一個真正的捨事者,聽後一定會由衷地生起對寂靜處的向往,對那種清淨生活感到無比的清涼。希望你們反復去思維這些教言,藉之也可以對照檢驗出各自的出離心吧。


何時赴寒林,觸景生此情:

他骨及吾體,悉皆壞滅法。

何時我能赴往屍林,觀看屍林中的慘景而生起深切的認識:他人腐爛的屍骨與我的身體,都一樣是無常壞滅之法啊!

無始以來的串習,使眾生對自身有著強烈貪執,為了斷除這種惡習,諸佛菩薩高僧大德為修行人開示了許多方便法,其中對初修者最有力且容易相應的方法,便是到屍林去修不淨觀。寂靜的屍林中,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骨,修行人安住在這樣的環境中,對照實物反復觀修,對自身一定會生起無常的定解,而斷除身執。在古印度,屍林都選擇在遠離人煙的荒野中,有些修行人要去屍林中修行,不得不長途跋涉,而我們現在條件很好,翻過西台頂就可以很自由地觀看天葬,觀看遍地的枯骨。《四念處經》中開示說:“如果在墓園中看見一具腐爛的屍骨,只剩下骸骨、血肉、筋腱,那麼比丘應將自身與之相比而說:誠然我們的身體也是這種性質,也有這種結局,無可避免。”我們看著那些腐屍爛骨時,一面要對照觀想自己的身體,這二者的結構、組織、性質,其實並無區別,不管自己的身體有多麼健壯、充滿活力,然而它的本質與屍林中那些屍體完全相同,由皮肉骨血等三十六種不淨物所構成,同樣都是無常壞滅之法。自己面對這種血淋淋的事實,反復去觀修,一定能從內心深處生起此身無常易壞不淨的認識,有力地斷除身執。南傳佛教地區的修行人,對這種修法非常重視,在泰國像阿迦曼尊者、佛使比丘、阿姜 ?查尊者等眾多的成就者,在這方面有許多教言,大家可以去認真參閱。印藏兩地所傳的“斷法”中,也要求捨事者在一百個不同的屍林中修法。歷史上如嘎繞多吉尊者、蓮師、龍樹菩薩等成就者,都在許多屍林修持過禁行。

根霍仁波切說:“看見死人的骨架和腐肉,自己應該思維,這些人活著時,無論他怎麼愛護、執著身體,但是現在呢,無有例外地都變成了這種丑惡的爛骨架了。我現在的身體,也與此相同啊!一旦死去馬上就會變成這樣……應從內心深處對自身生起不同往昔的感受和認識。”所以,我再次勸告大家,有條件時一定要珍惜,應該經常去屍陀林觀修,使屍林中那些腐屍爛肉、遍地的枯骨、爛衣服,還有血污、臭氣,在自己的相續中扎下根,時時憶念這些淒慘的景象,身執一定會漸漸淡薄下來。我先後去過印度哈哈屍林,泰國的壽邁屍林,漢地五台山的清涼屍林,西藏的色拉大屍林等,這些地方使自己觸目難忘,對自己的修行有過很大幫助。


吾身速腐朽,彼臭令狐狼,

不敢趨前嘗,其變終至此。

我的身體很快就會死亡、腐朽,它的臭氣使貪食腐肉的狐狼,都不敢趨前品嘗,這樣的無常變壞結局最終一定會降臨啊!

在靜寂的屍林中,觀看屍體腐壞的樣子,修行人可以很自然地想到:這種無常變化的結局,毫無疑問地也要降臨在自己身上!死人的身體停放幾天後,馬上就會膨脹、腐爛,散發出惡臭,尤其在夏天,我們可以在屍林中看到,很多屍體都是青淤色,惡臭沖天,連饑餓的禿鹫和野狗都不願意吃。雖然這些動物天生就貪食腐肉,但對那些過於腐臭的屍體,它們也不敢品嘗。人的身體確實是臭穢的大聚會,能臭到連最愛吃不淨臭肉的豺狼、狐狸、禿鹫都不敢品嘗,如果能經常憶念起這一點,我們還能如往昔那樣貪愛身體嗎?

在《學集論》中,引用了世尊對普賢菩薩所作的開示:初學菩薩應到屍林中觀看腐爛的屍體,觀看死人的屍體在第一天、第二天……乃至多天中的不同腐壞狀況,見到腐爛惡臭的屍骨,心中應當如實生起自身不例外之想,生起二者本質無別之定解。在小乘的禅修法中,有不淨九相、白骨觀、四大源觀等多種不同斷除身執、貪欲的修法,欲想詳細了解,可參閱《俱捨論》、《清淨道論》等經論。

不管你對自身有多麼貪愛,如果真正能生起不淨與無常必壞的定解,貪愛心一定可以息滅,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中說過:“若得不淨觀,此心自然無。”只要成就了不淨觀,貪愛之心自然就會消失。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說過:“哪怕我們身體中的不淨糞漏出來一點點,周圍的人也會馬上生起厭煩心。”臭穢聚合成的身體,根本沒有值得貪執之處,而要迅速生起這樣的認識,我們必須到靜寂的屍林中去,安住於其中,必然會生起定解而捨棄身貪。


孑然此一身,生時骨肉連,

死後各分散,何況是他親?

自己孤零零地獨身來到世間,出生時骨肉本是連在一起的,可是死亡之後也得各自分散,更何況是個體相異的親友呢?

面對四分五裂的屍骨,修行人自然會生起無常的感歎而從內心厭離世俗親友。我們人從生下來至死亡間,時刻不離的只有身體,在世上沒有比這更親密的了。但死的時候,也不得不捨棄這個身體,一生中親密相連的骨肉,丟在屍林中過不了多久,便四分五裂,化為塵土……自身尚要如是完全分離,更何況是個體不同的親友呢?華智仁波切說過:“高僧大德們在死亡時,也帶不走一個眷屬。”那凡夫人更不可能與親友長久相伴不離了。既然這種分離的結局無可逃避,那自己在活著時,無論怎樣去貪執親友最終也一無所得,因而自己不如趁早離開他們的牽纏,專心修持正法,這樣才是對自他都有利的善舉。

很多人不願到寂靜處修學正法,其原因就是貪執親友眷屬,總是替他們擔憂:“我走了,家裡的人怎麼辦呢?我實在捨不下他們啊!”這類分別念實際上沒有任何意義。人都是由自己的業力而決定著命運,並不會因你一個人的照顧而決定他們的生活好壞,而且不管如何,自己最終要與他們分手,他們也必須獨自生活。我們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身體尚且要分離,骨肉也會四分五裂,化為各自不相連的微塵,更況親友呢!而且即使是在活著的時候,有時也不得不一別永隔,不能見面。所以真正的智者,他不會貪戀朝朝暮暮的世俗親情,而將自身完全投入於善法的修習,這樣才能證得利益眾生的無上果位,將一切親友眾生都引導至永無分離的法界安樂宮!


生既孤獨生,殁復獨自亡,

苦痛無人攤,親眷有何益?

生時,自己孤零零地出生,死時也只能獨自死亡。自己的苦痛無法代受,這樣的親友眷屬有什麼利益呢?

我們在來到人世的最初之時,赤條條地獨自出生,在死亡之時,也是赤手空拳獨自步入中陰。在這個過程中,完全是依自己的業力而獨自飄蕩,各自以業力所感的苦樂,與他人無關,如果自己的業力成熟了,有再多親友給予幫助,也不可能有改變。特別是在死亡時,不管親友們有多麼關懷,然而由於業力的不同,他們不可能替自己分擔絲毫的痛苦,《王教經》中說:“人在臨死亡時,父母兄弟眷屬不能代受絲毫苦痛。眾生生也孤單,死也孤單。”既然如此,自己貪執親友有什麼意義呢?如果為了貪執對自己解除痛苦毫無幫助的親友,而放棄修習善法,那麼對親友不但無有利益,自利也會喪失殆盡。藕益大師說過:“世情斷得一分,佛法只有一分得力。”作為修行人,能將世俗的迷亂感情斷除一分,就會在菩提道上前進一步。經論中經常說:“斷一分煩惱,證一分菩提。”相反如果不能斷除貪執煩惱,自己的修行很難有進步。弘一大師也說過:“世情一定要看淡,要看破。”我們首先要了解自己生死苦樂,只能獨自承受,親友對自己毫無幫助,以此而看淡世俗的親情。漸漸斷除了這些世俗情感的羁縛後,自己也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遠離世俗,安住於寂靜深山修習禅定。

我們如果想要做個真正的修行人,必須做個不懂世俗情感的癡漢,一方面對親人要幫助,因為畢竟有共同的業力,投生在相同的環境裡,所以應該合理合法地給予幫助;另一方面,在內心要斷除過分的貪愛執著,不要因他們的事情而耽誤修法。當然,這種情感不經過一番錘煉、升華,很難淡薄下去。在《如何面對痛苦》中作者提到,他小時候與慈祥的祖母相依為命,後來祖母去世了,雖然這件事讓他很難接受,但以佛法的加持,自己最終仍能坦然地面對。我也曾有過這種感覺,小時候我曾想過:如果父母親離開了人世,我肯定不能再活在人間,一定要去尋找他(她)們。然而由於大乘佛法的加持,十幾年的磨練,在遇到父親等親人一個個離開自己時,我內省自心,這些並沒有能牽纏困擾自己,反而在某些方面推動著自己。希望大家在這方面牢牢把握,為了不讓親情毀壞自他的解脫事業,在平時應堅毅地面對,以殊勝的佛法去斷除對親友的一切貪執。


如諸行路客,不執暫留捨,

如是行有道,豈應戀生家。

好比那些過路的旅人,不會貪著暫時歇腳的房捨;同樣在三有中漂泊流浪的人,豈應留戀偶爾一遇的親友和家園!

我們都曾在外地旅游過,旅途中,免不了要在旅社作短暫的休息,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對旅館絕不會有什麼我所之類的貪執和留戀。同樣,我們漂泊三有輪回的旅途中,自己的家庭、親友眷屬等等,也只是輪回旅途中一個個暫時的驿站,短短瞬間便會離散而去,如果自己貪執這些暫時的驿站,那是極為愚癡的行為。自己和親友緣合而聚,緣盡則散,此中並沒有什麼值得執著的常有不變法。緣聚時,昔日毫無交往的陌生人,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會成為至親的眷屬朋友;緣盡時,往日恩愛無比的親友,也會成為仇敵。

在旅途中,無論在旅館中、還是車船上,遇到一些談得投機的人時,大家都會高高興興,談笑風生,但很快就會毫無貪戀地告別,各奔東西;在三有輪回中,也應秉持同樣的態度。今世投生的驿站中,暫時相遇的親友,如同偶爾相逢的旅客,一個個很快就會離散,自己應盡量與他們和睦相處,而不應生起貪執。如果自己對這些暫時相逢的親友、家園戀戀不捨,這與那些在旅途中貪執偶爾相逢的人一樣愚癡可笑,唯有給自己帶來痛苦而已。印度的大成就者單巴桑吉說過:“夫妻無常猶如集市客。”家眷親友如同集市上暫時相遇的人一樣,很快就會分散,這種無常法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價值呢?《佛子行》中也說:“長伴親友各分離,勤積之財留後世,識客終離身客店,捨棄今世佛子行。”捨棄現世親友等一切貪執,才是真正的佛子行為啊!

藏地以前有一些高僧大德說過:“外面的魔並不可怕,家裡的親人才可怕。”在現在這種時代,家中的人確實是修行正法的大障礙。在座有數百位修行人,你們的出家修行有幾個人得到了親人的理解支持呢?如果要完全順從親友的想法,可能沒有幾個人能到這兒來聞思正法。所以,大家對那些在輪回中萍水相逢的無常親友,不要抱持著貪戀不捨的態度,應盡斷貪執,遠離他們,獨自走上修習正法之大道。


迨及眾親友,傷痛及哀泣,

四人掮吾體,屆時赴寒林。

等到死亡時,親友們都會圍著我哀傷哭泣,然後四個人扛起我的屍體,送往屍陀林,既然最終難逃此結局,為何不趁早上那兒修行呢?

如果現在捨不得離開親眷,去屍陀林修習禅觀,最終也難逃死亡的結局。那時候,親眷們圍著自己的屍體無論怎樣悲傷、哭泣,但過一段時間,一定會把屍體抬到屍林,扔在那兒便不管了,這是世人誰也難逃的厄運。不管你對親眷們有何等貪戀,到死亡之後,他們絕不會留戀你的屍體,哭哭鬧鬧一段時間後,便會將屍體處理,進行天葬、土葬、火葬等。在古印度,人們一般采用的是天葬,屍體用布匹、草席裹著,或裝在棺材裡,用四個人抬著往屍陀林裡送,親眷們則在後面哭哭啼啼地跟著。那時候,自己的中陰身也會因此而懊悔痛苦,憂惱難當。既然最終難逃與親眷們分離,獨自躺在屍陀林中的命運,而且貪戀親友眷屬者,最後一定會導致自己與親眷們的徒然悲傷,那不如現在主動地捨棄親眷,自己安住在屍林中修持息滅苦痛的正法。

在死亡的時候,如果有些不懂佛法的人,在旁邊哭哭鬧鬧,死者的心會被擾亂,即使死者在生前有一定的修行,那時候也可能對他的往生、投生帶來巨大的障礙。親人在臨死者身旁的哭鬧,或對其身體的觸動,也會給死者帶來痛苦,現在有很多再生人(死而復生的人)都向人們證實了這點。有些人死而復生後,意識到了輪回因果的真實性,也意識到了自己最終會死亡的結局,因而積極投入了修學佛法,主動尋求出離。爐霍縣城中學的孫老師,有過死而復生的經歷,他經常將臨死經歷告訴身邊的人,使同事們都走上了學佛的正道。在色達縣醫院,也有過一位叫葉米米的人,在病床上死而復活,真實認識到了靈魂後世的存在,並以他不平凡的經歷教育了許多漠視靈魂與輪回的人。我想如果每個人都能親身經歷或受到他人的影響,而明白自己必死的結局,明白輪回因果的存在,就一定會從內心生起厭離輪回之心,主動去尋求正法。


無親亦無怨,只身隱山林,

先若視同死,殁已無人憂。

所以我應及早離開親友和怨仇,獨自一人隱居寂靜的山林中修法。如果親友們認為我早已不在人世,那麼縱然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傷痛哀愁。

既然自己必然會被親友們拋棄在屍林中,那明智者應在這種悲慘結局到來之前,自己主動地離開親友,到寂靜的林中去修持正法,這樣在親友們的心目中,會覺得自己早就死了。有些修行人拋棄家園親人,一直安住於寂靜處修法,家人也不知他的死活與下落,時間稍長,也就不會掛念他,不會再替他憂慮。修行人在寂靜處獨自享受著正法甘露的安樂,而寂然捨棄肉身時,周圍也沒有人嚎啕大哭,傷心悲愁。密勒日巴尊者在《山居滿意歌》中唱道:“既無親朋為掛念,亦無仇怨相牽纏;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親朋不顧我將老,兄妹莫認我死期;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我死悄悄無人知,我屍鳥鹫亦不見;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我屍一任蒼蠅食,我血一任蟲蛆飲;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洞內死屍無血痕,洞外杳然絕人跡;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我屍周遭無人繞,我死不聞人哭嚎;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我行何方無人問,我止我住無人知;如是死於崖洞裡,無悔無恨心滿意。無人寂靜崖洞處,窮人所發此死願;為利一切有情故,祈佛加庇使圓滿。”能安住於寂靜處精進修法,在死時不但沒有他人為自己傷痛哀愁,擾亂臨終的修法,以此自己也會沒有後悔、畏懼的痛苦。


四周既無人,哀傷或為害,

故修隨念佛,無人擾令散。

臨終之時,身旁既無人痛哭或前來傷害,所以當我修習隨念三寶等正法時,不會受到干擾使自己分心散亂。

寂靜無干擾的環境,是修行人在臨終時最佳的往生條件之一。在清淨的無人山林中,獨自一人面對死亡時,四周既沒有親戚朋友的哭害,也沒有仇恨怨敵的加害,自己可以無憂無慮地觀修往生竅訣。如果在家中或者醫院裡,這種條件很難具足,親戚朋友或醫生的吵鬧,兒女後代為財產而爭吵,這些鬧劇經常會在那些臨死者身邊發生。亡者在這樣的氣氛中,不但無法修觀,而且很容易產生貪嗔煩惱。藏地很多修行人到了臨終時,自己會找一處清淨的寺院或山林,離開親友們去迎接死亡。在安多、康區一帶,老人們如果覺得活不了多久,就會盡快到寺院中,在僧眾的修法幫助下迎接死亡,人們經常有這種說法:“啊,某人沒有活的希望了,該去寺院了。”

在良好的修法環境中,臨終者可以不受干擾,保持著對上師三寶的信心,在清明的境界中隨念佛陀正法。《寶燈經》中說:“臨終隨念佛,指向佛陀像,贊頌皈佛偈,此人獲佛光。”臨終者如果能隨念佛陀,並有善友在旁邊為他指示佛的莊嚴寶像,為他念誦贊頌皈依佛的偈文,這時他一定會得到佛的加持。《月燈經》中說:“身口意清淨,恆時贊歎佛,不斷修行者,日夜見怙主,一旦受病危,或遭死亡苦,不失憶念佛,痛苦不被奪。”安住於寂靜處精進修持正法者,日夜恆時不離怙主,他在死亡、病危之際,不會失壞正念,臨死的痛苦不會奪取他的修行境界。律藏當中也說:“恆持清淨戒,精進修行者,臨終無憂愁,如火中解脫。”具多聞持淨戒而安住靜寂處的修持者,他在死亡之時如同從火中得到解脫一樣,根本不會有什麼憂愁。如果自他皆無痛苦,修行人何樂而不及早選擇呢!


故當獨自棲,事少易安樂,

靈秀宜人林,止息眾散亂。

因此,我應當獨自棲隱在容易生活,沒有瑣事違緣擾惱,風景靈秀,令人心曠神怡的森林裡,努力止息一切掉舉散亂。

安住寂靜處有上述的種種利益,真正想尋求解脫的人,應依教去尋找寂靜處安住修行。但是,在選擇寂靜處時,也有一定的標准,此處提出的標准有事少、易安樂、靈秀宜人三條。其中的事少,即是瑣事與干擾的事件很少,像人際往來、噪音,修行之處應很少有這些干擾;易安樂包括的內容有數種,如易得養命的衣食資具,具足容易引生安樂的順緣;靈秀宜人指風景秀美,令人心曠神怡,很適宜安住修法。具足這些條件的寂靜山林,修行人如果能安住其中,自己可以身心輕快地勤修靜慮,努力止息昏沉掉舉等一切散亂。關於寂靜處的標准,在《寶雲經》中也有宣說,另外較為詳細宣說的有《經莊嚴論》,論中說:“智者修行處,易活宜居處,友賢風水好,寂靜心易調。”意指修行人選擇的寂靜處時應具足五種條件:易活指四事供養不欠缺;宜居住指地方領主如法,惡人盜賊不會前來騷擾;風水好就是風調雨順、疫疠不生;友賢就是道友性格賢良、戒律清淨、見解相同;寂靜心易調,就是白日黑夜不喧鬧,不會干擾修行,安住於其中,易於調伏自心。這五種條件與本論中所說的大致相同,安住於這樣的環境,對修持靜慮有極大的幫助,本師釋迦牟尼佛在《三昧王經》中說過:“遠離諸塵欲,依止寂靜林,如同犀牛住,速時得等持。”


盡棄俗慮已,吾心當專一,

為令入等至,制惑而精進。

捨棄一切世俗的思慮後,我應心系一緣,為了使自心得到三摩地,制伏一切煩惱而精勤修持禅定。

依止寂靜處後,自己一定要捨棄俗世的思慮,專注所緣,精進修持禅觀而斷除煩惱習氣,這是修行人依止寂靜處的主要任務。佛在《郁伽長者請問經》(又名《最上授所問經》)中說:“出家菩薩住阿蘭若,應如是觀察是義:雲何我住阿蘭若中?非獨沙門相者而多猛惡憂悷,非密非靜非律儀非相應非願求之所共住,所謂非人諸惡鳥獸盜賊旃陀羅等之所共住。彼等不具足沙門功德,爾時我住阿蘭若處,應圓滿是沙門功德……”其意是說修行人住在寂靜處,應反復觀察自身,精勤修持正法調伏自心,不然就會如同山林中的鳥獸盜賊一樣,雖然長期住在山林中,卻沒有發心,沒有如律儀與正法相應,沒有修持密行寂靜行等,不具足任何沙門的功德,這樣住再久的時間也毫無意義。經中還闡述了安住阿蘭若的修行人應遠離三十一種怖畏,修持無我無我所無我愛無我想無我見,安住空閒等等。在《寶積經》中,也詳述了修行人安住寂靜處後,如何調伏面對虎狼惡獸非人的怖畏,如何觀察勝義,護持正知正念而斷除煩惱惡念的修法。有關這類的教言在其他經論中也有很多,都明確指出了修行人遠離世間安住在山林中後,應專心緣念正法,精勤修持禅觀斷除煩惱。

壬二、(捨妄念)分二:癸一、略說;癸二、廣說。

癸一、(略說):


現世及來世,諸欲引災禍,

今生砍殺縛,來世入地獄。

無論在今生或來世,耽著五欲都會帶來莫大的災難;今生會使人遭受砍殺捆縛等痛苦,在來世更會有墮入地獄受苦的巨大苦果。

在整個世間上,修行佛法的最大障礙就是貪欲煩惱。貪求色聲香味觸的欲樂,給人們的今生後世都會帶來種種災禍,也會直接摧毀解脫安樂。貪欲給人們現世引來的災禍,大家都可以現量了知到,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殺人、偷盜、強暴事件,絕大多數都是因貪欲而引起。很多人因無法克制自己的貪心,而铤而走險,最後反而被別人砍殺、捆縛、陷身牢籠,感受極大的痛苦;有些人因貪求財產、女色、名聲地位的欲望得不到滿足,一生之中都抑郁滿腹、痛苦不絕;有些人因貪心的驅使,一生中勞苦不息,甚至過勞至死……如果隨順自己的貪欲煩惱,不論自己處在什麼地位,一生中都會充滿著苦痛,處處遭受災禍。

對人們的後世來說,貪欲所帶來的痛苦更為可怕。在貪心驅使下,人們在今生往往不擇手段,造作殺、盜、邪YIN、妄語等種種惡業,這些惡業使造作者在後世墮落地獄、餓鬼等惡道中,承受著不可思議的痛苦煎熬。《本師傳》中說:“貪欲如嗔蛇,毀壞今來世,智者不應依。”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也垂示後人:“為貪欲所驅使的人像野狗一樣,日夜不停地尋求欲樂,但他們不僅無法滿足,反而經常遭受死亡等痛苦。”一個安住在山林中的修行者,如果不斷除內心的貪欲,在貪欲魔的擾亂下,種種妄念也就無法抑止,導致內心無法寧靜不能得到三摩地。所以,應當對貪欲的過患,作反復地憶念,使自心對貪欲的可怕生起定解,以此而生起斷除貪欲的決心。

癸二、(廣說)分三:子一、斷內貪女人;子二、斷外財等;子三、憶念寂靜之功德。

子一分三:丑一、觀因者難為;丑二、本體不清淨;丑三、果者觀多害。

丑一、(觀因者難為):


月老媒婆前,何故屢懇求?

為何全不忌,諸罪或惡名?

在月老媒婆面前,為何總有人要懇求牽線做媒?為什麼他們一點都不顧忌,因此而犯下重罪或招致惡名呢?

欲界眾生的種種貪欲之中,對異性的貪愛是最為根深蒂固的煩惱習氣。在眾多經論中,本師釋迦牟尼佛與很多高僧大德,宣說了比丘等男性修行人貪執女人的種種過患,當然,其間接意義也說明了女性修行者貪執男人的過患。在此作者從各個方面論述女身不淨等過失,而其間接意義,大家也需要去理解。

月老媒婆是指專門撮合男女婚姻關系的介紹人,世間男人如果對某個女人生起了貪愛,往往要懇求媒婆去牽線搭橋、撮合因緣。這時,不管有多高的身份名望,他也會在這些低賤的媒婆前,低三下四地再三懇求,不惜花費錢財,也不顧自己的尊嚴。有的男人為了得到自己所貪愛的女人,全然不顧造罪與惡名,就像美國總統克林頓,為了一個女人,鬧得聲名狼藉,債台高築,連總統的職務都差點丟了,然而這只是現世可見的惡果。從後世來說,為貪執女色而造罪的人,一定會感受三惡趣的猛烈痛苦,佛在《三摩地王經》中說:“染心凡夫眾,因執腐女身,轉生為腐身,墮落於惡趣。”《正法念處經》中也說過:“女身是禍殃,損毀現來世,若欲利己者,當遠離女身。”因貪愛異性的煩惱所催,人們造作巨大的罪業,這樣的事件自古至今在世間俗人與出家人之中,都不斷地發生。君王為女人而斷送江山,勇士為女人喪失性命,修行人因女人而失毀解脫命根……只要誰陷入這樣的貪欲之中,那就會如同《經莊嚴論》中所說:“欲者趨入大怖畏。”

貪求女人有如是大的過患,因而追求解脫、追求暫時與究竟安樂者,都應斷除貪心,如佛在《月燈經》中所說那樣:“此道不能得菩提,是故不能近女人,猶如嗔恨之毒蛇,智者應當遠女身。”


縱險吾亦投,資財願耗盡,

只為女入懷,銷魂獲至樂。

盡管危機重重,我也要冒險嘗試,就算散盡萬貫家私,也心甘情願;只因為女人的投懷送抱,能給自己帶來莫大的銷魂喜樂。

一心貪求女人的好色之徒,他們認為得到女人滿足貪欲,是人生最大的喜樂。因此為了得到女人,往往不顧惡名遠揚與罪障,不顧重重的危機困難,自己的所有資財耗盡也會心甘情願。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上,因女人而斷送江山性命的君王,屢見不鮮;而為女人耗盡家財者,更是無法勝數。根霍仁波切在注釋中說:“有些貪心非常大的愚笨者,將所有的財產用在女人身上;有些人甚至不惜性命取得財產,將財產用來換取女人的歡心……”因貪求女人而造罪墮落受痛苦的事件,雖然在每個人身邊都發生過,然而一般人對此卻如同未見未聞一樣,為了滿足貪欲,依然不斷地投身險地,耗盡家財。實際上得到女人的安樂,只是短暫有漏的小安樂,而依此所帶來的卻是無邊輪回痛苦。《法華經》中說過:“諸苦所因,貪欲為本。”佛在《楞嚴經》中更是反復告誡弟子,YIN欲是眾生墮輪回的根本因之一,如九卷中雲:“阿難,此等眾生,不識本心,受此輪回,經無量劫,不得真淨,皆由隨順殺盜YIN。”《持戒贊》中也說過:“用貪欲看女人,也將墮落地獄受獄卒以熱鐵沙撒在眼中的痛苦。”貪欲女人帶來的痛苦如此嚴重,因此諸佛菩薩與歷代的高僧大德,都強調過修行人欲求解脫安樂,應如避毒蛇、火坑一樣,遠離貪欲。


除骨更無余,與其苦貪執,

非我自主軀,何如趣涅槃?

然而除了一堆白骨和血肉等不淨物之外,女身更無其余可貪之物;因此與其苦苦貪戀這個非我能擁有與自主的女身,何不如追求解脫的涅槃妙樂呢?

世間愚人如此不顧一切追求女人,那女人到底有何值得貪愛之處呢?詳細觀察之下,女人的身體除了白骨、血肉等這些令人作嘔的不淨物之外,毫無可貪之物。無論什麼樣的女人,即使她的容貌能令所有男人傾倒,然而只要將她的身體裡外剖析,露出身軀內的血肉、不淨糞,貪心最大的人也不會再喜歡她。女身如同一個盛滿不淨糞的皮囊,不管其外表如何華麗,然而它只是一個臭袋子而已,又有什麼可值得貪愛的呢?而且一個人不管如何貪愛女人,也無法完全自主地擁有女人的身體,即使他有最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自在地主宰一個屬於別人的身體。他人的身心別人無法主宰,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而且在無常死亡的主宰下,即使暫時得到女人,也會迅速失去。貪執這樣無法主宰的不淨女身,對自己的今生來世不會帶來任何利益,而只會帶來無盡的痛苦。既然如此,希求安樂者為何不追求自由解脫的涅槃妙樂呢?《正法念處經》中說過:“現世與來生,恐怖女人最,欲求勝樂者,應拒女人身,若常離女人,今生來世樂,故欲棄窮乏,及欲享富足,欲趨涅槃者,應捨諸女人。”對男性修行人來說,女人是最大的違緣。而且無論如何也無法自主擁有,其本身不淨,又會帶來無窮痛苦。可是涅槃妙樂是每一個眾生本性即具足的真常大樂,是無漏的究竟安樂;相較之下,追求安樂者理應捨棄前者,而盡最大的力量去追求涅槃妙樂。可是世人對此愚昧無知,迫於貪欲惡習,雖然想追求快樂,卻把無窮痛苦根源的女人當成了安樂源,而對真正的無上涅槃妙樂,卻不聞不問。我們現在明白了貪欲女人的過患與愚癡,如果還不努力斷除,那就如同有人明知前面是火坑,還要往下跳一樣,那是愚者之中的愚者。

丑二、(本體不清淨):


始則奮抬頭,揭已羞垂視,

葬前見未見,悉以紗覆面。

昔隱惑君容,今現明眼前,

鹫已去其紗,既見何故逃?

初次會面時,少女鼓足勇氣才敢抬頭,揭開面紗後更加嬌羞,只敢低頭垂視,在她死亡埋葬之前,無論遇到任何男士,都得用面紗把臉遮蓋起來。從前使你迷惑顛倒的覆紗之容,現在完全呈現在眼前,屍林中的禿鹫已經撕開她的面紗衣裳,既然看清楚了,為何你要害怕逃走呢?

貪著女人是一種顛倒的惡習,從世人的種種風俗習慣去觀察,這種貪著的顛倒與愚癡是顯而易見的。作者在此舉出印度當時的風俗習慣,讓人們反思:既然自己對屍林中赤裸裸的女人不起貪心,那為什麼要對世間那些身覆紗麗的女人生貪心呢?

在古印度,女人平時都得戴面紗,覆蓋自己的臉部,防止別的男人見到她的容貌,即使是自己的丈夫,未婚之前,也無法一睹芳容。在新婚時,少女頭覆紗巾,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敢抬頭隔著紗巾看自己的男人,丈夫把她的面紗撩開時,她更是嬌羞地低頭垂視,不敢抬頭。這種嬌羞的神態,使貪心很大的男人心神飛蕩,不能自持。有些男人對自己所貪愛的女子,因為無法見到面紗後的臉容,往往日夜思慕,為不能親睹而惆怅不已。按當時的風俗習慣,女人在死亡出葬之前,都得戴著面紗,別的男人無論怎樣思慕,也很難見到,然而等她被送到了屍林,不管是誰,都可以見到她的容顏了。禿鹫等將她的面紗、衣裳全部撕去,昔日那令人神魂顛倒的嬌容完全呈現在眼前,可是此時,貪心最大的男人也會驚慌失色、倉皇逃走,就連看也不敢看,更不用說是生貪心了。昔日你日夜思慕、魂牽夢萦的玉女嬌軀,現在已畢現於前,為何你如此害怕呢?要知現在這個身軀與昔日並無異樣,都一樣是由骨肉皮膚組成,既然你現在對這個肉身如此害怕,那昔日又為何那樣貪愛呢?

活著的女人身軀,與放在屍林中的女人身軀,結構模樣並無區別,而且屍林中的女身,已完全沒有了遮掩。如果男人貪愛女人的容貌,那麼在屍林中的女人,其容貌與昔日並無多大改變,往昔那麼貪求,此時為何不生貪心呢?以前我在屍林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老鄉,將他妻子的屍體送在那兒天葬,我們一言不發地看著那具屍體,被禿鹫撕食,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呆了許久他突然對我說:“啊,佛經中說人的身體是不淨物組成,確實是這樣啊!以前我特別疼愛妻子,總以為她非常好看,但今天突然有了認識……”我想不管是誰,能冷靜地思考,就一定會明白,貪愛女人的容貌,確實是一種顛倒的愚昧行為。仔細分析下,這種貪愛毫無道理,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執愛,假如能認識到這點,面對女人的容顏,一定能克制這種無明惡習的捉弄。


昔日他眼窺,汝即忙守護,

今鹫食彼肉,吝汝何不護?

既見此聚屍,鹫獸競分食,

何苦以花飾,殷獻鳥獸食?

昔日其他男人僅僅用眼角偷偷欣賞,你就要忙著遮擋他們的視線,今天禿鹫在撕食她的皮肉,吝啬嫉妒的你為何不去保護她呢?眼看著這堆不淨物所聚成的屍體,為眾多禿鹫、野獸所吞食,事實既然如此,你又何苦以花鬘等飾物,殷勤地奉獻給這鳥獸的食物呢?

貪欲很重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子極為貪愛,也往往極盡遮護,別的男人偷偷看上一眼,他心中也會嫉妒難平,馬上會將她遮掩起來,不讓別人觊觎。在古代無論印藏漢地,一般女人不准和他人接觸,甚至不能獨自出門;而國王及貴族,他們對成群的妻妾,會專門派人監護看管。世間男人對女人的貪愛與護惜,在歷史上曾留下許多故事,大家在現實生活中,也可以很明顯地了知這點,那些貪心、嫉妒心都很重的男人在這方面表現得尤為突出。然而不管你在以前如何護惜女人,當她的屍體被送到屍陀林中時,成群的禿鹫、狐狸、野狗等,一塊塊地撕咬著她的皮肉、內髒,剎那之間,讓她變得四分五裂、血肉狼藉,這時候,你卻無動於衷,任由其事。很奇怪啊,以前別人只是偷看一眼,你就會妒火中燒,忙著遮護;現在那些卑微的鳥獸,都在殘食她的嬌軀,為何不去保護她,不去為她而爭斗呢?你不是很貪愛她的容顏身體嗎?

昔日那楚楚動人的美女,今日在屍林中,成為了鳥獸的食物;在自己的眼前,原先那萬般貪愛的嬌軀,為鳥獸所撕裂,露出了令自己惡心嘔吐的膿血、腐肉、白骨、不淨糞……既然親眼看到這些,那麼自己為什麼要給這種鳥獸食物殷勤地獻上花鬘寶飾呢?這種事情如果前後仔細想想,確實是令人發笑。大家可以想,如果一個人長年對豬、羊、雞鴨等禽獸百般呵護,用種種金銀美飾打扮裝飾,然後送給猛禽惡獸做食物,這種事一定會令人們譏笑不止,而事實上,世人都在干著這種可笑的蠢事。人們似乎已經麻木,毫無心智,根本沒有想到女人的身軀只是不淨物之聚合,最終都會成為鳥獸的食物。一代代世人仍然在貪愛著女人,耗盡財產、精力,給自己所貪愛的女人,不辭辛勞地獻上種種美飾,不斷地在這種鳥獸食上浪費自己的生命,造作種種惡業。

當然,以上所講的內容是針對男眾的教言,女眾可以從間接意義上去理解。龍樹菩薩在《寶鬘論》中說過:“如女身不淨,汝自身亦然。”男眾的身體如同女身一樣,也是不淨物之聚合,毫無可貪愛之處,大家應反復誦讀思維這些教言,如從內心深處生起了人身不淨的定解,定可斷除貪欲。


若汝見白骨,靜臥猶驚怖,

何不懼少女,靈動如活屍?

如果見到白色的骷髅,即使靜臥不動也會令你驚怖不安,那麼像屍體一樣由風大帶動的少女,你為什麼一點兒也不害怕呢?

在屍林或荒地中,如果見到女人的屍骸,雖然這種腐屍爛骨擺放在地上,一點也不會活動,人們仍然會非常害怕。在古印度,人們處理屍體與其他地方不同,那時人們將死人的屍體往屍林中一扔,便不再管了,因而,人們經常可以看見完整的屍體、骨架,與鳥獸撕食後的殘肢斷軀。一個女人變成了這種樣子後,即使是貪心最大的男人,也會見而生畏、迅速遠離,根本不可能生起什麼貪心。然而在這些同樣的骨肉,尚有風大的支撐能夠活動之時,你為什麼不害怕呢?女人在活著時,你細去分析,與死後的身軀、容顏、結構並無多大區別,人們對死後不動的女身恐懼不已,可是對能夠活動的女身不但不害怕,反而要百般貪戀,希求與之共處,這種現象確實難以想通啊!在馬爾康地區一帶,以前有過許多“起屍”(鬼魅借助剛死的屍體而活動),如果一個女人在死後,屍體突然在床上慢慢蠕動,然後猛然站起,雖然容顏與往昔無異,然而最貪愛她的男人也會驚嚇至昏厥過去。所以一般藏族人在死亡三天後,會用繩子捆緊,以防“起屍”;康藏一帶的藏人建房子,其門框特別矮,也是為了防止“起屍”的緣故。人們如此害怕詐起的屍體,那為什麼不害怕女人活著時的骨肉,反而要對之貪戀呢?女人確實比妖魅更為可怕,如果遇到“起屍”,最多不過失去今世的生命而已;而為活著的脂粉骷髅所俘虜,破壞了戒體與修行時,多生累劫的安樂與解脫生命都要因之而失去。《正法念處經》中如是說:“女人禍害根,今生與來世,若欲自樂者,應當捨女色。”作為修行人,應當反復內省:自己如果對不動的女人屍體尚是心驚膽戰,那為什麼不對能危害自己的活動女屍體生起更大的怖畏呢?

女眾們應當注意,雖然男女的身軀,其本質沒有多大區別,都是穢惡, 不淨物的聚合,但是本師釋迦牟尼佛在眾多經典中著重提出了女人的過失,如《涅槃經》、《楞嚴經》、《地藏十輪經》、《妙法蓮華經》等。有些經典中提出了女身有五種過患,如不能現得轉輪王位,不能即女身而成佛等等。女身相對來說,確實是比較下劣,女人也有許多不共的煩惱,因而在許多佛剎中,是沒有女人的,許多修行人也發願生生世世不轉女身。大家在現實中也可了知到,女眾的習氣毛病比較嚴重,特別難調化。有些高僧大德也不願接受女弟子,即使接受了一些女弟子,在教化的過程中,其難度也遠遠超過教導男眾,很難避免種種麻煩。所以,女眾修行人應當理解佛陀與眾多論師們的密意,雖然在實相中諸法平等,然顯相中萬法參差各異,相較男身來說,女身確有其低劣之處,有不共的煩惱業結。作為女眾,應面對現實,痛下決心,忏除宿業,盡除惡習。真正證得了大平等的法性,那也就不會再存在男身、女身優劣的差異了。


昔衣汝亦貪,今裸何不欲?

若謂厭不淨,何故擁著衣?

從前,連為衣飾所蔽的女身都要貪愛,現在,為何不去貪愛那裸露的女屍呢?如果說,你不喜歡那不淨的屍體,那麼為何會擁抱著原本污穢的著衣女人而滿足呢,難道是貪愛她的衣服嗎?

貪心熾盛的男人,在女人活著時,即使有著種種衣飾的掩蔽,然而每當見到時,仍會對她生起貪執;但是,在她的屍體被扔在屍林中時,鹫獸撕去了她的衣飾,玉體畢呈於前,此時你為何不生貪欲,反而害怕厭惡呢?這一點,每個去過屍林中的人都會有體驗,那些無論怎樣美艷的女人,她的屍體裸臥在天葬台上時,只會讓人惡心嘔吐,恐懼不安,一般人就連走近身也不敢,更不用說什麼生貪欲了。如果你說女人的屍體污穢不堪,所以自己不喜歡這樣的不淨物,那在女人活著時,你卻貪愛她,這又是為什麼呢?生前死後骨肉皮膚並無差別,都同樣是你不喜歡的不淨物,那是不是因為她生前穿有衣飾,你對那些華麗的衣飾生貪愛呢?如果是這樣,你擁著那些衣飾也就可以滿足貪心,而不用去追求女人了。可在事實上,人們所貪求的不是女身的衣飾,而偏偏是不淨物所成的女身,人們的貪愛就是這樣顛倒、迷茫,毫無理智可言。以前我在尼泊爾時,曾見過一個乞丐,他的體格強壯,臉貌也長得很好,然而他全身上下,只有破破爛爛的幾塊布片,污穢不堪,游客們經過他的身邊時,一個個都側目皺眉,顯出厭惡的樣子。當時我想如果他洗干淨,穿上盛裝,那肯定會有許多人喜歡他。同樣的人,因外表衣飾不同而導致他人的喜惡,這種喜惡的對象按理來說,應該是衣飾。然而人們糊糊塗塗,根本不按理行事,只是隨順自己的習慣誤執,對同一個人有時生厭心,有時生貪心。人們的貪愛女人,也是根本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一旦遇到外境,凡夫的貪心就會如干草遇火一般盛燃,但仔細觀察之下,到底在貪愛什麼呢?華麗的衣飾並非男人所貪愛的對象,而衣飾下的女身,唯是一堆血肉白骨等不淨物,如果是喜歡這種不淨物聚成的身體,那麼當它裸臥在屍林中時,你為什麼不但不喜歡,反而要生厭惡心呢?佛經中說過:“增上貪欲者,不知理非理。”世人的貪心增上時,心智已被蒙蔽了,自己愚癡偏執那些丑惡的不淨物,虛妄地生起種種滿足樂感的幻覺,如同瘋狂者享受不淨糞一樣,根本不會考慮合理與非理。大家應以這些正理對自己的貪心進行剖析,打破這些非理作意與幻覺,一定可以徹底斷除貪欲惡習。


糞便與口涎,悉從飲食生,

何故貪口液,不樂臭糞便?

人的糞便與口水,都是從飲食消化而生的髒物,你為何貪愛吸吮口水,卻不喜歡臭糞便呢?

貪欲重的男人,在擁抱親吻女人時,對女人的口涎也會生起貪執,毫無厭嫌,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也說過:“愚笨的貪欲者,於女人的口水也如同甘露一樣飲用。”分析人們這種貪愛,其實也是一種顛倒偏執,毫無道理。大家知道,組成人體的各種成分,都來自於人們的飲食呼吸,人體的消化系統消化吸收飲料食物,而使它們變成血液、口涎、肌肉等,食物未被吸收的部分變成糞便。女人身體中的種種成分無一不是來自於飲食,如果一個男人對她的口涎會生貪執,那為何不對她的糞便生貪愛呢?因為這二者同樣來自於飲食,同樣是她身體中的物質,但在實際中,貪欲煩惱最粗重的男人,也不會對女人的糞便生起貪執而吸吮,甚至連看也不願看,有的一聞到糞便臭味就會嘔吐。同樣來自於飲食的兩種不淨物,而人們對之一貪一惡,其原因並非外境上有可貪可惡的分別,而是人們在長時期的習慣誤執串習而致。這些習慣沒有任何合理性可言。

大家細細地思考,就可以發現人們在日常中的種種貪著都是如此,都是隨自己的習慣執著而成。人的身體上上下下,全部都是不淨物,如同糞便一樣,沒有哪一種值得貪愛,但在強烈的貪欲惡習驅使之下,人們對其中的部分不淨物卻生起了可愛可貪的幻覺,造成了種種的執愛。如果不能以正理慧觀勘破這些誤執幻覺,人們將無限期地陷入其中,而無法醒悟。因而,有緣了知這些教言的修行人,當勵力觀修,如理如實地破除自己的誤執惡習。我想不管男眾女眾,也不管年老年少,凡夫人的貪心都很強烈,如果不依這些智慧竅訣對治,煩惱猛烈現前時,扯頭發、打耳光……無論怎樣掙扎,要擺脫多生累劫串習起的煩惱羁縛,是不那麼容易的。真正能掌握這些智慧竅訣,能以正理之寶劍砍破貪欲煩惱之幻象,那時無論對境如何嚴厲,對自心也不會有什麼干擾的力量。有關對治貪欲的教言大家還可以去翻閱《正法念處經》、《月燈經》、《寶鬘論》等,反復去參閱思維,則一定會有力地對治貪欲惡習。


嗜欲者不貪,柔軟木棉枕,

謂無女體臭。彼誠迷穢垢。

貪欲強烈的人只貪求細滑的女人軀體,而不會貪著柔軟的木棉枕,他們說:“棉枕沒有女人的體味。”這些人顯然已被髒物迷昏了頭。

貪欲強烈的人,對女人細滑柔軟的身體特別貪愛,他們認為接觸這種細軟的身體會帶來樂感,既然如此,那他們為什麼不去擁抱柔滑的木棉枕頭而尋求快樂呢?木棉枕頭與女身比起來,無疑要柔軟細滑得多,而且木棉質地清淨,顏色也白潤,不像女人的身體那樣,裡裡外外由三十六種不淨物所組成。如果細嫩柔滑的物體能帶來樂感,那人們理應貪著比女體更柔軟、清淨的木棉枕頭,而不應貪著不淨的女人身體。可實際中並非如此,人們對木棉枕頭毫無貪欲,對女體卻充滿貪愛,這是為什麼呢?有些貪欲強烈的男人說:木棉枕雖然柔滑,然而它沒有女人的體味,無法與女人相比,怎能對它生貪愛呢?作者對這種辯解的人說:這種貪戀女身不淨體味的人,顯然已經被那些骯髒的東西迷惑了!按他們的觀點,男人貪著女人是因為那種女體的味道,而從構成女身的三十六種不淨物所散發的味道,哪有值得貪愛之處呢?這些味道穢惡不堪,只是一個盛滿不淨糞的皮囊所散發之臭味,只要稍加分析,便可發現對它的貪執是何等顛倒迷亂。世人貪戀女色,以為女人美妙清淨,實際上是一種迷亂的顛倒分別惡習。把污穢不淨物當成清淨物,把無常痛苦之法當成恆常安樂之法,這是世人普遍的顛倒認識。作者在下一品說“彼等誠虛偽,如垢謂淨等”,世人的根識所見境皆是虛妄的迷亂相,如同世人執愛不淨的女身為清淨一樣。大家如是以正理深入觀察思維,貪著女人的偏執,便可一層層地露出其愚癡迷亂與可笑之處,以此而有力地斷除自己的貪欲惡習。

按布敦大師的觀點,前面“昔衣汝亦貪”一頌應當放在此頌之後,才符合梵文本的順序,但本論的藏文譯本與各論師的注疏中,都沒有依布敦大師所說那樣而調整。在此,我們也依《妙瓶》、《佛子正道》等注疏,依文直釋而不作更改。


迷劣欲者言:棉枕雖滑柔,

難成鴛鴦眠。於彼反生嗔。

沉迷於卑劣欲望的人說:木棉枕雖光滑柔軟,卻無法兩相交合成鴛鴦美眠。因此,有時反而會討厭憎恨木棉枕。

沉迷於低劣欲樂的人,他們對上偈所說的問題,也會辯解說:木棉枕雖然光滑柔軟,但是它不能代替女人,因為它無法像女人那樣與自己同床共枕,合成鴛鴦美夢而滿足貪欲。因此木棉枕雖然柔滑,卻因無法滿足貪欲,有時自己反而要對它生起厭惡,乃至大發嗔恨!頌詞在字面上,可如是作釋,作者的破斥之詞在此沒有明顯寫出來,賈操傑大師在注疏中作了一個簡單的回答:“此乃顛倒執著,故於觸不應貪也。”愚人認為與女人交合相觸,能產生樂感,滿足貪欲,這是一種顛倒執著虛妄的分別念而已。一方面,女身極其穢惡不淨,凡夫女人又具足種種不共的過失,與之親近能引生今生後世的種種苦難,如果是一個具有智慧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有從女人不淨身體上得到安樂的欲求;其二,想依靠女身滿足貪欲,止息貪心痛苦,這無疑是以油澆火、飲鹽水止渴的愚昧之舉。依女身而滿足貪欲的人,只會串習起更為頑固的貪欲惡習,增加煩惱的力量,將自己推進更深的惡趣痛苦淵薮;其三,如果以甚深智慧,深入觀察這種執著,裡裡外外其實完全是一種一廂情願的分別計執,是自己欺騙自己的虛妄夢幻而已。這種欲樂實際並不存在,但因妄取那些虛妄不實的有法而生起貪著,正如《華嚴經》所言:“心不在內外,心亦無所有,妄取故有法,無取則寂滅。”所貪的外境女人,能貪的自我,還有貪愛、滿足安樂等等,這一切法在法界的本體上從來就沒有過,只不過是世人的二取分別識中所生的一種幻境而已,如同我們所做的夢,在實際中無論怎樣去尋找,也不可得到絲毫的實體。人們對如同夢幻一樣的迷亂意識所生之境,生起錯誤認識而偏執,導致了諸般“自作自受”的戲劇,而且反復的串習,使實有的迷亂執著越來越增上。人們如果妄執女人是美妙的,貪欲是美妙的,長期串習,這些本來無有的夢幻妄境,在自己的境界中也就會生起真實感,導致虛枉的苦樂感受。如果不以佛法智慧,勘破這些妄相與自心惡習氣,貪欲煩惱將會蒙蔽眾生,使眾生陷於輪回噩夢之中,永遠無法覺醒!

有一些論師與譯者如石法師說:梵文原版中無有此頌。如果依上下文來分析,此頌確實有些突兀,上下不大連貫,有可能是後人注疏中的文句,經輾轉傳誦,而誤入原頌之中。但藏地諸多大德,對此頌都依文釋義,沒有刪除,譯者也已譯出,我們也就依傳承而作釋。


若謂厭不淨,肌腱系骨架,

肉泥粉飾女,何以擁入懷?

如果說,你厭惡不清淨的糞便等物,那麼以肌腱緊系骨架,充以內髒糞尿,再用肉泥薄皮粉飾的女身,你為何要緊緊擁入懷抱呢?

凡夫因無明癡暗覆心,往往對同性質的東西會串習起喜惡偏執。例如組成女人身體的成分,都是不淨物,愚人對其中的一部分,像糞尿、膿血、鼻涕等等,認為是非常丑惡污穢的東西;如果把女身剖開,人們看見一塊塊的肌肉、骨頭、內髒等等這些不淨成分時,不要說觸摸,就連看也不願多看。然而奇怪的是,當男人們看見這些不淨物聚合而成的女人時,卻會生起猛烈的貪愛,毫無厭嫌。同性質的東西,竟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態度,這確實很稀奇。我們應當對這種凡夫的惡習,深入地辨析,找出其根源,而徹斷貪欲習氣之根。

女人身體並非一個不可分的整體,構成它的主要框架是三百六十塊骨頭,骨頭之間有一塊塊肌腱相互連接,而保持著骨架的不分散;在這種框架中間,是五髒六腑,充滿著糞尿與各種汁液;框架外面飾以肉泥、皮膚、毛發等等;整個結構無一不是不淨物。如果拆下來,沒有一種東西會讓人生起貪愛,但當它們以整體形式出現時,男人們卻要擁入懷抱,貪戀不捨。難道不淨物組成一個整體後,這個整體會是清淨可愛之物嗎?這是不可能的,如同一堆糞穢,不管怎樣組合,也只是糞穢堆而已,絕不可能變成清淨的物體。凡夫女人的身體,無論怎樣分析,也只是不淨物的聚合體而已,根本不值得貪執。佛陀在《阿難住胎經》、《诃欲經》等等眾多經典中,都詳說了女身的不淨,麥彭仁波切也在教言中說過:“女身如同盛滿糞穢之瓶。”凡夫雖然對糞穢等不淨物不會生貪欲,然而自心為無始以來的愚癡貪惱所覆,對女身生起可愛可貪的幻覺,而貪執不捨。大家從這個方面去反復觀察、思維,如果對女身不淨生起了堅固的定解,貪欲習氣一定可有效地止息。

當然,有一些佛菩薩與密乘中所說的空行母,經常化現為女人來度化眾生,這些聖尊所化現的女眾不包括在此處所說的女人,此處所說的只是煩惱深重的凡夫女人。聖尊所化現的女眾,雖然顯現上好像有不淨的女身,而實質上是清淨的智慧壇城,是大悲智慧化現的度生方便。在漢地,曾發生過一段家喻戶曉的魚籃觀音公案。那是唐朝時觀音菩薩為了度化某邊地的人們,化身為一絕色女子,在集市上賣魚,當時觀者如堵,那兒的年輕人都向她求婚。那位女子先答應說能在一日之內背誦《觀音菩薩普門品》者,便可允婚,於是有眾多年輕男子發奮誦讀,第二日居然有多人能誦。賣魚的女子又答應如果在三日之內,能背誦《金剛經》者可允婚嫁,三日之後,又有數人能誦此經。那位女子再答應以七日為期,能誦《法華經》者,作為擇婚對象,最後有一位馬姓的青年,在七日內熟誦了《法華經》,於是娶得了賣魚的絕色佳人。在迎娶那天,新娘子猝然逝去,馬郎雖然痛心難過,也只好將新婦歸葬。後來有一位梵僧告訴他們:這是觀音大士為度化你們而示現。眾人不信,梵僧讓他們啟開墓穴,只見棺材中有一雙黃金鎖子骨,那位梵僧以錫杖挑之,踏空而去。見到了這段神奇的事實,當地人都深信佛法,馬郎也深悟人生無常,出家為僧。觀音菩薩化現為女身度化眾生的故事,在漢地還有很多。

在藏地,也有空行母益西措嘉、瑪吉拉准卓瑪等,眾多的智慧空行母顯現於世,度化了無量眾生。但是,我們愚笨的凡夫人很難了知,身邊的人究竟誰是化身,誰是凡夫女眾。因而在開始修行時,唯有以別解脫戒為行持之規范,以不淨觀嚴持自心,遠離女眾,這樣做不會有過失。初學者必須以持別解脫戒為主,如《法華經》中所說:“諸YIN女等,謹勿親近。”《大智度論》中也說過:“寧以赤鐵,宛轉眼中,不以散心,邪視女色……執劍向敵,是猶可勝,女賊害人,是不可禁。”我們欲界的眾生,貪愛異性的煩惱最為根深蒂固,如果不能以嚴厲的手段,斷除貪欲,欲界尚不得出離,更談不上解脫三界,望諸有志者努力。


汝自多不淨,日用恆經歷,

豈貪不得足,猶圖他垢囊?

其實,你自己擁有的不淨物已經夠多了,而且日用尋常,時刻都要經歷伴隨著它們,難道這些髒東西還不夠你享受嗎?為何還要貪圖其他的臭皮囊呢?

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大都相同,都是由三十六種不淨物組成。這樣的不淨糞囊,自己從出生至死亡之間,時時刻刻都在拖著,緊密相伴不離,無論行住坐臥,自己都在受用著這一大堆不淨物,不停地為它吃喝拉撒、穿衣洗刷、護寒護暖等等。對這樣的臭皮囊,難道我們還要嫌它不夠拖累,再找上另外一個臭皮囊,臭上加臭,這樣才能滿足嗎?以前有一個非常貧窮的乞丐,他吃不飽穿不暖,日子過得非常苦,但他似乎嫌窮得不夠,又娶了一個乞丐老婆。周圍的人都嘲笑他:“自己都快餓死了,還娶個乞丐女人,是不是要找一個墊棺材的東西啊!”與此相同,世人每天為自己的糞穢囊所拖累,如果還嫌不足,又去抱持另一個屎尿袋子,這是不是世人嗜穢成癖,一心想往臭穢物中湊呢?不厭嫌自身的不淨無常多苦多難,還要尋找她人的臭皮囊相伴,不淨加不淨,苦上加苦,這種迷茫愚癡的行為真是難以理喻啊!

各自反省自身,如果能對此生起認識,對自己貪欲習氣的愚癡顛倒,定會感到羞愧、厭惡。《大智度論》中說:“是身為穢薮,不淨物腐積,是實為行廁,何足以樂意”,“種種不淨物,充滿於身內,常流出不止,如漏囊盛物。”大家對此反復觀修,每當貪惱現起時,即以這些法寶對治,貪欲習氣一定可以息滅。


若謂喜彼肉,欲觀並摸觸,

則汝何不欲,無心屍肉軀?

所欲婦女心,無從觀與觸,

可觸非心識,空擁何所為?

如果說你喜歡女人的細皮嫩肉,所以要觀看並觸摸她,那麼你為什麼不貪求那已經死亡的無心屍肉呢?如果說,你貪求的是女人的心,但是心識既無法觀賞也無法觸摸,可以觸及的絕對不是心識,你無聊地擁著女身作什麼呢?

有些貪欲煩惱深重者說:“不管如何,我很喜歡女人的肉體,她的細皮嫩肉對人有很大的吸引力,我很渴望看著這樣的肉體,並且想撫摸、接觸,只有這樣,才能滿足貪欲。”分析這種觀點,既然你不管淨穢,喜歡女人的肉體,但是女人的肉體,除了皮膚、脂肪、肌肉、骨骼及血液等這些成分外,別無他物。阿羅漢蓮花色比丘尼,曾於無賴少年前,以神通節節肢解她那美麗的身體,然而除了皮骨等三十六種不淨物外,也是沒有任何美妙之物。你既然喜歡這些皮肉,那麼當女人的肉體被送到屍陀林,一動不動地躺在屍林中時,你為什麼不但不喜歡,反而要生厭惡心呢?屍陀林中那些完整的女屍,或者剛死不久的年輕女人,其體溫尚未退失,面容也栩栩如生,對這些肉體,你為什麼不生貪欲,不去擁抱撫摸,反而要生起恐懼遠離呢?凡夫都是這樣,見到異性身軀時,就習慣生起俱生的貪心,從來不去仔細分析,自己貪愛異性身軀的習慣是否合理、正確,而只是盲目地隨順習氣的催動。

恰美仁波切在《山法論》中說過:“看到山谷中蒼鷹正在吞噬屍體時,人們會產生一種恐懼感,而這種恐懼的根源——肉身,每一個人自生至死都在毫不例外地拖著,如果懂得這個道理,對於別人的身體就不會生貪愛之心。”平時我們附近的屍林中經常有男女老少的屍體,大家可以去體驗體驗。如果自己對這些肉體有著抑制不住的恐懼、惡心感,那麼也應該試著想想:如果這些同樣的肉體在活著蹦蹦跳跳時,自己為什麼不會有這種感覺,反而要生貪欲呢?如果能抓住當下對肉體的不淨感、厭惡感,並在平時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凡夫肉身,反復串習這種不淨觀,貪欲心一定可有效地得到止息。

有些人也許還會從另一個角度想:有生命活力的身軀,能夠活動,能夠以動作表示對自己的熱情,而死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但是,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看看自己周圍,想想自己在生活中所遇到的人:有些人前幾天還如膠似漆,相互貪愛,但現在突然反目成仇,見到對方的身影時內心有抑制不住的厭惡、嗔恨感,對方同樣是充滿活力的身軀,那為什麼不會生貪心,反而要生厭惡之心呢?肉體既然不可貪,貪欲者又會辯解說:我所愛慕的是她的心啊!死人已經沒有心識了,如同木石,而變了心的人,雖然活著,但她的心已不值得愛戀了,所以,這兩種人我是不會生貪愛的。既然是這樣,作者又問:你喜歡的不是肉體,而是她的心,就算是這樣,那麼女人的心在哪兒?是什麼樣子?縱然你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見到、摸到人的心意,因為心意無有形體、顏色、處所等等,如同《彌勒菩薩請問經》中所說的:“心者無形無色無住,猶如虛空。”這樣猶如虛空一樣的心意,你怎麼去欣賞、觸摸呢?這樣看不見、摸不著,畢竟一無所有的心,想要去抓住,想要愛執,恐怕只有如同攀抓虛空一樣徒勞吧!所謂愛女人的心,與愛石女的兒子一樣,或者如同猴子撈水中的月亮一樣,唯是一種顛倒偏執,癡人於夢中的迷夢而已!妄想著愛戀女人的人,拼命地去追求女人,擁抱女人,而他所觸所見,並不是心識,而是與死人一樣的肉體,那麼你這些作為又有什麼意義呢?因為這樣並不能觸及你所愛的心,而只能觸到她那無義的肉體。

世間凡夫人的這些分別執愛,都是顛倒的邪執,都包括在“妄念大無明”之中。《六祖壇經》中說:“正見名出世,邪見名世間。”能證得離一切戲論分別的正見,則是出世解脫的彼岸,而所謂的邪見,即是世間眾生的所作所為,凡夫人認為常有可樂干淨的法,實際上都是顛倒妄計邪見。如希求出世解脫,必須以修持斷除這些妄計證得正見。我們要斷除自己的貪欲妄念,必須靠本論中這些殊勝的教言,自己反復觀修,先從道理上明白自心的迷亂顛倒,貪心煩惱的力量就會自然地減弱。作為欲界的眾生,貪心苦惱無疑是少不了,如果不能明了貪欲煩惱的根源,自己要去對治,息滅苦惱,那確實有很大的困難,這就像與敵作戰,如不能了知對方的底細,哪有戰勝它的勝算呢?古人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能了知貪欲的根源與真面目,我們在斷貪過程中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貪欲是我們解脫成佛道上根本的魔障,如果不能斷除它,即使有智慧,暫時得到禅定神通,仍會很危險,《楞嚴經》中說:“縱有多智,禅定現前,若不斷YIN,必落魔道。”每一個希求解脫者,望謹記!


不明他不淨,猶非稀奇事,

不知自不淨,此則太稀奇!

一個人不明白他人的身體原本不淨,這還有情可原,如果對日夜緊伴的自身不干淨都不知道,那就太稀奇了!

作為修行人,必須具足時刻反省自身的智慧,如果對別人身體的不淨,自己沒有觀察思維,因而沒有了知清楚,這還情有可原。然而如果對自己拖了多年的身體,一點兒也不了知它的不淨,這種事可真是太稀奇了!想一想,從生下來到現在,自己時刻都沒離開過身體,它的內層結構也許自己沒有親眼見過,然而自身的血液,上下口鼻等九竅中流出的不淨物,全身八萬四千毛孔所放出的臭味等等,對這些不淨物,只要是一個正常人,誰都會知道的。自身恆時充滿著、流溢著這樣的不淨物,如果還執著自身是干淨的,這種人如果不是毫無智力的呆子,那真是太不可理解了!《崗波請問經》中說:“此身不淨如腐屍,九孔之中流垢液,猶如蚊蠅喜不淨,愚者貪身亦復然。”每個人的身體都是如此不淨,然而凡夫眾生有幾個人能清楚這一點呢?自己從生至死,恆時貪愛著這樣腐臭肉身,真是稀奇透頂的大怪事啊!

見到外境的不淨糞穢或殘屍斷骨時,人們都會覺得臭穢難聞,不願意接近,然而,自身多年來恆時充滿著同樣的不淨穢垢,你為什麼覺察不到,不對它生起厭惡之心呢?大家仔細想想,自身一直是如此的臭穢不堪,然而自己卻一直沒有覺察,反而貪執不休,這是何等的愚癡盲目,而這種顛倒貪執又是何等的可笑可惡啊!


汝執不淨心,何故捨晨曦,

初啟嫩蓮花,反著垢穢囊?

你這個貪愛髒東西的糊塗心意啊!在晨曦中剛剛開啟的白嫩香潔蓮花,你為什麼不去愛樂,反而要貪著那充滿污穢的臭皮囊呢?

凡夫的心識,為貪欲所催動,對異性生起貪愛,執著異性的姿色、香味與柔滑的觸覺等,認為這些能給自己帶來莫大的快樂。這種貪戀只是無明愚癡的體現,因為如果自己真的愛樂美麗的姿色、芬芳爽潔的香氣、柔嫩的觸感,那麼為什麼不去愛樂那剛剛開啟的白嫩蓮花呢?晨曦之中,那緩緩綻放的蓮花,顏色美艷、清香流溢,柔軟的花瓣上,晨露散射著七彩的光芒,飽滿潤潔的蓮台中,鑲嵌著珍珠般的蓮子。這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花中之王,它的色、香、味、觸都美妙絕倫,那你為什麼不貪求它,不去愛撫、擁抱以求快樂呢?那女人的身體,如同盛滿糞穢的臭皮囊,與潔美的蓮花相比,它是多麼的穢惡,而你偏要貪愛這樣的不淨物,這是多麼的愚癡。蓮花的形狀、顏色、氣味、柔軟、清潔等等,無論從哪一方面去觀察,都遠遠超勝女人的身體,你要貪愛女身而不愛樂蓮花,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大家如是一層層地分析,反問自己的貪心,就會剝開貪欲煩惱的愚癡顛倒面目,發現貪愛女身的習氣是多麼迷亂,這種心態與瘋子完全無異!

《華嚴經》第二十八卷中威德太子宣講了女人的多種過失,以及貪愛女人給今生後世所帶來的種種過患,最後總結說:“能了女人身內外,種種不淨之所生,如何境動思欲火,焚燒累劫諸善根。”女人的身體內外,皆是不淨物,何有清淨悅人之處呢?但是凡夫為惡習所蔽,生起執愛女人的貪欲之火,將累劫積聚的善根摧壞無余。這種貪執的後果如此嚴重,而貪愛對境又是如此不淨穢惡,因而每當這種惡習煩惱生起時,自己應及時地將它撲滅。貪欲煩惱在智者看來,如同毒蛇,也如同狂風卷起的塵土,在遇到時理應緊閉自心城堡的大門,嚴加防衛,如《無量壽經》中所說:“善護意業,無垢清淨。”自己妥善地護持心意,則能恆時安住於無垢清淨的境界中。


若汝不欲觸,糞便所塗地,

雲何反欲撫,洩垢體私處?

如果你不想觸摸曾經塗過垢穢的地方,那為什麼反而想去撫摸天天排洩糞穢等物的身體呢?

對前後的這段偈文,我們必須細致地思考,從各個層次、各個側面詳細而深入地剖析貪欲習氣的顛倒迷亂。對頌文中的思辨脈絡,需要反復深入的推敲,否則,只是粗淺地看過去,還以為這些內容前後沒什麼差別,而失去對其精奧含義的理解,那就太可惜了!

本偈是從果上而言女身的不淨。貪欲很重的人,對女身有著強烈的貪執,然而仔細分析他們所貪愛之物,竟是他們平時也會厭惡的不淨糞穢堆。在平時,無論貪欲多麼熾盛的人,見到嘔吐物、糞便、膿血等穢物時,都會因厭惡而遠離,對這些穢物所污染的地方,不要說撫摸,就連看也不願看,哪怕這些穢物是絕色美女身上出來的,也是不會有人生貪愛的。可是對充滿這些穢物、天天排洩這些穢物的身體,他們卻很樂意擁抱撫摸。這真是有點古怪,如果說他生來就喜歡穢惡,但事實上又不是,說他厭惡臭穢,他卻願意撫摸,這種前後矛盾的心念,只能說是眾生的顛倒狂亂,其他無任何理由。

龍樹菩薩說:“身城是不淨,出生之穴孔,愚人欲彼處,計為生樂源。汝見屎尿等,一一為不淨,於彼合集身,如何生悅意。”我們每一個迷亂於斯的凡夫,理應這樣深自責問,如果對糞穢等物一一都會厭惡遠離,那對這些糞穢堆聚而成的身體,為什麼要生起悅意而生貪愛呢?聖天論師說:“若一切淨物,觸後成不淨,智人誰能說,彼中有淨性。”倘若每一個人都能如是去客觀地分析,則一定會為此而感到可笑並減輕貪欲。不管是一般的世間人,還是那些羅曼蒂克的詩人,真正隨理智去深入分析,他們原先那些貪戀女色、贊美女色的迷亂之念,一定可以推翻。


若謂厭不淨,垢種所孕育,

穢處所出生,何以摟入懷?

如果說,你不喜歡骯, 髒的東西,那麼由腥臭的受精卵子孕育而成,再從骯髒的產道生出來的女身,你為什麼要緊緊摟入懷中呢?

此偈再從女身的生因上觀察,诘問那迷亂的貪心,既然你不喜歡髒東西,那由不淨種孕育而成,由不淨處生產出來的女身,你為何要貪愛呢?

人們身體的來源,都是父母的精血腥臊交合成種,在母體那充滿不淨液汁的子宮中孕育成長。在《阿難入胎經》中,詳細介紹了這個過程。子宮處於女體的下部,熟髒之上,生藏之下,前接膀胱,後臨大腸,極為臭穢。胎兒於其中長成後,與膿血一起從骯髒的產道生出來,整個生長過程,沒有哪個環節不是又腥又臭的不淨物。《白新請問經》中也廣說了人體是最初由不淨的父母血精而成,後以母身不淨膽涎消化的食物為飲食等而長大。這樣的不淨肉身,哪兒有值得貪執的潔淨之物呢?如果你學過一點生理知識,或有過醫務工作的經歷,對人體的生長過程與結構,應該很清楚,特別是上過醫學院或衛校的人,想想當自己上解剖課,每次劃開人的屍體時,那種惡心嘔吐的感受應是記憶猶新吧!

對這種骯髒的聚合體,愚癡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如是貪執,總想緊摟入懷呢?你難道忘了她是一個屎尿袋嗎?目犍連尊者曾斥責那個在他面前賣弄姿色的婦人說:“皮囊盛屎尿,九孔常流血,如鬼無所值,何足以自貴?汝身如行廁,薄皮以覆蓋,智者所棄遠,如人捨廁法。”眾生無始來的顛倒迷亂,執不淨女身為淨而生貪,如果不以智慧打破這種迷亂的顛倒妄執,這種惡習將永無止期。


糞便所生蛆,雖小尚不欲,

雲何汝反欲,垢生不淨軀。

糞便中長出來的蛆蟲,雖然很小,你也不會想碰觸它,怎麼反而貪求不淨胎中所生,而且充滿不淨物的身軀呢?

為了形象地說明,貪著由垢穢身胎中所產生出來的女身,這種行為的顛倒迷亂,作者又舉了一個常見的例子。人們對糞坑裡的蟲蛆,通常都會極度地厭惡,認為它從不淨糞中長大,全身裡裡外外都是不淨物。雖然這種蛆蟲很小,但誰也不願意碰觸它,如果一大盆食物中,出現了一條蛆蟲,人們會很惡心,馬上將食物倒掉。討厭蛆蟲是常人都有的習慣,因為人們都知道它是從不淨物中長出來的,然而回過頭來看人們自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人在骯髒的胎中長成形後生出,吸取腸胃中的不淨物而長大,一生之中,時刻都與屎尿相伴,相比之下,蛆蟲只是小小的不淨蟲,而人卻是大大的不淨蟲啊!既然如是,你對小小的不淨蟲都會惡心厭離,那對人這種大不淨蟲,為什麼要生貪欲呢?如果有人從廁所裡撈上一條蛆蟲,把它用清水沖洗干淨,然後噴上香水,那麼對這白白胖胖、又香又嫩的小蟲,你願不願意接觸呢?這個糞坑裡長出來的東西,滿肚子都是糞穢,不管怎麼打扮,人們仍然會對它充滿厭惡;而實際上人自身也是如此,從垢穢的胎中生下來後,雖然體表的血膿已洗掉了,而體內依然是充滿糞穢,只不過是人的外形比蛆蟲要復雜、要大一點而已!既然對小不淨蟲都會厭惡,對這樣的大團不淨物,理應同樣生厭。然而在無明愚癡的覆蔽下,人們對女體不但不生厭,反而要生起顛倒狂亂的貪執。《寶蘊經》中說:貪欲者依靠女人而得滿足,然女身唯是糞穢堆聚,有何值得歡喜呢?女身恰如野狗的腐屍,貪執彼者誠應呵斥!


汝自不淨身,非僅不輕棄,

反因貪不淨,圖彼臭皮囊。

你對自己那充滿污穢的身體,不但不輕視、厭棄,反而因執愛不淨之物,而貪圖別人的臭皮囊,真是糊塗啊!

我們普通的凡夫眾生,以前對身體沒有做過細致觀察,而只是隨順自己俱生的身執,認為身體很美妙,從來沒有往不淨穢惡方面想。認真聞思了人身不淨這方面的教言後,有的人馬上會如夢方醒,回頭看著自身而大發感慨:“我真可憐啊!竟然轉生為這樣穢惡的人身,可是以前還一直不知道!”沒有醒悟的凡夫,對自己那三十六種不淨物構成的身體,固然是毫無厭棄之心,對異性的不淨身軀,更是孜孜不倦地貪求,心中恆時充滿貪欲。陷於這種狂亂顛倒的偏愛之中,如同瘋子一樣,那是何等的可歎可悲啊!人道眾生之間的貪愛,在那些上界天人看來,誠然是很可笑、也很可憐:這些陷身人間苦境的小眾生,自身如此卑微不淨,居然還要貪愛別的糞穢皮囊!這就像我們有時看到屎蛆、豬狗爭食糞穢,或者看到可憐的旁生行貪一樣,會覺得它們很可憐,也很可笑!記得九三年,在美國舊金山期間,有一次我到動物園去游覽。動物園裡有一個很大的水池,池中有一些怪模怪樣的癞蛤蟆,看起來很惡心,也很引人憐憫,然而它們在水池中,還自由自在地追逐、交合、尋歡作樂。在它們的境界中,似乎覺得世界上唯有它的對象最美妙,最值得貪愛。當時我確實很感歎:這些無明愚癡的可憐眾生啊!在我們人類看來,它們如是丑惡不淨,根本不值得生貪心。實際上,人們對異性的貪戀,同樣也是如此。只要跳出迷亂貪欲習氣之蒙蔽,人們一定會為自己往昔的貪愛而羞愧不已:自己如是丑惡的不淨身,還要貪求他人的不淨糞囊,多麼愚癡迷亂!恰美仁波切在《山法論》第二十八品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貪執異性時,應當觀人身為盛滿不淨糞的花瓶,並了知外相雖整潔,但裡面極為骯髒,上下身皆為血肉、屎尿、腦髓、膿涎、鼻涕等三十二種不淨物(三十二種或三十六中不淨物是依據不同的經論教證而異),這樣的不淨身體哪兒有可貪之處呢?”


宜人冰片等,米飯或菜蔬,

食已復排出,大地亦染污。

宜人的冰片等香料,可口美味的米飯和菜蔬,吃進身體後再排洩出來,竟然連大地都會被熏臭染污。

以上從身體的生因與果體之不淨方面作了觀察,此處再從身體的作用功能上分析:這種本體不淨的人體,人們之所以貪愛它,是不是它能給世間帶來潔淨美妙物呢?實際上,誰都清楚,任何宜人可口的食物,一經過身體這個皮囊,就變得污穢不堪,甚至連大地都被這些東西染污了。

冰片又名龍腦,是一種清火的良藥,也是一種香料,在頌詞中以它為例,代指其他種種香潔可人的常用藥物、香料等。這些香潔可人的物品,與芳香潔白的白面、稻米,還有各種各樣可口的菜蔬、水果等等,一旦將它們吃進身體裡,不管是高雅淑麗的佳人身,還是粗憨的苦力勞工身,立刻就要將它們染變成臭穢物。不管人們從口中將它們嘔吐出來,還是從下體排洩出來,周圍的環境馬上會被染污,令人惡心至極。所以,我們這個身體內部到底如何,自己應該很清楚,這麼香潔宜人的東西吃進去,竟然會變得如此穢惡,這種身體可真是個臭染缸,是個不折不扣的臭穢之源!在《醫學四續》中,詳細介紹了食物等進入身體,通過膽涎等消化液與火大的腐爛作用,最後變成尿、汗、糞便等排洩物的過程,人的身體就是這樣一個專門加工不淨物的機器,它裡裡外外,哪有值得愛樂之處呢?龍樹菩薩在《寶鬘論》中說:“若汝厭糞穢,香鬘及飲食,本淨令成穢,此身何不厭?”大家對照這些教言,反復觀修,不管是如何艷麗的異性,其身體皆是如此穢惡,對此生起定解,我想沒有人會喜歡臭糞缸吧!


垢身濁如此,親見若復疑,

應觀寒屍林,腐身不淨景。

身體的污濁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仍有懷疑,應該到寒林中去瞧瞧,看看那些腐臭的棄屍和其他惡心的景象。

人體的污穢,在前面已作了詳細的分析,像糞便、膿血等這些垢濁,我們也是現量可見的,而非比量。如果是比量,要依靠推測才能了知不淨,人們可能還會有一些疑惑。但只要是正常人,對人體的不淨,確實是可以明明白白現量知道的,根本不用任何人解說。但是有些人因為自己無始以來的串習,今生又受到了錯誤的教導,以致對身體有深厚的迷亂貪執。現在的世間教育,大家也有所了知吧,贊美肉體、稱揚情欲的邪說比比皆是。在這種迷亂的氣氛中,自己長久地受到熏染,對身體的顛倒貪習十分堅固,對本來現量可見的身體不淨,雖然聽到了有關教言,仍會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這時候,自己應該到屍林中去,好好地觀察那些腐屍爛骨,糜爛的屍肉與斑斑的膿血、花色的內髒……這些東西會自然地讓人認識到肉體的不淨。這種場合中,不管是疑心有多大,貪心、愚癡心有多大,再否認人體不淨的觀點,恐怕也就沒那麼容易了。

到屍林中修不淨觀斷除貪心,以前藏傳、漢傳、南傳佛教中都很重視,但漢地現在因條件限制,這種修法基本上是沒有了,只能是憑自己觀想而修。而在藏傳、南傳佛教中,這種修法依然興盛,觀修方法的種類也很豐富。泰國有些地方,專門在大山洞中陳列著修不淨觀與白骨觀的屍體、枯骨,修行人經常去那兒觀修;而藏傳佛教中的修行人,依《俱捨論》或律典中不淨觀修法,或依“九想觀”(觀修屍體漸漸腐變的九個過程),還有各傳承祖師所作的不淨觀修法,依這些方法在屍林中反復觀修,最後對人身不淨生起定解,有力地對治貪欲。現在大家也具足了種種順緣,希望都能把握機會,到屍林中去認真觀修,則能對自己的修行有極大裨益。


皮表迸襲屍,見者生大畏,

知已復何能,好色生歡喜?

屍林中的那表皮迸裂,血肉不淨狼藉的腐屍景象,看到的人都會十分害怕,認清身體的真相後,怎可能再去貪愛那不淨的身軀呢?

人的屍體遺棄在屍林中後,會漸漸地膨脹、腫爛,皮表迸裂,露出其糜爛的內部結構。這時候,可以完全看到人體內部的不淨物,自己詳細將這些景象看清牢記後,內心對人體便會生起厭惡、怖畏之心。一個女人不管生前如何美艷,當她的身體成為這幅模樣,露出了衣飾、皮膚下的真相後,那些貪欲最大的男人看了也會心驚膽戰,倉惶失色地逃離。如果在這個基礎上,反復觀修,認清每個人無論在活著還是死後,本體都是如此的穢惡,令人怖畏,得到了這種定解,那麼當美色現前時,一想到她的不淨,貪欲心再也難以生起來。有些白骨觀的行者在成就白骨觀後,對身邊出現的人都會現量看到一具具白骨;同樣,如果有力地串修不淨想,自己無論見到什麼人,都會自然生起不淨感,就像面對一個糞桶,貪心也就不可能盛發。

你們有些人在屍林中看天葬的時候,離屍體遠遠的,好像很不好意思,這樣不可能修成不淨觀。大家應該勇敢一點,靠近屍體仔細地看,也可以給天葬師當助手,去拿起刀子親手解剖屍體,對人體結構好好地了解清楚。特別是對異性的屍體,不要不好意思,而應該更為仔細地研究,也可以用手去接觸那些屍體,嘗試一下那種心驚膽戰與惡心的感覺。如果自己的貪心很大,開始時也可能會有些反作用。但不要緊,佛經中也有一些公案,說一些比丘在屍林中,看見女人的屍體時,首先自然地生起那種俱生的貪心,但對她的身體作了詳細的觀察後,結果從根本上斷滅了自己的貪欲煩惱。開始看到女屍時,因為不淨感尚未生起來,只見到她的外表,所以尚會隱隱約約地現起貪習,但只要進一步觀察,看看她內部的膿血、屎尿,聞聞這種味道,你的貪欲心很快就會被恐懼惡心所代替。這些話是針對大家在屍林中的實際觀修而說,希望有志者,各自如說努力!我們凡夫眾生,往昔因貪心驅使而造罪,曾受過無量的痛苦,現在善業現前,在上師三寶的加持下,依《入行論》中殊勝的竅訣,應該與貪欲煩惱敵決一死戰,徹底擺脫它的羁縛!


塗身微妙香,栴檀非她身,

何以因異香,貪著她身軀?

女人身上所散發的微妙香氣,發自塗抹的栴檀香水而非她的身體,既然如此,為何因那不相干的香氣,而貪著女人的軀體呢?

有些人特別貪著女人,他們認為女人身上有著微妙的香氣,一聞到這些香氣時,貪欲心馬上就會被引發。印度的塗香、香水之類,大都以栴檀作原料,栴檀的香味非常好,尤其是白檀香,那種香味聞起來是十分悅人的。女人把自己的身體洗干淨,把體表那些有臭味的污垢除去,把這些栴檀妙香塗抹在身體上,別人在身邊時,會聞到馨香,而那些貪心大的男人更是興奮:“啊,這個女人好香啊!”因此而想入非非,貪心盛燃。其實,有頭腦的人稍作分析,便會覺察到其中的迷亂顛倒。因為,這種香味並不是女人身體所散發,而是香水的味道,香水並不是她的身體,如果對香水的味道很喜愛,理應追求香水才對,為什麼要對與香水異體的女身生貪執呢?你如果覺得女人身上有香味而值得貪執,那麼在屍體上噴上最好的香水時,你為什麼不會生貪心呢?或者在那些蛆蟲、豬、狗身上塗以妙香,你又為何不貪求呢?

此處所用的辨析方法,是常用的“一體或異體”的觀察理論。貪心者執著女人身體上的香味而生貪求,那麼對他所貪求的對象進行分析:你所執著的香味與女人是一體還是異體呢?如果是一體,女身與香氣渾然無分,那麼從世俗的觀點去看,你生起貪執也許說得過去。但實際上,二者並非一體,而是異體,那麼你為什麼要混淆對象呢?你所喜愛的是香味,那麼應該貪愛塗香、香水才對。人們因愚癡迷亂,生起種種貪愛,如果理智地分析,這些貪執確實是顛倒而狂亂,是應嚴厲呵斥的!


身味若本臭,不貪豈非善?

貪俗無聊輩,為何身塗香?

如果身體本來就是臭惡的,那麼不去貪著它豈非明智之舉嗎?那些貪愛低俗欲樂的無聊之輩,為什麼偏要在不淨身上塗抹香水呢?

上文從身體的生因、果體、作用等各方面作了分析,弄清了身體臭穢不淨的本質,這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事實。對這種本性即是臭惡的身體,我們從內心斷除對它的顛倒認識,斷除對它的迷亂貪執,這難道不是明智的舉動嗎?否則,自己一直為顛倒迷亂所诳惑,愚昧地貪執這種不淨物,給今生後世帶來無窮的禍害,也給他人帶來糾纏不休的苦難業緣。這些道理本來是很好懂的,但是世人對此缺乏理智的思考、觀察,而只是隨順惡習,在貪欲泥潭中越陷越深。學佛者中,也很少有人能對此作詳細觀察思辨,弄清這些道理;一些人即使能聞思到這方面的教言,也是為懶惰所誤,不能將佛法融入內心,生起定解而斷離貪執。

世間那些不求上進、隨順顛倒惡習的人們,他們對那些低劣的欲樂充滿著貪愛,對自己的身體,經常擦脂抹粉、梳妝打扮,把它當成寶物一樣貪戀不休,這些作為又有什麼意義呢?人的身體如同一個臭糞囊,你在它外表塗塗抹抹,難道它就能變成香囊嗎?它的本性即是臭穢,你再塗抹香料,也只能是如同在糞便表面上灑香水一樣,絕不可能改變它的臭穢本性。佛經中有一個比喻說:一個愚笨的人,想把一塊黑炭擦拭成白色,結果枉費辛勞,本性即是黑色的炭,永遠也擦不成白色;同樣,愚昧邪見的人,將身體擦拭、沐浴、塗香水,仍不可能改變身體不淨的本性,結果也逃不了被死亡奪走的命運。龍樹菩薩也說過:“諸於不淨身,裝飾作贊頌,奇哉謬且愚,奇哉士所恥。”裝飾身體的人,妄認身體香潔可貪而作贊頌者,真是匪夷所思,荒謬而愚蠢,也是必為智士所恥笑的荒唐事。

大家可以現量見到,世間那些越是無知無羞恥的愚昧者,對身體的貪執也會越深,塗脂抹粉之類的打扮也會越講究。而那些真正有佛法修證智慧的修行人,他們對身體毫無執著,一輩子只穿一套服裝——三衣,至於塗脂擦香水之類的裝飾,更是不會有的,因為他們知道人的身體本來即是自心迷亂顯現,如果不淨化自心,這種臭惡的東西怎麼塗香抹粉,也不會變成香潔可愛之物!


若香屬栴檀,身出乃異味,

何以因異香,貪愛女身軀?

妙香如果是從栴檀香水所發出,而身體的味道與此完全不同,那何必為了那不相干的香氣,而貪愛女人的身軀呢?

貪欲煩惱深重的男人,因女人身上的香味而生貪愛,這種人其實是沒有分辨觀察,如果稍加辨析,應該可以了知因香味對女人生貪愛,是錯誤的執愛。因為女人身上所散發的妙香,只是栴檀香水的氣味,而她本身的氣味,卻與栴檀完全不同,這一點每個人都可以想清楚,也都可以現量了知。既然事實如此,那你為什麼要因那與女身毫不相干的栴檀妙香,而對臭烘烘的女體生貪愛呢?不分香臭,混淆對象的胡亂貪執,這是何等愚癡而可笑!你如果頑固地執著這種錯誤習慣,那麼對表面塗有香水的糞桶,你為什麼不去擁抱貪愛呢?如果你說自己只是喜歡香味,理應去貪求栴檀才對。

有些人想:栴檀單獨存在時,我是不會對它生貪欲的,但它塗在女人身上時,二者的聚合卻確確實實會引生貪欲,這也是自然規律嘛,是理所當然的!分析這種所謂的聚合,究竟是什麼呢?所謂的二者聚合,一是栴檀香味,二是臭味的女身,對栴檀你並不貪愛,對臭味你也不會貪愛,那兩件都不貪愛的東西放在一塊時,你怎麼可能突然貪愛呢?這就像你對某堆糞穢不生貪,對某瓶香水也不生貪,那麼將香水灑在糞穢上,按理你也不會生貪。仔細分析下,你所貪執的對境除了虛妄計執外,其實並不存在,只不過是習氣在騙自己罷了。眾生總是憑虛妄的計執習慣,盲目地生貪,如果不以智慧打破這些妄執,自討苦吃的愚行將永無結束之時!


長發污修爪,黃牙泥臭味,

皆令人怖畏,軀體自本性,

何以苦貪著?

蓬散髒亂的長發,又長又尖的污黑指甲,黃斑斑的牙齒,渾身的油汗泥穢臭味,如果這些可怕的現象都是人體的本來面目,那麼你何必貪著偽飾的身體呢?

有些人因他人的外表好看而對身體生貪,然而這些外表只是與身體本性無關的偽飾,如果從身體的自然本性上觀察,從頭到腳,無論怎麼看,也不會找到一處令人悅意的部位。人的頭部生長著密密的頭發,如果任其自然地生長,它會長得蓬亂不堪、藏污納垢、臭氣熏人。世間那些愚癡的人,往往以為女人的頭發很好看,說什麼秀發如雲之類,然而這只是經過刻意梳洗修飾,給人一種迷亂的印象而已,而頭發不淨的本性仍然沒有改變。頭發本性即是令人惡心的不淨物,如果你有疑心,可以去看看那些屍林中的頭發,即使將它梳洗干淨放在你面前,你也無法生起貪心。同樣,人的牙齒、指甲、皮膚等,如果任其自然,過不了多久,那種污穢臭味,會令人見而生畏,誰都不敢靠近,更不用說生貪心了。大家也許在街頭見過一些頭發蓬亂、渾身沾滿泥垢、臭氣熏人的乞丐或瘋子,當他們顯露出自然無飾的身體時,人人都會掩鼻而過。即使是一個年輕端正的女人,如果她不加裝飾,成了這幅模樣,臭氣都會將別人熏昏過去,那還有誰會對她生貪心呢?本性如是可畏的身體,人們為什麼還要對它苦苦貪執呢?本性不淨的身體,無論怎麼偽飾,亦只是不淨物而已,如龍樹菩薩所說:“糞團雖色美,極新及形好,於彼不應貪,女色亦如是。”眾生因愚癡無知,對此不但不能了知,反而步步趨向更為癡迷的境地。對那不淨的肉身,想方設法地加以偽飾,企圖遮掩它的可畏本性,這種做法如同掩耳盜鈴,最終只會欺騙诳惑自己,將自己推進更痛苦的深淵!《寶雲經》中說:“此身不淨種,充滿蟲糞便,愚夫貪欲彼,比丘比丘尼,優婆優婆夷,若貪不離苦,離貪得解脫。”大家應依教打破迷惑,去除對身體的貪執,方能脫離苦海得到解脫。


飾身傷己器,何故令鋒利?

自迷癡狂徒,嗚呼滿天下!

偽飾身體就像傷害自己的武器一樣,你為什麼拼命去磨利它呢?嗚呼!這種自我诳惑的癡狂之徒,遍滿天下都有啊!

人們裝飾打扮自身,修飾頭發、指甲,清洗牙齒、皮膚等,然後塗香抹粉,企圖改變自身的可怖外相,這種行為唯是傷害自己的愚蠢舉動。飾身如同傷害自己的武器,人們越是努力去做,也就等於將傷害自己的武器磨得越是鋒利,這樣的後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世人天天裝飾臭穢的自身,時間一久,習而不察,也就會完全忘了自身不淨的事實,而誤認為身體香潔可愛,自我貪執越來越深,乃至於積習難返,無法擺脫惑境。而且對自身的偽飾,也會引生他人的貪心,給自己帶來禍害。總之,以偽飾自身的惡業,將會使自己越來越陷入貪身的迷執罪業之中,在輪回中無法出離,而感受的痛苦也會因身執增厚而更為劇烈。

寂天菩薩對此十分感慨,不由得發出了悲歎:貪執著身體、偽飾身體的危害,雖然是顯而易見,可是這樣愚癡無知自我殘害的人,遍天下都是啊!聖天論師在《中觀四百論》中說:“若識不正住,世說為癫狂,則住三有者,智誰說非狂?”一個人住於不正確的心形狀態中,世人都會說他是癫狂者,但是三界輪回中的眾生,都在住於顛倒迷亂相中,對此智者有誰不會說是癫狂呢?世人偽飾身體的舉動,在智者看來,確實如同癫狂者之舉動,唯是自我殘害的行為。中外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智者,了悟到貪執身體的迷亂顛倒,而徹底拋棄飾身護身的舉動,恣意無貪而行,這些高僧大德示現了難以想象的超人行為,但這與世人的瘋狂迥然不同,如同濟公和尚所說:“說我瘋來我就瘋,瘋癫之病不相同。”世人才是真正的顛倒迷亂者,他們無法理解那種智慧的“瘋狂”啊!以前華智仁波切修持禁行時,別人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泥土中,以為他患上傳染病,華智仁波切就對他們說:“你們不用害怕,我的這種‘傳染病’除了我的弟子紐西隆多外,別人是不會染上的。”但願我們都能從世間的瘋狂迷惑境中解脫出來,繼承這些祖師大德們的無貪“傳染病”。


寒林唯見骨,意若生厭離,

豈樂活白骨,充塞寒林城?

在寒林中,只是見到不動的屍骨,就會使人害怕而心生厭離,那麼你怎會喜歡住在那充滿活動白骨的寒林城鎮呢?

人的身體,無論在生前死後,都同樣是皮肉等所裝飾的白骨架。當這樣的骨架躺在屍林中,雖然一動也不會動,但人們在見後,自然就會生起恐懼厭離之心。那麼對充塞著活動白骨架的城鎮,對這些巨大的屍林,你怎麼能生起貪戀而住在其中呢?世間有許多城鎮,那兒生活著千千萬萬的居民,從某一方面看,每一個人都在那兒拖著令人見而生畏的屍體,與屍陀林並無多大區別。而且這種屍林中的白骨架比一般屍林中更多,也更可怕,因為這裡的白骨架都會活動,有的能令人生嗔恨,有的能令人生貪欲……使住在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造惡業。對人間城市這種屍林,一般人糊糊塗塗地很難以生起了解,而那些明鑒諸法的智者,對此卻是一目了然的。敦珠法王在法國,看見那些繁華的城市與整齊的公墓時,他說過:“啊,這裡的死屍與活動屍體都有很好的住處……”對活屍所充塞的寒林,大家一定要認清它有害的本質,而生起厭離之心。平時,我們對屍林中那些不能活動,對自己無害的白骨,不用作意就會生怖畏厭離,但對那城鎮大寒林中的活屍,卻沒有這種厭離心。有些人喜歡住在這樣的寒林中,結果不時為活屍所干擾,引生出猛烈的貪嗔煩惱,斷送了自己的解脫慧命,為今生後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對城鎮那種環境,大家多加思維觀察,如果能生起可畏的定解,對自己今後的修行無疑會有極大幫助。

以前有一個女人對她的丈夫非常貪愛,但丈夫突然死去了,她傷心之下,成天抱著屍體,在屍林中游蕩,每天還要給屍體喂飯、清洗打扮……而現實生活中,人們與這個女人一樣,迷茫而狂亂地貪執異性身體,毫無理智可言。整個世間陷在如是的顛倒瘋狂之中,我們現在既然有緣了解,當盡力依這些智慧教言觀修,從迷惑中漸漸解脫出來。龍樹菩薩也說過:“汝若如是觀,雖未成離欲,然由欲漸薄,於女不起貪。”如果依教修不淨觀,即使未達成離欲的境界,也會漸漸減薄貪欲,對女人不再生貪心。

丑三、(果者觀多害):


復次女垢身,無酬不可得,

今生逐塵勞,彼世遭獄難。

再者,那充滿污垢的女身,不付出代價是得不到的,貪者今生必須為她一輩子奔波勞碌,來世也還要因此飽受地獄等苦難。

以上的二十多頌中,從各方面闡述了女身不淨的事實,可是世間許多人執迷不悟,對這樣污垢的女人充滿了貪愛。然而這種貪求並非可輕易地滿足,要得到女人,必須付出很高的代價,這些代價總的來說,即是:今生須為她奔波勞碌,來世須為此飽受地獄等苦難。世間人為女人而在即生奔波勞碌,受苦受難,喪盡臉面等等,這些都是可以現量了知的。歷史上也有許許多多這方面的故事,像中國古代的烽火戲諸侯、殷纣王、唐玄宗等等,為女人而失去江山性命,奔波勞累;而一般的平民百姓,為得到女人而受苦,更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麥彭仁波切在《詩學善說海》中,講了猛光王的一個公案。猛光王與一位大臣率兵降伏了一個國家後,當時猛光王見到了當地有一個臉上長有很多瘡疱的小女孩,覺得她非常丑陋,便對大臣說:“她很可憐,長得這麼難看!”聰明的大臣對國王說:“不一定,現在她只不過是窮困,才成了這副模樣,以後也許很多男人會喜歡她,她甚至可以叫男人趴在地上當馬騎……”猛光王根本不相信,於是大臣悄悄地將那名女孩帶回家中,叫一些醫生精心治療,使她恢復了健康。俗話說“女大十八變”,在優裕的生活環境中,那名女孩日漸長大,竟然成了一名楚楚動人的美女。一日,大臣請猛光王到家中做客,並設計讓國王見到了那位女孩,國王見後果然生起貪愛,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娶為妃子。大臣又對那名女孩暗授計謀,讓她裝病,並說這種怪病只有騎在丈夫身上,讓丈夫學馬嘶叫才能治愈。在貪心的驅使下,猛光王果然上當,當時那名女子還要求有樂師伴奏,猛光王也百依百順,將一名樂師蒙上雙眼,帶到王宮的樓頂演奏樂曲,他自己馱著妃子趴在地上,一邊還聲嘶力竭地學著馬叫。那名樂師一聽,便知道國王受到了女人的蒙騙。原來樂師也曾受過一名妓女的欺騙,耗盡了家財,最後那名妓女又騙他吃大便,而他鬼迷心竅,竟然吃了糞穢,結果那名妓女還是把他趕出了家門。像這種故事,在人世間每天都在發生,你們或許也有耳聞。

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說:“上等女人要花費金銀財寶才能得到;中等女人要以牦牛和馬匹來換取;下等女人也要以錦緞來換取,沒有財物是得不到的。”然而得到了女人的男人,他今世的生活並不會因此而快樂。很多故事中說得很好:某對男女歷盡艱辛終成眷屬,從此過上了美滿幸福的生活。而實際上,從此吵吵鬧鬧,悲慘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大智度論》中說:“諸欲樂甚少,憂苦毒甚多,為之失身命,如蛾赴燈火。”那些為貪女人而活的人,如同飛蛾赴火,一生勞苦憂惱不休,最終也只是悲慘死去,毫無所得而已。

為了滿足女人對財產的貪心,有些男人不惜以造罪的手段賺取財物;而與女人共住,經常會造不淨行的自性罪;以這些罪業,後世更要遭受地獄中的劇苦。大家對此不要在文字上泛泛而讀,而應在內心反復思維,結合自己對生活實際情況的了解,相信一定可以對這些苦難本質的法生起厭離心。


少無生財力,及長怎享樂?

財積壽漸近,衰老欲何為?

年少時沒有能力賺錢,長大了以後,憑什麼享受欲樂呢?盛年之時為了積聚錢財而辛勞,等錢財積聚起來時,年紀也老了,衰朽老翁還要色欲做什麼呢?

世人為了追求貪欲辛勤不息,而實際上不可能得到滿足。人在尚未成年時,智力、體力等各方面都未成熟,沒有積聚財富的能力,到年齡稍長,情窦初開,此時因沒有錢財,無法得到女人。為了得到女人,在成年之後,男人們不得不拼命地賺錢,從早到晚忙忙碌碌,四處奔波,如宣化上人所說:“在家人很可憐,整天為貪欲而奔波,正是所謂的風餐露宿,披星戴月。”這樣為積累財產而耗盡精力,也就沒法享受很多的欲樂。大家可以看到,很多人在成年後,雖然成家娶妻,然而他必須為了家庭生活,為了積累財產而日夜操勞。心思不停地為此謀慮,身體為此不停地忙碌,等錢財積聚起來時,他自己也發白眼花,成老人了。有些人以為成了家後,可以享受欲樂,實際上成家之後,尚未嘗到所謂的美好生活,自己卻在操勞中不知不覺地衰老,寶貴的人生已經在瑣事中耗盡了。所以人在壯年時,忙於聚財,也沒有享受欲樂的機會,等到錢財積攢夠了,可以安然地度日時,自己已經成了垂暮老朽,這時根本就沒有享受貪欲的能力,還需要女人做什麼呢?那時他白發蒼蒼地坐在那兒,連移動身體都會覺得困難,只好呆坐著,回顧自己的一生,如同《中觀四百論》中所說:“壯年自所作,老時不樂彼。”悔恨懊惱不已!

一些世間人也說:“唉,人的一生沒有好過的時候!小時候,精力時間都有,但沒有錢,沒辦法玩樂;中年時候,精力、金錢都有,但沒有空閒時間,也沒辦法玩樂;到了老年,時間、金錢都有了,但沒有精力,還是沒辦法玩樂。”人的一生就是如此,不可能有輕松享樂的機會,世俗欲樂生活充滿艱難而且毫無意義,明了這點後,我們還貪執它干什麼呢?


多欲卑下人,白日勞力竭,

夜歸精氣散,身如死屍眠。

有些多欲的低賤苦力,白日的勞作使體能耗盡,晚上回家時困頓至極,身如死屍一樣睡在床上,無法享受欲樂。

世間很多貪欲熾盛、地位低賤的人,為了積攢維持家庭生活的錢財,不得不做各種重活。他們起早摸黑,白天不停地勞作,竭盡了自己的體力,好不容易收工了,自己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中,一頭倒在床上,睡得如同死屍一樣,這種情形下,對貪欲再也不會有享受的能力。世間人勞作的艱苦,你們一部分人多多少少也許有過體驗,不要說干農活、搬運這些苦工,就是現在一般的工廠,像紡織、裝配等等,這些工廠的工人要如同高速運轉的機器一樣,高效率地進行工作,幾個小時干下來,全身如同散了架一樣,根本沒有精力再想其他的事情。腦力勞動方面也如此,坐在辦公室幾個小時,腦子高速運轉,一下班就會像虛脫一樣,疲憊不堪。有些人以為世間人沒有什麼清規戒律,可以隨意享受欲樂,日子過得很自由快樂,實際上情況並不是那樣。世間生活的艱辛苦楚,大家好好看看已成過家的人,問問他們的生活情況就可了知。貪欲就如同一付精美的辔頭,如果有人受其誘惑而戴起來,等待他的將是不停地拉車套磨,陷於勞累之中無法解脫。


或需赴他鄉,長途歷辛勞,

雖欲會嬌妻,終年不相見。

有些人為了生計而遠赴他鄉,歷盡長途跋涉的艱辛,雖然他們渴望與嬌妻歡聚,卻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

有些人為了生活,為了讓親人得到滿足,不得不離開家門遠赴他鄉,去做買賣,或受雇出征,因此而長途跋涉,備嘗艱辛。在異國他鄉的途中,人生地疏,困乏憂苦不絕,雖然想回家與親人團聚,卻因路途遙遠,活計繁忙等各種原因,無法實現回家的夢想。古時候,交通通訊不便,人們離家之後,往往常年累月與家中音信隔絕,只有長吁短歎,飽受思念家人的痛苦,因此而留下了許多關於思鄉的詩篇。古印度有一篇名詩叫《白雲的召喚》,詩中寫了一對夫妻分別十二年的痛苦歷程,看起來使人油然而生悲歎。有一本西方作家寫的《離別的痛苦》,其中也反映了在家人的生活,時時處在愛別離之中。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一家人兩地分居的情況有很多,有的甚至兩三年中都無法見面。這些人雖然很想回家,享受欲樂,但有的人因為沒有賺到錢,有的人因為受人雇傭自己沒有自主權,因而無法回家,只有在欲望得不到滿足的痛苦煎熬中生活。

世人想求得貪欲的滿足是如此困難,而貪欲實際上又是無法得到滿足的。這就像吸毒一樣,越吸毒瘾越大,享受貪欲之後,人的貪心也會更加熾盛,無論如何也只有在得不到滿足的痛苦之中生活。


或人為謀利,因愚賣身訖,

然利猶未得,空隨業風去。

也有人為了謀求微薄的利益,愚昧地出賣自身,然而應得的財利還沒有到手,自己已經隨業風漂泊而去了。

有些愚昧無知的人,為了得到一點可憐的財利,以換取女人的歡心,甚至不惜將自身賣給他人。然而應得的利益尚未得到之前,自己的無常大限已到,只有兩手空空地隨業風而去!或者因雇主的事業失敗,雇主的突然死亡,自己賣身的財利無法取得,也只有空手而歸,毫無所得而去。這種事情,任何時代,都可以現量看到。所謂的“賣身”,大家應理解有許多種形式,例如給別人做奴僕、雇傭工、保镖等等,這些人完全要聽從雇主的吩咐,如同工具一樣,自己一點自主權也沒有,這無疑是將自己的身命賣給了他人。

有關此頌的解釋,各論師不盡相同。根霍仁波切解釋說:“父母為了讓兒女得到安樂,把兒女賣給別人,最終只有得到痛苦……”《佛子正道》中解釋說:“愚者為財利而鬻自身,然不得其值,徒為他人事業風所動搖,自無主宰……”其他還有一些不同的解釋方法。但多數論師中,結合上下文的內容,認為此頌所闡述的是貪求欲樂者為得財利,而愚昧地出賣自身,最終因無常業風,得不到應得的利益。印藏兩地的修行人經常說:“世人捨大而求小,為今生的小利樂而奔命,卻將修持正法以求得永世安樂的大利益給放棄了。雖然他們勞苦一生,然而最終只有空隨業風而去可怖的中陰世界。”

世人的生活如此悲慘,我們如果不出家修行,放棄對欲樂的貪求,也難免如此啊!律藏雲:“出家人如住淨室,在家人如住火宅。”《法苑珠林》中雲:“出家修道易為,如海中泛舟;在家修道實難,如陸地行船。”大家想想自己現在無憂無慮的生活,這全都是三寶的加持所致,自己一面應感激三寶的恩德,一方面應精進修持,斬斷貪欲的輪回鐵索,以免它將自己捆縛在那世間的苦海中。漢地的禅師說過:“如果不斷除貪欲,無論在家出家,痛苦是不會遠離的。”無垢光尊者也說過:“對任何一件事情,執著越大,痛苦也會越大。”望諸人牢記這些教言,努力斷除自心的顛倒貪執!


或人自售身,任隨他指使,

妻妾縱臨產,荒郊樹下生。

有人自賣其身為人僕傭,自己一點自主權也沒有,完全要聽任主人的差遣,即使是妻子臨產之時,也只能到荒郊野地或樹下生孩子。

貪求欲樂不僅難以求得,即使獲得了些許,也是利少害多。有些人為了賺取養家糊口的資財,不惜將自己賣給他人為傭奴,想依靠這種手段維持家計,享受那點可憐的欲樂。而實際上,他這樣做,苦多樂少,痛苦遠遠超過了那點可憐的快樂!賣身為傭工、奴僕者,自身基本上已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自己是沒有什麼自由自主權的。主人怎麼指使,他就得怎麼去干,只能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為他人干活,讓他人心滿意足,要不然沒法得到錢財,養活家人,換取女人的歡心。這種情況實際上是自己貪欲所致,如果沒有貪欲,不需求別人的財利,那麼世間人誰也不會當別人的奴僕,麥彭仁波切在教言中說過:“廣闊大地上,誰成他奴僕?”在遼闊無際的大地上,每個眾生本來都應自由自在,誰也沒必要做別人的奴僕。但是在貪欲的推動下,有的人成為了高位者,有的人成了他的僕從,過著仰人鼻息、毫無自由的生活。

奴僕的生活非常痛苦,因為他們的權利掌握在別人手上,如同俗話說:“辮子抓在別人手裡,是不會有安閒的。”這些人的妻子要生小孩時,按古代的風俗,不能在主人家中,而他自己又沒有家,只有到荒無人煙的荒郊野外,找棵大樹下的空地或殘垣斷壁之下,將孩子生下來。有時甚至只能是產婦獨自應付這件事,而她的丈夫要為主人賣命,無有空閒來照顧她。這些人雖然賣命干活,貪求欲樂,而結果卻是痛苦不堪。在古印度與藏地,以前這種故事會經常發生,那些富人家中的丫鬟僕人,一到臨產時,必須要離開主人家,到一些牛棚野外去生孩子,飽受貧困生活痛苦的煎熬。這種境遇讓人見而生憐,而這些痛苦的來源都是貪欲,如果沒有貪欲,像出家人一樣,斷除對世間欲樂的希求,則生活中根本沒有這些苦難。有一個出家人對我說:“我原來有頭發時,有很多麻煩事,現在沒有頭發,覺得少了很多麻煩,很自在!”確實是這樣,有貪欲“頭發”的時候,生活處處要受人牽制,違緣痛苦有很多,如果剃除這些貪欲的“頭發”,那麼很多痛苦就會斷除。有一位大德在台灣弘法時,新聞記者采訪他:“現在人口增長太快了,產婦死亡率也增高,該怎麼辦呢?”那位大德便笑著回答說:“那麼讓所有的女人都出家吧,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所有的人如果出離貪欲的“家”,那很多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欲欺凡夫謂:求活謀生故,

慮喪赴疆場,為利成傭奴。

被貪欲所蒙蔽的凡夫說:“為了生存,我必須設法賺取養家活口的資財。”因此雖然擔心送命,仍然披甲從軍,為了蠅頭小利而成為奴僕。

由於貪欲煩惱的蒙蔽,凡夫眾生有著種種迷亂顛倒的心念行為。他們往往說:“我活在世間,必須要有維持生活的資財,要取得這些,就必須努力奮斗,只有這樣才能積累財富,使生活過得富裕安閒。”在這種心念的蒙蔽下,雖然他們貪生怕死,仍然會披甲從戎,為取得養命資財,與敵人拼命;縱然只是一點點蠅頭小利,他們也甘心為奴,備受勞作的辛苦。凡夫人都是這樣的顛倒愚癡,既然你希望有資財活命,那你與敵拼殺,難道這種做法不會喪失生命嗎?為活命而自動去送命,這是何等得愚癡,縱然你能以從軍戰斗獲得無量的財富,但你戰死沙場,這些財富對你又有什麼用呢?而且更為可憐可歎的是,有些人雖然知道為求利而赴沙場者萬死一生,“古來征戰幾人還”等等,可仍然為貪欲所催,糊糊塗塗地從軍征戰。

為了得到一點可憐的小財利,而變成別人的奴僕,這一句可從兩個層次去理解。一是為利從軍者,實際上是為小利而受人役使,利少害多,得不償失;二是為了利益作戰,結果遭到失敗,成為別人的階下囚,失去了自由。為了得到生活中小利益,而失去了大利,為得到安樂而痛苦萬分,這都是貪欲的蒙蔽所致。所以,對此利害得失了然於心的智者,誰還會為貪求財利女色奮斗呢?而欲望所欺的昏昏眾生,無不陷於這種顛倒迷亂的心態行為之中,實是既可憐又可歎啊!


為欲或喪身,或豎利戈尖,

或遭短矛刺,乃至火焚燒。

有人為了貪欲,或被殺身亡;或被人從肛門貫穿頭頂,豎掛在利戈尖上;或遭到短矛的刺殺,或被投入火中燒死。

為貪欲所蒙蔽,凡夫眾生拼命地追逐財利女色,甚至不惜采用種種偷盜、搶劫等非法手段,結果貪欲未遂,反而因此失去了寶貴的生命。這樣的事件在古今中外屢見不鮮,大家看看新聞媒體的報道,幾乎是每天都有:某某國家侵略另外的地區,結果戰死多少多少人,某某公司老板跳樓,某某罪犯被處決……這些都是因貪欲而致的悲劇。“戈”是一種古人常用的兵器,刃利柄長,短矛也是古兵器,刃尖而柄短。古印度人在處罰罪犯時,有時用利戈將犯人的身體從下到上貫穿,然後豎在路旁,以示警告。有的人因貪欲而被他人用短矛刺殺,或投入火堆活活燒死,這些都是古時候的人們,因貪財好色而招致的慘遇。而對現代人來說,因貪欲而觸犯刑法,遭致種種刑罰,或慘遭他人的槍擊、毆打;或因貪求女色而患惡疾等,不一而足,這些都是人們現量可知的事實。

面對這些血淋淋的事實,大家應該醒悟任何貪欲都是禍害之源。如《大智度論》中說:“若人入海遭惡風,海浪崛起如黑山,若入大陣斗戰中,經大險道惡山間,豪貴長者降屈身,親近小人為色欲,如是種種大苦事,皆為著樂貪心故。”世間的種種苦事,皆是貪求欲樂所致,作為修行人,對此當千百次地思維觀修,徹底認清貪欲煩惱敵的可惡面目,而生起徹底斷滅的決心。這些方法不要停留在口頭上,如果你想得到解脫安樂,作為欲界眾生,這些是必修之法。各自內省相續:自己聽聞了這些甘露妙法,而相續到底得到了受用沒有?如果毫無改進,那麼當如華智仁波切所說那樣:“聽了這麼多的法,依止了這麼好的上師,但相續沒有一點進步,真是慚愧啊!”不但應如是呵責自己,更應以嚴厲手段,促使自己去改變!

子二、(斷外財等):


積護耗盡苦,應知財多禍,

貪金渙散人,脫苦遙無期。

財富的積聚、守護、耗散過程中充滿著痛苦及苦因,以此應知財產是無邊禍害的根源,那些為貪愛金錢而散亂的人,永遠沒有機會脫離三有的痛苦。

世間財富是無邊禍害之根本,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世人為了女色和其他種種原因,對財富充滿著強烈貪求,以此而不惜一切代價去追逐。為了積聚財富,世人每天都在捨生忘死地拼搏,如果翻開富人的歷史,無不是充滿了辛酸的汗水、淚水,也充滿了罪惡。大家看看西方那些工業強國的發展史,他們每一筆財富的積累過程中,都充滿了掠奪他國的血腥罪惡。財產積累起來後,主人更是辛苦,白天、夜晚要不停地守護,害怕被偷被搶等等。最後還要害怕財產耗盡,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當這些財物不得不消耗失散之時,心頭如同割肉一樣,痛苦難忍。所以,對世間人來說,財富從開頭到結束都充滿痛苦,龍樹菩薩說過:“積財守財增財皆為苦,應知財為無邊禍根源。”華智仁波切說過:有一匹馬,就有一匹馬的痛苦;有一只羊,就有一只羊的痛苦;有一條茶葉,就有一條茶葉的痛苦;財富越多,痛苦越大。有一個民間故事說,一個大富人有著億萬家財,雇了幾十個賬房先生管理仍是忙不過來。雖然擁有這麼多財產,那位富人卻是每天寢食不安,愁眉不展,而他隔壁有一對窮夫婦,靠做豆腐過日子,盡管家境貧寒,老夫婦倆每天從清早到晚上,有唱有笑,做豆腐、賣豆腐,顯得十分快樂。富人覺得很奇怪,認為自己這麼有錢,卻坐立難安,而他們那樣窮,有什麼可快樂的呢?他思慮再三,也難知其原因,便問一個賬房先生,那位賬房先生回答說:“老爺,你不必要多想,隔牆扔幾錠銀子過去,便會知道了。”於是富人趁夜黑無人,將五十兩銀子扔進了隔壁的豆腐店,賣豆腐的老夫婦倆撿到了這筆從天而降的財產,喜得都快瘋了,於是一天到晚忙著埋藏銀子,又要考慮怎麼花,又要擔心別人偷……弄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隔壁的富人自此再也聽不到那往日的笑聲、歌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不快活的原因,就是這些銀錢啊!”

貪執金錢財富的人,自心為錢財所擾,整日散亂不堪,根本不可能專心於聞思修習善法,希求解脫三界痛苦。這些人就像密勒日巴尊者所遇見的那位搞商業的出家人一樣,晚上做夢都在計算賣牦牛該賺多少錢,這種人的心如同漏器、毒器,根本不可能儲存正法甘露。他無論在形象上修什麼法,也不可能成就解脫善果。一個內心放不下貪欲散亂的人,如同《正法念處經》中說:“貪執財物之比丘,內心恆時散亂,彼等日夜皆無修行之機會。”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得到解脫。密勒日巴尊者說過:“財初自樂他羨慕,雖有許多不知足,中初吝者結束縛,不捨用於善方面,乃著敵魔之根源,自己積累他人用;最後財為送命魔,希求敵財刺痛心,應斷輪回之誘餌,我不希求魔之財。”作為修行人,誠然應如尊者那樣,決斷對輪回惡魔誘餌之財的貪心!


貪欲生眾苦,害多福利少,

如彼拖車牲,唯得數口草。

貪欲財利一定會導致眾多的痛苦,因而這種行為害多利少,就像那正在拉車的牛馬等牲畜,吃幾口路旁的草一樣,得不償失。

貪欲財利的禍害非常大,這可以從兩個方面去分析。一方面,貪欲是沒有止境的,如果隨順它,不但無有滿足,反而會更加增盛,讓人感受更強烈的痛苦;另一方面,貪欲財利等對境,並不能輕易得到,為了求得這些,必須付出很大的代價。以比喻來說,貪欲之人如同那拉車的牛馬,它們在拉著沉重的車向前行進時,看見路旁綠油油的青草,抗不住誘惑而伸長脖子去啃食,結果卻是立即招來車夫的鞭撻;甚至當它停下吃草時,大車以慣性沖過來,將它撞傷、壓死。為了數口青草,而遭致重重的鞭撻,乃至受傷送命,這又是何等的不值得。所得的數口青草,根本不能解決饑餓或嘴饞問題,而它帶來的禍害卻是如此嚴重,這些旁生是多麼愚癡無知!而更可憐的是,人道眾生雖然比旁生有智慧,卻在干著比這些旁生更愚昧的事。人們為了滿足那些永無止息的貪欲,不但將今生的一切安樂全部摧毀,而且將自己後世的安樂全部摧毀,給自己帶來千百萬劫的三惡道痛苦。

有關貪欲的過患,在很多經論中都有過強調,如龍樹菩薩在《親友書》中說:“猶如猛獸毒刀刃,怨敵烈火厭欲樂,一切欲妙生禍殃,佛說如同木鱉果。”世間欲樂其實如同猛獸、毒藥、利刃、怨敵、大火一樣可怕,修行人應當嚴加防范,不要讓它侵害自己。在凡夫面前,欲樂如同“木鱉果”一樣,外形好看,味道也很香,但誰要是嘗上一點,馬上會中毒喪命!佛教史上也曾有過很多公案,記載著某些人因貪求財利而墮落惡道,比如在律藏中,記載著一個人因貪戀自己的金瓶,死後立即轉生為毒蛇,寸步不移地守護著金瓶。在現實之中,你們也應該看到過許多因貪欲而墮落的人吧。畏懼輪回痛苦而希求解脫者,當捨棄貪欲!


彼利極微薄,雖畜不難得,

為彼勤苦眾,竟毀暇滿身。

其實,像養家糊口這些微小的利益,就連旁生也不難辦到;但是,無知的人們竟然為了這些而奔波受苦,糟蹋了難得的暇滿人身。

世間的財利女色等,給人們帶來的利樂,實際上非常少。一個人無論擁有多少財產與妻妾,他從中能獲得多少安樂呢?就像那些帝王一樣,縱然他擁有了四天下所有的財產、人口,然而他一生獲得的安樂,遠遠比不上一個知足少欲者修持一座世間禅定所得到的安樂。欲樂的本性不可能是快樂的,如果它是快樂的,那麼世人都可依靠它得到安樂。但實際上,欲樂就像包了一層糖衣的毒丸,或說獄卒鉤上的誘餌,世人深受其害,痛苦不堪,可是沉迷日久,無法醒悟。

世人不顧一切,勤求欲樂的行為,實非明智者的做法。因為這種行為,牛馬與旁生也能做得到,旁生對食物財利與異性的追逐,也是很善巧的。大家看自己院子中的地鼠,它們每年夏天采集的人參果,可能好幾年都吃不完,還有那些麻雀,它們對養活小鳥的本領也是很高的。作為人具有理智,與旁生比起來,應該要有解脫困境、追求大安樂的理想,如果只是追求吃喝、財產與異性,那豈不是與旁生一樣了嗎?薩迦班智達也說過:“整天談論財與食,此即雙足之畜生。”“唯尋自己之吃喝,豈非牲畜亦能行。”

但是世間有大多數眾生不明白這些道理,成天為貪欲所催而四處奔波,辛勤不休,不停地造作種種無義之事與惡業。大多數人在這樣的渾渾噩噩中,為滿足欲望而虛耗了寶貴的人生。《賢愚經》中講了一個公案,說一個婆羅門受邀參加一個大宴會。當時請柬上有一個糖脂蓋的印信,那個婆羅門非常貪吃,在路上忍不住將糖脂印信給舔食了,結果到了宴會會場的外面,守門人看見請柬上沒有印信而不讓他進去。為了一點點糖脂,貪心的婆羅門失去了一場盛宴。世人都是如此,為了眼前小小的欲樂“糖脂”,而愚昧地毀掉暇滿人身,失去了解脫安樂“盛宴”,這種愚癡迷茫的眾生,嗚呼滿天下啊!


諸欲終壞滅,貪彼易墮獄,

為此瞬息樂,須久歷艱困。

五欲總是壞滅無常之法,但是貪著它卻容易使人墮入地獄惡趣;為了那瞬間的享樂,也必須長期忍受艱難困苦。

五欲享受能給人帶來虛妄迷亂的快樂感,因而世人對此終生追逐,毫無餍足,然而以理智冷靜地分析,所有的五欲快樂,在剎那剎那之間,也從未停止它的遷流壞滅,最終一定會毀滅。比如有些人得到了轉輪王的權貴享受,或者得到了多聞天子那樣的財富,像這樣的榮華富貴,最終有一天也會壞滅。《阿含經》中說:“積聚終散裂,崇高必墮落,會和終散零,有生無不死。”世間的一切五欲享受都是無常必壞之法,都是不離有漏的有為法,不管人們能擁有多少,最終都是一無所得而已。但是,為了這些欲樂所造的惡業,卻會絲毫不爽地跟隨著,使貪圖欲樂者墮入地獄等三惡道中,感受惡業苦果。

從現世來說,享受五欲的安樂非常短暫。人們對欲樂心中的快樂感,如同昙花一現一般,只是一瞬間,而求得這一瞬間的代價,卻是長時期的艱苦追逐;不僅如此,世間快樂的本性即是苦,是不離變苦、行苦的法,龍樹菩薩也說過:“世間一切樂,唯苦被變壞,及為分別故,彼樂非真樂。”短暫的快樂之後,變壞苦的感受便會長久地占據人們的心相續,而且世間安樂並非真實的快樂,只是世人的分別妄覺,由迷亂顛倒串習而致。比如說有人穿得很好,吃得也好,自己得意洋洋,心裡特別快樂,如果分析這種“無法形容”的快樂,究竟是什麼呢?它只是一種心意上的感受,根本沒有任何實質。這種感受只是一種錯覺,一種自我假立的分別執著,實際上從衣著、飲食、自身等等各方面去觀察,根本找不到“快樂”的存在。

世間的快樂就是這樣,無常短暫,在今世需為這種剎那的幻覺,付出長久的艱辛苦痛,後世更會因此而墮落惡趣深淵。而世人如飛蛾赴火一般,自取其咎,這是何苦來哉!


彼困千萬分,便足成佛道。

欲者較菩薩,苦多無菩提。

只要以追逐欲樂所付出艱辛努力的千萬分之一去修行正法,就足以成就無上的佛道。與修菩薩行的菩薩比起來,貪欲者苦難無際卻沒有證得菩提的福份。

眾生在無始輪回之中,為了追逐五欲快樂而付出了無邊的艱辛困苦,華智仁波切說過:眾生以貪心的原因,所斷過的頭和肢體不計其數。從無量劫以前至現在,我們一直都在為滿足欲望而奮斗,所花費精力、時間與艱辛,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如果用在了學佛修正法方面,我們早就從苦海中得到了解脫,證得了無上菩提的大安樂,即使不成佛,自己也必定獲得了不墮惡趣的把握!大家知道,按顯宗經論中的觀點,我們發起菩提心,進入大乘道之後,歷三大阿僧祇劫的精進修行,必定獲得無上正等覺果位,即使最低等的根基,也只要三十三個阿僧祇劫便可證得無上菩提,而我們眾生陷入輪回,至今有多少個阿僧祇劫呢?在這段無法計算的漫長時間中,自己為了滿足貪欲,曾耗費了多少力量,付出了多少艱辛困苦。我們如果趨入佛道,在修行中所受的困苦,與世間人追逐欲樂的痛苦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而且以大乘佛法的無比善巧方便,修行者可以在無比的安樂中,趨入究竟解脫的彼岸。

可是,世人無明愚癡,根本不知道合理取捨,陷入了追逐貪欲的迷亂之中,在無邊無際的輪回裡飽受痛苦。空行母瑪吉拉准卓瑪說過:“眾生為了貪欲,而無數次墮入地獄惡趣,所飲用的鐵水之多,都已超過了四大海洋的海水。”相對貪欲者忍受的這些痛苦,追求菩提者所受之苦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貪欲者的重重苦難,並不能換得絲毫的菩提安樂,而修持菩提道者所受的微小困苦,卻是每一份都能換得真常大安樂!既然如此,那我們已明了這些利害得失的有緣者,理當頓時捨棄無義多苦的貪欲。


思維地獄苦,始知諸欲患,

非毒兵器火,險地所能擬。

如果仔細思維地獄惡趣的痛苦,就會知道五欲對人們的傷害,不是毒藥、兵器、烈火、危崖、怨敵的禍害所能比擬。

為了徹底認清貪著五欲的過患,修行人必須反復思維地獄惡趣的痛苦。如果能對這些無法比擬的劇烈痛苦生起認識,對五欲之過患也就會生起定解,因為這些痛苦的來源,就是貪欲!古代的大修行人經常教導人們說:“世間諸苦患,皆由貪心生。”貪欲帶來的惡趣痛苦,不是人世間諸苦所能比擬的,像人們通常所害怕的毒藥、利刃、猛火、危崖、怨敵等等,這一切世間違緣苦害都無法與五欲相比。世間的毒藥、猛火等所帶來的過患,大家或許都有過些微了解,這些違緣最大限度的苦害,也只不過在短短的一生中,讓人們受痛苦而已,而絕不會像貪欲那樣,讓人們在千萬劫中飽受地獄烈火的焚燒之苦。我們凡夫一遇到刀兵毒火,就會非常害怕,以極大的恐懼與謹慎之心防范遠離這些,可是對危害性厲害無數倍的五欲,我們平時又是如何對待的呢?凡夫不但不害怕,反而自投羅網,追逐不捨,這都是沒有認識到五欲的可怕過患而致。

佛在《廣大游舞經》中說過,貪著五欲如同劍刃、毒樹、毒氣一樣,所以智者必定會遠離貪心,如同人們避開毒蛇一樣。我們都是希求解脫的人,如果想達到目標,對這些教言必須如實地觀行,做一個名副其實的智者。大家對地獄、餓鬼的痛苦,或許難以具體觀想,但相似的痛苦,如割傷、灼燒、寒冷、恐懼、饑餓等等,這一切都可以現量感知。在觀想貪欲的過患時,如果能結合這些苦痛反復串習,對貪欲的怖畏與厭離心一定能生起來。平時,大家聽到核彈、傳染病、地震等,都會自然地生起畏懼,而實際上這些並不可怕,因為它們最厲害也只不過奪去人們今世的生命。可是所有的眾生都被貪欲煩惱所縛,於輪回中飽受比死亡痛苦更厲害的煎熬,對這種痛苦之源,如不能生起認識,而如避火坑、毒蛇一樣遠離,脫離苦趣的解脫正道無法步入。

子三、(憶念寂靜之功德):


故當厭諸欲,欣樂阿蘭若。

離诤無煩惱,寂靜山林中,

因此,初學菩薩應當厭離五欲,欣樂地安住於寂靜蘭若——那沒有爭斗煩惱,寂靜無人的山林中而修持禅定。

前面已講述了貪著世俗五欲的過患,特別是針對我們凡夫修行人貪執女人、財利方面的惡習,講述了這些分別惡習的顛倒與苦害。作者以其深邃的智慧,引導後學者從各個角度,對女色財物等欲樂作了細致的觀察,最後得出了結論:貪欲會導致無邊的苦難,是我們修行中的大障礙,如果不斷除,絕無取證菩提的機會。因此,我們應該從內心深處,對女色、財利等,這些迷亂、不淨、無常的有害法生起認識,生起堅定的厭離之心。

對初發心入佛門的學人來說,僅僅從文字上理解,或只是生起厭離世俗之心,還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作為初學者,自己的修行與環境有密切的關系,如果外境喧鬧散亂,內心也會受到影響而散亂,外境如果寂靜安寧,內心也易於調柔寂靜。因此,初學者應該避開愦鬧的環境,到寂靜蘭若之處息滅塵俗妄念。阿蘭若是梵語譯音,意指寂靜之處。在這些寂靜的地方,外境上基本斷絕了塵俗生活的喧鬧與擾亂,修行人安住於其中,依傳承上師的教言精進修持,諸佛菩薩也會為此而生起歡喜,賜予加持,這樣自己的煩惱妄念會得到止息,修證越來越增上。華智仁波切說過:“僅僅是對寂靜山林生起希求安住其中之心,往其方向前行七步,也比在恆沙數劫供養十方諸佛的功德大。”修行人安住在寂靜處,沒有外境的擾亂,也沒有親友怨仇的爭吵,自己可以安心地修持,無論行住坐臥,自心也能專注於善法。但在城市等喧鬧的地方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外境的人與喧鬧聲時時會將干擾自己,引生出很多人事煩惱。大家對此也有體會吧,世間人際關系是最難處理的,你如果處於這些關系網中,那就身不由己,有處理不完的麻煩事情,自己也會因此而煩惱不堪。而在寂靜山林之中,這些麻煩也就無緣再找上門來,自己原來那些需要作意對治的貪嗔煩惱,也會自然息滅。

無垢光尊者的著作全集中,贊頌山林寂靜功德的詩文有許多篇,像《森林無人的故事》、《森林仙人的實語》、《布谷鳥的妙音》等等。在密勒日巴尊者、麥彭仁波切、恰美仁波切等,這些高僧大德們著作中,贊歎寂靜山林功德的詩文也特別多。閱讀這些優美的詩篇時,修行者的心似乎都能被山林的寂靜氣氛所感染,變得柔和安詳。假如我們也能安住於同樣的寂靜處,那該有多好啊!


皎潔明月光,清涼似檀香,

傾瀉平石上,如宮意生歡。

林風無聲息,徐徐默吹送,

有福瑜伽士,踱步思利他。

皎潔的明月光,清涼得猶如栴檀香露,輕柔地塗敷在寬闊平坦的巖石上,禅修的巖窟舒適如同王宮,令人心意輕松愉悅。林間萬籁無聲,微風徐徐地吹拂,有福德的瑜伽行者,踱著細步,靜思利他的菩提心。

依止寂靜山林修持禅定,這有很微妙的緣起,也是佛教史上高僧大德們的傳統習慣。安住於無人深山的巖窟茅棚中,修行人的相續會自然息滅塵俗的喧亂,與靜谧的環境相應。到了夜晚,碧藍無雲的虛空中,皎潔的明月灑下銀色光華,靜靜照射著萬物,也輕柔地灑落在瑜伽士身上,清涼得如同栴檀香露的塗敷。在印度的詩文中,作者經常把煩惱痛苦比喻為熾熱的毒火,月光和檀香比喻為清涼的妙藥。此處把無形質的月光比喻成栴檀香露,能使人形象地理解修行者,處在靜夜晴空月光下的清涼之感,在漢文的文法中,這也叫“通感”或“移覺”,修行者視覺中對月光的感受,以觸覺來表達,使人能更具體的理解。當然,此處的晴空明月光,有更深的含義,能見到這種境界的修行人,心相續中自然會息滅一切熱惱,感受到解脫清涼。瑜伽士坐在平坦的石台上,沐浴著清涼的月光,林中萬籁無聲,而徐徐的微風,將森林中花草芳香氣息,吹送到鼻前,這種寧靜清涼的蘭若巖窟中,與天人的大樂宮又有什麼區別呢?能住在這種安樂之處的修行人,是真正具有福慧的修行人,他輕松舒適地脫去了塵俗的羁絆,在清潔無塵的石台上,踱著慢步,靜靜地觀修利益他人的菩提心。以前仲敦巴尊者教導弟子們:現在濁世時,我們應該捨棄俗世的一切,在寂靜之處修行願菩提心,而不是直接饒益眾生的時候。修行尚未堅固的初學者,如果處身濁世,很容易退失菩提心,因此應先在寂靜處精進修持,使自己的願菩提心堅固不退,以此而加持利益眾生。

有關寂靜處能助進修行的功德,在經論中有詳細敘述。《學集論》中的《阿蘭若品》也引用了許多教證來敘述住阿蘭若的功德,如《三摩地王經》中說:“捨離眾多牽纏已,瑜伽行者常無事,精勤瑜伽無爭執。住於寂靜蘭若者,心常厭離有為法,無所希求於世間,有漏煩惱不增長,此即住山妙功德。由此永離爭執過,常寂常樂靜處游,身語意門極警惕,安居蘭若功德多。此是隨順解脫法,速證解脫息煩惱,若人林居修解脫,此等功德自然生。”安住蘭若,無有爭執牽掛,易於護持正知正念,有漏煩惱自然不增,而解脫功德如同上弦月一樣,自然地增長趨於圓滿。一直保持著古老修行風格的南傳佛教中,那些大修行人很喜歡住在蘭若中修持禅定,在他們的著作或傳記中,也可以經常看到對寂靜處的敘述,現在譯成了漢文的著作,如《尊者阿迦曼傳》、阿姜?查系列著作等這些書中都有。《尊者阿迦曼傳》中,有一段與本頌很相似的描寫:“有一天傍晚,在山邊一棵孤獨而茂盛的樹下,尊者坐在一塊平坦的大巖石上,專注地觀察思維著……溫和的微風給安靜的景象添了幾許涼爽和舒適……從傍晚到後夜,尊者思維著緣起性,經行禅思。”而漢傳佛教中的高僧大德們,對棲隱山林修持禅觀的功德,也有過許多贊頌。以前蓮池大師寫過:“食草勝空腹,茅堂過露宿,人生皆知足,煩惱一時除。”修行人身住茅棚,口食野菜,然而知足少欲,其樂融融,斷除了一切俗世貪欲煩惱。蓮池大師當年也是長期住在寂靜處,特別是在雲棲山住了很多年,原來雲棲山一帶有許多猛虎經常傷人,蓮池大師到山中修行時,以他發心的功德,這些猛虎漸漸被調化,而不再傷人。當時山中有一條猛虎,為他的大悲心所感化,時刻依隨在身邊。蓮池大師到山下化緣時,那條老虎也緊隨在身後,城鎮中的人一看,特別害怕,大師便告訴老虎:“你先回去吧,在茅棚中等我,要不然我們沒有飯吃喽!”老虎也非常聽話,立即轉身回山等著。

聽了這些大修人的功德,我們很多人非常羨慕,恨不得一步跨進深山中去,修持苦行。但是,對我們末法時代的修行人來說,必須按次第而行,自己必須先長期依止上師,精勤聞思顯宗、密宗的法義,使相續中生起正見,掌握修法竅訣,獲得上師三寶的加持,後方可安住山林,順利地修持菩提心。


空捨巖洞樹,隨時任意住,

盡捨護持苦,無忌恣意行。

無人處的茅捨,巖洞與大樹,隨時都可任意安住,以此也免除了一切儲存和守護財產的痛苦,可以無拘無束專心地修行。

無人打擾的寂靜處,修行人可以隨意尋找一些簡陋的住處,如山洞,或用草木搭成的茅棚;還有的地方有一些大樹,樹莖中間因年代久遠而腐爛,形成了空樹洞,這些地方可以任意居住。對這些住處,修行人不用任何修建看守,自己想住就住,想走也可起身就離開,根本不會有牽累掛礙。這樣也就斷除了許多塵俗的分別念,自己無拘無束,輕松自在,內心可以專注於正法,迅速生起禅定的功德。

對我們初學者來說,在無始輪回中串習了深厚的貪執習氣,如果不依止這些寂靜處,遠離財富與親友的牽纏,則自心恆時為這些擾動,很難生起寂止觀修菩提心。凡夫人住在喧鬧的塵俗中,就像一塊白棉布掉在染缸中,想避免影響,恐怕難上加難。智者大師以前說過:“世間色香味觸,常能诳惑一切凡夫,令生愛執。”華智仁波切說:“初學者的出離心,薄弱不堅,智慧也淺少,而外境善於蠱惑人心,所以現在修行較好的人,將來也很容易變成造惡業的人。”外境對初學者的影響,我們也都有親身的體驗。因此,如果希望調伏自心,生起修證功德的修行人,一定要注意選擇修行環境,依止無人處的巖窟等自己不會生貪執的住所,自心方可順利地調伏。

大家稍加注意,便可發現本品前面的頌文中,已經說過了住阿蘭若的功德,而此處又重復宣說這些內容,這是什麼原因呢?對照科判,便不難了解這兩段的密意,前面宣說阿蘭若的功德,是為了勸勉修行人遠離愦鬧的外境,安住山林,而使身體寂靜下來。如果身體安住下來,不為世俗瑣事而勞累,自己就可以專心地觀修貪欲過患,而生起厭離。此處前後四頌,其主要意思是說明安住阿蘭若有幫助自相續獲得寂靜,斷捨妄念的功德,與前面所說“令身斷離世間而獲得寂靜”的功德並不重復。


離貪自在行,誰亦不相干,

王侯亦難享,知足閒居歡。

像這樣遠離貪著、自由自在的修行者,無論是誰都不能干擾他,就算是帝釋天王等,也難享有這種知足的山居修行之樂。

修行人身心遠離世俗安住在寂靜的山林,這時他沒有了世俗貪欲的各種羁縛,可以自由自在、專心致志修持解脫法。在這樣的環境中,他與世間任何人也不相干,親友也罷,仇敵也罷,國王強盜也罷,誰也無法干擾他的修行。超離貪欲的自在修行者,他的山居修行之樂是一般凡夫難以想象的,這種安樂甚至連帝釋天王也享受不到!修行人身心自在地閒居山林,知足少欲,恆時審觀自心,享受著佛法甘露的妙味,這種福報帝釋天也比不上。佛陀在《佛遺教經》中說過:“行少欲者,心則坦然,無有憂畏……知足之法,即是富樂,安隱之處。知足之人,雖臥地上,猶為安樂。”知足少欲的修行人,自心坦蕩無羁,沒有任何欲望煩惱痛苦,這是超越世間的安樂境界,天人、王侯能比擬嗎?龍樹菩薩在《親友書》中也說過“佛說一切財產中,知足乃為最殊勝,是故應當常知足,知足無財真富翁”——在眾生所追求的財寶中,少欲是有價值的財寶,本師釋迦佛在多處經論中強調過這一點。知足少欲的財寶,即使是三界一切金銀珠寶,也是無法相比的,因為能知足少欲者,時時都在安樂之中,而沒有這種財寶者,即使擁有三千世界,也會如同乞丐一樣,心中恆時有貧窮苦惱!

修行人安居山林,斷捨貪著,自在地修持甘露妙法,他的一舉一動皆是善法,佛在《月燈經》中說過:“山中空閒殊勝處,一切威儀皆成善。”以此,他不僅能在今生享受出世者的清閒安樂,而他在後世得到的解脫安樂,更是三界之中任何王侯天神無法企及的。宋仁宗皇帝的《贊僧賦》中說:“夫世間最貴者,莫如捨俗出家。若得為僧,便受人天供養,作如來之弟子,為先聖之宗親。出入於金門之下,行藏於寶殿之中。百鹿銜花,青猿獻果,春聽莺啼鳥語,妙樂天機;夏聞蟬噪高林,豈知炎熱;秋睹清風明月,星燦光耀;冬觀雪領山川,蒲團暖坐,任他波濤浪起,振錫杖以騰空,假饒十大魔軍,聞名而歸正道。板響雲堂赴供,鐘鳴上殿諷經,般般如意,種種現成,生成為人天之師,末後定歸於聖果矣。”仁宗皇帝也算是智者吧,身居皇室居然也能知曉出家修行的妙樂天機,但這是無緣之人不可求得的福樂。但願天下眾生,皆能有緣享此妙樂!

庚三、(修真實之靜慮)分三:辛一、略說連接下文;辛二、廣說靜慮修法;辛三、教言成等持方便。

辛一、(略說連接下文):


遠離諸塵緣,思彼具功德,

盡息諸分別,觀修菩提心。

如上思維遠離身心塵緣,安住阿蘭若的種種功德後,就應止息妄想分別,觀修大乘菩提心。

本品前部分內容講述了斷除靜慮違品的加行,完成了這些加行後,修行人遠離塵緣安住寂靜處,進入靜慮的正行。對上述斷世間、捨妄念兩大加行,修行人一定要予以高度重視。寂天菩薩在本品中,沒有專門講修禅定的技巧,而是針對凡夫的貪欲習氣,著重從身離世間安住阿蘭若,內心斷捨貪欲女色財利方面作了引導。如果能圓滿修持這些引導,遠離散亂,靜慮功德大廈的地基便堅固了。本師釋迦牟尼佛在《勸發增上意樂經》中告訴過彌勒菩薩,初發心菩薩要調伏自心,必須遠離二十種塵緣:身之所有縛,口之所有縛,意之所有縛,煩惱熾燃,冤魔等等,如果遠離了這些散亂干擾,相續中自然會生起功德。

身斷離世間羁縛,心斷捨貪欲妄念,這兩種功德,皆是依止寂靜處而生起,因此,依止寂靜處可謂一切功德來源。一個真正的修行人,應該一生中住在寂靜之處,以前崗波巴大師教導弟子們說:作為一個瑜伽士,走破靴子不如坐破墊子。意思是修行人不應到處游蕩,而應依止具相上師的竅訣,在寂靜處恆時修持,這樣一定可以生起功德。有一次,崗波巴大師問密勒日巴尊者:“上師,您為什麼總是在寂靜山中呢?”尊者回答:“雖然住在城市與寂靜處,我的修行境界沒有絲毫差別,但是我要讓後代修行者,了解寂靜處的功德,而住在城鎮裡,並不是真正的修行人,因此我才一輩子住在山中啊!”作為後學者,我們對尊者的苦行恩德應當以實際行動去回報。

大乘修行人安住在寂靜處修持靜慮,並非只是求自利,而是為了生起堅固的菩提心能更好地利他。要生起菩提心,首先就得斷除計執自我他人之類的分別妄念。這些分別計執如果不斷除,自他平等與相換菩提心絕對不可能生起來;而自他平等與自他相換的願菩提心學處不修好,利益眾生度化眾生就變成一句空話。所以盡息分別妄執,觀修菩提心,是我們進入大乘佛法正道的必經之路。在藏傳佛教中,修持菩提心利益眾生的方法有兩大傳承,一種是阿底峽尊者傳下來的七種教授,即知母、念恩、報恩等七種修心法;另一種便是寂天菩薩在此處所敘述的自他平等與交換修法。按圖美仁波切的觀點,這是世俗菩提心的兩種修法,是進入勝義菩提心之門。因此希望大家對本論所闡述的竅訣高度重視,一邊聽聞,一邊反復串修。如果想積累資糧,趨入大乘解脫正道,那麼務必請專注聽聞,反復誦讀!反復觀修!

辛二、(廣說靜慮修法)分二:壬一、自他平等修法;壬二、自他相換修法。

壬一分三:癸一、略說;癸二、廣說;癸三、攝義。

癸一、(略說):


首當勤觀修,自他本平等;

避苦求樂同,護他如護己。

首先應當精勤觀修,自己和他人本來平等,避苦求樂是我與眾生共同的需求,所以應像愛護自己一樣愛護其他眾生。

自他平等與自他相換法,有前後次第。大乘修行人必須先熟練地觀修自他平等,以此為基礎,方可進入自他相換菩提心的修法,《學集論》中說過:“自他平等熟習已,能生堅固菩提心。”有關自他平等修法的重要性,我想用不著反復強調,大家想想自己在平時為什麼生不起悲心?為什麼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為什麼會對他人生嗔心、嫉妒、傲慢?為什麼會傷害其他眾生?……這一切都是因為不能等觀自我與他人而導致。再說,假如我們能平等地觀待一切眾生與自己,那自己早就離苦得樂了。

佛菩薩教導我們平等觀待自他,當然不是一個籠統命令,而是有其微妙正確的道理。作者在此提出了自他眾生本來就是平等的,而且一切眾生都同樣地希望身心能避免痛苦,享受快樂,因此我們應該如同保護自己一樣保護其他眾生。這兩句很簡單,藏地的大修行人經常引用這個教證來修煉自心,並教導弟子,但漢地初學者對此中推理過程可能有些不明了,你們現在最好認真領會其內義,以後能將這句法語廣泛弘揚,對所有眾生都會產生極大利益!

應平等地觀待保護其他眾生的理由,此處從兩方面作了闡述。從勝義谛而言,“自他本平等”,自己與他人的本來體性是平等的。眾生的“我”與我自身的“我“,都是以名言施設分別假立之法,都是從平等真如體性中以無明熏染而生起的幻覺,如果沒有無明習氣蒙蔽,哪會有自他分別呢?由於無始以來串習,眾生在平等本體上造成了自他分別。我們對自身由於這種串習成熟,執著為“我的身體”,而對其他眾生,由於, 沒有串習這種計執為“我身”的觀念,所以不認為他們是“我”的身體。根霍仁波切在此舉了一個例子,說如果自己對某一匹馬有“我的馬”這種計執,當這匹馬生病時,那自己肯定很心疼,想方設法醫治它;但將馬賣給別人後,無論馬生什麼病,自己也不會心疼,而那個買馬的人卻會因馬而心疼。眾生對自他執著也與此相同,一般人對自身很執著,一旦受到了違緣,心裡馬上就會痛苦,想盡辦法保護自己。然後對自己的親人,如母親對兒子也特別執著,兒子遇到了傷害,母親會很痛心,會盡力保護兒子,可對其他眾生,無論怎樣也不會關心。這個原因,就是我與我所執在作怪,如果眾生都斷捨了狹隘的我執分別,了知自他眾生本來平等,怎麼會不護他如護己呢?不管用中觀或密法竅訣,我們只要能淡薄自我計執分別,那生起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就沒那麼困難了!

從世俗谛而言,一切眾生都渴望遠離痛苦,獲得安樂。這一點,下至我們現量可見的小爬蟲,上至王侯,都是相同的。我們在身體受創傷時,會覺得特別疼,那麼其他眾生,如牦牛身體受傷時,也會同樣地感受難忍的疼痛;我們吃合意的食品時,會生起悅意之感,而牦牛在啃食青草時,同樣也會搖頭擺尾,特別快樂……既然如是,那我們在避免痛苦時,為什麼不想想那些曾做過自己父母的眾生?我們在享受安樂時,也為什麼不念及那些父母眾生呢?大家只要在這些道理上多加思維,內心就會漸漸生起等視眾生之心,而不會抱持著那種愚昧自私,一切都以“我”為中心的自他分別念。如果能經常想:“我自己所希求,亦是父母親友眾生的希求,我自己不希望的,亦是一切父母眾生的不欲。”這樣過不了多久,自他平等菩提心一定能生起來。

癸二、(廣說)分三:子一、如何修平等法;子二、於彼妨難;子三、如是修習之功德。


子一、(如何修平等法):

手足肢雖眾,護如身相同;

眾生苦樂殊,求樂與我同。

一個人的手腳等不同部位雖然眾多,但是把它們都當成自身一部分來保護卻相同;同樣,眾生的苦樂感受雖然互異,但是,追求快樂的意願卻和我完全相同。

眾生對自他的分別,是在無始輪回中串習而成的惡習,因而對治它需要通過多種方便善巧,方可收效。前面提出了自他本來平等,都想避苦求樂,所以應護他如護己,慈悲地對待一切眾生。凡夫聽後馬上會生起懷疑:這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事情,眾生有那麼多,不要說其他道的眾生,就說人道有情,地球上現在有六十幾億,分那麼多國家、民族,而且每一個人性格意樂都不相同,還有許多人性格很不好……相互之間有這麼大的差異,要我如同愛護自身一樣去愛護他們,根本就辦不到吧!

為了破斥這種懷疑,作者回答說:將眾多有情等同自身去愛護,這完全可以修成。因為眾生所執著我與我所,並非有固定不變存在,我與我所的執著范圍,每個人都可以隨意擴大或縮小。比如我們凡夫執愛的身體,不也是有眾多不同部位嘛,如手、腳、頭、肩膀等,而手又由手指、手掌、手臂組成,手指又由指甲、關節、皮骨等組成。每一個部位實際上是由眾多不同成分組成,而所謂的一個身體只不過是一種假立,或說一種習氣而已。雖然這些組成部分有無數,但在凡夫心目中,因將這些都相同執著為自身部分,所以能對它們平等地愛護。這其實也是一種培養起來的習慣,既然它能培養成熟,那麼將眾多有情如同自身一樣平等地愛護,這種善習為什麼不能養成呢?眾生雖然有許多,他們因業力不同,有些在感受安樂,有些在感受痛苦,各自根基意樂也千差萬別,可是所有眾生,有完全相同的一點,即是都想追求快樂,既然有這相同一點,為什麼不能執著為同一整體而平等愛護呢?這個推理過程大家要仔細推敲。我們把手腳等一大堆不同東西,平等地執取愛護,是因為自己認為這些雖然形體各異,但它們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它們都屬“我”的部分,都需要保護。自己在這些個體相異的手腳等支體上,虛幻地建立一個“我”或說“我的身體”,因此自己能平等無異地愛護他們。而所有眾生與自己,雖然形體各異,也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都追求安樂”,因此為何不能執著為一整體“我”而保護呢?如果習慣地將一切眾生看成是“我”的一部分,就如同我們看待自身的頭、鼻子等一樣,久而久之,這種“我”的觀念成熟時,自己就會將一切眾生攝為一體,平等地愛護。

既然身體眾多不同部分,可以由“我”這個觀念攝集為一體,那麼所有眾生,也完全可以由“我”攝集為一體,這沒有任何理由將眾生排斥在“我”之外。大家學過中觀,都知道一些無我的道理,凡夫在五蘊之上所建立的“我”,詳加觀察,到底是什麼呢?身體不是我,心識不是我,“我”只不過是一個概念,一種在心相續中建立的虛幻習氣而已。這種習氣經無始以來串習,造成了強烈的“我執”,頑固愚昧地區分自他。我們執著自身的習氣,舉一個小例子,大家便可明白,比如說,某人頭發長得很差,別人見了都說不好,他馬上不高興:“啊!我的頭發有什麼不好。”但他理發時,理發員將他的頭發剪下來,隨便扔在地上,讓人踩來踩去,這個時候,他卻對它無所謂了。同樣,身體上其他部位如指甲、皮膚、血液等,這些部位在離開了自身時,不管它們怎麼樣,自己也不會執著,可是當這些“無所謂”的東西湊在一塊,執著為自身時,那種強烈執愛卻會產生,這些都是“我執”在起作用。無始以來,這種習氣干盡了壞事,催動自己造了無數惡業受盡痛苦,現在我們有緣了知它的真面目,應該將它轉化過來,替自己做點有意義的善事。應該讓它消除偏誤,去無限地擴大,將一切眾生都包括在它所愛護范圍之內。

修習大乘佛法,首先就得斷除狹隘“我執”,培養起平等利益一切眾生的善心。平等觀待自他的菩提心,如果不能生起來,那也就不可能進入大乘佛法之門,因此大家對此需要認真觀修。國外有位大德寫了一本叫《點亮心靈之光》的書,其中對自他平等菩提心廣有論述,其內容也就是勸導修行人,既然自己可以對本非“我”的手、腳等物,生起平等執愛,那麼對所有眾生,也應該生起我執,而平等地愛護。有關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論述,大家最好多看多思維,用細致深入的智慧去串修,如果你能從中生起一念定解,作為初學者,這確實比做任何形象上的善法都有價值。


雖吾所受苦,不傷他人身,

此苦亦當除,執我難忍故。

如是他諸苦,雖不臨吾身,

彼苦仍應除,執我難忍故。

雖然自身所感受的痛苦,不會傷及他人的身心,但是這些痛苦我也應該解除,因為自己執著身為我而極難忍受。同樣,雖然別人遭受的那些痛苦,不會轉移到我身上,不過,我還是應當解除它們,因為一旦將他人的身體執為我,我也會為之而難以忍受。

上偈講述了應該將一切眾生執著為“我”而平等愛護的道理,有些人會進一步生疑惑:雖然從道理上可以將別人與自己一起執著為“我”,但是實際上我受的苦,別人體會不到,別人受到苦,我也體會不到。各自身心痛苦,完全是兩碼事,各不相干,因此,我怎麼能除他苦如自苦呢?這樣沒有什麼理由嘛!

不錯,對一般凡夫來說,各自身心痛苦無法互相感知。自身在感受痛苦時,比如說我病得特別厲害,全身發燒發冷,別人即使坐在身邊,這些病痛一點也不會傷害他,但我還是要想盡辦法,吃藥打針接受治療,解除這些病痛。其原因,就是自己對這個身體有執著,在日常之中,自己反復串習了這種執身為“我”的習氣,因而當它生病時,馬上就把病計執在“我”上面,覺得“我”很難忍受;而別人沒有把我的身體執著為自己,所以他一點也不會難受。同樣道理,別人遭受各種痛苦時,比如說頭痛、心裡不舒服等等,他的這一切苦受也不會落在我身上,這一點大家也可以現量了知。就像今天早上,我們經堂裡坐著一個帶病上課的人,大家雖然在他身邊,然而他的病痛,對你們沒有任何傷害。但是,如果我們修好了自他平等菩提心,對他的身體生起了與自身平等地執著,那麼當他生病時,我們也會因此而難忍,想盡一切辦法除去他的痛苦。這個過程中,其關鍵就在於內心所持的觀念,而不在於外境身體不同。《入行論大疏》中也說過:“如果以我所執來觀想一切眾生都是‘我的眾生’,如是修行成熟後,則一切眾生與現在的‘我’無有差別,對自己如何保護,對眾生也會如是保護。”修習者如果反復串習自他平等菩提心,對所有眾生生起如同自身般的平等之心時,除他苦如同除己苦的善行,也就能自然地行持。

大乘佛法歷史上有無數修行人,經反復串習平等菩提心,而將一切眾生觀如己身,也如慈母對待獨子一樣,生起了無偽大悲心。我們如果也想真正地趨入大乘,這是必經之路,而且只要自己如法地觀修,同樣能夠成就這樣的大悲菩提心。也許有人認為,修行人應該破除我與我所執,怎麼能反而增加我所執,再將一切有情執著為我所呢?這種分別疑慮不必要,因為此處所講的“我與我所執”是一種隨順智慧、隨順解脫的善執,而非眾生墮輪回之根因的無明我執。修行人如果能斷捨狹隘的無明我執,而串習這種隨順解脫的“我執”,對一切眾生生起平等大悲,則解脫輪回彼岸也就在眼前了。


吾應除他苦,他苦如自苦;

吾當利樂他,有情如吾身。

我應該解除他人的痛苦,因為他人之苦也是苦,就像自己的痛苦一樣;我應當利樂眾生,因為自他都是有情,使眾生快樂就如同使自身快樂一樣。

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時,最大障礙就是狹隘的自他分別,這種分別根源即是我執。因此,作者先以因明推理方式,讓學人明白自己應該放下自私自利念頭,而平等地除他苦、予他樂。

凡夫認為他人的痛苦與自己毫不相干,但實際上,我們應當斷除他人的痛苦,這是義不容辭的責任,為什麼呢?因為有情眾生的痛苦,都是他們不樂意接受的苦受,就如同我自己不願意受苦一樣。按因明推理方式,可以這樣說:“我應除他人苦,因彼苦為難忍之法故,如我所受苦。”頌詞中後兩句也是如此:我們應當盡力饒益眾生,因為眾生都是有情,為什麼是有情就得饒益呢?因為一切有情都想得到安樂,與我自己一樣。華智仁波切也說過:“三界眾生都願意得樂,不願意有痛苦,但他們以愚昧無知,不知安樂之因是十善法,反而以惡業斷送樂因。”天下眾生都與我們一樣,想避苦求樂,當痛苦加於身心時,都是極難忍受的。既然自己因不想受苦而想方設法解除一切苦及苦因,那麼對他人的痛苦及苦因,理應也去解除,因為都是極難受的法,有什麼理由不去解除呢?當得到利樂時,自己身心快然,而其他有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因而當我們求利樂時,為何不去利樂他人呢?

仲巴司那尊者曾請求帕單巴桑吉尊者,傳授一個一句即足的教授,尊者回答說:“汝自所欲亦他所欲,修自他平等吧!”這些教言是大乘佛法精義所在,如果大家在觀修時,能生起剎那覺受:“啊!所有眾生都和我一樣,都厭苦求樂,我應當平等地對待。”如是則能剎那積累巨大資糧。


自與他雙方,求樂既相同,

自他何差殊?何故求獨樂?

既然自己與別人兩方面,都同樣追求快樂,那麼自他的需求有何差別,為何只求自己一個人的快樂呢?

上述推理,在此繼續深入,建立其同品:他人也希求安樂,一切有情皆相同求樂故,如我。一切眾生與自己一樣,在追求安樂上,完全相同,這是可以現量成立的。按因明方式,如果成立了同品,因與所立完全相符,上述立論便應理,也就是說,自己應該平等地希求一切眾生的安樂。

有情眾生都平等地希求安樂,這不是憑空而說的觀點,大家可以詳細觀察,自己是不是日夜都希求安樂呢?只要是一個正常人,回答那無疑都是肯定的。而下至蝼蟻,上至梵天,所有六道眾生,都向往著安樂,世間的生物學家、心理學家,作過許多研究,對這個觀點也有共同認許,而從內道觀點來看,凡是有心識的生命,就必然渴求安樂。既然自他一切眾生都有這種希望渴求,那麼他們與我在這種需求上有什麼差別呢?都同樣是有情的“需求安樂”,那我們在追求安樂時,為何只想自己的“需求安樂”,而不管他人呢?如果自己得到了一些利樂,那種安樂感受非常好受;如果他人得到了利樂,感受也會同樣。這種“需求安樂”的願望與願望滿足的結果,完全相同,那我們在對待這些相同的“需求安樂”願望時,理應平等地滿足(建立),不應區別對待,從中只挑取一個人的願望去盡力滿足。其他論師在講義中也說:因為別人與自己的希求,沒有任何區別,那我為什麼只滿足自己的希求呢?應該對這些相同的希求平等去滿足,盡心盡力地為眾生增添快樂。


自與他雙方,惡苦既相同,

自他何差殊?何故唯自護?

既然自他兩方面,都同樣不喜歡痛苦,那麼他們和我的心理需求有何區別呢?為什麼不愛護別人而只愛護自己呢?

眾生都不喜歡痛苦,這一點大家也應理解,不管什麼樣的有情,也不管巨大或微小的痛苦,在“不喜歡痛苦”這個心理需求上毫無區別。我們往往拼盡全力、費盡心神地保護自己,不讓痛苦降臨,而對其他眾生來說,他們無疑也有這種心理,沒有任何一個眾生願意受苦。這種“不喜歡痛苦”的心理,不管是誰都一樣,那麼在日常中,我們有什麼理由只執著自己的需求,只保護自己而不為他人解除痛苦呢?眾生的“不喜歡痛苦”之法,就好像一大叢樹苗,都在為干旱所苦,那自己在澆水滋潤時,沒有任何道理,只保護其中一株,而對其他樹苗不理不睬。

要明白這些道理,關鍵在於看破我執。凡夫在輪回中為無明所蔽,串習起強烈的自我偏執,以此無法認清真相,隨著惡習而造盡惡業。就像此處所說的道理,一切眾生都像自己一樣不願受苦,本來每個人都可以明白,但是偏偏有人對此弄不清楚,他們有時甚至認為旁生不會有痛苦,自己可以任意殺害它們。有時他們也會認為,自己的“惡苦”與別人的“惡苦”不同,因而只管自己的“惡苦”,而不管別人等等,這些如山的邪見,都是源於我執。如果不服用殊勝佛法甘露,以自他平等觀調伏偏執,在惡業深淵中自己將會越陷越深。

如上所述,我們已弄清楚了一切眾生厭離痛苦與希求安樂是相同的,因而在成辦“離苦”與“求樂”時,自己應平等對待。但是,大多數凡夫還有一些迷惑:雖然說這些心理需求相同,苦受相同,但他苦屬於他相續,我的苦屬我,二者毫無關系,身心不能相代嘛,那為什麼要把屬於別人的痛苦當成自苦來斷除呢?


謂彼不傷吾,故不護他苦;

後苦不害今,何故汝防護?

如果說,他的痛苦不會傷害到我,所以不需要替他防護解除痛苦;那麼未來的痛苦現在也不會傷害你,你又何必防范它呢?

有些人辯解說:雖然我從意義上知道,也理解他人的痛苦很難受,但他的痛苦畢竟無法傷害到我,我一點也感受不到嘛,那我為什麼要除他苦呢?一般人都有這種想法吧。我們自身所遇到的痛苦,能夠切身感受到,因此自己必定會急切地解除,而他相續中的苦受,只能傷害他本人,對我沒有什麼傷害,既然是不能害自身的法,那有什麼必要去防范呢?這根本是替古人擔憂,沒有什麼必要嘛!

針對這種分別念,作者馬上指出了其迷亂與顛倒:既然如此,你認為他相續中的痛苦現在你無法感受,也不會受到傷害,因而你應該不管;那麼照這種觀點,你以後將要遇到的痛苦,現在也不應該下工夫斷除,因為那些痛苦現在你也沒有感受到。說具體一點,我們現在造惡業,將來就會墮落惡趣受苦,這種痛苦,在現在我們肯定感受不到,按你所說“若感受不到便不應防范斷除”,那麼我們都可以不去防范墮落惡趣的痛苦了。再說近一點,如果可以不遣除自己現在感受不到的痛苦,那麼世人在年輕時,便應該不積累財產以防年老;今天可以不為明天的生活操心;這樣一直推理下去,你現在也不必管下一剎那的事,因為下一剎那即使是頭頂有大石頭砸下來,這也是現在的你所無法感受的。所以,凡夫這種不應護他苦的觀點不能成立,也沒有任何道理。


若謂當受苦;此誠邪思維!

亡者他體故,生者亦復然。

如果說,不防患未然,將會使我在以後受苦。這完全是一種邪的分別念,當下的“我”怎可能受未來之苦呢?因為死者是今生的“我”,而轉生受苦者又是另一個生命體。

有人說:這肯定不一樣嘛,後世降落在自身的痛苦,雖然自己現在感受不到,但我還是要防范,因為這種痛苦將來必定會讓我感受,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而不管如何,他人所感受的法,無論現在、將來,我都感受不到。作者對這種辯解,嚴厲斥責:認為現在的我會受未來之苦,這是一種邪見,一種邪惡分別念!因為現在的你在死後,四大所成的身軀馬上就會消散,而你的心相續,也在剎那不停地變化,根本找不到一個不變之物,可以如同串念珠繩那樣聯系你前後世,到了後世轉生時,你實際上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而且從更微細之處觀察,五蘊之軀在剎那不停地變化,凡夫所執著的五蘊我根本不存在著不變實體,你現在的“我”怎麼可能延續到未來受苦呢?

大家注意,此處並非說世俗中造業者不能感受業果,造業者與受業者不是“一人”,而是以勝義理論而言,凡夫所執著的“我”,本來是假立的,是一種虛妄計執,前世與後世之間的我本來就不存在,因此也不存在“一與異”的關系。凡夫所執著現在的“我”,與後世的“我”,是同一不變的主體,果真如此,那今天的“我”所感受的一切,為什麼與昨天的“我”不同呢?今世的“我”是人,那生生世世的“我”也應該是人,而且永遠也不能變化。比如說,今天的“我”是一個年輕苦惱的眾生,那麼這種狀態將永遠保持下去,因為“我”永恆不變。這顯然無法成立,這種所謂不變的相續“我”,無論怎麼觀察也不可能成立。《入中論》中說:“如依慈氏近密法,由是他故非一續,所有自相各異法,是一相續不應理。”慈氏和近密是兩個不同的人,自相各異不能成立為同一相續,而人的前念與後念,自相也不同,如果執著為同一相續,那也不應理。同樣,凡夫執著前世後世之間有同一相續的“我”,現在的“我”如果不為自己防護,將來會受苦,那也無法成立,只不過是一種妄執。因為這種妄執邪見,眾生所作所為處處以這種假立“我”為出發點,我的痛苦、我的身體、我的命運、我的未來……而將其他眾生拋棄不顧。陷於這種妄執之中的眾生,在大幻化網中說:如同裸體奔跑的瘋狂者,當他精神正常後,回憶那些瘋狂舉動,他會非常慚愧;同樣,當我們證悟聖谛時,對自己往昔執著不淨為淨,以苦為樂,無常為常,無我執我的四種顛倒迷亂,也會非常慚愧。

我想在座的人,現在大部分都像瘋狂者一樣,對虛妄的自我有很大執著,而現在聽聞修習佛法,如同住院接受治療一樣,用佛法妙訣疏導內心的狂亂偏執。當我們證得聖谛痊愈之後,再回過頭看自己:啊,原來我在以前確實是瘋狂顛倒的,對那些本來沒有的我、他、身體等等,居然有那麼大的執著,就像是把空花當成實際存在的東西一樣,貪執不休,真是慚愧。大家只要努力修習,這種境界一定會現前,因為對治這些精神病的甘露妙藥,已經放在各自面前,只要按醫王的吩咐,如法服用就可以了。希望大家都能珍惜這難得機會。

以人無我理論,可以抉擇出人無我空性,破斥凡夫那種狹隘的我執,這種理論比較深奧。此處,我們也可以從另一層次觀察,照樣也能破斥“當下的我將會承受未來之苦”的邪執。凡夫執著一個相續不變的我,其實是完全沒有觀察而致,如果稍加觀察,昨天的“我”,已成了相續中的影子,未來的“我”尚未出現,如同未來的時間等諸法一樣,只是一種語言名稱,實際並沒有,那又如何受未來之苦呢?而自己以一種妄念,將這些“我”串連起來,執著為同一相續,這種將前後都不存在的法妄執為一,又有什麼合理性而言呢?理應徹底打破。


若謂自身苦,應由自防護;

足苦非手苦,何故手護足?

如果說,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任何痛苦,應當由受苦者自己去防護;照這種觀點,那麼腳的痛苦不屬於手的痛苦,手又何必多管閒事,忙著去保護腳呢?

以上從現今與未來是不同身體方面作了觀察,此偈則從同一身觀察,破斥“自身苦應由自身防護”的觀點。有些人會想:不管怎麼說,各人痛苦應由自己去防護斷除,這就像肚子餓,只能由自己吃食物解決一樣,與別人不相干,我沒有什麼必要替別人解除痛苦……這也是凡夫常有的分別妄念吧,作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種凡夫分別念的顛倒:如果各自痛苦,應該由自己解決;那麼腳痛與手無關,而手為什麼忙不迭地保護腳呢?這個譬喻我們在日常中都遇到過,而且很容易懂。確實,腳的感受與其他部位並無關系,當腳被刺痛時,手並不會感到痛苦,而手馬上會忙著去幫助腳解除痛苦;或者當冷風吹凍耳朵時,手並無痛感,而手還是會不顧自己受冷,去捂住耳朵,替它解除痛苦,那麼這種行為怎麼解釋呢?自己在平時的行為,很明顯地推翻了“自身苦應由自身解決”的觀點。如果這種觀點可以成立,應該遵循,那麼你自身的這些行為為什麼會相違呢?或者再推廣一點說,如果別人的痛苦你應該不管,那你的父母、兒女等親人遭受病苦時,你為什麼會焦急萬分地替他們找醫生、抓藥,忙上忙下地安慰照顧呢?針對凡夫的這種自私分別念,只要以身邊的實際例子去觀察,便可立即發現其迷亂顛倒性質。自他平等是隨順實相的法,任何與其相違的觀點,無論怎樣也不能成立。大家可以不斷地分析自心,找出自己不去平等觀待自他的妄計分別,然後反問自心:你有什麼理由呢?一層層去剝落分別妄執,一定可以對自他平等生起定解,使菩提心越來越增上。


若謂此非理,執我故如此;

執自他非理,唯當極力斷。

如果說,防患於未然和以手護腳雖然不合理,但自己已經習慣執著為我和我所,所以會這樣做;而執著自他有分別的心念也不合理,應當盡力斷除這種輪回根本的邪見。

凡夫執著自他分別,認為自己不應除他苦如除自苦,上兩頌從兩方面作了破斥。一是從時間上觀察,現在的我與未來的我不成相續,二是從身體聚合上看,手腳也非一體,可是凡夫還是為未來之我而防護痛苦,手也會為非自體之腳去解除痛苦。這與凡夫的“不應除他體之苦”完全相違,其原因是什麼呢?

有些人回答說:這兩種行為雖不合理,是因非理作意的“我執”而導致,但是自己已養成習慣,所以自己會執著為我而有如是行為。凡夫眾生都是如此,把前後時間混淆在一起,執著為一體,把各種物體聚合也強行執為一體,這兩種都是非理執著。盡管這些執著不合理,眾生卻因無知,於久遠輪回中長期串習,以致這些邪執越來越頑固,導致眾多不合理的行為。在作者的破斥下,分別妄執不得不露出了原形:是呀,我的執著是非理的,可是沒辦法,已經養成習慣了,不得不做這些錯事。作者又破斥:你既然已承認了我執不合理,而且知道了這種錯誤串習會導致種種非理行為;那麼同樣道理,你執著自他有分別,不應除他苦如自苦,也是非理的,以此而會導致墮落輪回的痛苦結局。執著自他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這本身就是一種邪見,因為“我”本身就是一種不存在之法,那怎麼能夠成立與之相對立的他呢?自他區分,實際上是非理分別而成,因此也應努力斷除這種邪執,否則,這種邪見將導致無邊輪回痛苦。如果我們從道理上斷除了我見,初步泯滅了自他分別,則哪會存在“你的痛苦”與“我的痛苦”之別呢?


相續與蘊聚,假名如軍鬘;

本無受苦者,誰復感彼苦?

所謂前世後世的相續和五蘊聚合,都只是假名而已,就像念珠和軍隊一樣;既然本來就沒有受苦者,那麼還有誰在感受痛苦呢?

有些人會進一步生起疑念:雖然今世的我與後世的我,不能執為完全不變的同一體,但是應該存在一個相續吧,我的相續畢竟不能與別人混為一談;還有我的手腳雖然不同,但是它們都是相續我統轄下的蘊聚,因而雖然不同,卻不能完全與他相續的眾生相比。這就像一條河流,雖然是剎那不住的流動,卻是一條相續不斷的河流,不會成為別的河流相續。所以他人是他相續,我是屬於自相續,自他怎麼沒有區別,除他苦如自苦怎會成立呢?這個疑問在頌詞中沒有寫明,但從意義上看是有的。

相續我和蘊聚我,是一般凡夫都有的分別計執,而實際上,所謂的相續和蘊聚,只有假名,並無實質。首先觀察相續我,凡夫執著有“我”,在昨天、今天、現世、後世都不會變化,是同一相續“我”,像河流一樣,雖然流淌不息,卻是同一條河。這種觀念只不過是一種模糊而籠統的習慣誤執,因為世間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東西,凡夫執著今天的河與昨天的河是同一河流,而昨天的河流早就流走了,今天的河流才剛剛流過來,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事物,怎麼能執著為相同呢?同樣,人們認為昨天的我,也就是今天的我,剛剛生下來的是我,到了老年還是我,這種所謂相續不變“我”到底是什麼呢?仔細觀察之下,所謂的“我”在幼年時是一個無知天真的稚童,到了老年,你所謂的“我”是一個垂暮老朽,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生命體,怎麼會相同呢?所謂維系前後世昨日今日之相續我,只是在沒有觀察時,相似安立的一種假名,而這個假名所指並無實際存在。

還有凡夫執著的蘊聚也是如此。色、受、想、行、識五蘊是五個不同法,通常人們也知道,這是手腳,這是心識思想等等,它們並非一個整體,可是在這五個不同法上面,凡夫以習慣誤執,認為有一個蘊聚整體,再從蘊聚產生“我”的執著。蘊聚到底是什麼呢?仔細去分析,這是色蘊,那是受蘊等等,這些法當中並沒有一個真正叫“蘊聚”的法。這就像人們通常執著有房子一樣,而實際去觀察,除了磚塊、木材、門窗等一大堆材料外,叫“房子”的東西不存在於任何地方,只是人們在自心中強取了一個名稱,久而久之,就執著這種名稱有實體。

相續與蘊聚都是無實質的假名,就像“軍鬘”——軍隊和念珠一樣。人們常說“那是一支軍隊”,如果具體分析,除了一個個軍人之外,並沒有一個叫“軍隊”的法存在;念珠也是如此,所謂的“念珠”,除了一顆顆珠子,一根繩子等不同法之外,並沒有一個獨立存在叫“念珠”的東西。但是人們由於長期串習,把自己心相續中的概念,強行加於外境上,結果就以假名而造了許許多多如蘊聚、相續、軍隊、念珠等等,其實並無實質的法。

以智慧觀察,我們的一切心念,所見所聞所執,全都是分別念假立施設的法,實際中毫無實質。《大智度論》中說:“諸法如芭蕉,一切從心生,若知法無實,是心亦復盡。”外境諸法如同無實質的芭蕉樹一樣,都是分別心假立的法;如果能了知外境諸法無實,那麼與之相對成立的心法也就能斷除執著。了知蘊聚與相續的無實之後,內心對“我”的執著,也就會漸漸消除,既然無有“我”,那麼所謂的痛苦、快樂等等,這一切還有誰在感受呢?你我等等主體法不存在,那麼一切痛苦、快樂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區別。


既無受苦者,諸苦無分別。

苦故即當除,何需強區分?

既然沒有真實獨立自存的受苦者,痛苦也就沒有什麼分別。所以只要是苦就應解除,何必堅持區分自他呢?

上頌以甚深中觀正理,觀察了凡夫眾生所執著的我,只不過是如同軍隊、念珠一樣,是一種名言假立法,實際上並無實質。一切眾生的“我”既然並無實體,那麼一切遭受痛苦的主體也就不存在什麼區別,因為一切自他都是空性,不存在任何差別相。雖然在名言中有自己痛苦、他人痛苦等等種種不同名稱,而在實質上,自他本來就是平等無二的,在遭受痛苦時,又有什麼區別呢?實際上根本沒有自己痛苦與他人痛苦之別,而且從痛苦本身而言,也是名言安立的法,實際上無有任何分別戲論,這樣的法又怎麼會有自他分別呢?痛苦的能受與所受既然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別,那麼我們對自他痛苦也就不應該分別對待,只要是痛苦,那必定是眾生不願忍受的法,自己應平等地遣除,沒有任何理由去強加分別。凡夫區分自他的分別念,其根源即是無明我執,如果能放下我執,那就會如同《維摩诘所說經》中維摩大士所言:“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把一切眾生無分別地視同為自己,以眾生之苦為自苦,生起大乘菩薩應有的平等大悲心。如果能生起這種觀一切眾生如同自己的平等菩提心,我們才能真實地趨入大乘正道,順利地到達解脫彼岸。


不應有此诤:何需除他苦?

欲除悉應除,否則自他如。

如果說既無真實的受苦者與痛苦,那何必去消除眾生的痛苦呢?這種诤難不合理,因為陷入愚癡妄執中的眾生仍然會被幻苦所困惑,所以要除苦就應平等地消除,否則也應平等保留自他的痛苦。

有些人辯難:既然一切都是空性,那何必消除他人的痛苦呢?你說一切本來都是假名安立的法,自、他、痛苦都是假名,並無實質,那樣也就沒有任何必要去做除遣痛苦的行為了,而你還勸什麼當除他苦如自苦,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作者回答:這種诤難不合理。雖然在勝義中一切都是平等大空性,遠離一切戲論分別,但這是聖者的境界,針對有分別執著的眾生來說,這種境界尚沒有證得。眾生在輪回中如同陷於噩夢,雖然一切夢本來都是虛妄,可自己沒有覺醒,這時候一切痛苦遭遇的夢境都會給自己帶來極難忍受的苦感。如果你有苦樂分別,那麼一切輪回眾生也一樣,雖然是夢幻不實的痛苦,照樣還是不願忍受,而且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平等無二,那為什麼還要分別執著除苦與不除苦呢?如果你要消除自己的苦受,那麼也要消除一切眾生的苦受,因為這一切本來就沒有差別;如果你認為除他苦不應理,那麼對自己與他人應一視同仁,保留這些幻苦。而實際上你恐怕還是很想解除自己的痛苦,那麼對同樣有無明執著的眾生所受之苦,你也理所當然地應該幫助他們,使他們除去誤執,從噩夢中解脫出來。這個過程,就如同自他都處在噩夢之中,雖然自己知道是夢,但在沒有完全覺醒之前,理應精勤於使自他醒夢的方便。

有關這類辯論,在一些對中觀教理似懂非懂的初學者之間,會經常發生。有一些人剛剛接觸中觀空性理論,分不清世俗與勝義,因而常常會生疑:“既然一切法都是空性,那為什麼要積累資糧呢?那何來的因果業報?……”對這類問題,如果能系統學習中觀,那當然會毫無疑慮,但現在漢地學佛者中間,中觀教法基本上失傳了,有些人沒有傳承,只靠自己的分別念去理解,結果鬧出很多謬誤。所以,大家要對這些問題系統聞思,在學習中觀時,初學者應分清二谛,龍樹菩薩在《中論》說過:“若人不能知,分別於二谛,則於深佛法,不知真實義。”這些法義在《中論》第九品中有系統闡述,希望有志者各自努力!

子二、(於彼妨難):


悲心引眾苦,何苦強催生?

若愍眾生苦,自苦雲何增?

悲濟眾生將為自己引來很多痛苦,為什麼要強行激發悲心呢?如果菩薩一心愍念眾生之苦,那麼自己的痛苦怎麼會增加呢?

在等觀自他過程中,修持者因其他眾生的痛苦而心生大悲,這時自己心裡也會生起一些苦受,比如說修行人看到惡道眾生的慘狀時,會忍不住傷心流淚,內心生起悲愍。這種悲心所引發的,當然也是一種痛苦,既然是痛苦,那為什麼要主動使自己受這種苦呢?自己陷身輪回之中,痛苦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自尋苦惱,苦上加苦吧!確實,眾生陷身於輪回中,日常中各種各樣苦惱誰也免不了。上至大國王,下至販夫走卒,各有自己不同苦惱,有些人雖然在表面上日子過得很好,其實他們內心煩惱很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苦惱的眾生可以說絕不會有。我們陷身於重重苦惱中,如果還要等觀眾生的苦痛,那無疑要引生一些苦受,就像我們有些人看見道友生病時,馬上會哭起來,覺得很心痛,有些道友聽到外地受到水火戰禍等災難,也會心情沉重……既然如此,那自己為什麼還要主動去觀修自他平等,引生悲苦呢?

對這類妨難疑惑,寂天菩薩在此作答說:事實剛好相反,如果菩薩一心悲愍眾生之苦,他自己的痛苦怎麼會增加呢?從表面上看,觀想自他平等而生起大悲,以此他人的痛苦也會使自己生起難忍苦受,但這種苦受與眾生的業苦相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苦。如果我們真正能平等地觀待自他眾生,生起平等大悲心,那麼對六道眾生的痛苦必然會有些許了知,自己必定會為解除他們的苦難而勇猛精勤,不畏一切苦行。如《入中論》中所說:“觀他地獄等眾苦,了知自苦極輕微,為斷他苦而精勤。”生起了這種大悲心與精進的大乘修行人,哪兒還會顧慮自己的痛苦是增是減呢?有些人也許有懷疑,但只要觀察世間有些母親對兒子那種關懷之情,便可消除疑慮。一個慈愛的母親,她為了解除兒女的痛苦時,對自身苦痛勞累乃至生命,都不會有任何顧慮。更何況一個真正發起了大悲心,將一切眾生都視為唯一愛子的菩薩,他更不會考慮自身之苦,而且他也會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受的苦痛,與地獄等惡道眾生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痛苦,甚至可以說是安樂。

從另一方面而言,以自他平等觀而引生對輪回眾生的大悲心,決不會為修持者帶來痛苦,只會為修持者消除痛苦,帶來無上安樂。修持者執著眾生的痛苦而生起難忍之心,這種心念即是大悲心。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中說過:“大慈予一切眾生樂,大悲拔一切眾生苦。”等觀自他之苦,而生起願解除一切眾生痛苦之心,這種心念並非煩惱,而是屬於大悲菩提心的善法。《涅槃經》中說過:“大慈大悲名為佛性。”《觀無量壽經》也說過:“佛心者,大慈悲是也,無緣大悲能攝諸眾生……”這種屬於佛性智慧的善法,怎麼會帶來痛苦呢?雖然從表面上看,自己對他人生悲心,會因他人痛苦而生起難忍之感,然而這種苦感,正是遣除自他一切痛苦的正因。有些人想:前面不是說過“苦故即當除”嗎,那麼這種等觀自他之苦,為什麼不但不除卻,反而要主動去找呢?《妙瓶》中說:“前面所說的苦,是指對自他都無有意義的苦,是惡業所招感的自相之苦,而此處之苦,實際上是大悲心。”這是消除自他之苦最有力、最根本的正因,不但不應遣除,相反地,要盡一切方便加強這種“苦”,使它猛烈地生長起來。因一剎那大悲心,也能積累巨大福德資糧,給自他帶來無盡安樂。月稱論師說過:“悲性於佛廣大果,初猶種子長如水,常時受用若成熟,故我先贊大悲心。”大悲心在成佛修持的初中後三階段,如同生長莊稼的種子、水肥、成熟果實受用一樣。因而若欲求證佛果,證取無上大安樂者,應當努力觀修自他平等,發起勇猛的悲心。


一苦若能除,眾多他人苦,

為利自他故,慈者樂彼苦。

即使悲濟眾生會為自己帶來痛苦,但是以一個人有限的痛苦,如果能取代眾生無邊痛苦,那麼為了解救自己和其他眾生,大慈大悲的菩薩將樂於承擔這種痛苦。

修行人以觀修自他平等菩提心,將一切眾生的痛苦攝為自苦,以此而願除遣一切眾生的痛苦。在這個過程中,初學者開始當然也會因此而生起一些苦受,但是,這種苦受畢竟有限,無法與輪回眾苦相比,而它所帶來的義利,卻無有邊際。安忍修道中的苦受,是我們忏除罪障最有力的方法之一,如同月稱論師所說:“往昔所作惡業果,既許彼苦能永盡。”這種苦行能消除往昔所造的一切惡業;《彌勒菩薩請問經》中也說過:“若發菩提心,大難天須救。”如果發起了大悲菩提心,諸天尊也會救護自己的苦難。不但如此,菩薩以大悲發心代受一切眾生之苦,以此不可思議發心力,許多有緣眾生的痛苦,也能得以遣除。

我們在前面多次提過,菩提心是成佛正因,而大悲心是菩提心的根因,《大日經》中說:“諸佛以菩提心為正因,大悲心為根本。”自己能生起代受一切眾生之苦的悲心,則能迅速地趨入解脫彼岸,解除一切眾生的痛苦。《王明菩薩經》中說:“大悲心是一切諸佛功德之本,也是智慧波羅蜜多之母,諸法之祖母。”因此大慈大悲的菩薩為了解除自他一切眾生的痛苦,對此殊勝法門,焉會不樂而趨之呢!


妙花月雖知,國王有害意,

然為盡眾苦,不惜殉自命。

如《月燈三昧經》中說:妙花月菩薩雖然知道國王會殺害他,但是為了使眾多有情獲得解脫,他毅然前往說法,並殉道該國。

通過修習自他平等菩提心,大乘行人會對眾生發起強烈的大悲心,甚至不顧自身受苦,而專志於解除眾生的無邊痛苦,論中在此舉出了妙花月菩薩的公案為例證。有關這個公案,在眾多講義中有兩種解釋。一種觀點認為,此公案中,妙花月菩薩棄自身不顧,而盡力去解除眾生之苦,這說明了“慈者樂彼苦”;另一種觀點認為,妙花月菩薩明知自己將會受到殘害,國王也會因此而墮落,但這僅僅是兩個人的痛苦,而以此有限且暫時的痛苦,可以換來大量眾生的安樂,這個公案所說明的是菩薩能以“一苦”除遣“眾多他人苦”,因此菩薩何樂而不為呢?

妙花月菩薩的公案出自《月燈三昧經》。經中說在久遠之前,有一位寶月蓮王如來出世,在其教法即將隱沒之前,那時有一個國家叫具寶王國,國王叫勇施王。勇施王是一位禀性粗惡、秉持邪見的國王,他對佛法不具信心,而且將國中七千名菩薩全部驅逐出境。七千位菩薩遷移到普賢森林中,依止妙花月菩薩精勤修習,妙花月菩薩也經常為他們傳授佛法。這樣過了很長時間後,妙花月菩薩在某一天,以神通作觀察,發現具寶國有許多眾生因緣已成熟,如果自己去傳講佛法,可以使他們生起等持,證得不退果位。他將計劃告訴了普賢森林中的眷屬們,而眷屬們都知道這種做法必須以生命為代價,於是紛紛祈請菩薩不要去,妙花月菩薩告訴眷屬們說:“如果為了保全自身,而放棄眾生利益,那絕對不是佛弟子。”然後不顧一切地來到具寶國,在七天之中,妙花月菩薩不進任何飲食,白天為無量眾生宣講佛法,使千百萬俱胝眾生生起了等持,證得不退果位;晚上菩薩不停地轉繞如來的指甲塔。勇施王發現後,生起了極大嗔怒,命令一位叫能樂的劊子手,用各種凶器將菩薩的身體節節肢解,菩薩從容地殉身該國。當時菩薩身體中流出了白色乳汁,天空布滿彩虹,顯出了許多瑞相,國王見後生起極大後悔心,他命人將菩薩的法體作塔供養,自己在塔前經常供養忏悔。

像妙花月菩薩那樣不顧自身痛苦,而立志解救輪回眾生的菩薩,大家通過經論、傳記與現實生活,也許都有一些了知。那些已得生死自在的高僧大德們,在十年動亂中忍辱負重地生存著,將寶貴教法遺留下來,傳給了我們,這就是菩薩們修持大悲心的利益。因此,我們應斷除任何爭議、疑惑,積極投入自他平等菩提心的修習。

子三、(如是修習之功德):


如是修自心,則樂滅他苦;

惡獄亦樂往,如鵝趣蓮池。

像這樣修習等觀自他而成熟悲心的菩薩,定會樂於消除其他眾生的痛苦,甚至為了利樂無間地獄眾生,菩薩也會欣然而往,如同天鵝歡喜地趣入蓮花池一樣。

如上精勤修習自他平等菩提心,修行人能很快生起修心功德。首先,大乘修行人如法修習自他平等心之後,會生起“樂滅他苦”的悲心,甚至為了解除地獄眾生的痛苦,自己也會如同天鵝趣入蓮花池一樣,毫不猶豫地前往地獄。對初學佛法的凡夫修行人,這種大悲心確實是很難想象,有些人不要說發這種善心,在平時要生起給乞丐留下一碗飯的善心,也做不到,那麼自己可以想想,這之間距離有多大呢?但有些人不要過於自卑,墮於自輕凌懶惰之中。雖然說現在自己生不起這樣的大悲心,但是如果能認識到這點,而自心能夠隨意改造,能以恆心毅力去串習,自心一定可以得到堪能,生起猛烈大悲菩提心,得到這種不可思議的功德。

菩薩為大悲心所催,精勤地利益眾生,解除眾生的痛苦,在此過程中,他並沒有任何勉強或畏懼痛苦,而是充滿著歡喜安樂,即使是往赴無間地獄,他也會如同天鵝趣入蓮池一般。因為外境任何痛苦,也傷害不了心懷大悲的菩薩,《經莊嚴論》中說:“勤於利他大悲性,入阿鼻獄甘如饴,縱有是苦為他故,所生諸苦何足怖?菩薩聖眾無苦楚,初於修慈所生苦,心中雖起大憂懼,證已則生大歡喜。”龍樹菩薩也在《菩提心釋》中說:“若人修悲已堅固,愍諸眾生所受苦,不惜棄捨妙禅悅,欣然往赴無間獄。”已證得這種殊勝功德的修行人,在歷史上也曾有過許多,如噶當派的金厄瓦格西,生前一直發願要到地獄中救度眾生,可是在圓寂時,面前顯現了清淨剎土的境界,於是他非常失望地喊:“不,我要去的是地獄……”願我們也能迅速證得這種功德啊!


有情若解脫,心喜如大海;

此喜寧不足?雲何唯自度?

如果有情解脫了輪回痛苦,菩薩心中的喜悅一定會像大海一樣深廣無際。這樣的喜悅難道你還不滿足嗎?為什麼要追求獨自寂滅解脫之樂呢?

生起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薩,會時時刻刻護念著一切有情,如果有情獲得了解脫,從三界火宅痛苦煎熬中擺脫出來,他會為此生起無比的歡喜心。這種歡喜,一般人無法想象,也無法形容,其深廣不可測度如同大海一般。菩薩度脫眾生的意願十分強烈,在前面我們引用《經莊嚴論》中的教證說過,大乘菩薩唯一所求即是利樂眾生,如果這唯一意願得到了實現,那麼他怎麼會不為此而高興呢?這種快慰安樂超越了一切,有了這種大安樂,菩薩絕不會捨大求小,追求個人解脫的寂滅之樂。個人解脫寂滅之樂,與三界眾生究竟解脫大安樂無法比擬,而執一切眾生為己的菩薩,他能享受如此大安樂,那怎麼會去追求渺小的個人解脫安樂呢?《入行論大疏》中也說:“乏味解脫何足求。”相對所有眾生的解脫安樂,個人解脫之樂是乏味的,這種乏味解脫何足希求呢?希求個人解脫安樂,是大乘道的障礙與歧途,《經莊嚴論》中說:“為有情故處地獄,劇苦不傷諸佛子,厭有求寂住小乘,能障智者諸行善。智者雖常處地獄,不障清淨大菩提,二乘清涼自利益,得樂雖妙障菩提。”菩薩以自他平等相換菩提心修法,極力避免自己墮入小乘險道,一旦成就了大悲菩提心之後,菩薩在究竟解脫菩提道上也就清除了墮入求個人寂滅的障礙,而且也會享受到無比安樂,這種安樂比起二乘行人的寂滅之樂,不知要深廣多少倍。因此,修行人為什麼要獨自追求個人解脫之樂,而拋棄三界眾生解脫的大安樂呢?捨大而求小,這不是我們應有的選擇;而且得到了小乘道的暫時安樂,最終仍需回小向大,重新步入大乘法門修學,那我們又何必去捨近道而走遠道呢?

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十分巨大,以此所證得的大安樂,也非獨自追求寂滅的修行者所能比擬,如果大家都明白這些功德,就可以在內心漸漸斷除唯求自利的執著,將那些“我的修行,我的解脫,我的利益”等等,漸漸泯滅在追求所有眾生解脫安樂大海之中。各自反省內心,如果自己時刻都在為眾生利益著想,那即是菩提心成熟的驗相!


故雖謀他利,然無驕矜氣。

一心樂利他,不望得善報。

因此,菩薩雖然不停地為眾生謀福利,但絕不會因此而驕矜自滿。菩薩一心一意地樂於利他,而不夾雜任何得善報的希冀。

成熟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薩,時刻圍繞著利益眾生而精勤不息,但他自己絕不會因此驕慢自滿,認為自己有很大功德,而志滿意得。大家可以現量看到法王如意寶的菩薩行為,他老人家日夜為眾生操勞,為了度化眾生而不顧自身一切,但他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慢心,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自己有如是功德的話,這就是菩薩的一種特征。自他平等菩提心已成熟的菩薩,全部心意都專注在利益眾生事業上,他除了為眾生得安樂而歡喜外,對自己方面沒有任何企求善報的念頭。菩提心所帶來的這些功德,一般凡夫難以想象,凡夫做任何事情,都會先考慮自身利益,如果偶爾幫助他人,也會以此而標榜自己,以提高自己的聲譽。而大乘修行人通過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消除了一切自利自慢煩惱,除了利益眾生外,菩薩別無所求,他們真正做到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以無我精神而全體投入利益眾生的事業。這種善行,也是一種無我智慧的體現,而成就這種智慧的根本因即是自他平等菩提心。所以,菩薩在一心利他的修行中,也能自然地成就自利。《入行論大疏》中說:“普令無余眾生現證已,自身順帶亦得如來果;情難自禁利他大悲德,詩人妙筆唯能贊少分。”一心一意沉溺在追求自利之中的修行人,不但無法成就廣大利他功德,而圓滿自利亦無法獲得,對比之下,大家對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可以明白少許吧。

我們在三界輪回中浮沉了無量無邊的時間,雖然始終都在追求自我利益,而結果呢?只是無有邊際的漫漫痛苦。現在善業現前,自己遇到了殊勝的大乘教法,如果能依教奉行,精勤地觀修平等菩提心,將渺小的“我”徹底投入到利益無邊眾生的事業之中,則自我分別妄執自然泯滅於廣大利生功德海中,而自利事業於無求之中也會得到圓滿。上師如意寶在《勝利道歌》中說:“若欲長久利己者,暫時利他乃竅訣。”對這些大乘佛法竅訣,我們要經常思維、觀修,以大信心祈求傳承上師們的意傳加持。關於祈求意傳加持,請大家注意,寧瑪巴歷代成就者,皆是得到傳承上師意傳加持而成就。我們要成就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必須以清淨信心祈禱歷代傳承上師加持,使上師密意智慧融入自心,這樣自相續中那些我執無明黑暗,方可被遣除,而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就會如同清晨中千葉蓮花會遇燦爛日光一樣,冉冉地盛開。

癸三、(攝義):


微如言不遜,吾亦慎防護;

如是於他苦,當習悲護心。

對自身痛苦即使小如他人的不遜言詞,我也會謹慎防護以免受傷害;同樣,對於他人的任何痛苦,我也應該平等地修習慈悲愛護之心。

前面廣說了應修自他平等菩提心的道理,也破除了種種疑慮,闡述了修習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功德,以此我們自然會生起修習願望。但如何具體修習自他平等菩提心呢?此偈所說的便是應如何修習的方法——以防護自己痛苦的態度,去修習悲護他人之心。

凡夫對自身所遭受的痛苦,非常執著,只要有能力,對任何痛苦都會謹慎防護,即使這些痛苦微不足道。像一句不遜之詞,一個黑臉,無意之間挨擠等等,在遇到這些時,自己馬上會作防護,消除苦受,這是每一個凡夫俱生而來的習慣。華智仁波切也說過:凡夫於虱子叮咬的痛苦,都無法忍受,會立即做防護。我們都有這種防護痛苦的習慣,而且現在也知道了自他平等的道理,因此在修習時,應該將一切眾生的痛苦,視同自身的感受,去修習慈悲愛護之心。自己可以利用日常中的種種遭遇,反復地串想:我自己對此有如是感受,是如此的對待痛苦,那麼別人也肯定願意如此,我為什麼不去同樣為他防護呢?這是初學者最殊勝的方便法門,也是我們可以在生生世世中修持的甚深法門。帕單巴尊者當年也是這樣教導弟子的:你自己想什麼,別人也會如此,盡力修自他平等菩提心吧。

將他人的任何痛苦,完全當作自身的苦受,而生起悲愍防護之心,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大家對照自心,看看自己離這種境界還有多大距離,如果覺得自己離這種境界還很遠,那就請你務必勵力於此,將自己的心念行為全部投入,精勤串習。這是我們進入大乘法門,取證解脫安樂的必經之路。希望有緣聽聞到這些正法的修行人,不要停留在文字口頭上,而應將這些融化在內心,在行動上去實際修習,每天哪怕只憶念一兩分鐘,去幫助他人解除一兩件小困苦,長期如此,大悲菩提心一定可以得到成熟。藏人有俗話“一切世間事,不斷習慣無不成”,漢地的古人也說“千裡之行,始於足下”,希求大乘安樂果者,當如說努力!

壬二、(自他相換修法)分二:癸一、以理而略說;癸二、廣說修法。

癸一、(以理而略說):


如親精卵聚,本非吾自身,

串習故執取,精卵聚為我。

如是於他身,何不執為我?

自身換他身,是故亦無難。

就像父精母卵聚合而成的受精卵胚,本來不是我的身體,但因無始以來俱生我執串習的原因,自己錯誤地將它執取為我。同樣,由其他精卵聚合而長成的他人身體,為何不能觀為我呢?以自身替代他身受苦,按道理不應有任何困難。

自他相換是在自他平等菩提心基礎上,更進一步生起的菩提心,其修法即是將眾生的痛苦由自己代受,將自己的安樂奉獻給一切有情。以自身安樂去交換他人的痛苦,這種修法需要將自身觀為他身,他身觀為己身。也許有些人會想:這不可能吧,別人相續中的痛苦與自相續中的安樂,怎麼可能實際交換呢?眾生身心相續不同,不可能相換,這是世俗規律嘛!

這種想法不能成立,在世俗中,有些東西雖然不屬於自己,但只要習慣了,就會自然地成為自己所執著的法。比如說欲界人道眾生,首先是一種無有形質身體的中陰心識,投入母胎中的受精卵。這個受精卵由父精母卵交合而成,並非自身,但它在母胎中不斷地長大,經七個階段成形為人身而出生長大。這個聚合體唯是父精母卵交合而成種子,吸取母體營養而長成,哪兒存在著屬於我的東西呢!可是由於俱生無明的串習,我們牢牢地執著它為“我”,執著這是“我”的身體,“我”的手腳、內髒、眼鼻等等。由於串習,我們能將本非我的東西執著為我與我所,既然這種習慣能串習成熟,那麼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將眾生執為“我”,這又有什麼不可能呢?所謂的“我”,本來就是一種分別念串習而成的法,而且分別念可以隨意塑造不同法,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為了自他的永恆大安樂,去修持自他相換,將眾生執為己身,將己身執為眾生身,以達到代受眾苦,予眾安樂的目的呢?只要去主動串習,這種相換一定能夠成就。在佛教史上,真實成就了自他相換菩提心的修行人,有過很多。這些大修行人以短短時間內的努力觀修,真實地達到了自他相換境界,能以自身代受眾生痛苦,以自身安樂施予眾生,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成就這樣的功德呢?既然能夠將父母所生、本非我的身體執著為“我”,而同樣將這種習慣力量,加以理智地引導控制,去塑造另外一種“我執”,將所有眾生執為“我”,那也理所當然能夠成功。

以自身替代別人受痛苦,這並非一般凡夫所想象那樣是天方夜譚,也沒有非常大的困難。佛經上說:“是故不論真或偽,凡事若經久串習,串習力達圓滿時,不思亦能生是心。”任何一件事,都可以串習成為習慣,我們每一個眾生,不是已經將“我”與“我所”串習得爐火純青,不思而現嗎?那麼現在也可以去串修任何一種習慣,只要天天修習相換,到時自然會把一切眾生的痛苦執為自己的痛苦。

我們的心非常奇妙,它可以隨意改造,只要給它訂個目標,然後反復觀修,就一定可以達成這種目標。《勝蓮經》講了一個公案,說以前在鹿野苑有一個婆羅門女,時常觀想自己是老虎,後來有一天,她果然變成了老虎,將當地居民全部嚇跑了。龍樹菩薩有一個弟子,也曾觀修頭上長角,結果真的長出了一個角,類似公案,大家在現實生活中,也許親眼見到過。這一切都說明:自心可以造一切。雖然自己現在無法達到自他相換的境界,然而只要用心串習,這也並非有不可逾越的困難。我們中的一些道友,悲心已修得不錯,他們見到別的眾生受苦時,自心馬上會緊張難過,身體也會顫抖起來;有的道友在看見一些老鄉用石頭打狗時,自己的身體也會抽搐,有痛不可忍的感覺,如果再進一步串習,自他相換的境界應該是不遠了。

有些人不要認為,這種修法不那麼重要,華智仁波切說過:“如是自他相換菩提心者,乃入一切大乘法之道,所修究竟無倒心要。”這是我們入大乘之唯一門,也是究竟的法要,如果沒有成就這種菩提心,不可能得到什麼成就。所以,我們應勵力祈求傳承上師加持,在日常中,乃至在一呼一吸之間,也觀修自他相換,能夠如此,則一定可得成就!

有關前面兩頌,各論師所作的科判不同,在《入行論大疏》(智作慧論師著)與遍照護論師的注釋中,此兩頌仍釋為等觀自他的內容;《佛子正道》(賈操傑論師著)、《妙解大海》(無著賢論師注)中將前六句劃分為自他平等的內容,後兩句作為自他相換的內容;而威月論師與華智仁波切、根霍仁波切則將兩頌判為自他相換的內容。不管怎樣,這些只是理解角度不同而致,如果包括在自他相換的內容中,這兩頌顯得更容易解釋。


自身過患多,他身功德廣。

知已當修習,愛他棄我執。

自身,是眾多禍患的淵薮,他人是廣大功德之源,認清這個道理後,就應當精勤修習斷棄對自身的執愛,而慈愛他人。

眾生沉溺輪回,飽受痛苦折磨的根本原因,即是無明我執。由於這種罪惡的妄執,我們執著“我”與“我所”,分別自他親怨,以此而造下無邊貪嗔惡業。因此這種“我”,實際上是一切禍患的根源,很多高僧大德都把它比喻成“毒根”,《學集論》中說:“謂一切我愛,第一之苦本。”如果希求解脫,必須從根本上把它鏟除。而他人,實際上是一切功德的源泉,在前面的內容中我們也講過,眾生是修行人成就六度的根本助緣,如果修行人能恭敬慈愛其他眾生,則能迅速忏除業障,積累巨大資糧,生起證悟成就的功德。因此,修行人了知自他利害關系後,應當全力以赴地修持自他相換菩提心,徹底斷捨我執,而慈悲地為眾生拔苦予樂。這是大乘佛法中所有修行人的共道,也是傳承上師們的一貫教導。金厄瓦格西說過:“世間人對自我特別護惜,但是修行人對自我應予以拋棄,而不能與世人的行為相同。世人為了‘我’在爭先恐後的墮落,他們一切作為,一切瑣事全部是圍繞著‘我’,而修行人希求向上解脫,所以自己應反其道而行之,應該全部為了利益他人,否則修行人怎麼能稱之為修行人呢?”恰卡瓦格西也說過:“自己是一切過失的來源,他人是一切功德的來源。”

大家對這些教言,如果能從內心深處生起感觸,就一定會精勤修習“愛他棄我執”。但是凡夫人都有各自不共的障緣,首先在道理上,有些人很難完全深入了解,因此我們必須反復思維觀察。大家回顧自己的日常生活,無疑是少不了痛苦困頓,而這些苦難的來源,只要略加分析,大家都會找到其禍首即是我執。比如說別人指責了你的過失,或者無意之間與你發生碰撞,這時候如果你有“他對我不恭敬”、“他傷害我”等等之類我執分別,心裡馬上就會生起嗔恨,引生很大的痛苦。如果自己能看破“我執”,像傳承上師與歷代高僧大德那樣,視自身如草葉,別人即使拿凶器一塊塊砍割身肉,也不會有任何怨恨苦受。因此,對這種無邊禍害之源的分別妄執,自己必須先從理論上深刻地認識其過患。慈悲護照眾生,是一切功德之源,這一點在第一品已有廣說,而且大家看看歷代成就者是如何捨己愛他,如何將自身完全投入於利生事業,以此而得到成就,便可明白利他的功德。雖然我們是凡夫,但只要能從道理上反復思維,先明白利害關系,自心一定可以對利他捨己的自他相換菩提心生起意樂,趨入利他修行之中,因為我們畢竟都厭惡輪回眾苦,而希求無上的安樂。

癸二、(廣說修法)分三:子一、總說相換法;子二、分說對治區別;子三、換已如何修持。

子一分四:丑一、取受他者;丑二、捨自愛;丑三、自他為主之德患;丑四、是故必要相換。

丑一、(取受他者):


眾人皆認許,手足是身肢。

如是何不許:有情眾生分?

每個人都會把手腳等肢體當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那麼為何不同樣把每一位有情,都當成眾生的一部分而保護呢?

三界眾生的數量無有邊際,如此多的眾生,修行人應全部執著為自己而取受痛苦,有些人一想到這裡,也許馬上被嚇壞了,無法發起修習自他相換的信心和勇氣。因此,作者耐心地從各個方面作引導,使初學者消除疑慮。眾生數量雖然非常多,但只要習慣修相換也就沒有任何困難,比喻說每一個有情的手足等肢分雖然有很多,然而眾生不是都已習慣於同樣執為自己的身肢嗎?大家看看身體,並非是一樣東西,而是由手、腳、頭、胸、腹、五髒六腑等等,眾多不同支分聚合而成。雖然這些肢分各不相同,比如頭有頭的外相和結構,足有足的外相和結構,各自之間有很大差異,然而人們以一種習慣觀念,將這些不同的個體統統執為“我的身體”。當手受傷時,我們會覺得“我的身體”受傷了;頭痛時,我們會覺得“我的身體”不舒服;肚子痛時,我們也會覺得“我的身體”病了……雖然是不同部位發生了病痛,但我們都能以“我的身體”這種分別念來感受,以此而統統加以保護執愛。同樣,眾生數目雖然很多,然而都是有情,為什麼不可以同樣地執著為“我的眾生”呢?這種執愛以智慧方便加以引導串習,很快就可以成熟。到時如同自己能感受到自身肢分的苦樂一樣,娴熟於自他相換的修行人,也一定可以感受到每一個“我的眾生”之苦樂。


於此無我軀,串習成我所;

如是於他身,何不生我覺?

因長久串習,在無我的身軀上竟然產生了“我”的錯覺,同樣對其他有情觀修為我所,為什麼不能生起我的感覺呢?

從我們身體每一個部位去觀察,不可能找到一個“我”,從整體去觀察,也沒有一個“我”。如果有“我”,那存在於什麼地方?是什麼模樣?有多大多長?這些觀察方法,前面也介紹過。雖然以理觀察,身體任何時候都不存在“我”,然而眾生由於無明串習,將這些無我的東西統統執著為“我”與“我所”,當身體支分發生病變時,都會執著為“我痛”、“我病了”而加以護惜。這些都是習慣導致的結果,假如沒有我執這種習慣執愛,那麼當手腳這些四大所成的器官發生病變時,如同外境木板石頭一樣,我們哪會有什麼痛感呢?既然自己可以對這個本非有我的身體串習成熟我的感覺,那麼對其他眾生,以理智引導加以觀修,統統執為“我的眾生”,久習成性,自然也就會生起“我”的感覺,對他人生起“我”的執愛。那麼當他人感受痛苦時,自己要修習自他相換,代受他的痛苦,解除他的痛苦,也會如同我們感受到手腳的痛楚,而會想盡辦法去消除苦受一樣,毫無困難。所以,修習自他相換、慈愛他人,並非什麼玄奧難解的問題,只要以理智加以引導、串習成熟,對三界一切眾生都可以同樣生起“我”的執愛,如同我們凡夫現在對自我執愛一樣。這種同體大悲生起時,菩薩即以眾生苦為苦,以眾生樂為樂,根本不會存在凡夫那種狹隘愚昧的我執,那時候,菩薩怎麼不會悲護一切眾生,循聲救苦、應求而至地滿足眾生的無害心願呢?

針對我們現在的凡夫境界,菩薩的這種悲心確實是不可思議,但是相信只要努力,世上沒有辦不到的事情,視一切眾生如己的菩提心一定可以成就。


故雖謀他利,然無驕矜氣;

如人自喂食,未曾盼回報。

因此菩薩雖然一心為人謀利,卻無絲毫驕矜之氣;就像自己給自己喂飯一樣,從來不會希求回饋或善報。

如上所言,菩薩觀一切有情如自身,最後一定可成就自他相換菩提心,對一切有情生起自身之感,如同我們對手足肢分的感覺一樣。成就了這種大悲菩提心的菩薩,他必然全力以赴,為眾生解除困苦、謀求福利而毫無厭嫌傲慢等分別妄念,因為菩薩在做這一切時,完全當成了自己的本分事。自己本來就應該做的事,無論做多少,就像我們為了自我生存而做事一樣,無論有多大成績,那又有什麼可以值得驕傲呢?《經莊嚴論》中說:“修得自他平等心,甚或愛他過己心,則視他利重於我,所有利他皆自利……佛子喜愛諸有情,慈愍利心無厭悔,等觀自他故不矜,苦海慈航事稀奇。”

菩薩不但不會因廣大利生事業而生驕矜傲慢等分別心,甚至連希求回饋或善報的心念也沒有,這也是因為菩薩串習成熟了自他平等相換菩提心,而將一切利生事業完全當成了本分事,如同眾生自己吃飯一樣,哪會有希望肚子等給自己說聲謝謝或以此而得到善報的分別念呢?圖美仁波切在《佛子行》中說:“獲得菩提身尚捨,何況一切身外物,故不圖報異熟果,慷慨布施佛子行。”

我們經常能看到一些高僧大德,他們利生事業非常廣大,可是他們從來不會有貢高我慢的煩惱。在利生過程中,高僧大德根本不會顧慮生命、名譽、地位、財產等等,以自身一切投入其中,可他們的期望絕不會是為了自己,為了贏得某種回報。如法王經常說:“我現在人老了,身體很不好,住在人世的時間也不長了,對自己來說,眷屬多少又有什麼關系呢?只不過是希望你們能夠多得一點傳承上師的加持,在最後幾年中,希望你們能夠精進聞思修習……”經常想想法王如意寶的言行身教,對菩薩的自他相換菩提心,一定會生起定解與希求。


微如言不遜,吾亦慎回護;

如是於眾生,當習悲護心。

對微如他人不遜言詞的痛苦,我也會謹慎小心地防范以免受傷害,對眾生的任何痛苦,我也應該同樣地對待,常修慈悲和愛護。

此偈與自他平等菩提心內容中的攝義偈,詞句基本相同,但是意義與目的卻不同。前偈是勸導我們當如自己護苦一般,平等地觀待他人,對他人的痛苦生起等視之心;而此處所言的是我們應如保護自己一樣,悲護他人的一切痛苦。

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的修行人,在修習過程中,應如自己在平時回護任何微細痛苦一樣,對一切眾生的大小痛苦,一一加以慈悲地解救防護。自己利用日常中每件小事,不斷地串習,成熟護他如己的悲心,這就是自他相換菩提心在日常中如何具體修習的方法。也許有人覺得這個內容很簡略,然而法義不在言詞深淺,而要看自己能否去如實修持。恰卡瓦格西曾問夏熱瓦格西:“我見過‘虧損失敗我取受,利益勝利奉獻他’的法句,不知此法深淺如何?”夏熱瓦格西回答:“尊者,如果你不想成佛,則此法也就沒關系,如果想成佛,則除此之外更無方便。”恰卡瓦格西依此專一觀修六年,徹斷了我執。如果我們也能時刻牢記本論中這個教言,以悲心防護代受眾生在日常中的任何苦難,從微至巨,漸漸熏習,不出數年,大悲菩提心無疑也會成熟。這種修法很簡單,卻是成就菩提的最勝方便,因此,如果你想真實地修行,對此為何不勤加觀修呢?雖然作為凡夫,我們無法像那些登地菩薩一樣,恆時對眾生充滿著悲護之心,但自己首先在一天之中,對其他眾生發一次悲護心,肯定能做到吧。比如說早上起來時,自己覺得很冷,如果能想想:“天氣真冷啊,那些在野外棲息的動物,肯定冷得很難忍,但願這些父母眾生能得到如同我房子裡那樣的溫暖,讓我替他們受冷凍吧……”然後開始替它們念經回向。一天天漸漸堅持不懈地串習,習慣成自然,最後濃郁的大悲心便會恆時充滿自相續,自己名副其實地進入大乘菩薩行列。


怙主觀世音,為除眾怖畏,

湧現大悲心,加持自聖號。

因此,大悲怙主觀世音菩薩,為了消除眾生畏懼大眾等不安恐慌,慈悲地加持自己的名號,使稱念聖號者獲得平安寧靜。

已證得護他如己的菩薩,對輪回眾生的任何微細痛苦,都會慈悲地予以消除、防護,這其中最明顯的例證,莫過於大悲怙主觀世音菩薩。菩薩甚至為了防護膽怯眾生臨眾心慌等種種不安畏懼,而以大悲加持名號,使稱念者、聞者皆能獲得平安寧靜。《學集論》中引《觀音解脫經》教證雲:“以我所作一切善根平等回向,令諸眾生離墮落怖……令諸眾生離大眾威德怖”等十八種怖畏;在《入行論大疏》中也引經說:“遭受別人譏毀之有情,若能持誦我的名號,我將予以加持,使彼等不生一切苦;甚至於面臨大眾也不會恐慌。”有關觀世音菩薩大悲救護眾生的教證,在《法華經?普門品》、《楞嚴經》中比較詳細;在《華嚴經》中觀音菩薩也說過:若人能三稱自名號,能除一切怖畏。現實生活中,觀世音菩薩循聲救苦的廣大靈感故事,相信每個人都知道不少。以觀世音菩薩的這些功德,足可以證明大乘菩薩修持自他相換菩提心,最終能真實防范消除一切眾生大大小小的痛苦,如同我們凡夫防護自身痛苦一樣。

不唯是觀世音菩薩有如此的大悲護生功德,一切圓滿成就了大悲菩提心的佛菩薩,也同樣具有這種功德。藏文大藏經中的《勝幢經》裡,本師釋迦牟尼佛對比丘們說:“諸比丘,汝等若住樹下、山洞、蘭若……若時心生怖畏,當憶念佛陀名號,即可遣除一切違緣。”我想這些教證對大家非常重要。如果以後在自己心裡有怖畏生起或遇到人與非人違緣,無論何時何地,大家都應至心稱念本師釋迦牟尼佛、大悲觀世音菩薩等聖號或心咒,祈禱加持,消除怖畏違緣,只要能做到一心祈禱,聖尊們的加持一定會得到。現在有些愚癡人說:“我念了很多,但沒有作用……”注意,這種問題關鍵在自己的信心與恆心,聖尊們加持是無偏的。有些人因業障,信心、恆心不夠,因而暫時無法現前得加持之相,這就如同久病之人在開始服藥一樣,雖然暫時無法現前療效,但並非藥沒有作用,而是病情太嚴重了,最好的藥也無法立竿見影,馬上就消除它。我們在無始劫輪回中積累了深厚的罪障垢穢,這些罪障以我們現在的修行智慧,暫時無法頓然消除,因此不得不感受一些暫時的違緣痛苦。有些人或許因此而生疑:“為什麼我一邊祈禱聖尊,一邊還要感受痛苦呢?”這些人應仔細反省,看看自己的信心、智慧、悲心到底如何。如果能以大信心勇猛祈禱上師三寶,加持自己生起真實的大悲菩提心,則惡業湧現之相定可得以消除。


聞名昔喪膽,因久習近故,

失彼竟寡歡,知難應莫退。

以前連聽到名稱都害怕的事,由於長久親近串習,現在偶一失去,反而會覺得憂悶不樂,所以要耐心修習,千萬不要知難而退。

有些人雖然對自他相換菩提心生起了信心,但是作為凡夫,仍會抱持著一些疑慮:修菩提心成就的功德真是了不起啊!但像我這樣的凡夫,要生起太困難了,所以,我還是早點知難而退……

針對這種疑慮,作者用此偈作了回答。在解釋此頌時,對“聞名”一詞有兩種不同觀點,賈操傑大師、根索曲扎仁波切等論師認為,這是指“聽聞到怨敵之名”,是以譬喻來勸導修行人放棄對自他相換菩提心的畏懼心。聞敵名而心驚,這是世人常遇的事情,有些人因仇敵勢力十分強大,自己一聽到名字都會害怕。後來因緣轉變,與仇敵泯滅了怨仇,雙方關系漸漸和好,終至和睦相處,變成了親友,一旦偶爾見不到面,心裡反而若有所失,非常掛念。從害怕某人到時刻不願離開某人,其轉變過程並非很困難,只要努力創造條件,最凶狠蠻橫的仇敵都可以變成親友,這一點大家都見過,或許也有過親身感受。而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也是如此,雖然首先覺得很困難、很害怕,但一旦串習適應之後,自己會時刻不願離開,所以不應覺得有困難,就畏縮退避,失去修習的信心與決心。

帝賢論師與根霍仁波切等有另一種解釋方法,認為此頌中的“聞名”,即是凡夫修行人最初聽到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之名。一些人聽到這種法門,需要以自身安樂去換取他人的痛苦,馬上會心生畏懼,甚至膽戰心驚,覺得自己永遠無法修成,而實際上,經長久觀修後,自己會時刻不願離開這種心願,一旦稍有失離,反而會悶悶不樂。所以,修行人不要認為成就自他相換菩提心難度太大,而失去積極修習的信心,或退失自己的發心。

在座四眾弟子,我想都應當反復思維這個頌詞的內容。雖然作為初學者,大家都有厭離痛苦之心,開始學習大乘法門時,內心阻力也很大,但這些只是暫時困難,如果能實修,世上沒有學不會、適應不了的難事,我們不是從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的嬰孩,鍛煉成為了今天的出家人嗎?俗話說“萬事開頭難”,只要邁出了第一步,接下來的過程也就會順理成章地成就。我看很多人只是坐在經堂裡,用耳朵聽完了這些就了事,並沒有用心去想,沒有在實際中修習,因而自己仍然隨順輪回惡習,把他人看成仇敵一樣,而強烈地執著自我,這樣下去永遠得不到成就。修行人,請常處卑下,恭敬眾生,如說奉行吧,這樣自他相換菩提心才有可能生起、成熟。


若人欲速疾,救護自與他,

當修自他換,勝妙秘密訣。

如果有人想以迅速有效的方法,救護自他眾生以免除一切痛苦,那他應當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這種殊勝秘密的成佛妙訣。

每個真正的大乘修行人都想盡快地救護自己與他人,使自他迅速從輪回苦海中解脫出來。這種大乘修行人必備的願心,要付諸實施,當然得靠一定方法,雖然大乘佛法中有眾多法門,但最為勝妙、秘密的竅訣即是自他相換菩提心法門。大乘道最為根本、深奧的法即是菩提心,若能發起菩提心,精進串習自他相換,即可迅速獲得二利。華智仁波切在《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說過:“自他相換菩提心一度於相續中能生起者,即能淨除多劫罪障,圓滿廣大福智資糧,當成解脫惡趣、惡生、邪墮生處。”在所有法門中,哪有比這更殊勝呢?

然後自他相換也是秘密竅訣,因為這種法門非小乘種性的行人所能信解,它蘊涵著深奧法義。一般為了避免小乘行人生疑惑或恐懼,乃至誹謗,大乘修行人應極為保密地修持,將它視為秘訣終生修持,而不能隨意公開宣揚。《妙瓶》中說:“這種教言,是修行人秘密修持的最勝要訣,不能在別人面前炫耀,而應當在相續中修煉。”在藏傳佛教中,自他相換法門,原來只在少數人中間秘密傳授,一直在恰卡瓦格西之後,才開始廣泛弘傳。恰卡瓦格西最初見到朗日塘巴格西所作的《修心八頌》中,有“虧損失敗我取受,利益勝利奉獻他”兩句,由此而生信心,歷盡周折後,在夏熱瓦格西處求得教授,專一觀修六年而得斷除我執。這種殊勝秘密的法要,我們現在也得到了,若有心解除自他眾苦,希求證得無上安樂者,為什麼不如說觀修呢?無論是想解除暫時的疾病等違緣,還是希求斷除修證菩提道上的大違緣,我想這種簡便易行人人可修的法門,如果自己真正能恆毅地修持,在很短時期,自己即可得到真實地受用。但現在這種末法時代,有很多人口裡喊求解脫,而甘露妙藥送到嘴邊時,真正能服取者,卻少之又少啊!

丑二、(捨自愛):


貪著自身故,小怖亦生畏。

於此生懼身,誰不似敵嗔?

由於貪著自己的身體,導致我們對微小的險難也會生起畏懼痛苦。對這恐懼之源的自身,哪個智者會不當做怨敵一樣嗔恨呢?

眾生在輪回中,有數不清的險難怖畏,這一切怖畏的來源,並非外境,而是對自身的貪執。因為這種無始劫串習而致的顛倒迷亂習氣,我們在遇到一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險難時,也會非常畏懼,比如說對爬蟲、虱子、小老鼠之類,有些人一見到就會驚慌不安,或者別人只是說一句誹謗恐嚇的話,自己馬上就為之而惶恐不安,臉色都會變黑。根索曲扎仁波切在注疏中說:“因執著自身,我們有時看見自己的影子,都會以為魔來了……”這種事件你們也許大都有過經歷,有些人在月夜中走路時,往往會因自己的腳步聲、影子而生起怖畏,飽受驚嚇之苦。

因為執著自身,我們對生命、財產、名譽地位等等,那些本來無足輕重的東西,也產生了執愛,為此也時常處於恐懼憂苦之中。世人為生命、名利而付出的痛苦代價,這一點我想不用多說,大家有目皆可睹。面對這些殘酷的事實,我們應該反省:這些都是因執愛自身而導致,自身實際上是重重憂懼、痛苦之源。無垢光尊者說過:“一切痛苦不樂根,此身極大煩惱源。”有的佛經中甚至說:“身體是墜入惡趣之基石。”對這樣的怖畏痛苦之源,眾生因無明愚癡,竟然認賊為子,貪愛不休,以致痛苦不堪,而真正的智者,他能明察自身過患,因此怎麼不會把它當成怨敵一樣嗔恨呢?一般怨敵只能在短時間讓自己受極為有限的痛苦;而自身的存在,使眾生歷劫以來,飽受著輪回劇苦。自身實際上是最為陰毒的怨敵,由於執著它而使無量眾生墮入輪回惡趣,使許許多多修行人無法趨入佛法正道。夏熱瓦格西說:“修行人如果沒有把自身看成敵人,那麼最好的上師也無法利益你;什麼時候真正能認識自身才是最怨毒的敵人,那外面一切因緣皆可成為修行助緣。”如果不能了解貪執自身過患,而徹底捨棄自我執著,那他就自己關閉了得加持與成就之門,永遠無法步入正道。大家對照檢驗,如果自己尚未得到視身如仇的修行境界,要順利地生起自他相換菩提心,那只是空想而已。作為初學者,當努力如教觀修,捨棄猶如自築牢獄般的貪執自身惡習,這是首要任務。


千般需療除,饑渴身疾者,

捕殺魚鳥獸,伺機劫道途。

貪愛自身的人,會千方百計地為了解除饑渴、疾病,而不惜捕殺池魚與飛鳥走獸,甚至埋伏於道途中伺機劫奪行人。

世人因執愛自我的惡習,對自身千方百計地保護,為了解除自身的饑渴寒熱疾病,不惜造作種種惡業。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世人不顧一切,為養活自身而當漁夫、獵人、屠夫……不斷地殘害旁生;更有甚者,為了取得錢財,到處偷盜、搶劫,無惡不作。在世界各地,漁夫、獵人與屠夫,還有行凶搶劫的罪犯,這幾類人到處都是;而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殺害旁生的人,幾乎遍及每一個不信奉佛法的家庭。這麼多人在不停地造作惡業,都是因為執愛自身的惡習煩惱而造成。但是人們無論生前如何護惜自身,最終卻毫無所得,而惡業卻會絲毫不爽地成熟,為自己招來地獄惡趣苦果。《賢愚經》中說:“戲笑殺他命,悲號入地獄,臭穢與烊銅,灌注連相續;奔刀赴火焰,劈裂碎楚毒,億載苦萬端,傷心不可錄。”到那時身體是無法護惜的啊!

貪執自身有如是大過患,我們既然有緣明了,如果不頓然對治斷捨這種惡習,無疑還會不停地因此而造惡業,後世感受不可思議的苦痛;而且不斷捨對自身的貪執,我們也就無法生起自他平等、相換菩提心,失去了得到解脫安樂的機會。實際上自身不但招引禍患,還會斷滅得安樂的機緣,因此已入正道的修行人,他們對自身視如仇敵,視如破衣服一樣,絲毫不會有貪執之心。修行人捨棄了狹隘、渺小的我執後,要生起對其他眾生的悲護之心,就從根本上鏟除了障礙。


或為求利敬,乃至殺父母,

盜取三寶物,以是焚無間。

有些人為了財利與別人的恭敬,甚至不惜造作殺害父母、盜取三寶財物等極重的罪業,以此而導致來世墮落無間地獄為烈火焚燒。

因為貪執自身,世人處處以滿足自身欲求為重,以此不但飽受畏懼痛苦,還會因此而造作殺害旁生、劫奪他人等惡業,為後世帶來無窮痛苦;更有甚者,為了一些可憐的財利、名聲地位等,在即生中造下五逆重罪,以至於來世墮落無間,慘遭三界最為酷毒的痛苦。世間一些愚昧貪心粗重之人,為了得到名利甚至殺害自己的父母等親人,這種事件自古至今都有。如未生怨王為了王權而殺父,樂行王的兒子也為了當國王而害死父親,這些在佛經中都有記載。而在世俗史書上,殺害父母兄弟篡權奪位的國王比比皆是;在民間為了財產地位殺害父母親人的逆徒,更是層出不窮,這種事你們或有耳聞或有親睹。殺父、殺母是兩條無間罪,而其他三條無間罪為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這些罪業也會因貪執自身名利而造下,如提婆達多當時為了控制僧團,也曾造過這些無間罪。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愚人,為了滿足自身欲求,造作一些如盜取三寶財物的重罪,這種人現在比較普遍。三寶財物分佛寶財物,如造佛像、佛塔的資財、供品;法寶財物如經書方面的資財;僧寶財物如僧團所擁有的資財。盜用三寶財物,罪業非常重。即生造作這些罪業者,將來結果又會如何呢?造五無間罪的人,死後無間即會墮入無間地獄,這是肯定的惡報,而造作了盜取三寶財物等重罪者,佛在《大集經》中曾說過:“盜僧物者,罪同五逆,隨損一毫,則與十方凡聖,一一結罪。”這樣的重罪也就難免墮落無間地獄,而且《方等經》中華聚菩薩也說過:“五逆四重,我亦能救,盜僧物者,我所不救。”若隨意享用三寶財產,也會招致墮旁生的惡果,如同五台山人皮鼓公案和寶光寺僧人變牛的故事那樣。

假如有一個仇敵,會為自己帶來傷害乃至死亡痛苦,我們都會謹慎地遠離他、避開他;而對那為自己帶來無間地獄之苦的自身,我們卻貪愛不休,時刻不願捨離。這種可悲可歎的迷亂愚癡,自無始以來一直在殘害每一個眾生。現在既然明白了這些道理,我想大家都能夠自立自強,應該從這種迷亂中擺脫出來。雖然自己無法頓時斷盡這種顛倒習氣,但每天在甘露妙法的浸潤之下,自己那剛強難化的性格應該漸漸軟化下來,每天也應觀修一點祈求傳承上師加持的相應法,漸漸使自心得到加持,由此而斷除我執生起大悲菩提心。上師如意寶昨天在傳密法時說:“一個修行人,如果對自己的根本上師沒有信心,不經常祈禱,那他即使通曉三藏十二部,也不能得到圓滿成就,也不一定能對眾生有利益。”我想你們哪怕每天只記住一個教言,在自相續中思維思維,然後在日常中依教奉行,過不了多久,自己一定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大修行人。


有誰聰智者,欲護供此身?

誰不視如仇?誰不輕蔑彼?

哪個有智慧的人,會去貪執愛護與供養這個身體呢?哪位智者會不把它視如怨仇呢?哪位智者會不輕視厭離它呢?

通過前面數偈的引導,大家都明白了一些執著自身的嚴重過患,如果是一個能明白利害得失與取捨的智者,那麼誰還會去貪愛這種禍害之源的身體呢?輪回眾生將一切努力都用在自身,如同大幻化網中所說那樣,都是處在瘋狂境界中的癫狂者,而有緣者從中覺醒後,成為一個正常人,絕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去行持那些癫狂行為。我們在聽聞佛法後,也應努力從迷亂偏執中清醒過來,止息貪執自身的顛倒行為。如果能成為了一個明白事理的智者,那自己也就會自然遠離偏執,不再為自身而造罪,不會再去那麼賣力地守護它,也不會再為它不擇手段地取得衣食財富等等。真實了知自身實際上是最大的禍根之後,誰還會不把它當成仇敵而遠離呢?就像我們如果明白了某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原來是出賣自己使自己飽受痛苦的惡人,那無疑會立即遠離他。在世間,一般仇敵對人們傷害並沒有多大,對有一定修行功德的人來說,怨敵反而是積累忍辱功德的有力助緣;可是自身卻不一樣,它給眾生帶來的苦痛,超過了任何世間仇敵所帶來之苦,因此能如實明了這點的智者,對自身的畏懼,遠遠超過了虎狼毒蛇與一切凶敵。自己所愛護的身體,其實際面目經揭露後,如果是頭腦清醒者,無疑會轉變原先珍重愛護自身的偏執,轉而以輕蔑厭棄的態度去對待。

很希望我們都能成為這樣的智者,但是處在五濁惡世,我們所受的世俗迷亂習氣熏染十分深厚,只是聽聞了幾個月佛法,就想得以徹底轉變,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講法時把重點放在對治各人的習氣方面,反復勸請大家多觀修、多思維,以期能從中得到真實受用,減輕惡習,相續中生起一點大悲心、菩提心。如果我只是在口頭上給大家說一些好話,談一些刻意修飾過的文辭,也許有些人很高興聽,但最後結果呢?就像孩童看彩虹而已,雖然當時眼花缭亂,歡喜雀躍,過後卻是空無所得。

我再提醒諸位,不要只是聽完課就了事,如果要成為合格的修行人,請你們從實際中去串習。現在所講的自他相換菩提心,確實是我們可以在一輩子中修習的殊勝心要妙訣,也是趨入大乘、證悟成就之捷徑與必經之門。如果不主動修習,大悲菩提心不會自動生起,我執惡習也不會自動消退。因此,希望大家從現在立刻趨入實修,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每天堅持做一件利濟他人的好事,以串習自己的悲心。比如說對別人說一句真誠的愛語、恭敬語,對需要幫助者作一些幫助,對他人的痛苦修一次自他相換……每天堅持不懈,一個月就可以積累三十次善法資糧,一年就可以積聚三百六十次善法資糧。長此以往,像大圓滿前行中所說的那位婆羅門修心一樣,最終一定能夠斷盡惡心,而恆常發善心。以前的修行人都是這樣逐漸改變習慣,而得到成就,相信在座諸有志者,事畢竟可成也。

丑三、(自他為主之德患):


若施何能享?自利餓鬼道。

自享何所施?利他人天法。

如果全部布施了,自己怎麼會有享受之物呢?這種自私悭吝是餓鬼之道。如果自己享用完了,拿什麼布施呢?這種利他的善念,是人天善道之法。

前面講述了貪愛自身的過患,為了使修行人進一步明白放棄自愛與生起利他之心的必要,作者又開始從各方面比較自愛與愛他的利害得失。首先,從自享與施他這兩種不同情況分析,讓我們明白修習利他菩提心的必要。貪愛自身者往往會有悭吝自私的念頭,比如說在遇到乞丐時,他馬上會想:“如果我把自己擁有的衣食財富等,這一切可以安逸享受的東西全部布施給他人,自己豈不是變成了貧窮之人,那以後自己還能享受什麼呢?如果把自己所有酥油、糌粑、大米、白菜給了他,那我也就沒辦法吃這些食品了……所以還是留著好,自己可以美美地享用。”這種由執著自身而引起的悭吝貪執,實際上是餓鬼之道。大家知道,悭貪是墮落餓鬼道的主因,《佛說業報差別經》中說:“復有十種業得餓鬼報……三者,意行輕惡業;四者,起於多貪……;八者,愛著資生,即便命終……”一個人如果經常起上述那種吝啬的惡分別念,不肯施物與乞求者,那麼他雖然還活著,而實際已經是餓鬼了。縱然能如是日夜積聚守護資財,人的一生最多百年而已,這能有多少快樂呢?而以此墮入餓鬼道,在漫長時間裡,要恆時感受饑渴、恐懼等劇苦。從相反方面說,如果有人捨棄身執,對眾生時刻懷著慈悲愛護之心,自己有一些資財受用,馬上就會布施窮苦眾生,而放棄自己享用,因為他會想到:如果自己享用了這些資財,那用什麼去布施眾生呢?作者對這種想法評論:這種利他善念,是人天善趣安樂之法。《佛說業報差別經》中說:“若有眾生,近善知識,勸令行施,便生歡喜,堅修善業;以是因緣,生在人間,初時富樂,後亦富樂。”修行人若以大悲菩提心,時時心懷利益眾生的意樂,乃至能以自身受用施予眾生,在《菩薩藏經》中說過:“若能行布施,菩提不難得。”這種善行的結果不僅僅是個人安樂而已,暫時與究竟都會讓三界所有眾生得到無盡安樂。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講了梵施國王的公案。以前,在印度有一位修菩薩行的梵施國王,他的國家被授記有十二年旱災,於是國王集合了全國所有糧食,平均分配給人們,他自己也只留了每天三兩口食品。最後有一位獨覺前來乞食,國王便將自己僅有的食品全部供養給獨覺,而自己卻餓得氣息奄奄。以此布施功德的感召,天降糧食雨與珍寶,使全國的人都擺脫困境,過上了幸福生活。悭吝不施與悲心布施的結果,有如此大的差異,作為修行人,理應清楚這一點,徹底地斷捨自愛之心,積極投入利他的修行事業。

布施是六度中最初的修法,其實也是遍及菩薩整個修行的修法,因為菩薩修道目的即是以自身一切利濟所有眾生。修持布施,對我們來說極其重要,惹瓊巴尊者有一段公案,我覺得很能說明這一點。惹瓊巴是密勒日巴尊者的大弟子,有一次因為有一些施主只尊敬他,而對密勒日巴尊者不太尊敬,以此他決意不再與尊者住在一起,以免再發生這種尴尬的事情。雖然尊者不開許他這樣做,但性格倔強的惹瓊巴仍離開了上師,到了拉薩一帶,結果遇到了違緣,與一個叫甸布的女人成了家。密勒日巴尊者以神通觀察到惹瓊巴的障緣,便化現了一個乞丐到他跟前乞求布施,惹瓊巴當時很窮,家裡找不到可以布施的東西,便將家中唯一值錢的一塊大松耳石施給了乞丐,尊者當時想:“我的兒子慈悲很大啊!”以布施松耳石的原因,惹瓊巴與甸布發生了爭吵,結果他生起了厭離心,離開拉薩回到了尊者身邊。尊者剛好在灌頂,而壇城中央擺放著那塊松耳石,惹瓊巴見後,對尊者生起強烈的信心,最後終得成就。慈悲心的布施,可以挽救自己墮落的命運,希望大家牢記。


為自而害他,將受地獄苦。

損己以利人,一切圓滿成。

如果為自利而傷害別人,那一定會感受地獄惡趣的苦報。如果為了利益別人而不惜損失自己的一切,那樣就會圓滿福智資糧,得到一切成就。

世間的自愛者,免不了損人利己,而能斷捨自愛,修持愛他善法者,一定會損己利人。從損人利己與損己利人所得的後果去比較,我們便會清楚地認識到當斷自愛,努力修持自他相換菩提心。在前面已講過,眾生因貪愛自身,不惜造作殺害、搶劫有情等惡業,大家看看現在那些在家人餐桌上的菜肴,對此可能會生起很深感觸。一些人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動辄殺害成百上千的生命,造作這類惡業者,其結果當然不會有什麼好受,《習報經》中說:“殺生入惡趣,受苦三塗畢。”而以其他種種手段,傷害他人者,皆不離貪、嗔、妄語、惡語、偷盜等十不善業,以嚴重的身口意惡業,造作者無疑要在後世招感地獄惡趣痛苦。當然,這些惡業不一定立即成熟,在前面我們也講過順現受業與順後受業,但是已造下的惡業如果不忏悔,縱歷百千劫,也不會失毀,定會為造作者帶來苦果。這些苦果,觀察其來源,皆是眾生執愛自身,以此而傷害其他有情所致,也就是說其禍害根源是愛執自身。

從相反做法來看,修持善法者不惜以犧牲自身利益去饒益他人,這種損己利人的善心,是成就菩提的根本,持之能圓滿一切福智資糧。諸佛菩薩在修道過程中,皆是遵循這種大悲善道,不顧自己身財善根等一切而專一於利益他人。如本師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菩薩行時,不但屢施自身利益眾生,在轉生為大悲商主時,甚至能以自身代受墮地獄痛苦的悲心而解救他人。以此損己利人的善法,歷代大乘修行人得到了二利成就,對我們初學者來說,開始就要損害自己而利益他人,有許多人可能有困難。但最少,開始我們對那些不損害自己而能利益其他有情的善法,應該積極地做,比如口裡對他人說一些愛語、恭敬語,心裡對眾生經常發善心、悲心,在行為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法。特別是放生,我總覺得這是人人可行,而且功德利益很大的善法,憨山大師說過:“人既愛其壽,生物愛其命,放生合天心,放生順佛令。”這種簡便易行,能利濟有情也不損害自身,又能迅速圓滿二利事業的善法,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經過分析比較,損人利己與損己利人的過患、功德,大家便會昭然於目,而這是因愛自或愛他而導致。因此,能明了這層利害關系的人,怎麼還會斤斤計較於那禍害之源的自身利益呢?智者當修持損己利人之道!


欲求自高者,卑愚墮惡趣。

回此舉薦他,受敬上善道。

那些只求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慢者,來世一定會卑賤愚昧,甚至墮落惡趣。如果扭轉這種自高的心態而薦舉尊敬他人,那麼後世將在人天善趣中備受恭敬。

貪愛自身者,只會希求自己得到圓滿,希求自己能高高在上,將別人全部踏在腳下;而能斷除我慢,一心利益眾生的人,他們會致力於幫助眾生得到高位等圓滿,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做法,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

世間人因執著自身,總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一切圓滿,能得到高位、美譽、多財、美貌、聰明多學等等,因而一切作為,都會圍繞著這些目標,一旦稍有所得,馬上就會生起自高自大傲慢煩惱,不可一世。以傲慢煩惱惡業,這些人無疑會招感惡報,在上一品中我們也引教證說過:“以慢增上故,愚癡墮惡趣,無暇卑劣種,盲丑脆弱眾。”傲慢者後世要感受卑賤、丑陋、愚癡、殘廢、脆弱的果報,更甚至於要墮落惡趣。世間那些地位較高的人,很容易造惡業,而且地位越高,造惡業也會越容易。藏族人有俗話說:“接近墮地獄的人,現在會變成高官;要接近得人身者,現在會變成狗身。”總之,因自愛而一心追求高位的愚癡傲慢者,會為後世帶來巨大苦害。

從反面看,一個人如果能回轉追求自高的我執煩惱,將力量放在利益眾生、幫助他人獲得高位等圓滿安樂的事業上,這種人能以謙恭卑下的態度,恆為眾人做奴僕,兢兢業業地為他人謀求圓滿,那他們在來生一定會轉生到人天善趣,廣受眾生的尊敬擁戴。《佛說業報差別經》中說過:“復有十種業令眾生得大威勢報:一者、於諸眾生,心無嫉妒……十者、見無威德,不生輕賤。”今生對他人能以慈悲恭敬之心對待,對最為卑賤者,也不生輕賤傲慢,後世則能獲得大威權勢力,受到眾人愛戴擁護。

驕慢或謙恭會給人帶來如此截然不同的後果,而究其源,這完全是因為自愛或愛他而導致。因此,有智者誰會選擇自愛驕慢墮落之道呢?作為修行人,都應明白這些因果關系,而徹底捨棄自愛自高煩惱,積極向恭敬利他的菩薩道發展。博朵瓦尊者說過:“作為大乘修行人,應該斷除傲慢心,恆常處於卑下地位。現在世間上根本沒有像阿底峽尊者那樣了不起的大德,但他對每一個眾生都一視同仁地尊敬,甚至看到野狗時,也不會輕視對待。”上師如意寶也說過:“作為修行人,不應該希求地位,不應該希求名聲,不應該希求一切世間圓滿。”在一些因果公案中,也記載著許多人在前世高位盛名,後世墮為承侍他人的奴僕。望大家經常看看、多思維自愛與愛他的利害得失,以此而明白斷棄我執、修習自他菩提心的必要。


為己役他者,終遭僕役苦。

勞自以利他,當封王侯爵。

為了自己安樂而役使他人者,最終要遭受轉成僕役,備受被奴役的苦痛。為了利益他人而不惜勞碌自己的人,將來轉為王侯,享有官爵權勢。

自愛者為利自而役使他人,而愛他者為利他不惜勞碌自己,從這兩種做法的後果看,我們也應斷除自愛,而精勤於利他之善道。

世間那些我執煩惱深重的人,為了自身安樂,往往不惜奴役他人,像那些國王、富人等稍有權勢錢財者,經常差使許多僕役,把苦差事推給他人干,而自己坐享其成。這種人因執愛自身而造業,後世一定會受到惡報,轉生為低賤者,飽受他人的奴役壓迫之苦。在《因果報應經》中,對這些無欺的因果規則,講得很清楚。在佛經中還說過,耶輸陀羅胎懷羅睺羅時,經受了六年的懷胎之苦,而其原因,是耶輸陀羅在前世為一威望長者時,曾役使別人背過一桶水,以此異熟果報而感召了六年懷胎之苦。對這些因果,有些人可能不太相信,但不管你信不信,客觀事實便是如此。雖然凡夫對因果規律如聾如盲,無法現知,而聖者對這些世俗規律卻了如指掌。因此對智者們的教導,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就像那些對現代電學知識一無所知的人,不可能否認那些電學專家所說的電學規律。

那些能夠一心為了他人利益,而不惜勞碌自己的人,他們將來的果報,會是王侯爵位、無比的權勢和威德。大家在現實生活中,都見過這種事例,有一些人生性善良樂於助人,不管做什麼事都身先士卒,寧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讓別人減少勞累,以此受到了眾人愛戴恭敬,在即生之中就成熟了一部分果報。在遠古時代,民心淳樸,人們可以自己推選君主,而那時的君主如堯、舜、大禹等,都是這種為利他人不惜勞碌自己的善士,他們在現世就受到了王侯的善果,而以此所感召的後世安樂,無疑會更為巨大。這些都是從世間而言的例子,如果從出世而言,大乘修行人犧牲自己,而精勤利濟他人,所感召的福德善果,那不僅僅是個人圓滿安樂,更會為三界眾生帶來究竟安樂解脫果。我們既然有緣了知這些因果事理,當致力斷除役他的惡行,而專志於捨自利他的善行。要不然,自己於千百萬劫中積累福德才得以一遇的自救良機,如果不抓住,豈不太可惜了!


所有世間樂,悉從利他生;

一切世間苦,鹹由自利成。

所有世間安樂,都是從利益他人的善法而生;所有世間上的痛苦,都是由謀求自我利樂而形成。

以上從自享或施他、損己或害他、自高或薦他、役自或役他,四種相對情況的利害得失作分析,說明了執愛自己或慈愛他人的過患利益,此頌再總結而說自利與利他的功德過患。世間眾生的安樂痛苦,按《俱捨論》所言,有身所感受與心所感受兩種。身心安樂也可分暫時與究竟兩種,暫時安樂包括了人天善道的種種圓滿與身心快樂,究竟安樂指大小乘聖者的解脫安樂,乃至最圓滿的成佛大樂。這一切安樂的根本來源,即是利益眾生的發心和行為,也就是慈愛利益眾生的善法,這是無欺因果規律,是一切世出世間智者所遵循的善道。在座諸人聽過不少因果公案,從中可以明顯看到世間人的種種安樂與出世聖者的圓滿福德安樂,皆來自於利他善法,甚至有些人以一念利他善心,而為後世感召了巨大的安樂果。

從反面來看,世間眾生的一切身心痛苦,從微不足道的冷熱之苦,乃至無間地獄的劇烈痛苦,皆來自於眾生狹隘卑劣的我執自愛,皆是由一心謀求自利的心念行為導致。眾生這種自私自利之心如同毒樹種一樣,由它所長出的樹根、樹干、樹皮、樹枝、葉、花、果等等,都會有著苦毒。大家看那些因果實例,對此應該有很深的感觸吧,哪怕只是一剎那肥己損他之心,也會導致無窮痛苦。

朗日塘巴格西的傳記中,記載著他所說的重要教言。格西教誡後人說:“我看過許多甚深教言,從這些教言中,了知到‘我’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利己是一切痛苦的淵源,利他是一切安樂的來源。因此在《修心八頌》中總結出我們最重要的修法:虧損失敗我取受,利益勝利奉獻他。”《佛子行》中說過:“諸苦由求自樂生,圓滿正覺利他成,是故己樂與他苦,真實相換佛子行。”上師如意寶在《忠言心之明點》中也教誡弟子:“自欲樂生三界苦,利他心中生善樂,故隨人天之導師,應發無上菩提心。”類似教言,大家去翻閱大乘經論,隨處都有,因為對大乘修行人來說,這是必須明白的道理。

世間任何痛苦都來自於“自愛”,任何安樂都來自於愛他,對此大家不要只是在口頭上滑過去。如果想真實地進入大乘,得到暫時與究竟安樂,必須從內心對此生起刻骨銘心般的定解。為了自我,我們都曾無數劫墮落輪回惡趣,而自己所不執愛的眾生,卻是一切利樂之源,能如實認識這個真理,就會順利地步入大乘安樂道,如同恰卡瓦格西所說:“‘我’是一切禍患痛苦的制造者,所以應該將一切災害苦受讓我承受;而‘他’是一切功德的來源,所以應該恭敬利樂一切眾生。”


何需更繁敘?凡愚求自利,

牟尼唯利他,且觀此二別!

這何需再多費口舌解說呢?凡愚者始終追求自利,得到的只有痛苦,能仁一心利益眾生,終成正覺,只要觀此二者的差別便可明白。

關於斷自愛而利他的需要,在上已作了介紹,這個道理其實用不著多說,因為我們只要稍加理智觀察,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兩種做法的結果。在三界之中,眾生自無始以來都在為自利而勞碌,時時刻刻為了自身利樂而追逐不休,可是其結果呢?仍是無盡苦海輪回。而且,這種愛執自身的習氣,如果不能斷除,也就毫無安樂可得,將永無止息地流轉在三界火宅中受煎熬。

以本師釋迦牟尼佛為主的智者們,他們在因地時,也曾是凡夫眾生,但他們發起了無上菩提心,將一切都投入在利益眾生的事業中。不僅一生如此,他們在生生世世,乃至發願在輪回不空之際,都是如此,不顧自己身命善根等一切,唯一謀求眾生的利益,從來不為自己考慮,而其結果,卻是得到了無上成佛大安樂。逐自利者墮落無盡苦海,唯利他者終成無上正覺,這兩種結局的差距無法計算,而我們現在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種情況,那還為什麼不效智者的足跡,踏上真正的安樂大道,去精勤修習利他菩提心呢?《經莊嚴論》中說:“凡愚勤求自利樂,唯得少分轉趨苦;恆常勤行利他者,二利圓滿證涅槃。”凡愚者盲目地追逐利樂,結果卻如舔食劍刃上的蜂蜜,即使能得到少分,痛苦卻無法想象;智者勤行利他而不顧自身利樂,結果卻是永恆大樂的究竟涅槃。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在每一個人面前恆時顯露著,我想大家不要假裝不知道,而應面對事實,多看多想,經常問問自己:你到底願意往智者的安樂道上走,還是願意往愚者的苦難方向墮落?如果願意走向安樂光明大道,那你為什麼還不斷捨自利自愛的偏執,向諸佛菩薩們學習利他菩提心呢?

《寶鬘論》中說:“由此知業果,相應義如是,常利益有情,即是汝自利。”(或譯為:若於因果業報理,隨順通達堅信已,則應恆常利眾生,如是行持終利己。)大家現在明白了其中的善惡業報之理,對自他與利他的結果也很清楚地看到了,所以應該毫不猶豫地趨入利益有情的大乘菩提道,盡自己所有力量,實踐修習利他善法。我們有些人厭世心很強,恨不得馬上就證悟解脫,因而只願意坐在家裡修法,不願出來與別人打交道,如果你有甚深正見,也有強烈的大悲菩提心,可以直接修習正行利益眾生,那也是可以的。但是,對一般初學者來說,如果沒有堅固的菩提心攝持,修法只是為了求得個人解脫,那也就沒有多大意義。這時不如在發心加行方面多下工夫,反復觀修自他平等、相換菩提心,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以利他發心攝持。這樣可以迅速斷除我執煩惱,生起無我智慧,痛苦也就自然消融於利他功德大海之中。而此過程中暫時現起一些苦受與安樂,應如華智仁波切所說那樣:“所有痛苦災難,應觀為上師三寶的加持,所有安樂不應據為己有,而應回向所有眾生。”

還有一些人,將發菩提心當成了文字語言,成天掛在口頭上念叨,這樣也沒有多大意義。發菩提心是要你發乎內心,體諸於實際行動,如果在內心生不起利他善念,在行動上一點利濟眾生的善行都沒有,這種人不可能得到功德。諸大德常說:“口頭念誦發心並不重要,從內心真實生起善心很重要。”大家可以看本師釋迦牟尼佛的本生傳與高僧大德們的傳記,他們並非念念發心儀軌就得到了成就,而是真實地從內心生起了大悲菩提心願,在行動上踏踏實實地將此心付諸實踐,才得究竟成就。作為修習大乘佛法者,我們理應追隨本師足跡,從當下做起,從身邊每件小事做起,堅定地斷除自我愛執惡習,而一步步踏向利他安樂大道。


若不以自樂,真實換他苦,

非僅不成佛,生死亦無樂。

如果不能以自身安樂,真實地替換別人的痛苦,那麼不但不能成就佛果大安樂,在生死輪回中也不會有快樂幸福。

要證得無上正覺果,我們必須發起菩提心,將自身安樂善根施予一切眾生,以自身去取受、消除眾生的一切痛苦。如果在自相續中不生起這種自他相換菩提心,那麼無上圓滿正等覺果位,便無由證得。佛在《普賢行願品》中說過:“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若諸菩薩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對本師釋迦牟尼佛與諸菩薩聖眾所作的這些教誡,我們後學者應如說奉行,因為這是必然因果規律。華智仁波切也說過:整個大乘佛法建立在菩提心基礎上,如果沒有生起這種利他菩提心,則無論修何法,皆不能成就佛果。

沒有生起以自樂換他苦的利他之心,不但不能成就佛果,處在生死輪回中也不會有安樂。因為三界中一切暫時的人天安樂,皆從五戒十善而生,而所謂善法是由造作者的發心而定。“意樂若善地道亦善”,如果有寧損自己而利益他人的善心,眾生便可得到人天中種種盛事安樂,如同“母女同溺於恆河”的公案中所說那樣,母女倆在為河水所淹時,因心懷“若對方獲救,我死也無妨”的善念,死後立即生於梵天,享受天界安樂。而沒有這種損己利人善念者,縱然表面上廣行施捨等善法,也不會得到類似大福德果,這在許多經論中都有過闡述。

作為修行人,請大家務必詳細觀察自相續,看看自己是否具足了以自樂換他苦的菩提心,這是生起一切修證功德的基礎。前幾天,上師如意寶以是否有自他相換菩提心,講了很感人的教言。當時上師談到學院裡前一段時間往生了一個名叫華措的藏族尼姑,大家應該都見過,平時她經常打掃大經堂。華措臨終前患上了很厲害的病,非常疼痛,但她堅強地發願說:“我現在特別特別痛,讓天下所有眾生的痛苦一齊加於我身,以此願減輕他們的痛苦!”在發願聲中,她趨入了圓寂。上師如意寶以玩笑方式對嘎多堪布說:“嘎多堪布,你看我們學院中的女眾,她們表面上修行很不好,而你是一個戒律大堪布,平時修持很了不起,但你相續中有沒有華措那樣的自他相換菩提心呢……”當然,這是上師如意寶故意問嘎多堪布,以此而讓我們其他弟子反省自心。大家應對照華措沙彌尼的修行,好好地想想:如果自己處在同樣情況下,能否做到這樣呢?

龍樹菩薩在《菩提心釋》中說:“未持菩提心,永世不見佛,輪回利自他,亦無其余法。”如果不修持利他菩提心,修行人永遠無法現見諸佛成就佛果;要利益輪回中自他眾生,除利他菩提心法外,更無其他妙法。如果自己是想成就無上佛果的修行人,對此應銘記於心。


後世且莫論;今生不為僕,

雇主不予酬,難成現世利。

暫且不論自私自利者來世果報如何;在現世,如果一個人不願委屈自己為人勞作,雇主也不願支付酬勞給他,這樣就連今生的小利樂也無法成辦。

一個人如果執著自身,不能利益他人,這種做法將為今生後世帶來嚴重過患。關於對後世過患,在此處暫且不論,因為執愛自身實際上是世間一切痛苦的來源,這些苦害過患無法一一付之言表,而且那些對因果規律不信或信心不堅之人,這種後世過患說得再多,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因而作者在此為了讓人更容易明白自私自愛的過患,舉了一個常見事例。在世間,僕人應該為主人的利益與需求而工作,不能偷懶顧惜自己;而主人也應替僕人的利樂著想,給予他足夠的衣食酬勞,不能吝惜自己的資財。如果雙方都不考慮對方利益,僕人不肯賣力,主人不體恤僕從,那麼這種後果也就不想而知:主人的事業無法圓滿成辦,僕人的衣食生活無法滿足,兩敗俱傷,誰也得不到好處。這種苛刻吝啬的主人與偷懶不忠誠的雇工,在世間經常可以見到,而他們的結局,也就是一團糟。因而許多世間智者,也看出了這一點,教導世人處處應將心比心,以利人善行善心為高尚,以損人利己的心念行動為羞恥。作為出世修行人,對此理應更為清楚,如果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不修持自他相換,就連世間蠅頭小利都無法成辦,那麼出世解脫大事業,怎有可能成辦呢!


利他能成樂,否則樂盡失;

害他令受苦,愚者定遭殃。

利他,能使自己成就今生後世的安樂;自利,則會失去一切圓滿安樂;如果為了自利而傷害他人使他受苦,這種愚人一定會遭受災殃。

一切安樂根源是利他善法,一切禍殃根源,是損害他人的惡業,這種因果報應,人們都有過感受、經歷。一個人如果能一心利他,則能獲得一切安樂,因安樂之因即是利他善法,從世間到出世間,眾多世間善士及出世修行人,都以親身經歷證明了這一點。如本師及諸多成就者因生生世世利他而成就,而眾生因生生世世追求自利,不但未成無上安樂果,反而墮入苦海,失去了安樂。如果我們執愛自我,不僅無法生起利他菩提心,圓滿證悟成就,就連暫時安樂也無法成辦。

如果為了自利,不惜傷害別人,令其他眾生受苦,造作這種惡業的人,無疑是極端愚昧者。《賢愚經》中說:“雖微小罪惡,勿輕謂無傷,余燼雖雲小,能燒草山積。”傷害他人的惡業,雖然看來很小,然而它帶來的果報,卻是於千百萬劫墮落地獄受苦。不僅在後世,對現世來說,有些人愚癡無知,一心懷著損人利己的念頭,不停地謀害別人,他們的下場必然會悲慘至極。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可以現量見到,那些一向行凶作惡,偷盜搶劫、坑蒙拐騙他人者,最終必然作法自斃,自食其果。這方面在世間智者中也有很好的言論,如古人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佛法中說得更細致,如《寶積經》中雲:“從諸善業感安樂,得見無邊諸佛土;從不善業感眾苦,墮諸惡趣燃燒處。”對這些因果,我們既然已經了知,理應徹底認清自利過患與利他之功德,而努力趨入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的安樂道。


丑四、(是故必要相換):

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苦,

悉由我執生,此魔我何用?

世間一切災害、恐怖和痛苦,都是從我執而生,那麼我還留著這個惡魔做什麼呢?

我們生活在娑婆世界,經常要遇到地水火風、猛獸惡人、非人星曜等種種災害和怖畏;無論在六道中哪一道,也免不了行苦、變苦、苦苦三大痛苦逼迫。而這一切災害、怖畏和痛苦,究其根源皆是由我執而生。月稱菩薩在《入中論》中說:“最初說我而執我,次言我所則執法,如水車轉無自在。”眾生墮入如同水車一樣輪轉不休的生死輪回,飽受種種無有自在的痛苦,其根因即是人法兩種我執。其粗重明顯的痛苦,由人我執而生,其細微痛苦由法我執而生。因此,無明我執實際上是帶來一切痛苦災害的大魔,空行母瑪吉拉准卓瑪說過:“有礙魔與無礙魔,喜樂魔與傲慢魔,此亦系屬(我執)慢魔中。”一切令人恐懼痛苦之魔,都是我執傲慢之魔所生,而且“魔勇即我執,斷執魔名斷”,若能斷除我執,即斷一切魔鬼之名。密勒日巴尊者對山崖羅剎女也說過:比你更為惡劣之魔即我執,比你更多的魔是意識,比你變動更快的是分別。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說:“我執,就是所謂的日扎魔,即能摧毀三界眾生的大魔。”翻開那些成就者的教言,這類教誡比比皆是。因而對我執這種生死眾苦之根本,對這種使自己長久陷於生死輪回苦海的大魔,為何還要執愛而不斷捨,還要留著它做什麼呢?難道自己所受苦難還不夠嗎?作為初學者,若能真正從內心對我執的過患生起認識,那麼在遇到自他相換菩提心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趨入,將這種禍害根源的我執,強力地鏟除消滅。


我執未盡捨,苦必不能除;

如火未拋棄,不免受灼傷。

假如不能完全捨棄自我愛執,必然不能根除一切自他的痛苦,就像不拋棄手中的火,便難免受灼傷一樣。

此處所言的我執,與中觀諸論中所言的我執有所不同,它是在薩迦耶見引起的我執基礎上,捨棄他眾而執愛自我的愛執。一個人不能徹底放下這種愛執,痛苦便會連續不絕,那麼也就不用說什麼根除他人的痛苦了。對此每個人都應該有體驗,比如說我們平時對自己身體、生命、財產等等,如果很執著,那麼天氣冷熱、身體四大變化、小偷擾亂……這一切都要引生痛苦,而且執著越深越多,受的痛苦也就會越多越劇烈。乃至對自己執愛有一絲未斷,就免不了痛苦,因這種執愛是一切痛苦之源。作者在此將自我執愛者比喻成用手執火的人,在火焰沒有被拋棄之前,他無疑少不了灼燒之苦,即使他痛得大喊大叫,拼命掙扎,但不放下火團,痛苦就不會離開,如果放開火團,遠離了這種痛苦之源,灼燒之苦也就不會無因無緣找上他;同樣,我執實際上是三界火宅中的毒火,在沒有遠離這種毒火之前,痛苦不會無因無緣停息。噶當派格西說過:“一切痛苦的來源是‘我’,所以‘我’是應該遠離和拋棄的禍根。”

大家要仔細思維這些教言,平時我們總覺得生活中痛苦不斷,而對他人所遭受的違緣苦難,一般人卻毫無苦受,對此淺顯易見的事實,我們都明白,那自己為何不盡快放棄自我執愛,而努力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呢?


故為止自害,及滅他痛苦,

捨自盡施他,愛他如愛己。

所以為了止息我執造成的自我傷害,也為了永遠滅除眾生的種種痛苦,我應當將自己完全施捨給他人,愛護眾生如同愛惜自己一樣。

如上所述,自我愛執是世間所有災害、怖畏、痛苦之源,一個人如果不盡捨這種執愛,就如同執火不捨,必遭燒灼。作為有智慧的人,在明了這些因果關系後,為了止息痛苦,應當立即中止自我執愛;而且作為大乘修行人,都發過願要利益一切眾生,消除他們所有痛苦,給予他們一切暫時與究竟安樂,為此更應及早地斷捨我執,努力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將眾生視為己身而加以愛護。如果自己能深刻了知我執的過患,與自他相換的功德,對這種修法就會自動趨入,如同自己在往昔不顧一切地執愛自身一樣,此時會真誠地為了他人利樂而奮斗不息。

在此,有些人可能有疑問:“既然對本來不存在的自我生執愛是一切痛苦之源,是顛倒迷亂執著,那麼執愛眾生豈不是一樣嗎?眾生本來也是空性嘛,那麼執愛他們也是一種錯誤執著,同樣是迷亂誤執,怎麼會有不同結果呢?”不錯,一切法本來無我,執愛自我與執愛他人同樣都是分別執著,但二者雖然都是分別執著,其結果不同卻於理無違。智作慧論師解釋說:“燈光與珠光,誤認為寶珠,錯覺雖無別,實義則懸殊。”其意是說一個人將燈光或珠光誤認為是寶珠,這兩種雖然都是錯誤認識,但其結果,誤認燈光為寶珠者毫無所得,而誤認珠光為寶珠者卻能循誤覺得到寶珠。同樣,執愛自己與執愛眾生雖然都是分別執著,但執愛自己如誤認燈光者,空無所得,而執愛眾生者,如誤認珠光者,最終卻會得到殊勝菩提心的摩尼寶。在修行大乘佛法取證無上菩提的正道中,自他相換是必不可少的一種修法。雖然它是一種分別執著,但它是隨順解脫之善法,是通向無上正覺天城的寶梯,與狹隘自我執愛有著天壤之別。這也像對諸法實有執著與對空性執著,同樣都是心所分別,但實有執使眾生無限地流轉輪回苦海,而空性執著卻能引上解脫道,為我們帶來無上解脫安樂。所以,應該遣除疑惑,認識視眾生如同自己的執著有著深遠意義,應積極地投入修習。


意汝定當知:吾已全屬他。

除利有情想,切莫更思余。

心意啊,你一定要了知:我已經完全屬於他人,因此除了利益有情外,千萬不要再想其余事了。

我們都曾發過誓願要為利眾生而求證菩提,也理解了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的必要,因此自己必須從內心生起決心實踐自他相換修法。這種善心需要反復串習,才能在相續中深深地扎根,時刻不忘。因此要經常反問提醒自心:“心意啊,你要記住,“我”已經發過誓,將身口意、財產、善根等一切全部奉獻給眾生了,我已經屬於別人,因此你除了想辦法利益主人——一切有情外,其余再也不要想什麼利樂自我,不然,你就會違背誓言、背叛主人而造惡業……”這是修大乘佛法者必須具足的心念,初學者從內心精勤觀修串習這種認識,比其他任何善法都重要。我們有些道友,在這方面做得確實不夠,但有些人為僧眾發心做事,才三兩天或一兩個月就不願干了,成天說“自己要修法,要修大圓滿,修大中觀,觀修菩提心”等等。對僧團利益不關心,一心想著自己,還說要修菩提心、修大中觀等,這豈不是在說夢話或笑話嗎?如果真正能從內心時刻認識到自己已屬於所有眾生,而生起堅固利他之心,那即使表面上每天都在干著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實際上功德卻是不可思議,那些無有菩提心攝受的修法如閉關、坐禅等等,根本無法與之比擬。《阿難請問經》中說過“菩薩具足一法,能守持一切如來勝法。何為一法,不捨一切眾生是也。”從內心能做到不捨一切眾生,即能守持如來一切勝法,因此,我們除此之外東想西想還有什麼必要呢?那些一天到晚執著:“我的善根,我要修法,我要坐禅,我要……”這些想法有什麼用呢?希望有志趨入大乘正道的修行人,能時刻牢記這點,時刻保持利益眾生的發心,而再也不要為自我構築輪回鐵屋了!


不應以他眼,成辦自利益;

亦莫以眼等,邪惡待眾生。

你不應再用屬於他人的眼等肢體,成辦自己的利益,更不能以屬於他人的眼等身肢,造作惡業傷害眾生。

我們在發菩提心時,已發誓將自身一切奉獻給利益眾生之事業,既然身口意一切都如是獻給了有情,那也就不能再當成自己所擁有的東西,而應視為他人所擁有的物品。此處作者以眼睛為例,提醒修行人記住,這些眼等身體,已經屬於其他眾生,因而不能蠻橫無理地用他人之物謀求自身利益。某件東西已經施給別人了,然後又自己占用不放,這種行為以世間規則去衡量,也是不合理說不通的行為。在梵文本中“成辦自利益”一句原為“為自利而視”,根索曲扎仁波切說過:“如果這樣直譯,會更容易理解。”因為此句是以眼為例,說明大乘修行人自身的眼睛等已供施給了一切眾生,那已經屬於他人,我們也就不能為自利而搶占它。其他耳根、鼻根、四肢等等,也同樣是別人的東西,我們不能再為自利而無理占用。大家都是發過菩提心的修行人,如果不想沾染違背誓言、搶奪他人所屬物件的惡業,對此應時刻牢記。

因為自己眼等一切都屬於他人,那樣也就不能再用來傷害眾生,邪惡地對待眾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像我們在平時不應以自身眼耳等肢分來傷害自己一樣。不損害有情,是所有佛弟子共同遵守的戒規,《別解脫經》中說過:“損害他眾非沙門。”作為大乘佛弟子,自身已完全屬於眾生,如果再搶用他人身體去損害他人,無疑更是罪上加罪。昨天上師如意寶在課堂上也講得很清楚:“作為一個受居士戒以上的佛弟子,千萬不能傷害眾生,不然戒律又何在呢?”

在梵文本中,此頌後兩句直譯過來,應為“不應以他手,為自利而動”,與前兩句意義大致相同。但在所有藏文譯本中,與如石法師所譯文句相近,都是說不應以眼等身肢而傷害他人,如賈操傑大師在注釋中也如是解釋:“自之眼等,即不應於彼違悖而行。”也可能是當時藏文譯本所依的梵文本,與現在保留下來的此論梵文本有所不同,而造成了這種區別。


故當尊有情;己身所有物,

見已鹹取出,廣利諸眾生。

總之,應當尊重有情,以有情利樂為至上,自己所有東西,在發現後應盡量取出布施,廣泛地利益其他眾生。

本科判內前五頌,從兩方面解說了修自他相換的必要。首先,因為我執是世間一切災害怖畏痛苦的根源,若不完全捨棄,便無法止息痛苦,所以為了消除自他一切痛苦,應努力捨身施他,愛護眾生如同自己;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必須清楚,自己作為大乘修行人,已發過誓願將自身一切奉獻給了眾生,因而已屬於眾生的自身一切,必須完全為眾生利益而服務,不能再謀求己利而傷害有情。總結而言,也就是我們必須全心全力地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捨自身一切而利樂眾生。作者在此教誡說:應當尊有情利益為至上,而傾自身所有來利濟眾生,這是大乘行人修習自他相換的原則,也是每個修行人應自始至終遵循的正道。

有情是尊貴的福田,在助成佛道作用上,有情與佛相等,從這方面而言,修行人焉可不尊重有情呢?為了斷除自他一切苦難,圓滿成就菩提誓言,我們應時刻牢記教言:尊重眾生,時時處處以自身一切施予眾生。密勒日巴尊者也曾說過:“應當將自己口中的食物都掏出來布施給有情。”意思是自己最後活命之物也必須拿出來,供施給眾生,完全以眾生利益為重,而徹底拋棄我執。自己所有物品,不僅僅是那些有漏財產身體等物,還包括自己所有善根功德等,這一切也應全部回向給所有眾生離苦得樂。《學集論》中說:“吾身及受用,三世諸善根,施與諸眾生。”阿底峽尊者所作的一個念誦儀軌中亦說過:“我之善心及功德,回向眾生願成佛。”修行人能如是以利他菩提心盡施自身一切,就會如《寶雲經》中所言:能圓滿施捨一切,即能證得菩提。

子二、(分說對治區別)分二:丑一、略說;丑二、廣說。

丑一、(略說):


易位卑等高,移自換為他,

以無疑慮心,修妒競勝慢。

將自己與卑下、相等及高於己者三種對象交換易位,然後毫無疑慮地以易位後的身份,對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競爭、我慢,藉此而對治煩惱,修習悲護之心。

我們平時看待其他眾生,往往有三種類型:低下、相等與高於自己者。而且因無始習氣,凡夫眾生總會對卑下者生傲慢,對與自己相等者生競爭之心,對高於自己者生嫉妒煩惱,以此而無法平等生起悲護關懷之心。針對這三種情況,自他相換修法也分三種方式,即是對卑下者換修嫉妒,對平等者換修比賽爭勝之心,對高者換修傲慢。再詳細一點說,即是觀想自己分別與這三種對象交換位置,比如對那些比自己卑下者,自己與他交換易位,觀想自己處在他那種卑下地位,然後對易位前的自己,面對那個高高在上者,仔細觀察由此而引生的嫉妒煩惱。以此換位觀察,我們可以深刻地理解低於自己者的痛苦,對他生起悲愍愛護之心,藉此有力地對治自己的傲慢煩惱。當然,以此相換而引生出來的嫉妒煩惱,也可一並看破其顛倒可笑本質,而徹底斷除。對那些與自己相等者或高勝者的修法,也可以此類推,以下將有廣說。

這三種修法,當然不是在同時觀修,因為凡夫相續中,嫉、爭、慢這三種惡分別念不會同時生起,而是針對不同對境,會生起不同惡心。當自己面對某種對境而生起某種惡心時,就應切實地針對它修習相換,把自己易於對方位置,而細細地體驗觀察。對這種修法,我們不應有絲毫的疑慮,因為這是以毒攻毒,對治我執而助長慈悲心的有效方便法,並非是助長煩惱的方法。再者在前面也講過自他平等的道理,大家對此應該有過一些體會,只要自己能一心地觀想,便可將他人執為自身,真實地取受苦受。因此自己應全心全意地串習這種法門,對我們來說,這種修法是真正的如意寶,若能全力投入修持,傲慢嫉妒和爭強好勝煩惱,一定可以有力地調伏。

丑二、(廣說)分三:寅一、於卑者換修嫉妒;寅二、與平等者換修對比心;寅三、與高者換修傲慢。

寅一、(於卑者換修嫉妒):


蒙敬彼非我,吾財不如彼,

受贊他非我,彼樂吾受苦。

他受人尊敬,而我卻沒有;我的財產遠遠不如他豐裕;他受人稱贊,而我備受辱罵;他稱心如意而我卻飽受痛苦。

此下逐次詳說三種修法。首先是對那些比自己卑下者修相換,觀想自己換在卑下者位置,以感受他們內心的嫉妒痛苦,與需求關懷憐憫的心理,藉此引生自己對卑下者的悲心與愛護,同時也挖掘出自己的嫉妒等煩惱進行對治。這種修法關鍵在於打破自他分別妄執,以專注有力的易位觀想,使自己進入對方角色或說處境、心理狀態,才能真實地現起感受。

在世間,有許多人與我們相比,在受人尊敬、財富、贊譽、安樂等方面,都要相對得差一些。他們處在這種地位,作為凡夫難免會有許多苦受,因此我們必須對他們修相換,觀想自己處在其位置,而對易位前的自己修習嫉妒,真實地體驗那種卑下者的痛苦。頌詞中“彼、他”都是指易位前的我,而“我、吾”是指觀想成他人後的我,有些講義中分別稱為舊我、新我,賈操傑大師釋“彼、他”是他人換為修習者原來的角色,而“我、吾”為修習者易位為他人的角色,各種解釋意義都沒有很大差別。修習者與卑下者換位後,以卑下者身份開始觀修:“啊,他受人尊敬,而我受人鄙視;他的財富豐裕,而我赤貧如洗;他時時受人稱揚,而我處處受人诃責;他樣樣稱心如意,而我備受痛苦;這多令我氣憤難平,他憑什麼享受安樂……”以對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感受卑下者渴求幫助關懷的心理,使自己承受那些痛苦。然後再回過頭看自己在沒有做這種交換修習前,自己對那些卑下者不但不生憐憫愛護善心,有時甚至生傲慢輕視惡心,那樣是多麼不如法與冷酷。自己從今後應以大精進修習菩提心,利樂他們,同時,回顧自己的嫉妒煩惱,也是多麼可笑,除為自己帶來痛苦之外,完全沒有意義,應徹底根除。


工作吾勤苦,度日彼安逸;

世間盛贊彼,吾之身名裂。

我必須勤苦工作,而他卻安逸度日;他廣受世人贊譽,而我卻身敗名裂。

有些低賤者終生勞作,像割草伐木、挖地建築等等,白天晚上都很辛苦,還有一些人身名不佳,對他們也必須以大悲心修習相換。觀想自己處在其地位,然後再與原來的我對比:“我要如此辛辛苦苦勞作,而他終日悠閒安逸,不知辛苦為何物,生活過得一帆風順;不稼不穑者,坐享收成,而耕種者,飽受勞累饑寒,這多麼不公平;他廣受世間贊譽,美名揚遍四方,而我一直默默無聞,甚至身敗名裂,臭名昭彰。他憑什麼得到這些?而我卻如此卑微……”由於沒有福德智慧,許多人都陷入這種自怨自艾的苦惱境地,同時又會對高於自己者生起嫉妒煩惱,我們通過修習,可以感受這些苦惱。而且,在卑下者角色想來:雖然自己無有功德名聲,但並不能因此而受人歧視,因為自己再卑微,也會有一些超勝之處。


無才何所為?才學眾悉有,

彼較某人劣,吾亦勝某人。

如果我毫無才學,那該怎麼辦呢?其實人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本事,他雖然比我強,但勝他一籌的大有人在,而我雖卑劣,但還會有某些人比我更低劣,因此他又有什麼了不起呢?

此處是與那些才學比自己低劣者交換,自己處在其位置,然後觀想:“別人雖然輕蔑我,說我一點才華學問功德都沒有,但是仔細想來,他並不能因此而小瞧我。因為才學功德,人人都會有一些,他(指交換前的自己)雖然比我要高明,但那只是他今生靠努力精進而得到,而且比他更高的人,仍然會有很多,那他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值得傲慢的呢?我縱然再差,也有如來藏,而且也具備了一些才學功德,比許多眾生要強一些,也就是說比上不足,比下還是有余,因此,他憑什麼小瞧我,說我沒有才學呢?”通過這種修法,我們可以現量感受才學低劣者內心的苦受,也會明了自己在平時不應鄙視輕蔑他們,而應努力地修習相換,以大悲之心幫助他們。

有些論師在此解釋說:“卑劣的凡夫人,相續中還是有一些才學功德,所以不用灰心絕望……”講到這裡,我想大家應該先在這些道理上弄清楚,使思路打通,以智慧解開相續中那些凡夫俗子的死疙瘩,然後一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為什麼說這些呢?因為我們中有些人總以為自己智慧低劣、福德淺薄、沒有學問、煩惱死結多等等,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找違緣,以此而裹足不前,甚至自暴自棄,將上師教言、佛法竅訣都棄之不顧,這樣實在是自找苦吃、毫無道理。作為修行人,要堅強一點,遇到困難障礙時,不要馬上就灰心喪氣,讓煩惱障蔽智慧,而應靜下來,好好地想辦法,憶念上師教言、正法,拿起正法之劍去勇猛拼搏,那就會沒有排除不了的障礙。自己再卑微低劣,如果能遵循佛法修持,最終也一定會得到改變,證得無上智慧功德。佛經中說即使是蛆蟲之類小含生,能發起精進則定能證得無上正覺果位,那何況人呢?所以有些人不要太自卑了,你雖然認為自己什麼都不行,低劣至極,但是你其實已經入了佛門,遇到了殊勝善知識與教法,那已經離解脫不遠了,而真正低劣的是那些無緣解脫者,那些天天在造惡業沉溺邪見之中者……有些人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認為自己才學功德廣大,很了不起,其實仔細想想,自己沒有什麼了不起。在世俗功德學問方面,比你高的人在這個世界中處處都有,還有那無量天神,與他們的福報智慧相比之下,你只不過是一條可憐蟲而已;再從出世功德而言,十方三世有無量佛菩薩與有殊勝功德學問的大修行人、大班智達,在他們面前,你又算得上什麼呢?大家能以這些殊勝法要之劍,去對治脆弱、傲慢之魔,就一定會連戰連勝,迅速克服障礙。而且以此推己及人,對周圍那些與自己有同樣苦惱者,自然會生起悲愍、幫助的善心。


戒見衰退等,因惑而非我;

故應悲濟我,困則自取受。

我戒律廢弛、見解退失等是情有可原的,因為那是由於煩惱所催而非我的意願,所以他作為有悲心的修行人,應該盡力救助我,如果在中間遇到了困難,他也應該安忍(或釋為:我自己也會安忍)。

對那些守持戒律不太清淨、正見也退失了的修行人,我們也應修習自他相換。如果易位至其位置,便可充分地理解其苦惱與發自內心的呼救,以此而引發大悲救護之心。自己觀想與他們相換,然後可以想到:“啊,雖然我戒律廢弛、見解衰退,甚至毀壞了,但這並非我心甘情願如此,而是煩惱惡緣在搗亂,在控制我,才導致這種惡果。作為修行人,我也希望自己能戒律清淨,獲得正見,得到無上解脫安樂。他(易位前之自己)如果有悲心,有清淨正見戒律,就應該幫助與救護我,這雖然有些困難,但他作為大乘修行人,也應該欣然忍受……”如是修習後,自己對戒律見解衰退者的痛苦有了切身感受,他們雖然對自己有嫉妒,但自己怎麼能因此而傲慢或對他們不理不睬呢?自己理應克服傲慢煩惱,以大悲寬容之心對待他們,也應安然忍受重重困難,盡心盡力幫助救濟他們。同時,也可掘出自己內心潛藏的嫉妒煩惱,予以認識後徹底鏟除。

在此大家要注意,作為佛弟子,對破戒過患,應該有清醒的認識,這段時間我們聽了上師傳講的《贊戒論》,在這方面都有了一些認識。但是,比起破見來,破戒過患尚是稍遜一籌,因為破戒者如有正見尚可忏悔,而破見者對因果、正法等生邪見,如同壞自命根,壞自解脫眼目,這種罪過無法衡量。聖天論師在《中觀四百論》中說過:“寧毀犯屍羅,不損壞正見,屍羅生善趣,正見得涅槃。”正見是證得無上涅槃的根本,因而比戒律更為重要。華智仁波切也說過:“邪見者,縱於相續中剎那生起,亦能斷捨一切律儀……不能趣入解脫之道,雖作惡業,也無忏悔之境。”明白了毀壞戒律與正見的可怕後果,我們不但應對言行心念嚴加護持,對那些戒律、見解者有所衰退者,也更應以猛烈大悲心,不畏一切困苦地幫助他們,以自身去代受他們的恐懼、絕望、孤立無援等種種煩惱痛苦,使他們迅速從極端危險境地中解脫出來。


然吾未蒙濟,竟然反遭輕;

彼雖具功德,於我有何益?

然而我不但沒有得到他的濟助,反而遭到輕視,他雖然有才學功德,但對我又有什麼益處呢?

承接上述修法,我們在換至卑下者位置後,對易位前的自我,深深責問與怨恨:“我陷於如此可憐、弱小無力的險境中,多麼希望他伸出救援之手,幫我一把,最少也想他應該對我表示同情、憐憫。然而可惡的是,他居然對我毫不關心,甚至從來沒有用憐惜的眼光看過我,更不用說主動以教言、用實際行動來幫助挽救我了。我在為持戒遇到違緣而苦苦掙扎時,他一點也沒有幫助我;我的見解不堅不深,乃至在遇惡緣而邁向歧途時,他冷冷旁觀,毫不為我指點,任我孤立無助地滑向深淵;而他還以為自己具有功德,是很了不起的修行人,將我這種因業障惡緣纏縛而在痛苦中彷徨之人,看成是糞土一樣。本來他不幫助也就罷了,可是他還要恥笑我,做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徑,這樣他怎麼能算得上是有功德的人?完全是一個小人,冷酷無情的冷血動物。他的功德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如是狠狠地責罵易位前的自己,將其過失絲毫不留地抖摟出來。大家認真地作這種觀修後,對卑下者的痛苦無疑會镂心刻骨。再回想自己平時春風得意,因種種超人之處而自樂融融,對身邊那些悲慘眾生正在遭受身心痛苦,似乎完全已不聞不睹,這種態度實際上多麼自私、殘忍,在那些受苦者眼裡,你無疑是一個心狠如毒蛇一樣的壞人,是冷血動物!

你們大多數人很年輕,又生活在和平年代,所以沒有過陷於苦難而渴求救援的經歷。現在如果再不抓住機會進行觀修,自己對苦難眾生很不容易生起來悲心。當然我執分別很強時,要真實地與他人相換,有一定難度,但熟能生巧,經多次串習後,一定能毫無困難地進入角色。自己進入卑下者的狀態中,就會發現一個人即使才華學問財富地位等各方面都很好,但他如果沒有大悲心,不能濟助陷於苦難中的眾生,那他這些功德也就毫無意義。輕視低下者是一種普遍的惡習,俗話說:“樂時親人滿堂繞,苦時淒涼無人問。”無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說過:“一個人失去名聲、地位、財產後,即使是原來最親熱的朋友,也不會理睬他了。”所以世間那些卑下而苦難的眾生,其處境無比淒慘,作為大乘修行人,我們對這些父母眾生,怎麼能不聞不問呢?理應多替他們想想,努力修習大悲救護善法。


不愍愚眾生,危陷惡趣口,

向外誇己德,欲勝諸智者。

他對無知無能、身陷惡趣口中的眾生,視若無睹,毫無悲愍之心,而且還在向別人虛誇自身功德,想以此勝過其他智者。

此偈也是將自己與戒見衰退者等卑下眾生相換後,站在他們位置,對易位前的自己修嫉恨,徹底挑出其毛病:“他這種人,自認為才學功德超人一等,是大修行人,那他為什麼不救助我這樣陷於墮落邊緣而無力自拔的眾生呢?我們這些愚昧無知、為惡業之風所飄、戒體及見解正在衰退失毀的眾生,就如在惡趣毒蛇猛獸口中,即刻就會喪失善趣安樂之命,他卻對這些悲慘景象視若無睹,一點憐憫心都生不起來,這是多麼自私冷酷啊!但他不但不知其卑劣,反而到處誇誇其談,虛誇他具有何種何種功德,想以此從名聲上壓倒別的智者,超過那些高僧大德。這種人真是太傲慢太可惡了,以他那種品德人格與才學,想超勝那些戒律清淨、廣學多聞的智者,就像野狗想勝過獅子一樣,無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如是狠狠呵責原先的自己,指出他所有的過失,也深切感受那些卑下可憐者的痛苦。

自己與別人換位後,站在那些需要幫助與關懷者的立場上,這時傲慢愚蠢、冷酷無情等,這些毛病缺點就會暴露無余,對那些低下者的痛苦也會生起切膚之感。以此自己傲慢嫉妒煩惱會有力地得以止息,這些違品遣除後,悲心就會油然而生,做到時刻以恭敬謙虛與悲愍之心愛護眾生。如能反復串習相換,我們一定會做到,也必定會很好地做到。

寅二、(與平等者換修對比心):


為令自優勝,利能等我者,

縱诤亦冀得,財利與恭敬。

為了使自己優越超勝那些在財產能力等各方面與自己相等的人,縱然發生爭吵也不惜,只希望能贏得更多的財利與恭敬。

對那些與自己各方面都相等者,凡夫很難抑止對比競爭之心,這種無謂的爭強好勝往往為凡夫帶來種種痛苦,對修行人來說,這也是遮障菩提心生起的煩惱違品。因此,有必要以自他相換修法,去代受與自己平等者的痛苦,藉此也觀察自己的競爭之心,而作有力的調伏。

這種修法大致與前面相同,針對那些與自己在財產、地位、能力、知識等等各方面相等的眾生,以觀想相換,使自己變易為對方,然後對易位前的自己,發起競爭好勝之心。比如說他(易位前的自己)的財產、名譽等方面,雖然目前與我不相上下,但自己不甘心這種現狀,決心要高過他,因而內心不斷地想以各種方法取得更多名聞利養,以期在各方面都高人一等。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不惜用爭吵、欺詐、造謠等各種不法手段,巧取豪奪,使自己廣受恭敬、贊歎、利養,而使他遠遠落在低下者的悲慘處境。

大家對這種修法不要有任何疑惑心。雖然說作為修行人,不應生任何貪嗔惡心,但是為了徹底斷除我執,消除嫉妒、競爭、傲慢等煩惱違緣,寂天菩薩以透徹萬法實相的智慧,為我們開示了這種殊勝方便法,自己觀想易位,然後對原來的自己視為肉中刺、眼中釘,惡毒地對待這個無始以來使自己墮入輪回的敵人。如是反復觀修後,我執煩惱就會得到消減,而且從觀修中回過頭來看,那種競爭好勝之心不但毫無意義,而且唯有造罪而已。對爭強好勝之心熾盛者來說,如果真能趨入這種修法,其效果確實非同一般。


極力稱吾德,令名揚世間;

克抑彼功德,不令世間聞。

復當隱吾過,受供而非他;

令我獲大利,受敬而非他。

我將盡力宣揚自己的功德,令名聲傳揚世間各方,而對他要千方百計壓制,使世人聽不到他有任何優點功德名譽。我更要設法隱藏自己的過失,使自己廣受供養,而對他要完全相反,盡力顯露其過失使他得不到分毫利養,使我今後獲得名利地位,備受恭敬,而不讓他獲得任何名利。

按歷來高僧大德們的教導,我們對自身功德不能宣揚,而對他人的功德不能壓抑、抹殺;對自身過失不能隱藏,而對他人不能揭露過失。這是世間正士的高尚道德,也是出世修行者必備的人格基礎。但是對於那些我執煩惱深重的凡夫來說,這種高尚行為極難做到,自己要隱過揚德,而對他人呢,卻要揚過隱德,這使凡夫眾生往往陷於重重苦惱之中。當然,每一個凡夫修行人也都有類似煩惱,為此應來一個大轉換,從原來那種狹隘自我中跳出來,易位至他人處境,而將原先所執愛的我,當作競爭對手,時刻不忘打擊他、超勝他、厭憎他;將那原先自己不喜歡、不執愛者,現在完全當成自己。進入這種角色後,開始觀想應極力宣揚自己的功德,努力使自己美名揚遍人天等世間,而對那競爭對手,即原先的我,應千方百計地壓制、打擊,每當別人提到他,自己就立刻進行誹謗,給他臉上抹黑,使任何人也無法知曉其功德。

假如能真實地與他人相換,那麼利用凡夫的贊自毀他惡習,也可以積累起很大功德,減輕我執,這種修法確實很殊勝。我們現在處於凡夫惡習之中,一聽到贊歎自己,就得意忘形;一聽到贊歎他人,就妒火中燒,因此而造下的惡業,很難計算,而由此所帶來的苦患,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果不想繼續陷在苦難輪回之中,請大家務必珍惜良機,重視這種修法。

對待自身過失,一般凡夫人也莫不是極力隱藏,而對他人的過失,卻很願意揭露宣揚。如果與他人相換,那麼利用這種凡夫習氣,對原先自己的過失,極力發露,而對他人,努力隱藏過失,這樣實際上也就做到了高僧大德們的教言,發露己過,而保護他人的名聲。使易位前的自己,所有過失都揭露無余,得不到任何名聞利養恭敬,而使易位後的自己(實際上是他人)得到這一切安樂。

此處所言,主要是實修引導,因此很多講義中都沒有廣講。這種修法其實用不著多言,修行者只要稍加用心,趨入修法便可了知其殊勝之處。


吾喜觀望彼,淪落久遭難,

令受眾嘲諷,競相共責難。

我自己心懷安樂,而希望看到他長久淪落苦難,慘遭不幸,我要使他成為眾人嘲諷的笑柄,成為眾人競相責難的對象。

凡夫平時在遇到與自己各方面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時,如果自己無法超勝於他,內心那種希望他遭受危難淪落受苦的惡念,會不時生起,大家對此也許都有過體驗。作為修行人,自己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極力使眾生得到安樂,而讓自己代受痛苦。因此,在與他人相換後,利用凡夫這種厚自薄他習氣,對易位前的自己生起競爭之心,使自己時刻保持喜樂之心,而以幸災樂禍心態期待他(即易位前的自己)長久落難受苦,處處遭受苦難違緣,而且時時遭受眾人嘲諷、欺侮,受到痛苦時不但無人幫助,反而受到別人責難,成為千夫所指、鄙視斥責的對象……體驗到這番蝕心蝕骨的競爭痛苦後,我們也就不難了知平時那些相等者面對自己的痛苦,自然地生起謙虛、忍讓慈懷,願將一切痛苦失敗自取受,將一切勝利奉獻給他人,而自己那種與人爭強好勝的心情,也能徹底識破其丑惡面目,有力地鏟除。

寅三、(與高者換修傲慢):


據雲此狂徒,欲與吾相爭,

才貌與慧識、種姓寧等我?

故令聞眾口,齊頌吾勝德,

毛豎心歡喜,渾然樂陶陶。

據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要想和我一爭高低,難道他的見聞、才智、相貌、種姓、財富等,能和我相比嗎?因此我要使他看到世人都異口同聲地贊頌我的功德,我因此而汗毛直豎、欣喜若狂,完全沉浸在喜樂之中。

卑下者有嫉妒之苦,相等者有競爭之苦,而比我們高者,也有其傲慢之苦,因此也有必要對他們修習相換,代受痛苦。真實觀想易位至其處境後,再來看易位前的自己,看那個比自己卑下者,讓心相續中驕慢煩惱自然地生起:“哼,這個小爬蟲一樣的卑下者,居然不知天高地厚,還要和我一較高下。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可憐的才智、見聞知識、相貌、出身、財產等,在這些方面哪能與我相提並論呢?與我相比之下,他無疑是蠢笨如牛、淺見之井蛙、丑陋如癞蛤蟆……所以,我要想辦法讓他嘗嘗厲害,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乖乖地臣服於我。而且要讓他看到,眾人無不交口稱贊於我,歌功頌德的聲音充遍世間,而我因此在每一根毫毛孔中都流露出喜悅,陶醉於四海之內,唯我為尊的快樂之中,昏昏然、樂陶陶。”

在平時我們面對高者時,很難體察到他們內心的煩惱痛苦,在面對低者時,自心傲慢煩惱也很難察覺,而在與高者作相換後,對這些便了然於胸,能很清楚地察覺。真正能作實修,自相續中的傲慢、嫉妒等煩惱,便可暴露無余,得到有力地調伏,而對高位者的痛苦,也就能自然地生起慈護與代受之心。


彼富吾奪取;若為吾從僕,

唯予資生酬,其余悉霸取。

他所有的財富,我一定設法奪取,如果他淪為僕從為我工作,我將只給他剛剛能維生的酬報,其余全部霸占為己有。

凡夫眾生在稍有財產、地位時,那種傲慢、蔑視他人之心,往往無法抑制。如果我們以相換修法,變易為他們,然後再來面對易位前的自己,也就不難理解其痛苦與希望:“哼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他有些微財產勢力,憑我的力量,動一根指頭就會斗垮他,將財產全部奪取過來,使他變成一個不名一文的窮光蛋。如果他識相,願意做奴僕,為我工作,那可以給他一點點工資,讓他勉強穿衣吃飯、維持生命,而其余勞動果實,我將統統霸占,據為己有。”《入行論大疏》中還說:“如果他沒有成為奴僕,那我就用腳踩在他頭上,惡狠狠地奪取他的一切,不讓他有任何享受。”通過觀修,我們也就容易明白該如何去對待世間那些高位者。作為發願要滿足眾生願望的修行人,應該恆時恭恭敬敬地做眾生的奴僕,除了基本維生資財外,不能對他人有任何要求。如果對眾生輕慢不願理睬,那就要徹底剝奪自身一切,逼迫自己為眾生做一個馴服的奴僕。《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也說過,菩薩應像棉花一樣調柔,對眾生不能有任何驕慢。

世間人從上層到下層,都有著各自的傲慢煩惱。高官有其高位者的驕慢,乃至平民百姓也有其平民的驕慢,因此痛苦也就在所難免。通過相換觀修,我們不但能理解與代受其痛苦,對他們生起悲護之心,而且隱藏於自相續中的傲慢煩惱,也可徹底暴露,而得以有效對治。


令彼乏安樂,恆常遇禍害。

彼為墮生死,百般折損我。

我要想方設法使他失去安樂,恆常遭受禍害痛苦的折磨。因為他(即自我愛執)是使我墮落生死輪回、飽受苦害折磨的禍首。

易位至他人地位後,我們對易位前的自己,應以一切辦法,使他失去所有安樂,恆常不斷地遇到苦難折磨,飽受艱辛痛苦,一天好日子也不讓他過。這種做法其原因並非有別,因為此頌中的“彼”,就是無始劫以來所執著的自我,是使我們墮入生死輪回,在無數劫中飽受各種災害痛苦的罪魁禍首。無始以來,我們因為執著這個禍根——“自我”,而導致百般痛苦,現在要出離輪回,必須先摧毀這個“我”。作為實執深厚的凡夫,執愛自身惡習十分深厚,要直接下手不太容易收效,所以寂天菩薩為我們指出了這種自他相換修法,用凡夫習氣對治習氣。換位至他人角色後,用盡辦法來折磨、斥責“他”,無始劫來他不停地殘害欺騙我,今天我終於有機會來摧殘打擊他,這確實是一件快事!

薩迦班智達在《普顯牟尼密意》中總結說:自己觀為卑下者,然後對高者修嫉妒,使自心感受那種妒火中燒的痛楚,此時自己應該醒悟,僅僅是觀想嫉妒,它就能使人感受如是難忍痛苦,那我理應斷除這種惡習;同樣對那些與自己平等者,相換修競爭心,使自心感受痛苦,以此醒悟到這種競爭之心所帶來的苦害,而生起徹斷它的心念,乃至逐漸消退、斷除;還有與高位者換位修傲慢心,感受這種煩惱所帶來的痛苦,而使自心覺悟其過患苦害,生起斷除的決心。根索曲扎仁波切說:薩迦班智達在此所講的,其實是總結論中上述內容。

我們在無始輪回中不斷感受痛苦,無法出離,其根源即是我執,以此而區分自他,捨棄利樂福田之眾生,而愛執虛幻自我,因此《入行論》中這一大段引導,都是圍繞息滅這個“我”的修法。這不是口頭理論,而是要求我們循之踏踏實實觀修的方便法;這不是在講某個古老教條或某種觀念,而是我們應切身實踐於斯——息滅痛苦的良方。

當然,菩薩所作的論章,每一句都有其內外密多種含義,因而對上述三種相換修法,也有不同解釋方法。我們在以前,總是貪執自身捨棄他人,想方設法逃避一切痛苦傷害,並對他人生嫉妒、競爭與傲慢,以此而積累了無數惡業。現在既然知道了自我愛執的過失,就要修自他相換,把自己作為嫉妒、競爭、傲慢的對象,善加修習而淨化這些煩惱,這種法門是對治自我愛執的特效靈藥。不管如何,大家只要緊扣修習自他相換,斷除自我愛執而利益他人的中心意義,無論選擇哪一種方法都不違背。

子三、(換已如何修持)分二:丑一、以溫和而教誡;丑二、以粗暴法制伏。


丑一、(以溫和而教誡):

汝雖欲自利,然經無數劫,

遍歷大劬勞,執我唯增苦。

心意啊,你雖然想追求自利,然而經過了無數億劫努力,更飽嘗了無盡痛苦與艱辛,其實這種自我愛執只能讓你增加痛苦而已。

經過上述修習相換後,便可明白他人內心需要幫助利濟,此處作者接著教誡引導修行人,應當致力於這種大悲菩提心的修習。大家應深深地反問自心、提醒自心:心意啊,你不要再頑固不化了,從無始以來你就執愛自我,一直全力追逐自利,而且歷經了無窮無盡的艱辛苦難,但你所得到的呢?仍然是三界輪回苦海,而且這種自我執愛惡習,只會越來越使你增加痛苦而已。這一點,大家都會明白,自己墮入輪回,其時間無有始端。在此無法計算的長久時間中,眾生一直重視執著不放的,都是自我,為了自己吃穿住、生存、安樂等等而奔波流轉。有些人就算是遇到佛法,也沒有捨棄這種自我愛執,就像有些人即使是來到寂靜佛教聖地,天天也要為房子、鋼爐、高壓鍋、牛糞及丫丫柴等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忙碌,所作所為全部都是為了貪執自我、滿足自我。眾生在此中造下了無邊惡業,以惡業所招感的痛苦,更是無法衡量,可這些痛苦有什麼意義呢?除了更增加自我執愛之外,更趨向痛苦深淵之外,毫無實義!只要沒有捨棄痛苦之源的我執,痛苦就不會終止,而且越執著自我,痛苦輪回越會蔓延無盡期。《寶鬘論》中說過:“有我執造業,從業復受生。”有了我執,就會不停地造作各種輪回之因——業,由業而不斷地轉生於六趣受苦。有關教證,在本論前面內容中,也反復強調過,因此有緣聽聞到這些正法者,千萬不要再昏昏沉沉,錯失解脫良機了,應一次次地提醒自心:心意啊,快醒醒,記住這一點,自我愛執是輪回眾苦之源,你該放棄它了,快快進入利他解脫安樂大道!


是故當盡心,勤行眾生利。

牟尼無欺言,奉行必獲益。

所以,你一定要盡心盡力修習正法,精勤於利益眾生的菩薩行為,本師釋迦牟尼佛絕無欺人之言,依教奉行必然會獲得安樂利益。

利益眾生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法門,實際上是解脫修行中至關重要的大事。因此,一定要認真專注,全力以赴地修持,以自身取受一切眾生的痛苦,而施予所有安樂,若能剎那行持,也不會再墮入輪回惡趣痛苦之中,若能精勤行持不捨,在盡快時間中會得到成就。對這一點,不用有任何懷疑,因為這是三界眾生導師,至尊法王本師釋迦牟尼佛所說的谛實語、金剛語。本師釋迦牟尼佛不會欺騙任何眾生,《隨念三寶經》中說過,佛“語言清淨”,所說正法“義妙、文巧、純一、圓滿、清淨、鮮白”。全知麥彭仁波切在此經典的注疏中說:語言清淨,其義指佛陀的語言遠離了八大語障。具足這種功德的佛陀怎麼可能有欺诳語呢?《寶性論》(藏文譯本)中也說:佛陀所說之語,不論是直接、間接,抑或暫時究竟,必定會對眾生有饒益。所以只要我們能依教奉行,修持自他相換菩提心,一定會得到利益安樂。雖然有些人可能在初修時會遇到違緣,作為歷來流轉輪回的凡夫,這一點無疑難免,就像一塊一直往山下滾落的石塊,要讓它改變方向往山頂上走,肯定要費不少力氣,但只要不懈怠修持,任何人最終都會得到成就。

堪布根霍仁波切說:當我們證得登地果位後,回顧以往,便會知道自己是因以前修自他相換菩提心的功德而現前勝果。奉行利他法門,有如是大功德,因此應盡心盡力地投入於利他修習中。在這種時代,哪怕只是作一剎那觀想,也有巨大功德,《寶雲經》中說過:“在末法時代,對三寶起信心者,甚為稀有;相續中能生起大悲心者,也甚為稀有;能於一彈指間,生起菩提心者,尤為不可思議。”大家都想成為真正的修行人,對此焉可不時刻存念於心,體諸於身邊的每一件小事呢!


若汝自往昔,素行利生事,

除獲正覺樂,必不逢今苦。

如果你從往昔至今,一直修習這種利他菩薩行,那麼除了獲得究竟圓滿的正覺大樂之外,必定不會遭逢現在的煩惱痛苦。

以上從追求自利的過害方面作了闡述,此處再從另一方面出發,反問自心:假如你往昔就像諸佛菩薩一樣,放棄自利而專一修持利他菩薩行,那今天的結局又會是怎麼樣呢?除了與諸佛菩薩一樣,享受出世解脫大安樂之外,絕不會像今天那樣有重重煩惱痛苦。這一點各自反省,觀察自相續中自我執愛惡習與利他善習各占多少比例,便會明白自己在往昔的作為。假如在以前一直將眾生如同自身一樣愛護,或者只是稍有串習,那麼現在自相續也不會如此惡劣,專門執著自我不捨了。修習自他相換菩提心,利益眾生,口頭說當然比較簡單,但真正要發乎內心,體諸於實際行動,一般凡夫確實有不少困難。有些人今天在課堂上聽了利他菩提心的功德,很激動地合掌發誓要捨棄自我、利益他人,但一出經堂門,受到了別人譏毀、非理侮辱等,卻無法轉為道用,馬上就忘了誓言。本師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修習菩薩行時,眾生割取他的肉骨、取走他的一切,他老人家的利他善心也毫無動搖,對比一下這種差距,便會了知,發菩提心捨棄自利而專利眾生,我們在往昔很缺乏串習。從我執惡習看,自己在往昔無疑虛耗了人生,從來沒有趨入菩提心法門,因此而導致了今天的重重苦惱。五濁惡世中的眾生,生活根本沒有一點安樂可言,處在這種惡濁世間,每個凡夫似乎都是煩惱重重、痛苦不絕,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而憂心忡忡、狂躁不安。如果再不修習利他善行,這些痛苦絕不會自動止息,而只會越來越嚴重。

華智仁波切說過:“眾生如果在以前精進修持過佛法,那現在已經得到了如來果位,至少已經得到了不墮三惡趣的把握。”我也是經常這麼想:我們在座諸道友,不要說在前世,如果在即生之中,從小就學習佛法,小學時學基礎,中學時聞思顯宗的五部大論,畢業後再修學密宗,那麼現在相續中肯定有了穩固的正見和修法,今生中再精進下去,獲得普賢王如來果位都沒有多大困難,更不用說息滅輪回眾苦了。但可惜可歎,我們遇到善知識太晚了!

所以大家都應當為此生起一種強烈懊悔心,嚴厲地譴責自己:咳,如果早一點遇到佛法,趨入了利他菩提心的修習有多好,至少不會像如今一樣,性格這麼剛強粗暴了。現在遇到了這種殊勝機緣,我不能再錯過,以免以後生悔恨了……


故汝於父母,一滴精血聚,

既可執為我,於他亦當習。

總之,既然你能將父精母血聚合而成的身體,執著為自我,那同樣對其他眾生,也應如是修習相換,當成自己一樣去愛護。

此頌的內容,在本品前面偈頌中已有過講解,但前面是用來略明自他相換可行之理,而此處是用以闡述如何實際修持的方法。在初學者看來,要修持菩薩的捨己利生善行十分困難,然而這只是未明修法次第而產生的一種非理猶疑而已。自他相換菩提心法門,只要循序漸進串習,必然會得以成就,這個過程應像我們執身為我一樣。父母精血聚合而成受精卵時,它並不是我的身體,但以中陰心識強烈執著串習,最後發育成長出生後,我們便會自然地執著它為自身,將這種毫無“我”的東西當成了自我。同樣,現在其他眾生,雖然不是我自己,但從當下開始,我們去串習將眾生視同己身般執愛的習慣,以智慧加以引導,經長期串習後,最後無疑會像執著非我之身為我一樣,而愛護一切眾生如同己身。或者就像登地菩薩一樣,像阿底峽尊者的上師仁慈瑜伽一樣,完全可以將他眾執為己身而愛護。

堪布根霍仁波切說:“不管任何一件善法,首先修持時,都會有一些困難,但經過反復串習,最終一定會習慣而容易。”對此大家都有過體會,比如說修曼茶供,開始時左手拿曼茶盤與念珠計數,右手要拿米,口裡要念誦偈文,心裡要觀想,很不適應,往往弄得顛三倒四,狼狽不堪。但修完一定遍數後,也就得心應手,毫無困難可言。在修持自他相換菩提心時,我們也應不為開始的困難所嚇倒,而勇敢堅毅地趨入修持。《無邊功德贊》中說:“縱聞亦於今世生苦害,亦未長久躬行廣大行;彼等難行若修自然成,若不修習功德難增長。”希望大家牢記,聽聞殊勝法要後,若不趨入修習,功德仍難增長,今生苦難也無緣止息,而後世情況呢,更是可想而知了!

根索曲扎仁波切在講義中也說:“作為初學者,要直接趨入捨自利他菩提心法門,當然會有困難。但首先應該了知該法門的功德,使自己生起信心,再三發願要在相續中生起殊勝菩提心,同時猛厲祈求上師三寶大悲加持。時時刻刻如是觀想,以上師三寶的加持力,自己不懈的熏修力,到一定時候,就會自然生起大乘地道功德。”在座有些道友,在兩三年前,還是一名闖蕩江湖,性格粗暴的“好漢”,但是現在呢,已變成了一名調柔寂靜的修行人,這就是串修功德的最好例證,望諸位能再接再厲!


應為他密探,見己有何物,

悉數盡盜取,以彼利眾生。

自他相換後,我應該成為他人的密探,只要發現自身有任何他人所需之物,立刻全部盜取,用以利益眾生。

自他相換後,應進入具體實修利益眾生之行。在日常中,我們必須牢記自己已與他人相換,因而所有利樂應給與眾生。自己恆時觀察自身,像密探調查一樣,對身體、受用、善根等等,所有一切都毫無遺漏地摸清楚,只要是眾生需要的,就應全部將它們從自身盜取,施予眾生,讓他們得到利益。《妙瓶》中說:“自己應如特務、奸細、偵探一樣,首先悄悄觀察眾生在哪些方面有需要、自己擁有哪些,然後將自己的財產等強行奪走或盜走,布施給有需要的眾生,佛經中也言‘從我取財,布施眾生’。”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物質方面,還是相續中善心、美語、愛語、善根功德等,都應全部拿出來利益眾生。比如說別人在生活衣食方面遇到了苦難,自己見到後,便應盡自所有財產去幫助他;有人精神上受到了打擊,情緒低落,或四大不調生病了,自己也應好語勸慰,為他念經回向等;有些旁生陷於死亡危難中,自己也應盡力相救……作為大乘修行人,應隨時關照身邊一切眾生,以一切利益他們,這是應該,也是必須做的,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所謂的修行又有什麼用呢?


我樂他不樂,我高他卑下,

利己不顧人,何不反自妒?

如果我安樂而別人不安樂,我高高在上而別人寒微卑屈,我只顧自利而不照顧別人,那麼為何不轉而嫉妒自己,關懷別人呢?

平時我們對那些各方面比自己強的眾生,總會不自覺地生嫉妒,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他們那樣的安樂、名利等,同樣各方面比我們要差一截的眾生,他們也會有如是嫉妒、羨慕。因此應站在他們的方面,對自己進行觀察對比:我現在很快樂,吃穿生活方面都很如意,學佛修行也順利,而別的眾生生活艱難,今生沒有學佛修善機會,來世會更痛苦;現在自己高高在上,受著成千上萬人尊敬,而他人呢,在飽受蔑視,而我所作所為唯求自利,根本不照顧別人的苦樂……處在別人角色裡,對自己無疑要生起嫉妒。而且自己平時對高者不斷地生嫉恨,希望他們能提拔與幫助自己,那麼自己比別人高時,作為公平正直的處世者,理應對自己也生起妒意,讓自己轉變態度,幫助利濟低下者。如是對自己嫉惱、譴責,也就會減輕自我愛執,而生起利他之心,利生菩提心也會漸漸生起、加強,自己在行為上會得到良好轉變。

這種修法貴在恆常串習,因此我們在平時,無論在財富、名聲地位、學問等各方面都感到不錯時,應細心地看看周圍、看看自己下面或身後,想想還有許多眾生沒有這樣的安樂,轉而對自己生嫉妒,以對治自我執愛習氣。這些修法該講的我都給你們講了,而且講得夠詳細,但能否趨入實修,就看各人努力了。這些竅訣的殊勝妙味只有真實趨入者,方可領略。


吾當離安樂,甘代他人苦;

時觀念起處,細察己過失。

我要主動地捨離安樂享受,心甘情願地取代別人所受之苦,時時內觀一言一行的發心動機,細細檢查自己大大小小的過失。

作為菩薩乘修行人,其重要標志或說象征,即是自願捨棄自身安樂享受,而取受他人的痛苦。在《華嚴經》中說過,大乘菩薩應“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這不僅僅是一種口頭理論,三世諸佛與歷代高僧大德們都如是遵照這個准則而得修行成就。大家看歷代高僧大德,歷代傳承上師,他們對自己安樂享受並不重視,而是把利益眾生放在了首位。主動捨棄自我享受,而心甘情願代眾生受苦,這當然需要一定修證,方可真正從內心做到。初學者如果一時無法做到,也應盡量幫助眾生解除痛苦,盡心盡力幫助他人獲得安樂,至少也應約束自己,不去擾亂別人的心,不讓別人因自己而受苦。為此,應時時反觀自心起心動念,一言一行,是否在造惡業損害眾生?是在利益眾生還是執愛自我?所行是否對自他二利事業有意義?……恆時審察言行心念,對過失加以預防、消除或忏悔,這也就是前面第五品中所講的以正知正念恆護自心。關於觀自念起處、細察己過,在《自我教言》、《二規教言論》、《菩薩寶鬘論》、《修心八頌》等等眾多論著中都有過強調。心不外散常觀自己的過愆,而不察他人過失,能做到如此,我們的修行才會得以長進。


他雖犯大過,欣然吾頂替;

自過縱微小,眾前誠忏悔。

雖然是他人犯下的大過錯,我也應樂意頂替他承擔責任,自己如果有過錯,即使微小也應在眾人面前誠懇地發露忏悔。

修行人平時不能觀他人的過失,而應恆常檢省自身過失。如果別人犯了過錯,比如說他說錯了話,行為上做得很出格,偷盜、殺生等,即使這些過失很大,一般人無法接受,但我們應替他著想,不能呵責誹謗他,而應想:雖然他暫時犯了大過,但實際上他的功德多,我的過失比他大得多,所以我不應歧視他、誹謗他,而應幫助他維護名譽度過難關,將這些過失攬在自己身上代受……這樣當然會有一定難度,然而以此能有力地對治自我執著,熏習對眾生的悲心,因此代他人受過是大乘菩薩必然會有的修法。比如說,今天有某人生了嗔心,因而行為上很不如法,對別人無緣無故地又罵又打,如果被害者是一個修行人,修行者便會將一切過失加在自己頭上,而向別人發露忏悔:“他沒有錯,而是我做錯了,因為——我應承受處分,誠心忏悔。”在一般凡夫眼裡,別人做的錯事雖然很小,自己也會給他渲染,加工成大過,即使這件事與自己有很大關系,有自己一份過失,也會愛執自身而極力推脫責任。而大乘修行人,為了斷捨自我利益眾生,會反其道而行。雖然是別人造惡業,修行人仍會想:“他真可憐,造這樣嚴重的惡業,願果報不要成熟在他身上,而讓我代受吧。”一個大乘修行人,他會以欣然的態度代受他過,無有任何勉強,因為他唯一所求便是利樂父母眾生,現在有機會實現願心,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在對待自身過失上,一般凡夫人會極力隱瞞,而修行人也應與其逆向而行,自己身口意方面所有大大小小過失,都應毫無覆藏地在眾人前作忏悔。大家都知道,奔公甲格西,他在家時是一名好漢,打仗時可以獨對四十個敵人;出家修行後,他在與我執煩惱大敵戰斗時,更為勇猛,哪怕我執妄念稍動,要為自己謀求一碗酸奶,也被格西察覺,予以了迎頭痛擊。真正的修行人,應像奔公甲格西一樣,對最微細過失,也不要覆藏,而應在眾人前發露忏悔,使自我愛執這個大敵,毫無藏身之處。阿底峽尊者在《菩薩寶鬘論》中說:“日日夜夜三時中,恆時守護自根門,發露自己之過患,不覓他人之錯失。”圖美仁波切也說過:“是故恆時審自己,斷除過患佛子行。”大家翻閱大乘論師的著作,類似教言有很多,因為這是一個修行人基本行為准則。

在梵文譯本中,此頌最後一句為:“佛前誠忏悔”,但所有藏文譯本中,都是“眾前誠忏悔”,當然“眾前”也可解釋為“諸佛聖眾前”。一般人在聖尊前很願意發露己過,這是如法行為;而在一般道友或是眾人前,不願發露忏悔過失,這就有些問題了。作為修行人,如不能“敬眾如敬佛”,他的菩提心也就不會成熟,在末法時期,修行人對此尤應重視。


顯揚他令譽,以此匿己名;

役自如下僕,勤謀眾人利。

我要廣泛地宣揚他人的名譽功德,藉此隱藏自己的名聲,我要像役使僕從一樣奴役自己,為眾人精勤地謀求利益。

作為修行人,必須隱藏自相續功德,不能讓自己的虛假名聲到處傳揚,而對其他人,則需要以清淨心觀待,時時贊揚其功德。如果以清淨心觀待他人作為,無疑都會有其功德優點,而自己真心誠意地隨喜贊歎,不但能淨化自心,獲得功德,使他人增加名譽,也可藉此隱藏自身功德,減少道障。在眾生面前,修行人必須盡心盡力做有利益的事,斷盡我執而將自己像奴僕一樣役使,辛勤不息地為有情謀求利樂。

凡愚者都會想盡辦法壓抑他人的聲譽,顯揚自己的功德,讓眾生做奴僕,為自己謀利,以此而增深自我愛執惡習,墮入更深的輪回。而在實際上,他們如是做,並不能如願以償地得到所希冀的名聲與利益,有一個教言說:要得到高位,必須先給別人做很多事情,若要得到名聲,必須贊歎他人功德。這是必然的世間規律,你如果一味誹謗壓制他人的名聲,剝奪勞動果實,自己最後會身敗名裂,也得不到任何安樂。我們了知這些道理後,在日常中應切實注意,要不然自己一舉一動都會成為日後懊悔的因,《大智度論》中說:“應做而不做,不應做而做,懊悔火所燒,後世墮惡趣。”要克制自贊毀他、厚自薄他惡習,而稱贊他人,為他人謀利,開始時肯定會有些困難,但這是大乘修行人必須做到的事,如果自己能致力於此,使自相續得到轉變,哪怕只是內心經常想想,對來生也會有很大意義。


此身過本多,德寡奚足誇?

故當隱己德,莫令他人知。

自己本來就是罪過累累之人,暫時生起的小功德有什麼值得宣揚呢?所以我要盡力隱藏德學,就連任何人也不讓知道。

偈文中的“此身”,並非單指身體,而是代表補特伽羅之自我。凡夫之自我,其自性即是罪過,充滿了種種煩惱罪業過失。這種業識纏結而成的自我,即使有少分功德,比如暫時有一些學問、持戒功德等等,都不會有多大可靠性。這一點,大家務必要明白,尤其是各位在學院修學了多年的道友們,自己雖然在數年中聞思了戒律、中觀、大圓滿密法,在某方面自己暫時具備了一些功德,但這並不值得誇耀。這些只是暫時的,如果不能進一步穩固,可能很快就會發生變化,在沒有證得徹底超越三界之果位前,自己的功德與過失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華智仁波切說過:“三界中一切都是無常的。”自己暫時的修學境界並不值得宣揚,也沒有真實可靠性,就像有些人的性格一樣,今天是“笑面羅漢”,明天就會變成“忿怒金剛”。因此,自己有些微功德學問,千萬不要在他人前顯露,而應時時反觀自身,提醒自己尚是業障罪過累累的凡夫,心念言行處處是貪嗔癡罪業煩惱。相比之下,如同身負巨債之人,暫時得到了一點微薄財產,根本無法長期保留,哪值得誇耀宣揚呢?

如果自己獲得一些不退功德,比如說我們現在聞思《入行論》,其中一些竅訣自己可以永遠不離,直至臨死前都能念念不忘,那時你心滿意足倒也無妨。但是對一般凡夫來說,今天聽得清清楚楚的一些內容,過了幾年後就會絲毫不存,不可能恆常存在;而過失方面,卻是天天在犯,如果不有效地對治,幾年後,可能會更厲害。現在的功德只是暫時,而過失卻是長久,所以自己不應為眼前的小功德沾沾自喜,到處宣揚,而應深藏不露,唯有如是方有真實成就之時。從歷史上看,高僧大德除了特殊度化某些眾生的需要外,從來不顯揚功德。佛經中說過,修行人應“不宣自德,不隱己過”,大家對法王如意寶的言行現量可知,本來他老人家在學問、修證等各方面的功德都無有邊際,但除了必要時給弟子們講一些夢境授記外,老人家從來不談神通功德。密勒日巴尊者在道歌中曾教誡弟子:如同雪山雄獅,林中猛獸,大海鯨魚,若能善隱,必少招敵;同樣,修行人的身體、修法、功德,若能善於隱藏,必少招違緣,順利得以成就。望諸有心者謹記!


往昔為自利,所行盡害他;

今為他謀利,願害悉歸我!

總之,以前為了謀求自身利樂,我對他人所作的盡是傷害惡業;現在為了他們謀求幸福,願這一切禍害都歸於我自己!

總結以上所述,我們在修習自他相換時,必須與自己在往昔所持觀念行為相反。在無始輪回中,自己的一言一行,所有心念行為,其目的皆是為了自利,都為了謀求諸如我的飲食、財產、生命、名聲、眷屬……為了這些目的,自己所作所為,幾乎全部都是對他人有損的惡業。大家反觀自身,就會發現在自利心很強時,我們的心念行為經常會損害眾生。比如說在自私自利我執煩惱催動下,內心經常對他人生貪嗔嫉妒惡心,口中所言也會充滿欺騙離間等有害語,身體行為上也會做殺、盜、毆打等惡業……詳察自己三門在往昔的作為,幾乎全部是損害惡業。現在通過善知識教導,自己已了知這些非法惡業的苦害,而且也發了菩提心,要為所有眾生謀福利,因此,要將一切眾生視如己身拔苦予樂,將以前所作的損害惡業,全部由那個無始以來所執愛的“自我”承受。

《法句經》中說:“無樂小樂,小辯小慧,廣求大者,乃獲大樂。”其意是說凡夫眾生追求自利,即使得到暫時世俗小利樂,實際上毫無真實安樂可言,只是一些小辯才與小聰明而已,而修持佛法者,追求廣大解脫事業,才能獲得大安樂。無始世來我們因追求自我利樂,而墮入了三惡趣的“無樂”或人天的“小樂”處境中,一直得不到解脫大樂,因此現在應及早從迷亂中醒悟過來,追求究竟大安樂。當然,這種追求當循佛菩薩的足跡,以智慧引導自己去走正道,《大智度論》中雲:“世間人心動,愛執福果報,而不好福因,求有不求滅。”世間人只知追求安樂果,而偏偏捨棄樂果之因,只知求有(世間小樂),不知求滅(寂滅大安樂),與佛法顛倒而行。想現前無上安樂佛果,應當勤積其因——福慧二種資糧,不然你雖在日夜不停地想得安樂,而不勤積二資,也只能是說食不飽。如果希求無上安樂,現在必須在因上下工夫修行,勤修自他相換,斷捨我執煩惱,消盡惡業,這樣最終必定會讓自他得到無上安樂佛果。

對這種修法,大家不要有任何疑惑,看看自己身邊諸人,我想各人都應該有很深體會。在周圍道友中,那些能捨身為公、為他人利益而捨棄自利的道友,他們處處為他人著想,時時饒益著眾生,而他們本身也因此廣受稱揚,所作事業在三寶加持、人天護持下非常順利;而自私心很強的人,他所作事業經常受挫,別人見到他也很討厭,甚至連名字也不願聽到……本來不願意講這麼多,但是看到我們有些人尚在迷惑之中,警鐘不得不一敲再敲,禅宗門下有句話:“迷時千卷少,悟時一字多。”真希望所有人皆能領會這些殊勝教言的意義,那時我也就不用這麼多言了!


莫令汝此身,猛現頑強相,

令如初嫁媳,羞畏極謹慎。

如是修行時,千萬不要讓自身行為猛烈地表現出粗暴頑固的態度,應該像剛剛嫁人的新娘子一樣,略帶羞澀,畏人譏笑而謹慎地約束言行舉止。

在往昔沒有修學佛法時,自己常常隨心所欲地說話做事,隨順著煩惱習氣,造下了無量無邊損害惡業。現在自己入了佛門,受了菩提心戒,那麼一切心念行為再也不能恣意妄為,而應時時加以檢束。自己在平時應嚴守律儀,對治惡習,在言行舉止上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粗魯,內心不能粗暴頑固,剛強不化。如果不如是修持,自心像頑石,那麼上師每天給你澆灌佛法甘露,也沒辦法取得效果。

修習自他相換的菩薩在眾生面前,應持著恭敬態度,如同剛剛嫁人的新娘子一樣,在家人面前,表現出羞澀、畏懼譏笑诃責,言行上無不小心謹慎的態度。在作者那個時代,初嫁的新媳婦,可能很難做吧,因家人都很關注,她在言行方面不得不慎,舉止動靜之間,都得檢束自心。假如我們在修行時,也持守著類似心態行為,言行一定會如理如法。自己以往對父母眾生造過那麼多損害惡業,現在明白了怎麼能不羞慚呢?一切眾生皆是諸佛之愛子,諸佛視同己身,也是我們成佛必需的福田,那怎麼能不畏懼呢?自己應如《梵天所問經》中所說那樣:“應知菩薩者,譬若新婦。”所行所言無不戒慎,以守護眾生的信心。


堅持利他行,切莫傷眾生。

妄動應制止,逾矩當治罰。

你一定要堅持利益有情,千萬不能再傷害任何眾生,如果妄念蠢蠢欲動,應及時制伏止息,如果心念違越了戒規,應當嚴厲處罰。

堪布根霍在講義中說:“此偈所言的,即是饒益有情戒、攝善法戒、律儀戒的總結。”作為大乘佛子,必須時時告誡自己要遵循大乘佛法去做,否則便會步入歧途。無著菩薩在《經莊嚴論》中說:“利益眾生事,隨時不過時,所作恆無謬。”這是佛菩薩時刻不忘的法業,恆時無有錯謬的事業。我們作為修學者,理應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以菩提心攝持自三門,堅持利益眾生。

在趨入佛法後,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損害眾生,這是本論中已反復強調過的內容,也是一個沙門必須秉持的律儀。為了時刻做到堅持利他、切莫傷眾這兩條,必須時刻以正知正念來護持心相續,不讓它妄動,像調伏大象一樣,長期約束調教它,及時制止不法舉動。如果能恆護正知正念,自心煩惱苗頭剛萌芽,就及時察覺,那時極易調伏糾正,使它歸於正道,不違越“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的戒規。但不慎之時,正知正念失去了,妄念肯定要違越警戒線,闖入禁區造貪嗔惡業,這時初學者應以極為嚴厲的手段,狠狠地處罰它。在這方面噶當派格西們給後人留下了許多榜樣,在前面內容中,也講過不少公案。我們如果能效仿這些先賢大德們,自己一定會迅速成為合格的修行人!

丑二、(以粗暴法制伏)分二:寅一、制伏意識;寅二、制伏身體。

寅一、(制伏意識):


縱已如是誨,汝猶不行善,

眾過終歸汝,唯當受治罰。

心啊,雖然我已經如是教誨過你,如果你還不肯依教行善,那麼將來一切過失都將歸咎於你,那時只有嚴厲處罰你。

為了讓習慣執著自我的心意得到轉變,以上用溫和方式,進行了種種勸請放下自我執著、利益他人的教誡,對有些人來說,這些教誡也就會足夠起到作用了。但眾生根基不一,特別是末法時代,眾生惡習積重難返,頑固難化,這些溫和的教言雖然反復聽了,但自心好像一點也沒有改進,跟原來一樣惡劣,頑固地執愛著自我,不依教行持利他善法。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便應改變方式,對執迷不悟的自心以粗暴嚴厲方式,進行強力制伏,使它無法抵抗逃避。自心不聽溫和的教誡,我們也不能再客氣,既然它不聽教放棄我執去利益眾生,那麼當下與將來的一切過失錯誤都應歸罪於它。萬法根本是自心,所有罪業實質上是自心迷亂顯現而產生,所以,將一切過錯歸罪於執迷不悟的心識,這一點不冤枉它。只要它現起自利害他之念,立即以種種有力手段處罰它,一絲也不放松,逼迫它改變到利他善道上來。這就像大人調教小孩子一樣,如果慈母以溫和的言教沒辦法使之改變惡習,那嚴父就會以嚴厲辦法來教育,或斥責或者好好打一頓,那時再調皮的小孩也會老老實實地依教而行。心識在無始劫輪回中,熏染起自我愛執惡習,其頑固難化程度遠比頑童厲害,不采取有力手段去強迫它,更難改變。因而真正的修行人,在對治我執惡習時,必然會勇毅而嚴厲,不給自我愛執這個怨敵有任何逃避之機會。


昔時受汝制,今日吾已覺,

無論至何處,悉摧汝驕慢。

往昔我愚笨無知,完全為你控制,如今我已經覺曉了你是一切罪惡痛苦的根源,無論你到哪兒,我都要將你的狂妄我執驕慢摧毀無余。

因無明我執,眾生虛枉地墮入輪回之中,在無有邊際的苦難中飽受煎熬,如果能掙脫無明我執妄心,則眾生怎麼會有貪嗔煩惱與無盡苦痛呢?我們為我執妄念所制,在苦海中漂浮至今,就連一剎那自在安樂都沒有過,對每一個有情來說,這種妄念確實是最為歹毒的仇敵。如果是一個有理智者,對之怎麼能不致之死地,而任由它折磨奴役呢?現在通過《入菩薩行》加持,我們都有緣了知到自我愛執妄心的惡毒面目,不甘受苦者當自強自立,以強力手段降伏這種妄心,摧毀它所有的危害。強力手段,當然有多種,從世俗來說,自心警醒、堅強,不留任何余地地斥責消除我執惡習;然而最有力的手段,即是以甚深般若去觀照,勘破其虛偽外相,而徹斷其根源。這便是接下來《智慧品》所闡述的內容。在《智慧品》中,作者引導我們以文殊智慧寶劍撩除無明我執雲翳,徹底覺悟自心離一切戲論之大空性本面,這是妄心再也無法抵抗的“暴力手段”,是它最為怖畏、威力無比的智慧武器。

認識了無明我執的有害本質後,作為修行人,從此應時時刻刻緊持正念之劍,與這個怨敵作殊死決戰,以雪無始以來受制於它的奇恥大恨。無論它到哪兒,也無論它如何狡猾潛藏,自己當睜大智慧的“火眼金睛”,照破其原形,毫不猶豫地消滅這個傲慢大魔。所謂傲慢,即是本來沒有某種功德而執計為有的一種無明妄念,在心性本面上,“我”本來不存在,而我執妄念卻執著有實實在在的自我,所以這種我執通常也稱之為“傲慢魔”。當然,五根本煩惱中的傲慢心,其根源即是我執妄念,一個人如果沒有降伏傲慢,其我執煩惱無疑也沒有得到降伏。真正降伏了我執的修行人絕不會有傲慢煩惱,高僧大德們的表現便是最好證明。五世達賴喇嘛曾說過:“我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區別,只不過是因為歷史傳統讓我得到了這個位置。雖然身處這種地位,但我的智慧等並不比別人高,我超過他人的一點功德也沒有……”五世達賴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德,其事業非常廣大,智慧神通也高不可測,他如是謙虛,正是體現出降伏了我執傲慢魔的修證功德,與世間那種稍具名利之凡夫完全不同。大家只要留意觀察,從往昔高僧大德們所作事跡中,也一定可以學到無論何時何地悉摧我執傲慢的殊勝法要。


今當棄此念:尚享自權益。

汝已售他人,莫哀應盡力!

現在你應該捨棄利益自己、以自我享受為主的想法,因為我已經將你賣給所有眾生了,你不要悲傷難過,盡力去服務眾生吧!

心意啊,現在你不得不拋棄無始以來所持守不放的自私自利我執惡念了。雖然我已反復教誡過你“放棄自利,放棄我執”,但你一直不肯依教奉行,所以我不得不用強制手段,將你賣給他人,使你不得不老老實實地聽從使喚, ,為他人服務。這就像一個僕人,因為他不聽從命令為別人服務,最後就將他賣給別人,那樣他也就無法可施,只有老老實實地為別人干活。

既然已全屬於一切眾生,像完全隸屬於他人的奴僕,那麼再也不能計較自利,為自我享受而謀劃了。作為修學大乘佛法的行人,大家應時刻牢記:發過菩提心後,身語意全部已交給了眾生,自己不應再有自主權,利用它們來尋求自利,而應時時刻刻利用三門為眾生謀求利樂。有些人對此可能不太明白,用個形象比喻來說,這好比某家女孩,長大後嫁給別人家,那她也就是別人家的成員了,不能再一心為父母家中勞動。我們在發菩提心時,也就已經進行過將自己“出嫁”給所有眾生的儀式了,自此以後,身語意三門應當精勤地為眾生服務,謀求利益,而不能再像原來那樣,一切為自我而行動。本來自己所計執的“我”,並不能與自心分開而言,因所謂的“我”,只不過是自心迷亂執著,但此處將二者分開,以擬人化手法進行破析,這就像《定解寶燈論》中問者與答者一樣,其實他們是一個人。自己與心意分開,對心意進行粗暴地對治,並且告訴它:“我將你出賣給別人,你也不要悲哀難過,那樣也沒有什麼用,老老實實為你的新主人——所有眾生,去盡力服務吧!不管遇到多大困難,你也不要退失利他之心,因為你已是屬於他人的奴僕,不管主人如何對待,你也只能忍受,否則,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


若吾稍放逸,未施汝於眾,

則汝定將我,販與諸獄卒。

如果我稍微不留意,沒有將你布施給眾生,那麼你一定會執著自利而造惡業,最終將我出賣給地獄獄卒。

有些心意可能比較固執,會因此而想:“我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為麼要把我賣給眾生呢?”此偈便是對這類心念作回答。凡夫眾生的自我愛執習氣十分頑固,一般人雖然入了佛門,聞思過教理,也相似地修習過一些對治法,然而這種習氣並沒有那麼好調伏。自己只要稍有疏忽,失去了正知正念,它便要重新恢復,仍然執愛自我,而不願利益他人。在這種惡習迷惑下造業,其後果十分可怕,在不知不覺中,這種惡心便會將我們出賣給地獄獄卒,令自己飽受長劫痛苦煎熬。所以,對這狡詐惡毒心念,明智者應先下手為強,趕先一步將它賣出去,不給它造罪機會,以免它使自己造業墮落,毫無意義地感受著三惡趣痛苦。


如是汝屢屢,棄我令久苦。

今憶宿仇怨,摧汝自利心!

我曾經多次因大意疏忽而被你出賣,並且因此而長久地受苦。如今回憶起這些宿怨,氣憤難平,我一定要徹底消滅你這自私自利的心!

此時心識也會狡詐地反駁:“我和你相依為命,共為一體,何曾出賣你呢?”面對這種“煙幕彈”,大家千萬不要迷惑,而應進一步揭開陰毒面目。也許你真的想不起來,也許是假的想不起來了,但不管你怎麼狡辯,實際上你曾把我無數次出賣給地獄閻羅獄卒。每一次都令我在百千萬億年中,忍受火燒油炸等劇苦!佛菩薩與眾多大成就者的無欺教言,都可以證明你的罪惡,如果我稍有修證功德,也完全可以回憶起這些血淚斑斑的往事,今天你卻如此陰險地否認事實,難道你還嫌把我害得不夠嗎?想起這些深仇大恨,我怎麼能克制對你的怒火呢?不把你這自私自利惡念怨敵徹底消滅,我絕不罷休!

這些教言,不是口頭理論,修行人應當從內心生起這種信念,對我執妄念生起不除盡不罷休的決心。作為初學者,我不敢說大家應時刻記住,但最少每天也得一兩次,一兩個小時,反觀自己三門:我現在所作是在隨順我執惡念呢?還是在隨順利他善念呢?……滴水可穿石,只要如是精勤不懈地串習,任何人皆可成為真正的菩薩。


若汝欲自惜,不應自愛執;

若汝欲自護,則當常護他。

如果你想珍惜自己的安樂,那就不要再頑固地愛執自己了;如果你真想保護自己以免受苦難,那麼就應當經常愛護他人。

不管有情陷於六道中哪種狀態,避苦趨樂的希求都相同。然而,愚癡頑強的心意啊,如果你要自我愛惜,追求暫時究竟安樂,今生後世乃至生生世世永恆大安樂,那就請你務必明白,自此之後,不要再盲目愛執狹隘而虛妄的自我了。自我執愛如同毒藥一樣,如果不徹底捨棄,那麼你永遠不會得到安樂,無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說過:“若不摧毀我執山,永無滅盡迷亂時。”如果不摧毀無明我執的邪見大山,迷亂輪回痛苦顯現永遠不可能滅盡!藕益大師也說過:“內不見有我,則吾無能。”如果不能從內心斷除我執,那修行也就沒有什麼功效力量可言。修持正法的根本就在斷除我執迷亂,這就像除滅一棵大樹,如果斷其根,則整棵大樹自然死亡;同樣,如果斷盡我執之根,則三界輪回迷亂顯現自然滅盡。因此,大家如果希求安樂,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心清醒地認識到:必須捨棄自我愛執!

眾生希求安樂,當然也就會不願有任何痛苦。但你想保護自己,滅除世間種種難忍之苦,必須將自己無條件地奉獻給他人,盡心盡力地愛護眾生,利益眾生,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有痛苦。上師如意寶在《勝利道歌》中說過:“若欲長久利己者,暫時利他乃竅訣。”如果一心一意追逐自我利益而不利益眾生,這種人將永遠不可能有離苦得樂的機會。大家觀察那些如法道場裡,便會發現有許多心地善良的修行人,他們往往不顧自己甚至願意犧牲一切為眾生服務。雖然暫時看來,他們對自己的事一點也沒辦法做,但實際上他們這種做法有著巨大利益,自己今生與後世的痛苦都會藉此而消除,真正地為中陰、後世求得有力保障。若欲自護者,對此當謹記!

寅二、(制伏身體):


汝愈獻殷殷,護此不淨身,

彼愈趨退墮,衰朽極脆弱。

對此不淨穢身,你越保護得周到,它就會愈來愈趨向於衰朽脆弱,變得對小苦也不堪承受。

以粗暴法制伏我執,分兩部分內容,前面對妄執為自我的心識進行了粗暴嚴厲降伏,此處開始制伏妄執為我的身體。對虛幻的不淨身,眾生自無始以來就特別執著,千方百計從飲食、衣飾等各方面養護,耗盡了時間、精力,虛擲了寶貴人身。大家看世間絕大多數人,他們成天忙碌、辛勞,其原因無非是因為貪愛自身,為了滿足自身。但是,身體這個大瘡,並不會因人們對它執愛而變得好起來,我們對它越貪愛嬌寵,它就會越來越退化,越來越脆弱,使我們感受更多痛苦憂愁。身體本質即是無常而脆朽不淨,如果自己對它百般遷就,貪愛呵護不休,它的忍耐能力就會漸漸消退,本來它就有只顧自身的毛病,如此一來更會變得脆弱衰朽,要它去饒益眾生、愛護眾生,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大家在日常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人不能降伏身執,身體越來越給他帶來麻煩,稍有痛苦違緣,自己便癱下去了,甚至連下雨天走稀泥路都受不了。脆弱的身體,對任何對境都會有難受的感覺,人們常說:“脆弱行者危害多。”古大德雲:“暴躁易怒,心胸狹窄脆弱者,對稍有不當的言詞,也會立刻生嗔恨心。”這種脆弱者就如同衛藏地方的獨角鬼一樣,時時會對他人生嗔恨而造損害惡業,根本就不可能容忍眾生,修持善法利益眾生。

要成就世出世間任何一種大事業,我們必須放下對身體的執愛,堅強地承受考驗與磨難。世間智者也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我們不捨棄身執,堅忍地磨練自身,則利益眾生的相換菩提心更不可能修成。只有勇敢堅毅的修行者,才能面對困苦傷害而不退失菩提心,戰勝我執大魔,成就無上二利果位。


身弱欲愛增,大地一切物,

尚且不魇足;誰復惬彼欲?

身體如是脆弱下去,欲望就會不斷增加,就算擁有大地上一切事物也滿足不了,那樣還有誰能滿足它欲望呢?

凡夫越是嬌寵遷就自身,欲望就會越來越增加,即使擁有了金剛地基以上一切財物與有情,貪執深重者仍不會有滿足之時。就像以前轉輪王阿闌律一樣,擁有了四天下,能與帝釋天王平起平坐,仍是不滿足。《因緣品》中說:“天降糧食珠寶雨,多貪凡夫也難足,智者以此知欲樂,無窮過患之害性。”《父子相會經》中也說過:流入的水再多,大海也不會滿溢;同樣,依靠貪欲,也始終得不到滿足。在《親友書》、《四百論》、《薩迦格言》、《佛子行》等論著中,對此都有精辟論述。衣食、住房、財產、眷屬等等,對這一切,修行人都不能有貪愛,自身貪愛的無底洞,即使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黃金等物也無法滿足,那還有什麼辦法能填滿呢?自古至今,世上從來沒有過哪個貪欲者滿足了貪欲,從來沒有人能依貪欲得到快樂。因此作為修行人,必須清醒地認識貪欲永無滿足的過患,而斷絕順從欲愛支配的惡習。如果能戰勝欲望,像密勒日巴尊者、無垢光尊者一樣,披著僅有的一塊布坐在山洞裡,也會有著無比大安樂!


逐欲未得足,生惱復失意;

若人無所求,彼福無窮盡。

追逐欲樂永遠無法得到滿足,只會帶來煩惱和失望、沮喪;如果一個人對世俗欲塵心無所求,他的福德快樂將會無有窮盡。

有情陷於無明我執中,恆時追逐世間欲樂,雖然他們不顧一切地追求五欲六塵,但結局只有無法滿足的失望痛苦。一個人對外境欲樂享受得越多,貪心也會越厲害,始終得不到滿足快樂,反而由此引生更多更大的苦惱。佛陀說過:“愛欲之人,如同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那些貪欲熾盛之人,生活實是毫無安樂可言,因他完全已成為了貪欲怨敵的俘虜,沒有一刻自在與安寧。有些人在表面上好像是一個捨世者,然而內心卻沒有斷除貪欲,這樣也沒有什麼用,無垢光尊者說過:“若無少分知足心,表面寡欲亦無義。”逐欲而不得足,由此所帶來的苦患,在世間處處可見。有些人一邊為此而懊惱,一邊也因此而喪失志氣,沮喪頹廢。《妙瓶》中說:“修行人若不能斷捨貪欲心,將失壞自己的願行菩提心。”這點我們應該明白,如果不捨棄對世俗欲樂的貪執,出離心、菩提心無法得以增長,即使有少分也會很快失去。在貪欲遮障下,心相續中無法生起任何修證功德,甚至連最起碼的世間正見,如對因果不虛、輪回苦患等正見都會失去,沒有了正見眼目,他的前途也就只有充滿苦難與煩惱。

與此相反,一個人如果能斷捨貪欲,對世俗欲塵無有所求,那他內心必會坦蕩無掛礙。就像有些修行人,他對財富、名聲、恭敬等,這一切現世盛事毫無希求之意,因而他的境界如同風游虛空,那種大自在安樂,世人無法衡量。《涅槃經》雲:“少欲者,不求不取;知足者,得少不悔恨。”《佛遺教經》中說:“行少欲者,心則坦然,無所憂畏,觸事有余,常無不足。有少欲者,則有涅槃。”這種少欲者的福德又怎麼可以衡量呢?世間最好的財富即是少欲,能少欲者,其福德連天人也無法比擬。世間多欲者即使擁有數萬噸黃金,也毫無安樂自在,而知足少欲的修行人,住山洞吃野草,即使衣不蔽體也是其樂融融。

這不是談什麼空洞理論,我們中有些道友在靜處住了很多年,住的仍是土房、茅棚,吃穿方面也很樸素,然而他們內心的快樂,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能比及呢?無煩無惱無憂愁的境界,唯有真正的少欲者才可得到啊!可有些人呢,一來就說:“噢,我要好好地在這兒聞思修行,這可得先把吃穿住等條件弄好……”然後到處化緣,花很多時間精力修房子,像那些建築工人一樣,房子修了不少,煩惱也越來越多,最後丟下房子,回到漢地,重新跳入火坑。這些例子你們都知道,望能引以為戒,再三思維多欲過患與知足少欲的功德。


樂長身貪故,莫令有機趁;

不執悅意物,厥為真妙財。

貪圖安樂只會增長對身體的貪執,所以不要讓自身有享樂的機會,只有不貪執任何世俗悅意之物,那才是我們最珍貴而真實的財產。

有些人可能會說:“外境財產當然不能過分貪求,但對身體,應該要有一些執愛,因為身體是修行的必要條件,是“革命的本錢”,所以我應該謀求較好衣食行住等條件,讓它過得舒適一點……”這種想法也不如法,一個人如果執著身體,貪執舒適享受,以此一定會增長他對身體的執著,越來越陷入顛倒迷亂之中。修行人為了從這些迷亂之中解脫,平時當嚴格要求自己,不給身體有享受逸樂的機會。《佛說大乘無量壽經》雲:“不計眾苦,少欲知足。”別解脫戒中對斷除身執方面,也有許多戒條,如不香花鬘塗身、不非時食等,這些大家都清楚。如果能嚴持這些戒規,不給身體有貪享軟暖舒適的機會,久而久之便會漸漸淡薄身執,使自身堪能於修持正法。

世間一切悅意盛事,都是無常有漏之法,一個人能對這一切都斷除貪執,那他無疑已獲得了世間最為珍貴而真實的財寶。《法華經?勸友品》雲:“是人少欲知足,能修普賢之行。”龍樹菩薩在《親友書》中說過:“佛說一切財產中,知足乃為最殊勝,是故應當常知足,知足無財真富翁。”蓮池大師也說過:“人生解知足,煩惱一時除。”不貪外境悅意盛事的知足少欲,能除卻人生種種煩惱,得到最大安樂,世間其余財富怎能與之相比呢?修行人能得到這種珍寶,斷除衣食名利障礙,修行肯定會有成功的把握。否則像世間人一樣,終日追名逐利,哪有專注於正法的心思呢?有公案中說一個小孩,他特別喜歡自己的拉瓦(衣飾),乃至臨死也念念不忘。死後許多喇嘛去給他念經超度,但沒辦法奏效,因為他的中陰身貪執著拉瓦不放。在唐朝時,漢地有一位學華嚴宗的僧人,廣聞博學,持戒也較嚴謹,但他一生中對缽盂視若命根,十分執愛。最後一位小沙彌,在他生病時不小心將缽打碎了,那位僧人竟因此氣得病情加重而死去,死後他轉生為一條大蛇,仍念念不忘自己的缽盂,念念不忘要向那位沙彌報復。佛在世時,比丘貪缽而變毒蛇的公案也在前面講過,類似公案,大家都見過不少,望諸修行人謹記以為戒。


可怖不淨身,不動待他牽,

火化終成灰,何故執為我?

這可怕的不淨污垢之身,自己無法動彈,完全要靠心意牽動,死亡火化後它最終會成為一堆灰塵,為什麼要執著這無實的髒東西為我呢?

身體的可怖與不淨,在本品中已有過廣述。這樣令人惡心生懼的不淨身,它本身如同外界石塊木頭一樣,自己無法動彈,一舉一動完全要靠心意催動。對此大家應該認清楚,如果沒有心意牽動,身體不可能會有任何活動,與一堆無情器物無異,毫無用處。這最明顯的事實便是當一個人死後,其心識已離開,而身體也就會變得僵硬,沒有任何運動功能。這樣不淨可怖的無情物,仔細想來,執它為我毫無道理,而且是愚癡至極。再深入一點觀察,身體是無常無實之物,當心識離開後,人們便會將它送進火葬場、屍陀林等地方,很快就會把它毀滅。如果火化,極短時間中,它便會變成火光、熱量、黑煙、臭氣、灰塵等,原來形狀化為虛無;即使放在屍林中,不加任何人為毀壞力,不需多長時間,肉骨也會腐朽化為塵土。佛經中說:死者的身體,通過日光和風,最終一點也不會剩下。龍樹菩薩在《親友書》中也說:“身際如灰干際墜,終究不淨無實質,當知一切皆壞滅,各自分散之自性;大地山王與海洋,終為七烈日所焚,有情無余化為塵,弱小人身豈堪言?”三界中即使天人、仙人,皆逃不過這種成煨燼的結局,更何況我們卑微的人道凡夫之軀呢?既然此身是如此無常無實,那我們苦苦執著它為“我”,實在是無有任何理智,也無有任何價值!


無論生與死,朽身何所為?

豈異煤等物?怎不除我慢?

不論生前之身或死後之身,這種腐朽身軀有什麼用呢?它與煤炭等卑微事物有何區別?既然如此,為何不除卻執身為我的傲慢呢?

不淨腐朽易壞的身體,不管是在人們生前或死後,實在是沒有可貪之處。我想絕大多數人,不但沒有從身體上得到益處,反而因它墮落更深的輪, 回惡趣;只有少數人,正確地利用了人身,像密勒日巴尊者一樣,為自己他人謀求了解脫利益。輪回中絕大多數人,只是徒然成“拖屍者”而已,不論活著還是死時,身體都沒有為他們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成為了苦患之源,這樣的東西又有什麼可貪執呢?世間智者尚有“吾有身,吾之大患也”之歎,作為出世修行人,理應對此有更深刻的認識。眾生迷陷於輪回中,身體只能給他增添痛苦而已,如果不用正確見識來引導自身,身體就會如同石塊、樹木、煤炭等卑微無情物一樣,根本不值得貪執。因此,有理智的修行人,當反復思考以上道理,在相續中徹底根除執身為我的我執傲慢惡習,否則始終會沉溺於輪回之中,永無自在安樂。


奉承此身故,無義集諸苦;

於此似樹身,何勞貪與嗔?

因屈從身執而侍奉這個身體,我毫無意義地集聚了許多苦惱,然而色身就像樹木一樣,無情無義不知報恩,我又何苦為它而生起貪愛嗔恨呢?

眾生為迷茫而虛妄的身見所惑,在多劫生死流轉中,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滿足身體、侍奉身體,毫無意義地為幻身而受苦。不用說多劫生死中,我們各自回憶今生,為了衣食名聲等等,自己曾無意義地流過多少淚、流過多少汗,如果我們對身體沒有執著,那無論遇到什麼處境,自己也不會有什麼痛苦。《法華經》中說:“薄德少福人,眾苦所逼迫。”智慧功德福報都淺薄的眾生,為我見所縛,執著爛瘡疱一樣的身體,在荊棘遍地的三界中,哪能不處處受苦呢?有了執身為我的惡見,我們無論吃飯喝水、走路說話,處處都得感受痛苦,而這些苦難折磨,沒有任何積極意義,只會將自己拖進更深的迷亂輪回之中。

身體本身如同樹木等無情物一樣,無情無義,不會因我們對它態度有異而發生變化。對這樣的無情物,自己實在沒必要為它而生貪愛、嗔恨煩惱,佛經中說過:“不當取所愛,亦莫厭無愛。”對可愛、不可愛外境,都不應生貪嗔。你如果不依教奉行,盲目地為身體造貪嗔惡業,那它不會替你報恩德,也不會為你分擔貪嗔惡業所招引的後果。


細心極愛護,或棄鹫獸食,

身既無貪嗔,何苦愛此身?

無論是細心愛惜保護身體,或者把它丟棄給禿鹫野獸去分食,它既不生貪也不會生嗔,一點都無所謂,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貪愛著它呢?

身體其本身無有任何貪嗔情緒,不會因人們對它愛護或不愛護而生起貪嗔等主體意識,它是無我的法,不應執著為自我。我們拋開心意,只從身體方面去稍加觀察,每個人都可以明白這個道理。比如說有一個人對自己非常重視,從飲食、衣飾、起居等等各方面極為細致地養護著肉身,那樣身體會不會對他生起感激、生起貪愛呢?這是誰都會明白的問題,身體絕不會因此而對人生起歡喜,好好地替人工作,它如一堆石塊一樣,沒有這類情識。相反,當人們將某人的肉身送到屍陀林,然後天葬師對它又砍又砸,禿鹫野狗等將它撕咬吞食,這時候身體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一點嗔恨苦惱也不會生起。身體由四大組成,如同外界器物一樣,沒有主觀分別意識,不會分辨好壞。既然事實如此,我們對它百般貪愛,不利用它來勤修善法利益眾生,那又有什麼必要呢?如果對境是一個人,那我天天給他喂飯、穿衣、洗濯打扮,細心地照顧,那他肯定會因此而感激不盡,知恩圖報,給我回報恩德。而身體呢?每個人自生下來就無微不至地照顧它,到頭來它卻一點感激也沒有,短時間內便會腐爛消失,離開主人。人們在一生中為它花費了那麼多時間、金錢,到頭來卻是空無所得,而為它所造的惡業卻絲毫不爽地報應在主人頭上,這實在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如果一個人在一生中無情地驅使身體,讓它修持苦行,辛勤勞作,這樣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嗔恨怨怪之心,照樣是像一堆石塊一樣。因此,對這種無貪無嗔的身體,貪著它為“我”,沒有任何意義,作為修行人,理應認識到這一點,徹底斷除貪身的迷亂惡習。藏地有種說法:“如果一個出家人變得喜歡打扮身體時,馬上就會壞戒還俗。”對此有些細心者可能會有所感受,望諸人細審平日心念行為,自己是否也陷在這種無有意義而且危險之境地呢?


何毀引身嗔?何贊令身喜?

身既無所知,殷勤何所為?

有什麼誹謗能引起身體嗔恨呢?有什麼贊譽能引起身體喜悅呢?身體既然對毀譽毫無所知,那我又何必殷勤地執愛著它呢?

身體不但對愛護傷害等苦樂無有貪嗔情緒,對誹謗、贊譽名聲方面,它也是一無所知,絲毫不會有嗔恨或喜愛。對身體來說,不管有多少人對它如何譏諷誹謗,說它怎麼丑陋、污穢、下劣等等,它本身不會生任何反感、厭惡、嗔惱情緒。或者有人對身體做贊歎,說它如何如何長得好看,有多少了不起的功德等,縱然盡天下能言善語者,累劫對它作如是贊美,身體本身也會毫無所動,不會有絲毫歡快喜悅之情。雖然凡夫聽到別人對自身作毀譽會有嗔喜情緒發生,但這只是迷亂心識在作怪而已,排除心識因素,身體實際上毫無覺知辨別功能。事實既然如此,那我們何必對這種無有任何貪嗔意識的身體執愛不捨呢?它自己對苦樂毀譽都無動於衷,我們何必那麼賣力地養護執愛著它呢?這種像一塊無喜惡意識樹木的身體,它對任何遭遇也不在乎,那我們又何苦自尋煩惱,為它時時生貪嗔惡念,無意地為它耗費財力、精力呢?

世人對自身迷亂執著越來越深,許多人因這種惡習,徹頭徹尾地陷入了瘋狂之中。台灣有一個學者,寫了一本專門評述這方面的書,書中提到美國一位黑人歌星,在短短十數年中,做過十幾次美容手術,花費了上億美元,而且結過七八次婚,為了滿足身體需求,揮霍無度。那位學者在書中嚴厲地批評說:“對自身如是執著,這是毫無意義且愚笨至極的行舉!”這位黑人如果將這些錢財用來赈濟他的非洲同胞,用於種種供養三寶、社會慈善事業,我想他肯定會生生世世都長得莊嚴,用不著這麼受苦受怕地在身體上修修補補,也不會招來世人挖苦批評。我們作為修行人,如果在這方面不能認識,這種凡愚惡習無疑會將虛耗人身寶。《大智度論》中說:“六情身完具,智鑒亦明利,而不求道法,唐受身智慧。”完具的根身、智慧,如果不用來精勤修習正道,則這一切都會浪費唐捐了。我們在輪回迷夢中一直如是執愛著自身,以凡愚妄執惡習支配著自身,現在既有緣聞思佛法,當醒悟了,願大家都能以佛法智慧為指導,正確地利用人身!


若人喜我身,則彼為吾友。

眾皆愛己身,何不愛眾生?

如果說:身雖無知,但是執愛保護好它,能使他人喜歡我,成為我的好朋友。那麼所有人都喜愛自身,那麼我為何不同樣去愛他們呢?

凡夫執愛自身的習慣可謂與生俱來,如果追問其理由,有些人可能會回答說:“如果我的身體保養得很好,令他人見而生喜,這樣能使他們成為朋友,能與他們和睦相處,關系親密,這不是符合了佛弟子要護持眾生的心、讓眾人生歡喜的宗旨嘛!因此,愛護保養身體,吃好一點、穿華麗一點,多加保護打扮,實際上也是為了利益他人,使他人成為喜歡我的朋友……”表面上看,這種理由冠冕堂皇,似乎有些道理。是啊,一般凡夫都習慣於以貌取人,如果一個出家人長得肥胖結實,裝扮得很氣派整齊,那肯定有許多人會想:“啊,這個人外相這麼氣派,肯定很了不起……”馬上過去恭維,然後又給他加上“大德”、“成就者”、“活佛”幾頂大帽子等等。以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為借口,有些人千方百計養護自身、執愛自身。針對這類幌子,寂天菩薩說:恐怕不是這樣喲,你既然會為了他人喜歡,而執愛打扮自身,與他們成為朋友,成為關系密切、相互關懷照顧的親人,那麼所有人都喜歡自身,你為何不因此而關懷他們,也去照顧愛護他們的身體呢?因為你認為應為了讓他們喜歡,就應該愛身體;那你去努力關照他人的身體,這樣無疑會使他們更加生歡喜心,對自己更為友好。而實際上,你卻只是關照自身,對他人的身體一點也不愛護,所以你這種“則彼為吾友”的理由,不能成立。

堪布根霍仁波切說:“我的心識與他人的心識,都是虛幻無明妄相而已,實際上無有自他之別,依理類推,自身與他身,實質上完全平等,所以不應有自他區別對待的妄執。”這個道理大家應明白。前面論文中已詳述了身體無情無貪嗔分別,既然身體與外界樹木等無情物一樣,那麼自他眾生所執身體實際上平等無別。因此,一個人如果覺得自身應該愛護,那對同等的他人身體,也應生起同等執愛之心,沒有任何理由只貪愛自身,而捨棄他人不顧。


故應離貪執,為眾捨己身,

此身雖多患,善用如寶筏。

因此,應該遠離貪執自身的惡習,為了謀求眾生利益而施捨自身。自身雖然會引生許多過患,但將它看成渡越苦海的寶舟而善加運用,仍有必要。

如上所述,身體確實在輪回中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帶來了無法統計的痛苦災難。現在聽聞了智者教言,明白了這個道理,那我們理應遠離這種禍患之源,不但不再貪愛自身,還應將它無條件地施捨給眾生,為眾生謀求利樂。往昔為了滿足欲望,自身曾做過無數惡業傷害眾生,因而現在將它奉獻給眾生,以將功補過,實際上是理所當然,不能有任何捨不得或委屈的態度,這也是每一個大乘修行人必然會受持的行為。

身體在往昔為我們帶來了如許苦患,有些人可能會想:“既然如此,那我何不頓然拋棄自身,以免再受它牽累呢?”這也是不合理的想法。《四百論》中說:“雖視身如怨,然應保護身,具戒久存活,能作大福德。”貪愛自身會引來莫大過患,因而應視身如仇,徹斷貪執。但一方面雖是如此,另一方面我們還應合理地保護、利用它,如果利用人身持守淨戒,勤修正法,那麼它生存時間越久,積集福德也就會越大。《學集論》中也說:“如諸世人為載重故而取車乘,應持取也。”人身實際上也是如此,雖然在輪回大海中,它屢屢使我們喪生海底,但能善加駕馭,它也會成為自他渡越輪回苦海的寶舟,成為我們解脫苦海的工具,也是最佳的條件之一。在藏文中,“寶筏”一詞,不太明顯,如直譯過來應是“器皿”或“資具”。在日常中,某些資具經常給人們帶來麻煩,例如汽車,雖然它屢屢發生事故,使人們一再感受痛苦,但是理智者並不因此而完全拋棄它,而是對它加強認識,妥善地利用它為自他謀求福樂。我們對屢引苦患的身體,也應持同樣態度,清楚地認識其本質,而將它善加運用,徹底投入利益眾生的事業之中,這是自他安樂之根本,有著極大意義。

辛三、(教言成等持方便):


愚行足堪厭,今當隨聖賢,

憶教不放逸,奮退昏與眠。

往昔那些愚昧散亂行為,足以使人厭倦了,今後,我要追隨聖賢智者的足跡,恆時牢記聖教而不放逸,努力擊退昏沉和睡眠。

“愚行”即愚昧無知者的行為,指不明佛法的凡夫眾生執著自我,與解脫大道相乖離的身口意三門行為。具體說,我們執著自我,追求名聞利養等世間八法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愚行。自無始輪回以來,眾生時刻不離地執持著這些愚行,為自己、為他人帶來了無邊無際痛苦,毫無意義地為這些愚行付出了難以盡說的代價。想想自己曾在漫長生死中,一直如此,難道對這些愚行還能不生起厭煩心嗎?崗波巴大師說:“不以殷誠之心致力於利他之事,卻沉湎於自利和世間八法中,這就像一個瞎子在北部大草原的迷途上徘徊一樣,實在是自討苦吃。”無垢光尊者在《勸修解脫道》中也說:“愚者今世中的一切瑣事,無有任何實義,並且全部都是痛苦根源,世間迷亂顯現已經徹底迷惑了凡愚者之心。所以我應當從當下始趨入解脫道,精進修持解脫道。”

我們有幸聽聞到善知識教言,知道了自己在漫長輪回中曾如是地抱持著愚行,而飽受痛苦,這一切應足夠引生厭離心了。從現在始,我們應當追隨諸佛菩薩,一反往昔執著自我的愚行,將自我執見徹底捨棄,完全投入到利益眾生的菩提大道中。往昔我們的作為只有給自他帶來苦難,現在覺悟到這點,應發願從當下開始,努力修習利他善法,為他人盡力作一些有意義的事。在有生之年,應時刻牢記聖者教誨,克服散亂放逸惡習,恆持正知正念、修習靜慮波羅蜜多。在此中,首先得奮力克服昏沉、睡眠等障礙。大家知道,修習禅定時,必須制服:昏沉、掉舉、貪欲、疑惑、嗔悔五種障礙。如果能克服這五種無明煩惱,自心即可遠離散亂,恆時安住於禅定中,這些內容在《大智度論》、《瑜伽師地論》等大乘論著中,有詳細的介紹。佛經中說:“分別大無明,墮入惡趣因,若住無念定,無垢如虛空。”若能遠離昏沉等分別無明,安住於無有任何妄念分別執著之禅定中,如同無垢虛空的大智慧境界一定可以現前,這便是寂止與勝觀二者具足的靜慮波羅蜜多,也是每一個修行人應努力希求的目標。


如佛大悲子,安忍所當行;

若不恆勤修,何日得出苦?

我要像大慈大悲佛子一樣,忍苦耐勞地勤修正法,如果不能持之以恆地精勤修行,何時才能使自他脫離痛苦輪回大海呢?

據《妙瓶》中說:在各梵文本與諸印度論師的注疏中,都沒有此頌,有可能為後人所加。但藏土許多論師在注疏中,都有此頌的解釋,因此我們也依傳承,對此作字面解釋,而不刪除。

在前面講了許多修靜慮的功德,作為大乘佛子,必須遵循往昔大乘佛子的足跡,像他們一樣安忍痛苦,為利益廣大眾生而精進修持正法。自己應當發堅定誓言,披上精進铠甲,為了利益眾生不畏怯一切痛苦。《菩薩地論》中說:為救度一個眾生,寧肯在地獄中受無量劫的痛苦,時間最長,苦最深,也心甘情願忍耐,此名披甲精進。修行人能發起如是精進,利益眾生的正法功德一定能得到迅速增長。大乘修行人的“所當行”包括在靜慮等六度之中,這些修法都需要持之以恆地修習,方有可能成功。如果一個人以一暴十寒的方式修習,那麼解脫成就便會遙遙無期,更談不上利益父母眾生了。一個自己尚在輪回苦海中沉浮掙扎的人,不可能有能力解救他人,對此大家都應明白。雖然我們都發了無上菩提心,進入了大乘法門,但自己如果因此而自滿,不肯以大精進力修持靜慮等正法,自他解脫事業的成功之日仍遙遙無期。《經莊嚴論》中說:“依靠精進力,解脫諸恐怖,依靠禅定力,速證大菩提。”精進是脫苦得樂的根本助緣,是每一個希求大安樂者必須具足的行素。《慧海請問經》中也說過:“若能精進,獲得無上菩提也不為難。”反之,如全知麥彭仁波切所說:不說佛法,就連世間小事也難以成功。大家看世上那些懶散懈怠者,連衣食住行也難解決,如果修行人不改變這種惡習,怎麼會證得無上菩提呢?因此,在修行道路上不管有多少艱難困苦,我們也應持之以恆地修習,如是精勤不懈,一定可以制伏我執大魔,順利地增上菩提心功德,獲得圓滿二利果位。


為除諸障故,回心避邪途;

並於正所緣,恆常修三昧。

總之,為了消除取證無上菩提道上的諸種障礙,我要徹底扭轉我執惡習,遠離一切邪道,並依止正所緣境,經常修習三昧。

菩提道上的障礙,總分煩惱障與所知障兩種,而六度中每一種修法,也有其特別障礙。就修持靜慮來說,身體、外境的散亂,內心的貪欲、掉舉、嗔恚、昏沉、猶疑等,這些障蓋不除,禅定無法得到成就。因此,應當徹底改變自己那些凡夫惡習,使自心從這些由我執根本煩惱所引生的邪執中,漸漸解脫出來。按大小乘經論共許的觀點,要斷除道障,必須生起無我勝觀智慧;而勝觀智慧要在寂止基礎上,才能真正生起;為了證得寂止,應當依止“信、欲、勤、輕安、正念、正知、思、捨心”八種對治行,斷除“懈怠、忘失教言、沉掉、不行對治、強行對治”這五種障礙,以六力、四作意而次第修九住心。這些修止方法在無著菩薩造的《聲聞地論》中有詳述,而本論中所宣述的,卻是不共方法。

大家回顧本品前面的內容,修行人在身心避開種種散亂等障蓋後,依自他平等與自他相換為所緣境,內心恆時執持,藉此如理作意斷除散亂、趨入三昧,引生無我空慧。此頌中“正所緣”即是指自他平等與相換兩種修法。依自他平等與相換,修行者可有力地淨化自我愛執惡習,而由此根本煩惱所引生的貪嗔等煩惱,也就自然得到息滅;另一方面,修習者藉此積累巨大福德資糧,在此基礎上,寂止便會自然得以生起。

有關本論中為何將自他平等相換菩提心,歸納在靜慮品中論述,各注疏中解釋不一。按華智仁波切的科判,本品為“世俗菩提心能增上為靜慮品”,而下一品為“勝義菩提心能增上為智慧品”。以世俗菩提心為靜慮所緣,加以精勤修習後,生起寂止,修行人身心清淨,而後方可證得勝觀智慧,生起勝義菩提心。龍樹菩薩說過:“若不具禅定,智慧亦難得。”由定生慧,由世俗菩提心趨入勝義菩提心的次第,在此顯得很分明。這是許多大乘經論中共同遵循的次第,是每一個大乘修行人須加以重視的修習原則,佛經中常說:“依靠禅定力,眾生獲菩提。”望諸有志者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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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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