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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立天教授:從達摩到慧能禅法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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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達摩到慧能禅法的演變
  方立天
  從中國禅宗發展史來看,自菩提達摩東來,後經慧可、僧璨、道信和弘忍,這期間可謂禅宗的准備期,慧能及其《壇經》的問世,標志著禅宗的正式形成。慧能後出現了五家七宗,禅宗更臻於鼎盛,充分表明慧能創立禅宗的歷史業績是空前的。本文所要論述的問題是,從達摩到慧能,前後六祖間的禅法是怎樣演進和變化的?演進和變化的理論、原因何在?從中我們又可以得到怎樣的思想啟示?我們認為,探討這些問題對於了解禅宗、了解禅修是十分有益的。
  一、達摩、慧可和僧璨的“藉教悟宗”說
  達摩、慧可和僧璨三位禅師事跡的記載都很簡略,有的甚至還很混亂,但有一個共同點,即現有的記載都表明,三代禅師都崇奉四卷本《楞伽經》,並以之作為禅修的指導和印證,所以也都被稱為楞伽師。四卷本《楞伽經》對他們的影響有二:一是方法上重在“宗通”。該經雲:“謂我二種通,宗通及言通。說者授童蒙,宗為修行者。”[1]“宗通”是離開語言文字,直接通達佛教堂奧的宗旨,是修行者的自證自悟。“言通”是運用語言文字,安立名相進行說法教化,是對初學者的啟蒙。禅師們提倡“藉教(言)悟宗”,以宗的趣人為根本。二是思想上重視如來藏說。[2]該經認為一切眾生的煩惱身中都藏有自性清淨(本來清淨)的如來法身,而一切眾生的自性都含藏如來的功德。如來藏思想成為楞伽師的主要思想基礎。
  (一)菩提達摩的壁觀——安心法門
  菩提達摩(?——536,一說528),自印度航海來華,經廣州到建康。傳說達摩和梁武帝曾有一段對話。梁武帝笃信佛教,他問達摩,即位後所做的建寺、寫經、造像、度僧等事,有多少功德?達摩卻說無功德可談。梁武帝感到難以理解,達摩即渡江北上人魏,在嵩洛一帶傳授禅法。達摩晚年,傳說他遭遇毒害而死,也有說是“只履西歸”即手攜只履西歸印度。
  菩提達摩的禅法以壁觀——安心法門為中心。宗密說:“達摩以壁觀教人安心,外止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人道,豈不正是坐禅之法?”[3](‘壁觀”,是面壁而觀,心如牆壁,外,諸緣不能人,內,心無不安。這是達摩傳授的獨特禅法。道宣對它評價甚高:“大乘壁觀,功業最高,在世學流,歸仰如市。”[4]可見達摩禅法的影響是很大的。
  達摩禅法的特點在於“藉教悟宗”,也就是憑借言教以啟發信仰,一旦信仰形成,便不再憑借言教。達摩禅法的具體內容是以理人為主、行人為輔的“二人四行”法門。史載達摩稱:“人道多途,要唯二種,謂理、行也。”[5]認為成就佛道的方法只有“理人”(對於教的理論思考)和“行人”(修持實踐)兩種。關於“理人”,達摩說:“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塵障故,令捨偽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不隨他教,與道冥符,寂然無為,名理人也。”[6]“真性”,是佛性,也是空性。“理人”有兩層含義:一是根據經教所說,深信人人都有真性,,在“含生同一真性”的理論基礎上,確立“捨偽歸真”的信仰和決心;二是在樹立信仰後,通過禅定“壁觀”,令心安定,不生分別,不再依賴經教,心與道冥符。“理人”即悟理。也就是悟人“無自無他,凡聖等一”的“性淨”之理,悟人“寂然無為”的“空性”之理。悟理的關鍵是“壁觀”,也就是“安心”。菩提達摩特別重視“安心”,將心安住一處,使之達到安定寂靜的境界,這也可以說是不起分別心,沒有分別心。相傳有這樣一個故事,慧可初見達摩,說自己的心很不安寧,乞求幫助“安心”。達摩說,你把不安的心拿來,我使你安心。慧可說,不安的心拿不出來。達摩說,我已給你安心了。[7]這是說,不把心加以區別,就是安心的意義。可見,菩提達摩“藉教悟宗”的實質是重禅悟,輕經教,重智慧,輕語言,重內在超越,輕外在修持。
  “行人”,“行”有“四行”,即有四項內容[8]:一是“報怨行”,人們對以往所作的業應有正確的認識,甘願承受,毫無怨憎,並且要努力修行,以顯了真性。二是“隨緣行”,人們應依隨苦樂順逆各種緣,保住真性,以漸進於道。三是“無所求行”,對於現實經驗世界,不應有任何貪戀、追求。四是“稱法行”。“稱法”,指與理法相稱相應,理法即“性淨”之理,“空性”之理。這是指與“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的修行。“四行”是在四種禅修實踐中作到無怨無憎,無喜無悲,無貪無求,符合理法。“行人”是在“理人”的基礎上進行的,並要求與壁觀內證所得的“性淨”之理或“空性”之理相應。達摩提倡“理人”與“行人”的結合,實際上含有“理人”重於“行人”的傾向。
  菩提達摩的“二人四行”說是一種自我心靈與行為控制的修行方法,它把“言通”與“宗通”聯系、統一起來,並最終歸結為“宗通”,也就是把樹立信仰與禅定修持、言說與內證、理論與實踐聯系、統一起來,並以超越言教的“悟宗”為根本目的。
  (二)慧可的“自覺聖智”說
  慧可(僧可,487—593),虎牢人(今河南荥陽)。少為儒生,後出家。年約四十歲時,遇菩提達摩,即禮以為師,從學六年。不少禅學史籍載有慧可“雪中斷臂求法”的故事,說慧可為了向達摩表示求法的決心,立雪地數宵,斷臂,達摩有感於他的真誠就把四卷《楞伽經》授予他,並說,若依此經修行,就可自得度世。後到東魏的邺都,大弘禅法。但受到異派學者的迫害,其說法被稱為“魔語”。北周武帝滅佛後,慧可南下隱居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潛縣),在此傳法給僧璨。後又回邺都修禅傳法。
  據《續高僧傳》卷十六《慧可傳》載,慧可繼承了達摩重念慧,而不重語言的傳統,是一位“專附玄理”、不拘文字的自由解經方法的倡導者。他的禅學的根本主旨是以“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為宗。[9]現存慧可《答向居士來書》中的一首偈,基本上體現了他的禅學見解,體現了他“專附玄理”的思想風貌。偈雲:“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余?[10]”“摩尼”,寶珠。“無余”,無余涅檠。第三、四句是說,猶如眾生迷惑時,會視珍珠為瓦礫一樣,不知摩尼是珍珠,眾生一旦覺悟,離開迷妄,也就立即明白自我的本性是覺性。這是一種本性覺悟說,即把自覺解釋為自性覺悟,認為自我本來是有覺性的、覺悟的。第五、六句是肯定無明與智慧無異,“萬法”皆是“真如”。偈文末尾兩句是說,眾生身與佛無差別,不必另求無余涅槃境界。應當指出,慧可所奉持的《楞伽經》所講的自覺聖智的“覺”字是指觸覺,“自覺”是一種自我觀證。慧可把自覺解釋為不須依靠別的因緣的自我覺悟、本有覺悟,自覺聖智解釋為自性覺悟的絕對智慧。與此相應,慧可把般若性空之“理”作為“真如”,遍於眾生之中。這既為眾生具有自覺聖智提供了本體論的依據,又把般若性空說與佛性論結合了起來。由此,慧可還進一步闡揚眾生的心靈即是佛、眾生身即是佛身、生死即是涅檠的思想。慧可的這種解經方法,和直指生佛無差別的自性本覺說,凸顯了達摩正傳的心法,對後世禅宗有重大的思想影響。
  (三)僧璨的任性合道說
  僧璨的史料極少,今就托名僧璨所作的《信心銘》略作論述。《信心銘》是在佛教清淨心的思想基礎上,吸取道家,尤其是《莊子》的《齊物》、《逍遙》思想而成。文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11]“至道”,禅修的最高境界,實即人的心性的本真狀態。意思是說,把握“至道”的最根本之點就是不作任何分別。又雲:“不用求真,唯須息見”[12]不必去求真,但必須息滅各種妄見。這也就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而要作到息滅妄見,一心不生,就要“任性”:“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13]“性”眾生本性、真性。“任性”就是隨本性的自然,就是“復歸自然”。[14]這是不作分別,非有非空,無去無來的心性本然,是人心冥合至道、斷絕煩惱的理想境界。這種追求心靈的原初狀態、心性的自然表露,以及任運自在的自然主義的禅修生活准則,越來越為後世大多數禅師所奉行。
  二、道信和弘忍的東山法門
  道信(579—651),早年出家,後赴安徽舒州皖公山從僧璨學習禅法。僧璨圓寂後,道信南下江西吉州、江州一帶傳法,深得眾望,後又到與江州隔江相望的湖北黃梅雙峰山弘法三十余年。弟子弘忍(601—674,一說602—675),生於黃梅,早年奉事道信,曾負責組織安排寺內禅眾的勞動生產和生活,後來赴雙峰山以東約三十公裡的東山弘法。道信和弘忍的禅修生活與以前的禅師們有所不同。其特點,一是定居,如道信在雙峰山三十余年,聚徒多達五百多人。二是重視生活自給,以禅指導日常生活,把勞動生產與禅修實踐結合起來。道信和弘忍使禅僧生活方式以及修持方式發生重大的轉變,史稱他們的禅法為“東山法門”。
  道信在《人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說:“我此法要,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15]這可以說是東山法門禅法的綱要,其中包含了心性理論和修行實踐兩個方面。這裡道信所說的“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是引用四卷本《楞伽經》的品名《一切佛語心第一》。該品名標示了佛教的核心思想在《楞伽經》中都具備了。道信把“一切佛語心第一”發揮為“諸佛心第一”,強調人心的重要,強調要重視“心”的修持,以此強化向內用功的禅修實踐。所講《文殊般若經》一行三昧,是一種修持方式,指一心念佛酌三昧。總的說,東山法門的禅法就是靜態漸修的坐禅、念佛和守心,其特質主要是外在的念佛和內在的守心,尤其是守心,最為偏重。
  (一)道信的“念佛即是念心”說
  念佛是禅門的一種常用法門,它是以念誦的方式和佛陀的形相使念佛人的心神專注,並產生出一種神聖的感受和崇敬的心情。《人道安心要方便法門》引古訓說:“古時智敏[16]禅師訓曰:學道之法,必須解行相扶,先知心之根原及諸體用,見理明淨,了了分明無惑,然後功業可成。一解千從,一迷萬惑。失之毫厘,差之千裡。[17]這段話強調了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修持原則,而在解知方面特別重視知心的根源及其體用的意義,說:“坐時當覺識心初動,運運流注,隨其來去,皆令知之。”[18]從《人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來看,道信所講心的含義有兩個層次:一是從眾生原初本有的角度來界定心是明淨心(清淨心),二是從眾生現實修持角度提出的心是念佛的心。對於明淨心,道信又通過融合《楞伽》和《般若》兩經,來肯定如來藏性與寂滅性兩方面統一的特質。《楞伽經》是講如來藏的,《文殊說般若經》是講空的,然而後者又認為真空與妙有不二,從空寂中顯示真性。道信認為上述兩經是互融互補的,如來藏性與空寂性是無異無別的;若能作到“觀察分明,內外空淨,即心性寂滅,如其寂滅,則聖心顯矣。”[19]也就是說,清淨與空寂本是一回事。
  道信還分析了明淨心的體用兩個方面:心體是指心的體性,是清淨無染的,與佛無異;心用是指心的明淨作用,即產生與佛法相符合的覺悟。這種明淨心體用說,為“念佛心”成佛提供了理論依據和修持規范,為引導人們追求內心世界的明淨空靈提供了方便法門。
  如上所引,道信提出了“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的命題,這既把念佛心與妄念、佛與凡夫對立起來,也把念佛心與佛、妄念與凡夫統一起來,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所謂念佛心是“系心一佛,專稱名字”。[20]意思是排除一切妄念,專於念佛,心心相續,以求心中見佛。這實際上是主張念佛與念心的同一。道信的念佛是稱名、觀想等多種活動,念心就是觀心。也就是一方面以念佛生無量無邊功德,一方面以觀心滅盡妄念,求得心地清淨。這兩方面是同步的,甚至是同一的。這也就是“念佛心名無所念”[21],是不作區別、無所執著的心,是心的本然。念佛心排除妄念、煩惱,不執著對象形相,就會“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22]念佛心的佛是無形相的,念佛心的心也是無形相的,從修持的更高的意義上說,念佛實是無所念,連念佛心也不生起只保持原本的淨心,才是真念佛。這種無所念的念佛心,是禅修成佛的基礎:“身心方寸,舉足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皆是菩提。”[23]身心一切活動,都是成佛的道場,都體現了成佛的覺悟。所以,“離心無別有佛,離佛無別有心”,[24]念佛心是佛,真念佛時,佛與心的形相俱泯,佛與心相融無別,佛就是心,心就是佛。這也就是“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25]
  道信以念佛與念心相合而一構成念佛心的觀點,把眾生現實心靈與原本清淨心靈溝通起來,從而也就為從念佛過渡到成佛提供了橋梁,並以此與具有妄念的凡夫區分了界限。
  (二)從道信的“守一”到弘忍的“守心”
  道信認為,除了念佛淨心外,坐禅攝心也是禅修的重要法門。在“攝心”中,他還特別重視“守一”。道信說:“守一不移者,以此空淨眼注意看一物,無問晝夜時,專精常不動。其心欲馳散,急手還攝來。如繩系鳥足,欲飛還掣取。終日看不已,泯然心自定。”[26]又說:“守一不移,動靜常住,能令學者明見佛性,早人定門。”[27]所謂守一不移,是運用萬物性空的眼光觀照事物,如此日夜不停,堅持不懈,就能心意集中,保持禅定狀態,進而明見佛性。一句話,守住一心的佛性,稱為守一不移。道信還進一步提出坐禅觀心的方法:“初學坐禅看心,獨坐一處,先端身正坐,寬衣解帶,放身縱體,自按摩七八翻,令腹中嗌氣出盡,即滔然得性,清虛恬靜,身心調適,然安心神,則窈窈冥冥,氣息清冷,徐徐斂心,神道清利,心地明淨。觀察分明,內外空淨,即心性寂滅。如其寂滅,則聖心顯矣。性雖無形,志節恆在。然幽靈不竭,常存朗然,是明佛性。見佛性者,永離生死,名出世人。”[28]這是說,坐禅觀心是通過身體和心理兩個方面的修持訓練,達到“內外空淨”的境地,也就進人心性寂滅的狀態,如此聖心顯現,佛性朗然,超越生死,即成為“出世人”。
  根據心本來不生不滅的道理,道信還提倡任運的修行方法:“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計心,亦不思維,亦不觀行,亦不散亂,直任運。”[29]既不著意采取任何修行手段,也不有意處於不作修行的散亂狀態,而是采取自然而然、隨緣任運的態度和方法。道信認為,這樣久而久之,就會“心自明淨”。當有人問:“用向西方不?”意思是,是否要觀想西方彌陀淨土?道信回答說:“若知心本來不生不滅,究竟清淨,即是佛國淨土,更不須向西方。”[30]道信認為,對於利根人是不須向西方的,“向西方”只是對鈍根人的教法。
  現題為弘忍述的《最上乘論》[31]在道信守一說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守心第一”,並說所守的心就是“守本真心”。
  《最上乘論》說:“此守心者,乃是涅檠之根本,人道之要門,十二部經之宗,三世諸佛之祖。”[32]守心是學佛和成佛的關鍵。至於守心的心,該論說:“夫修道之本體,須識當身心本來清淨,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淨之心,此是本師,乃勝念十方諸佛。”[33]認為心是“自性圓滿清淨心”。此心特點有三:本來清淨、不生不滅、無有分別。《最上乘論》還說,眾生的自性圓滿清淨心是為妄念煩惱所覆蓋而不得顯現,只要凝然守心,妄念不生,清淨心就會自然顯現。又說:“三世諸佛皆從心性中生。先守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後得成佛。[34]“我所”,指為我所有的觀念。守真心是眾生成佛的起點、根據和關鍵。這裡所講的“守心”,實質上就是運用心理自覺暗示的方法,使心理進入清淨空寂的境界,返歸心性本原狀態,獲得一種內在的體驗與超越的感受。
  道信和弘忍樹立的東山法門有著共同的禅法、禅風。同時兩人又各有所重。道信信奉《楞伽經》與《文殊說般若經》,尤為側重於後者而倡導“念佛”、“看淨”(空無一物)。相對而言,弘忍則側重於《楞伽經》和依魏譯《楞伽經》所作的《大乘起信論》,更推崇“看心”、“守心”。道信和弘忍都信奉《楞伽經》,都以眾生同具如來藏或佛性為理論基石,都以心性為本,倡導“即心是佛”說。不同的是,弘忍比道信更強調“守本真心”,即把守心的心明確的落實到《大乘起信論》的心真如門,從而更鮮明地在心性論上表現出返本歸源的傾向。這也就從達摩通過壁觀而與道冥合的禅法,轉而通過看心而守心,強調在攝守人類心靈本源上著力用功,更注重主體內在精神世界的轉換與超越。
  道信和弘忍的禅法對後世的影響是深遠的,尤其是弘忍,從一心說轉而采用《大乘起信論》的染淨二心說,闡揚妄心不起,真心不失的思想,為後來的禅師們所繼承、運用。由於側重點不同,有的後繼者偏於息滅妄心,有的後繼者重在直指真心,從而形成為不同的流派。由於弘忍注重攝守本心,從而為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特重法統傳承的慧能禅宗開辟了道路。
  三、慧能的性淨頓悟說
  慧能(638—713)是一位文化不高的禅師,與達摩以來幾代多是知識分子的禅師們不同,他更重視以文句簡單且又能透徹地發揮無相、無住思想的《金剛經》,來擺脫煩瑣名相的思想束縛,提倡單刀直人的頓教。
  慧能的《壇經》思想大約有性淨說和頓悟說兩部分。
  (一)性淨說
  《壇經》認為,人心本來的原始狀態是清淨的,人心的當下狀況,在覺悟時也是清淨的,而在一般情況下,人心往往是迷妄的。這也就是說,心的范疇裡面包含了本心和妄心的對立,也可說心的內涵具有本心和妄心兩層結構。本心是心之體,現實活動的心是心之用。用又表現為善心和惡心兩類。《壇經》說:“世人性本自淨,……思量一切惡事,即行於惡;思量一切善事,便修於善行。”[35]這是說,眾生的心有善惡迷悟之別,眾生的迷惑就是妄心作用的結果。妄心與本心是相違的,嚴格地說,妄心及其作用不是眾生本心的真實作用。但是,慧能又比以往任何禅師更加強調本心在眾生當前現實心中,在自心中,也就是強調淨心就在妄心之中。《壇經》說:“淨性在妄中”[36]“何不從於自心頓現真如本:性”。[37]這都是認為,本心與現實心,真心與妄心,雖然層次和結構都有所不同,但彼此又是體用一如的。眾生不應離妄另去求真,而是要即妄求真,或者說是即妄顯真。這也就是呈自本心的禅法。慧能認為,眾生的惡行是對自性的迷妄,並非自性的本質表現。這就突破了以往禅學中的人性善惡二元論,突出了人性的本淨也即至善的性質,進而把自性與佛等同起來,強調自性悟即佛,佛即自性的人格體現。
  《壇經》記載著一個著名的故事:慧能初見弘忍大師,大師說:“汝是嶺南人,又是貓獠,若為堪作佛廠慧能回答說:“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貓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38]人有南北之分,而佛性是人人共同,絕無差別的。《壇經·四二》稱:“見自本性,即得出世”。眾生若證見自我本性,也就獲得解脫而成就佛果了。慧能所關注的,就是如何使人們迷失在世俗情欲中的心靈由迷轉悟,直見本性,回歸到自己本來具有、與佛相同的境界之中。
  (二)頓悟說
  以心性本淨、見性出世為思想基礎,在修持實踐方面,慧能強調“以定惠(慧)為本”,[39]認為定就是慧,慧就是定,突出智慧在修持中的決定作用。正如王維在《六祖能禅師碑銘》中敘述慧能的定慧思想時說的:“本覺超越三世”,[40]“本覺”指眾生先天具有的般若智慧,“超越三世”就是頓悟,意思是眾生具有般若之智,只要一念相應,就會實現頓悟。這也如《壇經·二六》說的:“前念迷即凡,後念悟即佛。”就是說,以往坐禅、念佛、守心等一系列禅修方法,只剩下一念之轉,凡夫與佛的區別就在於一念之差,觀念的轉化成為禅修的根本。慧能為頓悟說奠定了基礎。
  慧能的頓悟法門展現為“無念、無相、無住”三個方面。《壇經·一七》雲:我此法門,從上以來,頓漸皆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何名為相?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不念,無住者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無有斷絕,若一念斷絕,法身即是離色身。念念時中,於一切法上無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系縛。於一切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善知識,但離一切相是無相,但能離相,體性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於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生念。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學道者,用心,莫不思法意,自錯尚可,更勸他人迷,不自見迷,又謗經法,是以立無念為宗。即緣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然此教門立無念為宗,世人離見,不起於念,若無有念,無念亦不立。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
  上引“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是《壇經》的實踐綱領,是慧能的頓悟法門,極為重要。宗、體、本分別有宗旨、體性、根本的意思,都表示在修持中具有重要的意義。無念是不起相對的念想、分別心。慧能認為,人心是活動的,也是需要活動的,念就是心的一種動·相。但念有淨念和妄念之分,所謂無念,不是不起念,而是心應不起虛妄分別的念想。無相是不具有相對的形相。不執取對象有相對相、差別相。無住是指沒有任何住著、執著的心靈狀態。《金剛經》雲:“菩薩於法應無所住。”[41]“諸菩薩摩诃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42]強調不住著於任何對象、不執取任何對象。在禅修中不起妄念、不作分別相,不執任何對象,三者是密切聯系的,同為般若智慧的要求、作用和表現,其實質是從主客體關系的角度,強調主體不執著客體,否定一切二元的對立,在客體空寂的基礎上實現主客體合一,實現精神的超越。這也就是慧能提倡的禅修根本方法——頓法。《壇經·三一》雲:“當起般若觀照,剎那間妄念俱滅,即是真正善知識,一悟即知佛也。”這是說,人的本性原來是清淨的,具有菩提般若的智慧,只因為妄念覆蓋而不能自悟。若能生起般若觀照,一旦妄念俱滅,內外明徹,頓見真如本性,即自成佛道。這也稱為“本性頓悟”。這是不經過循序漸進的修持,是通過直下本性的覺悟,也即當下自悟而一躍頓悟成佛的方法。
  由上可知,慧能《壇經》針對外在於個體之外的成佛軌跡,把佛轉換為個體自身的本性的顯現;又針對以義理思辯淹沒了感性直接體悟的傳統,以自悟體證取而代之;還針對佛教繁雜的修持儀式,提倡簡易的頓悟法門。中唐以來,“凡言禅皆本曹溪。”[43]慧能的曹溪法門為禅修者普遍奉行。
  四、幾點看法
  (一)從經典根據來考察,菩提達摩、慧可和僧璨都崇奉四卷本《楞伽經》,道信除依據《楞伽經》外,又依《文殊說般若經》,弘忍則除信奉上述經典外,還傾向於《大乘起信論》的修持法門,並勸僧俗持《金剛經》。慧能則更傾向於《金剛經》的修法。應當指出,影響這六位禅師的經典絕不是這幾部,上面所提到的只是影響最為突出的四部。這四部經典的基本內容,主要是如來藏心和般若性空兩個思想大系。可以說,如來藏——佛性論和般若學性空論就是上述禅師的思想基礎(當然每位禅師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同時我們也應當看到,禅師的禅法雖有印度佛教經典的根據,但是中國儒道的天人合一的理想價值觀念、返本歸源的修養方法、整體性、和諧性和現實性的思維方式,在實質上都主導了中國禅師,尤其是禅宗學者的思想和實踐。
  (二)心性論是上述六位禅師禅法的理論基礎,其基本觀點是心有真妄之別,即心的活動有善惡不同的性質,但心的本性是清淨的(或是覺悟的),這清淨之心也就是佛性。清淨本性構成為成佛的基礎、根據,承認一切眾生都有佛性是禅師們的共識,至於心的染與淨、迷與悟的關系,也就是“性”與“情”的關系,以及相應的修持方法,不同禅師的觀點並不盡一致,為的是應當時之機。
  (三)在修持方式方法上,達摩重在安心,強調捨妄歸真。道信講的是守一,守一實即守心。道信重視般若空觀,不強調捨妄歸真。明確提出守本心的是弘忍。弘忍還主張離念,即遠離無明以求心靈回歸原初的清淨狀態,慧能重自心,強調頓現本性。慧能還提倡無念,強調自身不起虛妄的分別念想。慧能把成佛的根據、途徑和境界都設置在現實的人心之中,成佛在自心中實現,在現實生活中發現超越的意義,這就極大地提高了人的生-命的主體地位,從而為超越消極封閉的“守一”,提倡豁達灑脫的“無念”、“無住”,為發揮主觀能動作用開辟了廣闊的道路。與此相應,自達摩至弘忍都偏於漸教,而慧能則轉而倡導頓教。再者,隨著把禅修樞紐和終極本原定位在“心”上,相應地,修持方法也出現日益簡易化的趨勢,道信、弘忍的禅法比達摩、慧可、僧璨的簡易,慧能的禅法則比道信、弘忍的更為簡易。
  (四)禅師傳授禅法的對象有兩類人:下層民眾和上層士大夫。由於這兩類人的社會地位和文化素質不同,他們的信仰和追求也不盡相同,前者偏於祈求消除現實中的苦難,後者則傾向於追求心靈的超越。這樣就要求有不同的禅修方法,如持戒、坐禅、念佛等就比較適應下層民眾的需要,而探求宇宙人生的本原和終極意義,對內在心靈的追尋,就比較符合上層士大夫的需求。這兩路人的禅修對於禅宗的走向、特點、興衰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五)關於禅宗的創始人,佛教界以達摩為初祖,但學術界眾說紛纭。有的以菩提達摩為創始人,有的則以道信和弘忍為正式創始人,也有的認為慧能是實際創始人,筆者傾向於後一種說法。主要理由是:慧能的《壇經》是菩提達摩以來禅法的總結,是禅宗的綱領性、奠基性的著作;慧能的頓悟法門鮮明地體現出中國禅宗的特質;慧能門下形成了南岳懷讓和青原行思二系,並衍化五家七宗,是為中國禅宗的主流。
  (六)慧能《壇經》的心性合一、體用合一、形上形下打成一片的禅修,實質上是高揚一種宗教道德形上學的道路,這為宋明理學的形成提供了先行的思想素材。理學開出道德形上學的路子,就是強調人心的仁義是與生俱來的生命自然。,這種仁義之心,這種生命的本然仁義之心是義理之性、道德理性,是內在的;同時它又是價值源頭,是超越的。在人的生命本然中,內在性即超越性。因此,對心性本體的追求在日常生活和道德修養中即可實現,這是學習禅宗,又不同於禅宗。
  (作者方立天:1933年生,中國人民大學宗教所所長、教授、博導。)
  注釋:
  [1]《大正藏》第16卷第503頁上、中。
  [2]參見《楞伽經》卷一、卷四,《大正藏》第16卷第489頁,510頁。
  [3]《禅源諸诠集都序》卷上之二,《大正藏》第48卷第403頁。
  [4]《續高僧傳》卷20《習禅篇後論》,《大正藏》第50卷第596頁下。
  [5]《續高僧傳》卷16《菩提達摩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1頁下。
  [6]同上。
  [7]見《景德傳燈錄》卷3,《大正藏》第51卷第291頁中。
  [8]見《續高僧傳》卷16《菩提達摩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1頁下。
  [9]《續高僧傳》卷25《法沖傳》,《大正藏》第50卷第666頁中。
  [10]《續高僧傳》卷16《慧可傳》,《大正藏》第50卷,第552頁中。
  [11]《大正藏》第48卷第376頁中。
  [12]同上書第376頁下。
  [13]同上。
  [14]同上。
  [15]見《楞伽師資記》引,《大正藏》第85卷第1286頁下。
  [16]近人印順法師認為“智敏禅師大致為智顗禅師的誤寫”,見《中國禅宗史》第57頁,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12月版。
  [17]見《楞伽師資記》印,《大正藏》第85卷第1288頁上。
  [18]同上書,第1287頁中。
  [19]《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見《楞伽師資記》引,《大正藏》第85卷,第1289頁下。
  [20]《文殊說般若經》卷下,《大正藏》第8卷第731頁中。
  [21]《入道要安心方便法門》,見《楞伽師資記》引,《大正藏》第85卷,第1287頁上。
  [22]同上。
  [23]同上。
  [24]同上。
  [25]同上。
  [26]同上書,第1288頁中。
  [27]同上書,第1288頁上。
  [28]同上書,第1289頁上。
  [29]同上書,第1287頁中。
  [30]同上書,第1287頁下。
  [31]此書與敦煌本《導心趣聖悟解脫宗修心要論》一卷同為一種作品,但《楞伽師資記》斷為偽撰。由於《最上乘論》所述的內容,與弘忍的思想比較一致,似可作論述弘忍思想的重要參考資料。
  [32]《大正藏》第48卷第377頁下。
  [33]同上書,第377頁上。
  [34]《大正藏》第48卷第378頁上。
  [35]《壇經》二十,見《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2卷第4冊第11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以下凡引本書,只注小節順序。
  [36]《壇經》三六。
  [37]《壇經》三十。
  [38]《壇經》三。
  [39]《壇經》一三。
  [40]見《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2卷第4冊第75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
  [41]《大正藏》第8卷第749頁上。
  [42]同上書,第749頁下。
  [43]柳宗元《曹溪第六祖賜谥大鑒禅師碑並序》,《全唐文》卷587,第5933頁,中華書局影印本,1982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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