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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涅槃思想研究 第三章 大乘經典的涅盤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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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乘經典的涅槃思想

第一節 初期大乘經典的涅槃思想——般若經的涅槃觀念

初期的大乘經典,經本世紀若干學者的探究,已經共同確認,是以般若經系為主①,這主要的是,般若經的內容,一開頭便提出了菩薩道的經旨,大乘佛教,無疑的,便是以菩薩精神為主旨的一個對抗部派佛教運動。換言之,部派佛教的聚訟紛纭,加上聲聞儈團的保守和個己自利,已經引起了另一部分信樂釋迦本懷人士的不滿,因此,便從另一角度探尋佛陀的根本精神,和掀起新的信仰集團了②。這就是紀元前大約二世紀半至一世紀半左右的一種現象。般若經典便在這樣一種狀況中應運而生了。今天探討此一階段佛教歷史的學者很多③,我不必在這裡多所陳述,我們只要確定的是,般若經是初期大乘佛教的唯一經典,同時它也具體的呈現了大乘佛教的精神和智慧,我們在這裡要討論的,現在只有兩個原則,一是般若經系的經文相當龐大,從梵文的八千頌,到二萬五千頌、十萬頌,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在我國的翻譯中,由支婁迦谶的《道行般若》到無叉羅的《放光》,竺法護的《光贊》,鸠摩羅什的《小品》,施護的《佛母》,乃至最後玄奘大師的六百卷《大般若》等,實是一個最大系列的經群。我們需要從這一大系經群中,確定一部最早最能接近初期原始般若型的經典作為代表,來透過它了解初期大乘精神和涅槃觀念。二是確切地透過般若來理解涅槃思想,從原始、部派佛教發展階段後,轉入一個新運動世紀,有了什麼變化。涅槃,在佛教思想中,應是與所有的佛教的教義有密切關聯,教義的變化或推衍外延,涅槃的內涵亦即在同時擴大和展延。因為這是佛教最理想的目標,和思想的指向,如果它的內容不變,那麼也就證明佛教的思想並無發展性和周延性,大小乘的區別,也即在主要的目標上,並無揀擇。佛教的原始理想,亦即是一成不變的了。假如是這樣的話,大乘佛教時興起,也即無多大意義。如果有變,那麼又要怎樣來了解它新的內涵呢?現在且從第一原則說起。

第一個原則是,確定最早接近原始般若經型的般若經,這所謂原始,乃就比較後來的般若經或部派時期可能已出的經典而言,要說真正的原始,很難說出是怎樣一種狀況,現在我們說的八千頌般若,一般已認為是較原始的般若經,但一起始就有八千頌,這是很難令人置信的。剛才我們提到,般若經群的發展,有八千頌、二萬五千頌、十萬頌等的不同。過去有些學者認為十萬頌的般若,是最早產生的般若,理由是由十萬頌的般若,慢慢縮少,到了後來就產生了二萬五千頌,由二萬五千頌縮少為八千頌。就像《般若心經》一樣,從《大般若經》裡抽出來一點精華。這個說法,當初似乎很有道理,但到了英國的孔慈(Edonze)和日本的干瀉龍祥,他們兩位深深的探討之後④,對上述的說法已經不能接受了,他們提出的意見是,最早出現般若經應該是八千頌,而後才是二萬五千頌,再後才是十萬頌。這是由小推衍而擴大出來的。這個說法的支持,我想大略還是根據中國般若經的翻譯過程來看,所產生的。中國般若經的翻譯過程,最早是支婁迦谶,他的翻譯大約是在公元一七九年(漢靈帚光和二年) ,其次是三國時支謙的重譯《大明度經》,然後是西晉的無叉羅、竺法護,到後來的鸠摩羅什、施護、玄奘等各種異譯。今天對照梵文的般若來看,支谶的《道行般若》正與八千頌同型。這就證明八千頌是最早型的般若經了。但在八千頌前,是否還有最早簡短一點的原始型般若,目前尚無人敢作肯定,但此層推想,卻不能說沒有可能。只是在文獻不足徵之下,也就無法再去找一種比支婁迦谶的《道行般若》更早的更原始的般若經型了。因此,就此點說,也就反過來更可確定了支婁迦谶的《道行經》,是最早的八干頌型的般若經了。我們要了解最早期的般若經的涅槃思想,換言之,初期的大乘經典的涅槃觀,也即必須透過《道行般若》不可。我們在這裡一方面以《道行般若》為主,同時也不忽略以後陸續譯出的《放光》 、《光贊》、 《小品》和《佛母》等般若經群。因為這些都是較為接近初期的大乘般若。至於《文殊》、《能斷金剛》等般若,雖稍晚出,但在必要處,我們亦同樣參考其經義內容,印證早期般若的涅槃觀念。整個般若經群,學者們⑤通常分為四類,四類是:八千頌型,二萬五千頌型,十萬頌型,個別般若:文殊師利、能斷金剛般若型。與密宗結合的理趣般若。在這四型裡,不用說,理趣般若是最晚期產出的般若經型了。在這裡我們末對密教作為一個討論的對象,自然也就省除「理趣」作為參考了。

現在就從《道行般若》的內容說起。

《道行般若》 一共十卷分成三十品。三十品中涉及涅槃語句的只不過五六節而已。僅憑這五六節處來談般若思想的涅槃,或者會感覺有所不足,但問題是要談這五六節處提到的涅槃問題,我們仍然要通觀《道行經》全經的內容才可,事實上,通觀了《道行》全經的內容,也等如通觀了其他(如《放光》、《佛母》等)般若的全經內容一樣,因為盡管各譯本的經文有所差異,而經內的主旨則仍出一轍。就這點說,我們如能貫通全經的主旨,再來討論般若的涅槃內容,也就相差無幾了,即使只有一二句涉及「涅槃」的話,也可以從全經的主旨中貫穿來厘清這一二句涉及「涅槃」的真義。這一二句也即可看做代表了全般若的涵義。基於此,我們現在就先來看看全經的主旨意義何在,然後再談它涉及的涅槃觀念。《道行》的全經要旨,簡單地說來,只不過兩個基本觀念,也就是兩條線索,貫通全經的整個脈絡。兩條線索是什麼?一是代表大乘主體精神的菩薩行,一是代表大乘智慧的般若波羅蜜。菩薩行與此般若波羅蜜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菩薩沒有般若,是不足稱之為菩薩的,而般若沒有菩薩來踐行,也即無法顯示般若之真實,及其被稱為諸佛之母、萬德之門之意義。眾生無般若即無以解脫,菩薩無般若即無以行。整個般若經群,就只是這兩個觀念的相互交織,反覆說明而已。因此,我們要了解般若的涅槃思想,也就需要先從這兩個觀念下手。

但要了解這兩個觀念,不能從佛教的常識下手,從佛教的常識下手的話,那就太過簡單,三言兩語將其字義解釋一番,也就大致清楚了,假如這樣解釋,那就對我們探討般若經的涅槃意義毫無幫助,我們需要了解的乃是般若經本身所闡述的菩薩意義和般若的觀念,從般若經的全面來看,自然要把握這兩者的涵義,要費相當紙筆。但我們為了照顧全面性的涵蓋旨意,盡管辭費甚多,也只得從頭一一道來,現在就(道行品)的開宗明義說起,該品辟頭便說:

佛在羅閱只耆合崛山中,摩诃比丘儈不可計,諸弟子捨利弗、須菩提等,摩诃薩菩薩無央數,彌勒菩薩、文殊師利菩薩等,月十五日說戒時,佛告須菩提:今日菩薩大會,因諸菩薩故,說般若波羅蜜,菩薩當是學成。這是《道行經》一開始就揭橥出來的兩大目標:「為諸菩薩故說般若波羅蜜」 ,然後是:「菩薩當(於)是學成。」

一是為菩薩說般若,一是教菩薩行般若。說是解述,行是學習(亦即是實踐) 。對菩薩們說明了般若的意義,亦即要囑咐菩薩們如何學習、踐行。這就是全部般若經的主旨。菩薩與般若在《道行經》來說,可說是一體兩面,也可說是一體一面。所謂一體兩面,那就是菩薩之成佛,沒有般若固不能成就佛的境地,沒有菩薩行,當然也無法到達。以佛為體而說,或以大乘為體來說,這算是一體兩面。但若以菩薩道本身而言,那就是菩薩道便是般若行,般若行也就是菩薩道,這二者是渾而為一,無法分開的。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對這兩個名詞的初淺意義,亦還需要在文字上先作一解釋,然後再從經句來逐一察省。

從文字上來解說,般若波羅蜜(praj6a—paramita)便是通常所譯的「智慧」,但這種智慧,不是一般的聰明才智,而是一通體透忒,徹上徹下,了悟一切諸法實際的直觀,這Praj6a實在無法用一句簡單的中國語言來解釋,譯經的大師們為了保持這個名詞的尊貴性和特別周延的涵蓋性,就只好以「般若」二字來作音譯了。波羅蜜多(Paramita)是另一個獨立名詞,連綴在般若的後面,就成為了 Prajna—Par,amita的復合語。過去都把Paramita譯作「度」 ,或「到彼岸」 ,這是根據教義的語義解釋,自是不錯,例如龍樹的著作「MahaprajaaParamitapadees ,我們就譯作《大智度論》。

PrajRa—Paramita,便是「智度」二字。但就波羅蜜多這個字源說,它卻還有「完成、熟達、至高」等意。若以這字源的含意來說,那麼「般若波羅蜜多」這句連綴的復合語,我們就應該譯作「智慧的完成」 ,或「至高的智慧」了⑥。這不單使讀者一目了然,也就更清楚表顯般若經的含義了。般若經的主旨,一直都是強調般若波羅蜜多是菩薩追求的對象,是菩薩渴望達到的目的;那麼說「般若波羅蜜多」就是菩薩追求「智慧的完成」,不是順理成章,使人更清楚,更明白了麼?智慧的完成,也就是成就菩薩一種最高的境界——一切種智。(這是佛所具備的一種智慧。菩薩追求的目標,也即在此——成佛。所謂正等正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是就字的解釋來說,若要詳察其內涵,那就整個千數百卷的大小般若,都可以說是這句話(般若波羅蜜多)的注腳。現在我們再看看「菩薩」一詞的含義。

菩薩的具體稱呼是:「菩提薩埵」(Bodhisattva) ,在我們中國人的習慣上,喜歡簡稱,所以「菩提薩埵」就成了「菩薩」一語的流行。它的字面意思是:「覺有情」 ,或「覺悟的有情」。Bodhi是「覺」 ,Sattva是「有情」 ,這個「覺悟的有情」 ,不僅是自覺,且要令人覺。是一個懷抱天下為己任,自求解脫,先為人求解脫,自求自在,先為人求自在的人物,像這樣一個眾痼環抱,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求道者,他如果沒有智慧,沒有悲心,怎麼能達到這個地步。智慧是無限的,眾生的病症,是無窮的。因此,菩薩的行止也就永遠是誓願無盡。地藏菩薩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正是一切具有菩薩名號的寫照,地獄是不易空的了,他也就只好永遠在地獄裡苦度眾生了。菩薩精神是這樣一種偉大的無窮願望⑦,勿怪乎早期的翻譯家,無法從中國的字眼裡找出一個貼切的辭匯來遙譯「菩提薩埵」這個名詞了。只好照音譯出,再加簡化,便成了今天這樣一個特徵的名詞——菩薩。雖然也曾經以「開士」或「大上」試譯過菩提薩埵的意義,但都不大通行,「大士」二字且也是梵文mahasattva的意譯,偉大之士,偉大的有情,可是在人的心目中,仍不如「菩薩」二字來得有意義,來得令人有尊貴感和神聖感,甚至神秘感,事實上,人類也有這種通病,凡是特別高貴而尊敬的對象,總喜歡帶幾分神秘感去看他的,越看越神聖,也就越看越神秘,當然,這種神秘是神不可測而又尊敬的神秘的。在這樣的心理下,自然「菩薩」二字,要比「偉大之士」或「偉大的有情」,乃至「開士」等奸過千萬倍了。在人們的心目中,也就越來越神聖,越來越神話,神話到比超自然的神還要偉大而神不可測了⑧。在原始的梵文裡,是沒有這種意義的。袍的本意,只是作為與聲聞、緣覺、辟支佛三者作一區別,這三者叫做小乘,菩薩稱做大乘。小乘只求自己的安樂和解脫,便感十分滿足,大乘則覺得個己與一切眾生同體,不能一己解脫就謂之解脫了,應天下人共同解脫或先己而解脫,才是真正的解脫,真正的安樂。所以相對前三者而言,菩薩的確是與眾不同,而應稱為偉大之士了。這種精神,也才算是真正表達了釋迦牟尼的本懷,否則又何以能稱佛陀為一大事因緣而出世⑨呢?

般若經中的菩薩,一起始便表露了大乘最高的精神,並且完成了最圓滿的崇高概念。它與般若結合一起,不僅顯出了無限的智慧,也呈露了無著無執,不受不住的心境,這是智慧的運行,也是悲心的畢露。菩薩之道,是以行般若波羅蜜為准則,行般若波羅蜜,亦即為回歸菩薩作實際。二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無法截然作劃別。例如就《般若心經》來說,一開始就是: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行般若波羅蜜多其目的不外為二:一是照見五蘊皆空,不著不執,習達智慧。一是「度一切苦厄」 ,悲心懇切,眉毛拖地。這是多麼的顯明而扼要。般若是解決世間痛苦的良方,也是能照見五蘊皆空的睿智。勿怪乎古德把「般若」譯成為「度彼岸」 ,這原是菩薩以智慧度脫一切(眾生)的苦厄,而達到涅槃的彼岸,這是《道行般若》,也是全部般若經系的通篇旨意,那麼譯成為「度彼岸」 ,又確是恰如其意了。然而我們上面引述梵文的原意,何以又有「智慧的完成」 一層意思呢?其實這也非常簡單,正也是般若波羅蜜多所具的雙層意思,就菩薩的主體而言,是「智慧的完成」 ,就客體而言,則是為度脫眾生一切苦厄的「度彼岸」了。這原是一語二義,菩薩行般若正好是兼而有之罷了,不需再煩瑣解說。自然,整個菩薩的形象,還不只這一點意義,般若波羅蜜,亦不只就是這點語義上的含義,更深的意義,更深的概念,那就需我們讀透全部般若經後始可深知了。現在就請從《道行般若》幾則原文上,看看這兩個名稱的涵義。

須菩提白佛言,佛使我為諸菩薩說般若波羅蜜,菩薩當從中學成。佛使我說菩薩,菩薩有字便著菩薩。((道行品)卷第一。大正No·二二四·頁四二五)菩薩有字便著菩薩,這是開宗明義的指出,菩薩是不可著的,有字便「著」了。 「了不見有法菩薩,菩薩法字了無。亦不見菩薩,亦不見其處。」(同右)有字不可有,「法」字亦不可有,如果認為菩薩有可「法」 ,則又是一層執著。因此,這則經文就說,「法字」也「了無」。不但法字了無,且不見菩薩,亦不見菩薩處。這才是究竟,才是「教般若波羅蜜」 、「說般若波羅蜜」 (連接在引句下的經文) 。般若波羅蜜要如何說法?就是上面所引這樣,教菩薩不可執不可著。不見,也不見其處,這就是般若,也就是菩薩行。當然不只是菩薩,觀一切諸法也是如此,菩薩不見自身,不見自身處,也要以此去觀一切諸法。

何所法中作是教,人本所生,釋提桓因言:無有法作是教者,亦無法作是教住置,設使有出者但字耳,設有住止者但字耳,但以字字著言耳,有所住止處但字耳,了無所有,但以字字著言耳,人復人所,本末空無所有。

這裡的但字,也就是假相,人的實在不單是生相不可得,住相不可得,人復人所乃至本末等,都是「空無所有」 ,也一如菩薩一樣「人可得見不?釋提桓因言,不可得見。 」

不可得見,是從人的體相而言,人的體相與諸菩薩的體相,諸法的體相都是平等的,若諸法的體相不見,人的體相當然也是不見的。

在前面我們也談到菩薩懷抱(發心)的偉大,菩薩的誓願是無窮的,他何以要誓願無窮呢?這原來也是諸法的實相,人是無窮的,菩薩的發心也就跟著無窮了。經雲

人展轉自相度,其所生者寧有斷絕時不?釋提桓因言:無有斷絕時,何以故?人無有盡時。須菩提言:人無有底,……行般若波羅蜜法如是。(大正八·頁四三O)

「人無有盡時」 ,這就十分清楚了,菩薩行般若波羅蜜,就要如此到底,眾生無盡,他的悲願也就無盡。這個心懷,不是從世間法可以學到的,必須要從般若波羅蜜裡才能學到,才能體認到。所以說「人無有底,般若波羅蜜無底,菩薩學當作是了,當作是知。」總之,般若經對菩薩心懷的顯示,實無法用一般字眼來形容的,偉大、崇高,這都無法形容於萬一,我們最難了解的那就是,在紀元前二世紀、一世紀中為什麼印度人就產生了這麼一個強大的形象。釋迦佛的偉大,如果不是透過「菩薩」這個形象來顯示,我們實在也無法認知,最多也只不過把他看做和耆那教、吠檀多等那些創敦者或學派的宗師一樣。可是有了般若經,有了菩薩這種形象後,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菩薩要學習一切,要住持世間,要度盡眾生,卻又要「如鳥行空,了無痕跡」⑩,這是多麼的艱難,又多麼的了得。他何以能達到這個地步,這就是深習般若、深行般若,以此無比的空慧觀照一切,始漸可臻完境,由初發意,到阿惟越致(Avini,varlaniza 意即不退轉) ,到最後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Anuttara—samYa下sambodhi意為無上正等正覺)。般若的概念是什麼,請看《道行·泥犁品》一則敍說:

般若波羅蜜者多所成,天中天,因般若波羅蜜無不得字者,天中天,般若波羅蜜為極照明,天中天,……般若波羅蜜悉授道路,天中天,薩芸若者即般若波羅蜜是,天中天,般若波羅蜜者,是菩薩摩诃薩母,天中天,無所生無所滅,即般若波羅蜜是。天中天,具足三合十二*輪為轉是般若波羅蜜。天中天,般若波羅蜜,其困苦者悉安隱之,天中天,般若波羅蜜,於生死作護,天中天,般若波羅蜜於一切法悉皆自然。(大正No·1二二四·頁四四O)

這就是般若的大致涵蓋。但它又同樣是無所有,「若人於中有所求,謂有所有,是即為大非,何以故?般若波羅蜜與人俱皆自然」(同右·頁四四一) 。這裡的「自然」,應是後來譯的「法性本空」的意思。因為下文也接著提示到說:「般若波羅蜜可得見聞不,佛言不可得見聞。」不可得見聞,這就是第一義谛,也就是諸法性空的第一義境。般若就是這一義境的理體,自然也就不可得見聞了。但卻能於「生死作護」,能於「困苦者,悉安隱之。」此即般若之意義。在六波羅蜜中,它是為上首的。「譬如極大地,人種散其中,同時俱出其生大株,如是阿難,般若波羅蜜者是地,五波羅蜜者是種,從其中生。」也因為如此,以般若波羅蜜為中心的這部經,也就格外受到贊歎和重視了:「是經如空甚深,無有與等者,如諸法無所從來,無所從去。愛欲天子梵天等白佛言:諸世間人希有信是深經者,世間人所欲皆著,愍念之故,當為說是深經耳。」這也同時說明了般若經誕生的宗旨。 「世間人所欲皆著」 ,大約在部派佛教那些議論紛紛的诤執,也算是一種「著」 ,一種法執的大著,因此大乘行者,愍念之故,而就說出了這部經,專以破執破著為主。破要破得徹底,就如般若本身的意義一樣,般若空慧,其本身也不能讓人有所沾著,一沾著便不成般若,便不能為菩薩之軌持,諸佛之母胎了。因而經本身也得聲明是:「天中天,經本空耳,不可復於空中說經,是經不可逮,如何了佛語,諸法不可逮,佛言如是,諸法不可逮。」這就是經與經義的圓滿主旨。有了這層主旨和菩薩的意義,那麼再回過頭來看看般若經中的涅槃思想,也就不難預知了。菩薩與般若俱不可得,而又積極無盡,度脫一切眾生,其涅槃意義與涅槃境界,自是與原始部派時期的觀念,大不相同了。但怎樣的不同法呢?讓我們先將有關的經文,摘述於次,然後再一一作一分析比較,相信就十分清楚本經(般若)的涅槃真意了。

1復次捨利弗,薩芸若不受,何以故?菩薩不當持想視薩芸若……亦不於外痛癢思想生死識余處見慧,亦不於余處脫,以學成就佛。了知從法中以脫去,謂法等一泥洹,菩薩莫作是行,莫內外視法,吁與般若波羅蜜等,一切無所受無所從,誰得法,無所持無所收,亦無所泥洹想。是故菩薩般若波羅蜜亦不受,色痛癢思想生死識亦不受,亦不中道般泥洹。 (大正八·頁四二六中)

2佛言菩薩摩诃薩心念如是,我當度不可計阿倌只人悉令般泥洹,如是悉般泥洹,是法無不般泥洹一人也。(同右·頁四二七下)

3須菩提知諸天子心中復作是念,語諸天子言:幻如人,人如幻乎,我呼須陀洹 ,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道悉如幻,正使佛道我呼亦如幻,諸天子語須菩提,乃至佛道亦復呼如幻,須菩提言,乃至泥洹亦復如幻:……設復有法出於泥洹,亦復如幻,何以故?幻人泥洹賜如空無所有。(同右·頁四三O上)

4泥洹虛空無所有,菩薩隨般若波羅蜜教當如是。(同右·頁四七O中)是時世有佛,名昙無竭阿祝竭羅佛般泥洹以來甚久,……是時化佛語薩陀波倫菩薩,受我所教法,悉當念持之,諸經法本無恐懼,本淨無端諸住,諾經法一切無所裡礙,本端無所因住,諸經法本無所因端緒無所說住,諸經法無所說教,如虛空無形,本無端緒,如泥洹無有異。諸經法如泥洹無有異,無所從生,無形住。(同右·頁四七一上、中)

5昙無竭菩薩報言:空本無所從來,去亦無所至,佛亦如是,……蘿中人本無所從來,去亦無所至,佛亦如是,泥洹本無所從來,去亦無所至,佛亦如是。……譬如夢蘿中與女人通,視之本無,般若波羅蜜亦本無如是,所名本無,般若波羅蜜亦本無如是,阿羅漢,泥洹空無所生,般若波羅蜜亦無所生如是。(同右·頁四七三下、四七五上)

6賢者欲知成佛身,如是無有形,亦無有著,因緣所生,世世解空,習行空,一切生死無,死生為因緣,佛智悉曉,本無死生,本亦無般泥洹者。(同右·頁四七六下)

以上是《道行般若經》中所能找出的有關涅槃觀念的幾則經文,我們現在就以這幾則經文作一分析,其他較晚譯出的般若經文,與涅槃有關者,我們亦盡量引出或錄在注釋中補充,備作參考。以求對般若的涅槃思想作一完整的認識。

上述六則經文,從上下連接涅槃的語氣看,大致可以分為兩層意義,一層是與原始、部派佛教有關的,順著從前的用法含義而沿引下來。這是認為涅槃有可取的,也是與生死煩惱相對待的,如二乘人之求證涅槃,或如阿羅漢、辟支佛所般之無余涅槃,這是求道者的終極理想,也是傳統佛教開示眾生所要追求的最後目標。如雲:菩薩摩诃薩心念如是,我當度不可計阿僧只人,悉令般泥洹,如是般泥洹,是法無不般泥洹一人也。菩薩的誓願,是要為一切眾生解脫痛苦的,解脫痛苦,就是令其般入涅槃。這是非常簡單明了的。「我當度不可計阿儈只(AsaImkhYa,意譯就是無數或無央數。)人悉令般泥洹」,正是菩薩的發心。但此處的泥洹(涅槃)是什麼意思呢?不用說,和根本佛教、原始佛教、部派佛教的涅槃意義,是沒有什麼差別的。是解脫後的境界,是了蛻生死後的大休歇處。可是問題是,這與菩薩本身又有什麼關聯呢?他發心度脫一切眾生,令其悉皆般入涅槃,而自身是否般入涅槃呢?如果苦厄盡,就是般入涅槃,那麼菩薩在行般若波羅蜜的過程中,度一切苦厄的行持中,是否自身的苦厄已盡,是否自身已入涅槃?如果沒有,他何能度脫他人,又何能知涅槃之安穩?如果他已入涅槃,又怎能住於涅槃而起悲心,行持救度眾生之道?這兩層意義如無適切的解說,則湼盤與菩薩,與般若都不相干,涅槃的意義也就止於原始、部派佛教解說中的空義了。大乘的新佛教,也就毫無實質的、新觀念的涅槃可言了。可是揆諸大乘經典的事實,又不盡然,那麼若從與大乘相應,與菩薩相應這含義來看般若的涅槃,那這涅槃的意義又是什麼呢?這且從上引的第一、三、四、五、六節說起。

復次捨利弗,薩芸若不受,何以故?菩薩不當持想視薩芸若……亦不於外痛癢思想生死識余處見慧,亦不於余處脫,以學成就佛。了知從法中以脫去,謂法等一泥洹,菩薩莫作是行,莫內外視法,吁與般若波羅蜜等,一切無所受、無所從、誰得法、無所持、無所收,亦無所泥洹想。

這裡所謂的薩芸若,就是梵文的Sarvajnata,鸠摩羅什的譯音是:薩婆若(多) ,譯意便是「一切智」 。這是菩薩對諸法存在所觀察的根本智慧。此智慧不僅是菩薩具有,二乘人亦具有,但菩薩卻於此不「受」 ,受是受取,亦即是不著的意思。菩薩不執著一切智,意思就是雖具有而不執著,為什麼不執著,經文的順序是:「菩薩不當持想視薩芸若,……亦不於外痛癢思想生死識余處見慧」。不當持想視薩芸若,薩芸若不是有跡有蹤可尋的,不能持「想」看做或看到薩芸若,就是於「外痛癢思想生死余處」(即五蘊余處意)亦不能看到薩芸若(見慧)。薩芸若不是有相可見的東西,因此於「想」處五蘊中求,或於五蘊外處求,都是不可得的。薩芸若如此,解脫亦是如此,進而就與諸法平等性的泥洹亦如此。菩薩要在此種緊要處觀行、觀法。事實上,一切法也是無所受無所從的,沒有得法者,也沒有法可持可收,甚至連泥洹想也不可得,這才是所行的般若波羅蜜多。菩薩的涅槃觀,也就在這般若波羅蜜多的行法中一樣,是不可著也不可取的。菩薩不能於五蘊處取著薩芸若,也不能於中道處取般泥洹。那麼這樣的泥洹觀念,也就不是原始的沙門四果所取的有余無余涅槃果法,也不是獨覺、辟支佛等所取的不受後有,煩惱皆盡的涅槃果了。不過這一則經文,在語義上還不夠十分突顯涅槃的無所得無所有義,就如般若、菩薩法一樣。但在第三、第四兩則中,就十分清楚顯示出來了。如第三則的:聖位如幻,佛道亦如幻,於是須菩提言,「乃至泥洹亦如幻」 ,不只泥洹如幻,還進一步說,假如有法超出於泥洹,「亦復如幻」。這就充分說明了一切法性平等,不論是有為法、無為法,在菩薩境界的層次上,皆如幻化虛空一般。在這則經文中,特別用「幻人」一詞來做比喻,世間一切皆如幻人,幻人所作不問是高是下,是有是無,或是聖是凡,最後終歸一種真相,那就是「幻本空無」 。經文中回答何以「復如幻」的時候,很直截地說:「幻人泥洹賜如空無所有」這也就指出涅槃的實義了。幻人本無生死,又何來涅槃,假如幻人也有生死,那涅槃也只不過是幻化的涅槃。幻化的涅槃又那能實在?那能取著?不實在,不能取著,這不是「空無所有」是什麼?菩薩以般若智透視這一切,因此,二乘人的涅槃,一到了(菩薩)這個境地,便成了「空無所有」「空無所執」了,反過來說,也唯有「空無所有」 ,「空無所執」的境界,才是菩薩的涅槃境界,也就是般若經中的涅槃觀念。這也是由原始佛教、部派佛教轉入大乘初期,第一次揭示出來的涅槃觀念。與般若、菩薩相應的一個觀念。

「空本無所從來,去亦無所至,佛亦如是;泥洹本無所從來,去亦無所至,佛亦如是。」(大正八·頁四七三下)這是更貫通經旨的一連串的道出諸法的本然,菩薩依止的觀照。在般若的空義中,何法有所從來,去亦有所至呢?一切本然性空,悉如夢中人一樣。這就是因緣所生法,依般若義言,凡因緣所生者,皆無自性,無自性者即是空性。有漏法如此,無漏法亦然。事實上,世間若無「有漏法」 , 「無漏法」也無從安立。此所以前引的第六則中便雲:「一切生死無,死生為因緣,佛智慧悉曉,本無死生,本亦無般泥洹者。」這就更直爽地表明了般若的涅槃大義。涅槃原為了脫生死而立,生死是因緣法,因緣法中本無生死,生死既然本無,那裡又有泥洹可入,這就是大小乘之差別,小乘有實有的涅槃觀念,有有余依和無余依的可取。可是一轉到大乘的般若空義,那涅槃也就在大乘的空義中消逝了。這樣的涅槃觀,你也可以說,是完全否定了涅槃,也等如取消了涅槃,換言之,等如說般若經裡沒有涅槃觀,或者更具體說,般若經否定了佛教原有的涅槃思想,或者說不承認有「涅槃」這回事,涅槃本是「空」 ,是「幻」 ,是「無所有」 ,這不是不承認有涅槃這麼回事了麼?然而問題是,既然這樣,那又為什麼菩薩發心要度脫一切苦厄, 「悉令一切眾生般入涅槃一呢?這豈不是兩相矛盾嗎?不錯,從表面看起來,的確如此,但若深入般若經義後,也就知道這卻正是般若經裡表達思想的一大特色,以否定的方式再作肯定,原是般若辯證的特色,這在比八千頌般若較晚出的《能斷金剛經》般若,更將此一辯證方式化成了一種公式,如雲:「佛說波羅蜜,即非波羅蜜,是名波羅蜜。」這固是一否定式的肯定,亦為現代學者所稱為的「即非」辯證法⑾,但事實上了解了諸法因緣義後,也的確只有這種表達方式,才能說明一切事物存在的實相。根據上面所指陳的來說,我們要說明為什麼「涅槃是空、是幻、是空無所有」 ,何以又要「悉令眾生般入涅槃」 ,那也就是說從眾生身邊看,有苦有厄,有生有死,這是眾生見,凡夫見,世間見,有漏見,因緣見。也就必然的要度盡一切眾生,悉令般入涅槃,但若從法性邊看,諸法性淨,諸法性空,那生死之相何在?苦厄之相何在?涅槃之相又何在呢?這是佛見,般若見,菩薩見,無漏見。由是可知,生死與涅槃,原只是一法見法執,我見我執而已。並不真有一涅槃城可期,一生死相可盡。不過夢幻體雖無,而幻象宛然仍在。只是此一夢幻在凡夫邊,眾生邊,甚至二乘人邊不易勘破,故《道行般若》盡管已顯示為大乘經典,亦仍然保有為二乘人而設的涅槃觀念在,故亦須強調悉令一切眾生般入涅槃。但一回到般若的立場,那涅槃觀念,就同時相應了般若的深義,是如「夢」如「幻」 ,是「空無所有」了。假如我們再進一步結合《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所說的:「所有一切眾生之類……我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了知此種滅度之而又實非滅度。那就真正了解般若的涅槃實義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只要不從相,下從色、聲、味、觸等諸境取著涅槃,那麼這也就是正確的涅槃了。一種無所得無所有,說是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的般若空義的大乘涅槃。同時也可說這就叫做「菩薩的涅槃」。在歷史的發展上,它卻是印度佛教初期展開的大乘涅槃,或初期大乘經典的涅槃思想。

注釋:

①關於此點,東西學者論述的很多,可參考宮本正尊編輯的《大乘佛教成立史的研究》,山田龍城的《大乘佛教成立史論序說》,西義雄的《初期大乘佛教研究》及平川彰的《初期大乘佛教研究》等書。

②大乘佛教的興起,在現代學者們的考察下,共同承認是以菩薩觀念為催生的,並且都指出是以在家眾為中心的,平川彰氏的研究更指出,是一群崇敬塔信仰的在家集團而掀起的菩薩運動。見平川彰氏的《初期大乘佛教研究》第六章。這就是以純粹探究釋迦根本精神的一群菩薩集團。

③除注①所引諸氏著作系關系此一階段之研究,此外尚有西義雄氏的《原始佛教於般若研究》 ,梶芳光運的《原始般若經研究》,干瀉龍祥的Scvikda—mrami-pariprOCha praina PaTanDita,Sctra Edited With An IntrOdUCtOrYESSaY,KYUShU UniverSitY,FUkUOka 1958. N· Dutt 的:ASpeCt of MAHAYXNA BUddhiSm and itS Rdation toHINAYXNA LOndOn,1930.

④孔慈(Edward Conze)對於般若之研究,可稱為當代西方之權威,孔慈除了著有The praj6a paramita hterature和《八千頌般若經索引》。尚有:SdectedSayingS trOmtheperteCtiOn OfWiSdOm,LOndOn-1955。等書。干瀉龍祥氏則早在大正時代(大正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就發表了《般若經諸問題》,論究了般若經的發展過程和初期大乘經典興起的情形,其最著名之代表著作《本生經論研究》,對此亦有甚多討論。孔慈與干瀉龍祥二氏在般若的構成過程上,有甚多相同的意見,尤其對《八千頌般若》,都主張接近最早期之般若經型。

⑤見梶山雄一氏所釋《八千頌般若經》1三四二頁(解脫篇)。(日本中央公論社《大乘佛典》2。)

⑥此處參考了梶山雄一氏新譯《八千頌般若經》的解說意見。

⑦正如大慈菩薩的發願偈所謂:「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虛空有盡,我願無窮。」 (見(禅門日誦禮佛發願文)所引)弛是那麼永遠無窮。永遠無盡的踏著弛的誓願走下去。此外如普賢菩薩的十二大願,法藏菩薩的四十八願,……在在都給了我們莫大的啟示,顯露了菩薩精神的特別意義。

⑧在我國通俗的「菩薩」觀念中,菩薩和神是一樣的,是神秘的,也是神而不可測的。一般人拜菩薩,也就如同拜「神」 一樣,求保佑、求平安,甚至求發財。觀世音菩薩在中國社會的演變中,不僅是救苦救難的救世象徵,也是千萬婦女在不孕時唯一能禱告的「送子聖母」 。至如神奇莫測,威靈赫赫,更是一般人所想像的「菩薩的屬性」 ,「其實在經典裡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假如用「開士」或「偉大之上」作通常稱呼,就無法演化到如此的神秘或神奇、神話了。此所以文字語言的模糊性,最易帶引觀念也跟隨著變動和模糊。

⑨《法華經·方便品》雲:「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此一大事因緣是什麼?經雲:「諸佛世尊,欲令眾生開佛知見,使得清淨故出現於世,欲示眾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悟佛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入佛知見道,故出現於世。」 (大正N0.二六二·頁七上)佛之知見是什麼?就是解脫知見就是覺悟,就是一切智,一切種智。佛欲令一切眾生解脫而出世,如無菩薩此種付諸行動的覺他精神,大乘精神,則何以能表達出釋迦佛陀此一出世的偉懷。

⑩《放光般若經·了本品》中有雲:「譬如鳥飛虛空,無有足跡,菩薩義者亦如是。」此正說明了菩薩利生的心懷。雖令一切眾生滅度之,而實無一眾生滅度。宗門下常所稱引的「如鳥行空,了無痕跡」 一語,正是體悟般若此一無相的菩薩行持也。

⑾日本學者如西田幾多郎、鈴木大拙等對《金剛經》的「佛說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 ,此種「是什麼即非什麼是名什麼」的論證精神,即稱做「即非」的論理學,是一當體(即物)遮撥的辯證法,認為是般若學的一大特徵,遠非其他論理辯證者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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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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