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如來藏與八識之生起
現在來談談「如來藏」,如來藏即是我們的「真如本性」。真如本性與阿賴耶識原本是同一體的,只因一念迷執不悟,使真如本性受了染污,才轉而成為阿賴耶識。如來藏好比是平靜無波的止水,一但風動、浪起,即轉清淨的如來藏海為染污的、浪濤洶湧的阿賴耶識。接著又因迷的緣故,更產生其它變動;阿賴耶中一有變動,「七轉識」便隨而生起。「七轉識」指的是第七末那識加上前六識― 前六識生起之後,末那識也從中生起,互相熏染、影響,最後再把前六識所收集的業,全部儲存到阿賴耶識裡。阿賴耶識是業力的儲藏室,其中的結構也隨著新存入的「業」而有所改變,並非一成不變的。我們都是一直不停地在造業,所以阿賴耶識的構造也是不斷地在改變著。它可以變得比較好,變得比較清淨一點;也可以變得比較壞,比較污濁一點,端視我們自己的所作、所為面定。當我們所造的業比較清淨一點時,睡眠便會安穩一些,睡眠的時間也會減少一些,而不會像以前一樣那麼昏忱。同時,在日常生活中也比較不會像以前一樣那麼胡塗,當有這些現象出現時,就表示由於修行淨法的關系,己經使八識田中的業力產生變化或重新組合了。雖然說阿賴耶識是個儲藏室,但它也可說是「總供應站」,支持前七識:它先把前七識所收集的訊息數據往下儲存,加以吸收消化,而令整個業力結構改變之後,再回馊出去。譬如:修行佛法之後,「我執」減少,這種好的「業」存進第八識之後,每當前五識再吸收外塵進來,第六意識要作分析之前,便再求於第七識,第七識即往儲存室(數據庫)― 第八識去「找數據」,這時由於第八識中的「我執」之業減少,因而第六識據以分析出來的結果,就會和往常有所不同,或許是比較客觀一點、 或比較不那麼貪愛,或瞋心也變小了等等。這就是第八識及其它各識之問的染淨彼此互動、互相影響的情形。人若不修行,便不斷地造惡業或不美口業,八識也就越來越污染,年紀越大,其所積聚的染污情況就越嚴重,到後來成為積重難改,便有儒家所說的「老而不死謂之賊」之虞,這是八識之問「本息相資」惡性循環的結果;不過如果開始修行,那就不樣了,人的年事雖越長,但由於久修的關系,通常道力也跟著增長,這也是八識之間「木利相資」,莖一悶性循環的結果。存進去的業是善的,領出來的自然也是善的,善上加善;本金加利息,所獲越來越多,如同善於理財、投資一樣,資產日增。
丙、唯識學與弗洛依德心理學之比較、七識
知道了八識如何生起之後,現在便以唯識學來和弗洛依德心理學作個比較。弗洛依德心理學中,沒有「前六識」,只有一個「意識」,他並不知道「意識」的上面還有「前五識」的存在,而且對「意識」本身也沒有詳細深入的探討。至於「意識」的下面,也只有一個籠統的「下意識」面已;佛法中,則除了意識 之外,下面還有「末那識」、「阿賴耶識」及「如來藏識」。弗洛依德心理學最大的貢獻是發現發。(「自我」),實。雖相當於末那識,但是弗洛依德對於它如何生起,它與第六識、第八識之問如何互相串聯、互相作用,則完全毫無所知;佛法於此卻有很詳盡、很清楚的探討、分析、闡發。再者,弗洛依德心理學中,也沒有提到意識的相狀及如何生起;事實上,弗洛依德心理學可說是幾乎完全忽略了「意識」的探討,而只著重在「潛意識」、或「下意識」方面,其所提出的「力比多」在佛法雖也是被承認的,但並不是那麼的重要,它當然是動物生生不息的原因之一,但並不是人類所有的、切活動,都由它來發動。相對的,佛法則指出人類有五種欲望(也就是說:人生有五種主要動力):財、色、名、食、睡;而「色欲」(YIN欲)只是五欲中的一項,不能概括其它諸欲。茲將五欲略述於後:
1 .「財欲」是想要發大財、賺大錢。
2 .「色欲」是對性欲的貪戀。
3 .「名欲」是為求得出名,所謂「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三不朽」等等,這些都是名利心在作祟,而且成為追求名利的「合理化」借口。我們一般人雖不見得都想追求所謂的「不朽」,但大多數的人往往都是為了「名」而活,卻絲毫不自覺知― 事實上我們對物質的需求都不是很大,一旦人生基本的需求滿足之後,大多是「在別人的意見底下求生活」:為博得別人的贊賞、尊重、恭敬、服從、 寵愛等等。以穿著來說,其實能夠穿得暖、 不受凍並非難事,但除了有衣穿、不受凍之外,我們都還要穿各種不同的款式,選種種不同的顏色、種種不同質地的衣料,同時還要講求時尚,衣服款式稍舊便認為不能再穿了,免得被人笑落伍― 「被人家笑」是不堪忍受的事!至於住的房子以及所有用具、裝溝也是一樣,一定不能比別人家差太多;隔壁人家有鋼琴,我們也非要添置一台才行;別人家的兒予在學小提琴,我們家的孩子不管他有沒有音樂天分,也就非學一種樂器不可,絕對不能比不上別人。這些其實都是「名心」在作怪,而其根源,在於「第六意識」的虛妄分別,加上「末那識」所執著的「我」,兩者配合起來,便形成欲極力維護「我」的「尊嚴」之局面(「我」為末那,「尊嚴」為意識的分別),不能在這些事情上,有損「顏面」
4 .「食欲」是對食物方面的欲望,世人在飲食方面種種的講究,於量求多、於質求好等等,皆是食欲之業力在推動。
5 .『 睡欲」:睡覺也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欲望,故稱「睡欲」我們這個世界之所以被稱為「欲界」,就是因為有此五種欲望。我們修學佛法的人若欲達清心寡欲,第一要務就是要了解這五欲,並且要能覺知它,不被它迷惑而牽著鼻子走。羅素曾著了一本書叫『 權利論』 ,把人類動力的泉源,全部歸結為權利欲,其實這是以偏概全,並不正確;這和弗洛依德的把一切生命之動力皆歸之於性欲,同屬偏之見。羅素所說的權利欲其實是屬於「名欲」所攝(依佛法而言,在「名」之下有「權」「位」、威、勢、尊重、恭敬、服從、 控制、主宰等等,皆是「名欲」的變體),蓋人在吃飽穿暖、衣食富足之後,就會想「出名」,而且名欲是很難超越的,因為它非常微細奧妙,但也並不是僅此「名」的欲望便可涵蓋一切。歸結起來,弗洛依德對人類心理的探求是有其貢獻的,但把一切都解釋為以性欲為出發點,這一點是很偏頗、很不正確的。
二、「睡眠」與『 夢」
1 .睡眠前面談到弗洛依德心理學對夢非常重視,現在我們來看看佛家對於「夢」是怎麼解釋的。在研討夢之前,我們先探討佛法對「睡眠」的闡釋。在佛法中,把睡覺的現象稱為「五根不行」,亦即:眼耳鼻舌身這五根都沒有起「現行」也就是五根沒有在發揮其作用。睡覺的時候,眼睛是閉起來的,並沒有在看任何東西;嘴巴也不動,沒有真正在講話;舌根也沒有去接觸食物,即使接觸到也不會有所感覺;耳根、鼻根、身根也是一樣,都沒有積極地發揮其作用,所以稱為「五根不行」。其次,佛家認為:人在睡覺時是處於一個「大昏沉」的狀態。我們平常在白天的時候,都不停地在吸取外塵,我們的心完完全全像個吸塵器,一天到晚吸收五塵,所吸到的塵,我們稱它為訊息也好、數據也好,業也 好,吸來之後,全都覆蓋在這個「心湖」上面,時間一久,這覆在「心湖」上的塵就漸漸與「心水」溶和,結為一體,變為我們的一部份,然後再漸漸地沉澱下去,當沉澱到最底層時,就是儲存在阿賴耶識裡面了(所謂「八識田中」)。如果所造的業習已深入阿賴耶識,就很難去除了,因為那些業習又已轉為業識的一部分,若要清除,唯有靠努力修行佛法一途,方能奏效。我們平日,一天生活下來,大都收集了一大堆的塵勞,積聚飄浮在心湖的表層,而漸漸地把整個心湖表面遮蓋住。原本我們的心是有本具的「心光」的,這時由於塵勞所覆,本有心光無法露出― 心中一缺乏光明而黯淡無光時,自然就會變得昏昏沉沉、糊裡胡塗的;到了晚上,昏沉的程度再增大時,就會覺得想要睡覺。入睡之時,白天所收集的「塵勞」,就漸漸沉澱下去。一般人大概要經過五至八個小時的時間,其塵勞才會沉澱到意識底下,業障稍重的,可能要更多的時間才夠。等塵勞沉澱到底下時,意識表面又會恢復澄清,這時就是俗話所說的「經過一夜睡眠,頭腦又清新起來」。於是第二天又興致勃勃地再繼續去「吸塵」。所以人若一輩予都不修行的話,則其業識中所沉澱、 積存的「業泥」不知道會有多厚呢!有些人說:「等我老了,再來學佛。」那時恐怕就學不動了,因為當彼之時,「心水」之內早已滿是污泥,這些業力的污泥又厚又重,厚重得令人無法動工辦事,這時要想修行,多半是困難重重了!當然也有例外:有的人一方面是因為老了以後,知道死之將至,一方面也是機緣成熟,所以特別能發勇猛精進心,用功辦道,因此常也能有所證得。當我們睡覺的時候,由於「五根」不起現行,因此「五識」也不起現行,除了命根沒有斷之外,跟「死」是差不多的。偶而有些人是在睡覺時死的,那就是於睡時,不但五根、五識不起現行,連命根也不在了,因此就變成「睡死了」。世人往往認為睡覺時死掉是很好的一件事,如此則死前不用先受什麼病痛之苦;其實以佛法來說,那是不太好的,因為這種死是不清不楚地死去,也就是「無明」地死去,不但別人不知道,連死者自己也不明了自己死了,這豈不是死得很冤枉?真是所謂「糊裡胡塗地來,糊裡胡塗地走」,如此的死法,甚至死後到底到了哪裡,自己也不知道。我們睡著的時候,是沒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更沒有能力決定自己要做什麼樣的夢,所以夢中通常都是自己「不知不覺」地在造作,這就是所謂的「隨業造作」,「隨業而飄」― 隨著業風或業水飄蕩;在夢中,業風把你飄到那兒算那兒,明明不想夢的也夢到了,而一心希望能夢到的,偏偏就是夢不到。小時後,我曾夢過別人在後面追我,想跑總是跑不動,後面的人又緊追不捨,把我當作是他的獵物不肯放過。開始學佛後不久,也曾夢到過被追,但我在夢中只要一念「南無觀世音菩薩」,很快就逃脫了;甚至也多次夢到有人在追我及另外一位好友,而我不但自己逃掉了,還救了我的朋友,這是多麼美好、多麼值得慶幸的夢! 這都是修行的結果,如果沒有修行,即使在夢中也是跟醒時一樣,仍然不斷地在隨業飄蕩、 隨業造作、隨業受苦。所以夢中與醒時造業,事實上是一致的,只是夢中更加難修行而已,因為在睡眠中完全失去前五識的作用以及控制的力量,只有任憑業識飄煮,就如同人死後的中陰身一般,其業識完全任由業力遷引,一點抉擇自主的力量都沒有。我們如是了知之後,就應心生警惕,趕快修行。到目前為止,我們誰都沒有死過,然而凡物皆有死,只是我們都故意暫時把它忘掉罷了!由於不知道死後是怎麼樣的一死到臨頭時,才不會那麼恐懼或驚慌失措
2 .夢以佛法來講,夢主要是第六意識的作用。在作夢時,「前五根」都不發生作用,因此「前五識」也大都止息了,只有意根所起的第六意識還在繼續工作,所以你明明眼睛是閉著的,沒有在「看」任何東西,可是你在夢中確實還是可以「看到」很多形象;雖沒用到耳朵,可是在夢中就是可以「聽見」聲音;雖也沒用到舌根,可是在夢中也照樣「嘗到」很多食品,還可分辨其味道;所以於夢中「色、聲、香、味、 觸、 法」六塵都具足而有,其實那全都是第六意識的作用所現。怎麼說呢?那些夢中的五塵境界,皆是第六意識攀緣「前五識落謝的影像」,令它們再顯現出來罷了:大約等於是把原先輸入的舊數據再「叫出來」一樣,且將其重新編排一下,亦即所謂以意識的「憶、想、分別」,而再造出許多境界出來,這些境界我們名之為「夢境」。在睡時,第六意識的這種「獨立的個情況,現在心理先有所准備,等到一貫作業」的作用,在法相宗或唯識學裡,稱之為「夢中獨頭」,其道理是:第六識本來應是攀緣「前五識」方起作用,現在卻能獨立作業,雖沒有現前的五根、五塵、五識的境界以為其所依、所緣,但第六識也能依其憶想及分別的能力,而自己造出許多五塵境界的影像,故以「夢中獨頭」稱之,可見這第六意識是相當有威力的。事實上,我們所有的一切妄想分別,一切造作,都是靠著第六意識攀緣前五識及第七識而產生。所以歷來禅修者,皆從第六意識下手。所謂「獨頭」(意識不依靠前五識而單獨起作用)有三種:( l )「定中獨頭」(2)「夢中獨頭」及(3 )「狂亂獨頭」。茲說明如下:
( 1 )定中獨頭:若在定中修觀,本來現前沒有的束西,觀行成就後,便可任運而現出,此時這些境界於定中能見,在真實境界中亦可見;亦即,不但在定中可以看到,而且睜開眼睛時依然可以看到這些境界。譬如說修「淨土觀」,觀行成就時,就會現出淨土中的種種勝相,睜眼、閉眼皆能得見;若修「觀佛相好」,面前就真的會有一尊或多尊佛出現,這就是「定中獨頭」的作用。然而行者於定中獨頭所見到的境界,旁人是看不到的,這是「自受用」的定中獨頭。至於所觀境能成為「他受用」,則是佛及大菩薩的現觀、現量境界。
( 2 )夢中獨頭,詳如前面談夢境的部分所說。
( 3 )狂亂獨頭:「狂亂獨頭」是指瘋子的情況,他不須依靠前五識,而只依著第六意識,便能形成一個自己獨特的幻想世界,而這世界,別人是無法共亨的。
三、結論
如是拿世法與佛法比較的結果,令人覺得:為佛弟子,如果越了解世間的學問,再回頭來看佛法,並拿世法與佛法一比較,則越令人訝異,越令人深深地驚訝於佛法的精深、博大、殊勝與超絕,覺得佛法非但不如一些人所誤解的「落後」,而且是非常非常「進步」的。在兩千五百多年前,佛法中就已架然大備的東西,於今兩千五百年之後弗洛依德才能有些微的發現,而且弗洛依德在當時卻被認為十分前衛、「先進」。因此,越是深入了解世間法的東西,越能肯定佛法的價值無窮,對佛法的信心越是堅定。也發現:這個世界目前的趨勢,是越來越走向佛法所說的境界,譬如說:在心理學方面,佛法早就提出了潛意識、下意識,並且予以詳盡的解說與開發;在天文方面,近代天文學,許多人不顧一切禁忌,乃至犧牲生命,打破了基督教的武斷迷信,才發現宇宙是無窮的;然而佛法早就提出有三千大千世界,而且有無量的三千大千世界;現在天文學也證明,地球不但不是宇宙的中心,而且它只是太陽系中的一顆小行星而己,並且發現無量的太陽系才構成一個「銀河系統」,無數的銀河系統才構成一個「島宇宙」,無量無數的島宇宙才構成一個「星雲」,無量無邊的「星雲」才構成一個「宇宙」。這在佛經一袅面早就詳盡地講過,而天文學到現在才開始有所發現。在生化方面,早在佛陀的時代,就知道有微生物、有細菌;在政治方面,近代才開始提倡人類應是平等的,佛法早就說一切眾生都是平等的,因為一切眾生皆具有佛性;以經濟學來講,現在漸趨向於均富說,強國常常救濟弱國,這就是已經開始實施均富的觀念,因為如果不均富的話,這個世界就不能保持平衡,不平衡就會引起戰爭;而佛法早就提倡人應多行布施,以財施人,則己得福更多,進而以福德資糧而修慧,趨向菩提。由上觀知,佛法不但是「進步的」,而且可說是「最進步的」,甚至可說是「超進步的」,因為它永遠走在時代的前面,無論與世間任何一法相比,都是「超越獨步」的。何以如此?因為世俗法皆是凡人之智慧發展而來,無論如何進步,都跳不出俗智的范疇,而佛法則為佛智之流露,為從「一切智人」之真實智慧而來,凡聖懸殊,是故不可相比,比則益顯佛智之殊勝獨到而已。
丁、隨機對話錄
1 .真如本性
問:是不是每個人的真如本性都一樣?
師答:
對,每一個人的真如本性都是樣的。「真如本性」在『 六祖壇經』 裡稱為「本來面目」,這是禅宗的講法。「本來面目」就好像是一面鏡子,所謂每個人的「本性一樣」是指其功用「一樣」;譬如鏡子的功用是能照物,同一件物品,在「這面鏡子」所現的影像,跟在「那面鏡子」上所現的影像,應該沒有差別;我這張臉,拿這一面鏡子照是這個樣子,不可能拿另外一面鏡子照時就變了樣。又,真如本性的「一樣」也是指它的特質、本性是一樣的。真如本性是我們所有眾生都具備的,與佛菩薩一樣,其究竟並沒有絲毫差別。真如本性又稱為佛性,正因為一切眾生都有佛性,諸佛菩薩才會不辭辛勞、 千方百計來教化我們,否則如果沒有真如本性,再怎麼教化也不可能成佛。就好比一堆沙石,如果其中原木沒有金礦的成分,再怎麼提煉也不可能煉出金子。因此應相信眾生的確皆有佛性,而且人人具足,因此才值得修煉、教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以此五蘊身心所造的業太多,這些業就如渣滓、廢石,倍增提煉的困難。每一個人八識中所含的業之成分都不一樣,所現的相狀也不一樣,因此個性、根器也都不一樣,但只要努力修行,則最後所提煉出來的,均是平等一味,都是佛性所顯的佛果菩提。
2 .唯識學之應用問:如何把唯識的概念運用在日常生活及修行上,而有所獲利?
師答:
唯識的概念可以幫助我們觀察自心的變化。在我學佛之前,說實在,心裡也不是十分明白,也常是很胡塗的:自己生氣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在生氣;自己嫉妒的時候,也不覺知自己在嫉妒;自己貪愛的時候,也不覺知自己在貪愛等等。這些瞋怒、嫉妒、 貪愛等「心情」在唯識學中稱為「心所有法」,總共有五十一個,若對這些「心所有法」都很明了的話,便可運用它們來幫助自己觀察自心,明了自心;觀察了知自心相之後,好的方面就容易再加強它,不好的也比較容易知道怎麼去除掉,或是設法對治、令它減少一些。如此,就是以唯識學來幫助修行。以禅宗的話來講,就是依於唯識學的知識,才「有個入處」,得以「觀心」(觀察自己的心相),因而能明了「自心相」,明了自心相後才能去對治、 降伏它,統理自己內心的王國。
3 .性善、性惡、致良知、與末那識。某牙醫問:荀子主張「人性本惡」,是否就是說人一生下來,他的末那識就是惡的?孟子所講的「性本善」是否就是人一生下來,他的末那識就是善的?另外王陽明的「致良知」學說和佛家的「真如本性」,其理論是否相同?
師答:
我對「王陽明學說」沒有深入研究,我所知道的王陽明學說僅是一點皮毛知識。但據我所知,王陽明是受了佛學的影響,所謂「宋明理學」是結合佛家與儒家,而以儒家為主體,佛法為附麗,而成一種「玄學」因此,「理學」又稱為「玄學」,這種融合儒、佛、「儒體佛用」的工作,在宋明之前己有人嘗試去做過,甚至嘗試把中國三大家「儒、釋、道」調合在一起,至於是否有任何成果出現,我們姑且不談,因為做這種工作的人,都是認為這三家對中國文化均有相當大的貢獻,而且對這三家的理論均非常喜愛,皆捨不得放棄其中任何一個。三家之中,比較明顯容易調和的是佛家和道家,因為它們兩者皆有「出世」思想。但佛家所說的「出世」和道家的「出世」亦不盡相同,佛家的「出世」不是躲起來,因為大家都知道佛家是主張要度眾生的,佛家的出世是「超出世問三界六道」之義。道家的出世則是「遁世」之義,因為道家較為嫉世憤俗,因而傾向於離世以得超脫,故而醮不起在世俗上掙扎奮斗的人,由『 論語』 一畏可以看到,如長沮與桀溺及「鳳兮,鳳兮」等章都是道家之人在嘲笑儒家的柄柄皇皇。但佛家就不同了,佛家向來是不嘲笑任何人的,也絕不嫉世憤俗,佛家是「以悲憫代替嘲笑」,「以發願救拔代替憤世嫉俗」。由以上可以略微看出儒、 釋、道三家的基本精神。儒家是入世的,講齊家、治國、平天下等世俗的道理,但未提及有關如何對付貪瞋癡煩惱、生死的解脫,它是比較緣於外法,注重外在的東西,講求禮樂:「禮」是外在的行為,「樂」是依靠「音樂」,也是屬於外在的東西,因此世間法的特點就是依靠「外法」。佛法講心法,以禅宗來說就是「心地法門」,所謂心地是指「心」如大地一般,只要播種就長得出東西來,重要是在於所播之種為善種還是惡種,若播善種,就能長出好東西來,播惡種就長出不好的東西。王陽明講「致良知」,不知道他給「良知」所下的定義是什麼?以佛法的實義來講,實在沒有所謂的「良知」,佛家只講「佛性」,而佛性是離於一切善惡分別的,無所謂良與不良,良瞰的分別是由「意識」攀緣「我執」而成就的「我見」不管你那「我執」的背後是什麼樣的文化,或是什麼樣的時代、什麼樣的地點,總之,「我執」都是依於某些特定的時間、空間、文化、種族、家庭、 教育等背景而來的,這些東西的綜合體,便形成「我見」「我執」。這我執小至於執著這個身、心為「我」,大而執著這個「家」為「我的」;再大,則執著這個社會為「我的」;再更大,則執著這個國家、種族為「我」、「我所」(我的)。所以每當有老美講中國人壞話的時候,便好像傷害到「我」一樣!講中國人壞話,瞧不起中國人,就等於是瞧不起我,非要跟他好好爭到底不可。總而言之,所謂的「良知」,可說是浪漫哲學裡的一種觀念,在佛法中是不成立的。
4 .「良知」與「如來藏」牙醫問:良知是不是有點像如來藏?師答:不是。如來藏是像平靜的水一樣,平靜的水能夠照一切物。若是湖裡波浪很多的話,所看見的影像,一定是破碎的、扭曲的,若湖水是平靜的,所看到的影像也一定是清晰的,且完完全全可以映現出來,這就是指如來藏的作用而言。如來藏離於一切愛、 憎、喜悅或是討厭、 嫉妒等,其中沒有七情六欲的煩惱、也沒有任何執著,正因為如此,所以它可以鑒照一切,如同平靜的水面,無論好的或是壞的,都一視同仁地將其映出。所謂的「良知」,並不是佛家的東西,也沒有相類似的名詞可以比對。若是與弗洛依德心理學相比較,或許還較容易些,弗洛依德心理學中有「超我」,這「超我」對整個社會、文化來講,是「良」好的,只不過它是後天學習、灌輸來的,而王陽明所謂的「良知」卻是先天的,他把某一些觀念或認知,認為是「人天生就具有的」例如他把一些儒家的德目如忠、孝、仁、 愛、禮、 義、廉、 恥等,都當作是人的「良知良能」;事實上,這些德目有多少是先天的?有多少是後天學習的?還大有問題。又,王陽明的「良知」與浪慢哲學中魯索所提倡的「原始主義」倒很接近,而且與德國康德的「先驗哲學」以及美國愛莫森的『 超越論』都很近似。不過依佛法來說,這實在也是六識的妄想分別(唯識學三性中所謂的「偏計所執性」)。王陽明的學說,「致良知、 存天理」,什麼是「天理」呢?這依佛法來說,也是一種攀緣外法所起的妄想分別(唯識學三性中所謂的「依他起性」),「致良知」是攀到佛家的一點邊緣,「存天理」是攀傳統儒家從周易以來的一點邊緣,兩「邊緣之見」相融合,湊成王陽明的理學。關於人性,是「善」還是「惡」呢?以佛法來說,其實都不對,人之「性」本身不能說是善、是惡,只不過人之本性能造出翌口與惡,(人「性」是體,善惡是它的作用― 有體才有用,但「本體」並不是「作用」;反之,善惡之「用」也不是「體」,因此不能說:「人性是善、是惡」!血應說:「人性離善惡,能造善惡」。)因此,人性之善惡,都是由我們意識的判斷才產生出來的。不同的時間、 空間、人種、社會,對同一樣東西的判斷,可以是大好,也可以是大壞。一切束西的價值判斷都沒有絕對的,因為都是我執、 我見的結果。這「我執」可以是由於「小我」而來,也可以是由很多的「小我」結集在一起轉變成的一個「大我」之作用,小我與大我互相推動、影響,小我是個人自己的別業,大我是大家的共業,由「別業」與「共業」和合的結果,就產生了所謂「善惡的判斷」。又,所謂「共業」,就是大家共同造作的業,其中大家都有共通的、類似的價值觀念,大家都認同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少數的個人很難否認而說它是不好的。所以善惡是意識的分別,而意識中的我執部分是根據(攀緣)末那識來的,因為「前五識」的分別,於一切眾生都一樣,並沒有包含「價值判斷」在內,第六意識的判別則因時、 因人等因素而有所不同,再加上出發點不同、觀念不同等,善惡認知的差距也就產生了。所以善惡是無法有絕對標准的,若真正要求智慧,則要離於這些攀綠種種外法的妄想分別才是。學佛法,就是要離於這些妄想分別」,因為我們的一切煩惱、 痛苦、爭執、奮斗,都是從妄想分別中來,如果真能離於妄想分別,則所有的煩惱當下即止息,也不必寫厚厚的一大本書來說明善惡的道理,乃至於所有言說戲論都停止了、 爭執也停止了。世俗人常說「真理愈辯愈明」,但依佛法來看,真理是愈辯愈黑,因為所謂辯論,往往到後來都只是在爭辯、爭意氣而已,誰能雄辯,誰就是贏者。因此若不是依於正知見,而依於六識的妄想分別,常常是愈辯愈黑,有時即使是辯輸了,心一畏也不會承認對方是對的,只承認對方比我較會講話而已。所謂道理是離於言語的,絕不是從辯論中來的,套句道家的話:「道可道非常道」,這裡第一個及第三個「道」是名詞,是「道理」的意思,第二個「道」是動詞,意思是「言說」,這句話翻成自話是:「可以說出來的道,就不是永恆不變的道」。真理是離於語言的,語言是人為的束縛,會依時間、 空間乃至於人的因素而改變它的意義及內含,甚至於同一個人,對於同一句話,若用不同的語氣來講,也可能產生不一樣的意義。
5 .「遺傳」與「業力」後來的人根器不好,照醫學來看,這是有先天及後天的差別,先天的是遺傳的,後天的是受環境的影響。在遺傳方面,若前幾代是土匪出生的,則這一代小孩子的身上則一定有這種染色體存在。有「強盜的染色體」這東西嗎?這個在醫學有報告嗎?這個就是說先天上這個小孩就會有土匪的傾向,現在的醫學甚至可以分離基因把壞的基因拿掉,替換成好的基因。比如說好幾代氣喘的人,生下來的孩子,先天上一定會氣喘,這就好比你先天上做了很多壞事情,只要你有那個基因就有那個傾向。就一個家庭來看,同樣都是父母親所生的,也都是從同樣的環境出來的,不可能說所有的兄弟姊妹在外形、性向上都相同,這要看你是拿到父方或是母方的基因。若照您所說,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話,這等於是否定了遺傳學,尤其現在的醫學,已經可以測出基因,而且還可以計算到幾代仍會有那種遺傳,到幾代可以把它弄掉。好比如果有好幾代都是「白癡」,曾祖父是白癡,祖父母是白癡,父母也是白癡,生下的孩子,有很大的百分比會是白癡。現在可以把那白癡的因子拿掉,打進去好的基因,當然目前還尚未普遍化。那變成什麼,「黑癡」嗎?也可能是黑癡,如果聰明是黑癡的話,那就是黑癡。若照您所說,那跟醫學有沒有相沖突,因為我是醫生,故有此問。是那一方面的醫生?
我是口腔科醫生。就如口腔科來說,我們已經可以做到改換牙床的基因,把不好的去掉,打進好的,可以把好幾代先天不好的遺傳使之轉好,這也不是新的知識了,在大學裡已普遍知曉了。這又起了一個問題:如果是白癡,那麼能不能修行呢?又比如醫院裹有些水腦的新生兒,腦一畏都是水,這種人的腦力無法達到普通人的程度,若想修行是不是也可以?這是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佛家把很多東西都看破了,名也不要,利也不要,若從西洋人的看法來說,名和利是使人類進步的一個大動力,若大家都看破,對整體全人類來講,是不是一個好處?大家不求利,也不去做讀書研究的事,都去修道了,果真如此,是不是對人類醫學、科學有好處呢?就第一個問題「白癡」來說,先要知道什麼是白癡?白癡乃至所有生物一切的殘障,以佛法來講,那是在受業報、受苦報,因他造了白癡的業,所以得到白癡的果報。造什麼業會得到白癡的果報呢?「白癡」就是沒有智慧到極點,在他的前世因障礙別人求智慧,所以現生就成為白癡。相反地,如果你幫助別人求智慧,則會得到「有智慧」的果報。龍樹菩薩在『 十住毗婆娑論』 中說:「與人說法,得大智報」,因說法與人聽,是讓別人開智慧,因果相應,因此自己所得到的就是大智慧的果報;反過來說,障礙別人修行、障礙別人說法、障礙別人求智慧,將來所得到的就是愚癡甚至白癡的果報。還有另一種情形是:自己學得了智慧,卻把它隱藏起來,吝於教人,做這種行為的人,來世即使不成白癡,也是愚癡無智,沒什麼智慧,這樣的人,即使想修行也修不來,甚至連念一部經也念不全。佛弟子中有一位叫周利盤陀伽,就是如此,以其前世做大法師時吝法故,當世便生而愚癡合鈍,但由於他宿世所修其他福德的關系,當生得遇佛世,受佛接引而得開悟;在他開悟證果後,佛才講出他宿世的因緣:他就是因為前世吝法,今世才得此愚癡的果報。有些人殘障、缺手或斷腳,多半是前世殺業太重;通常體弱、多病,都跟過去所造的殺業有關。殺生,最直接的「果報」是墮地獄,果報受盡了再受「余報」;「余報」是先受短命報,多生多世夭折、短命之後,再受身體贏弱、多病等等的果報;反過來說,若是愛護生命、救護眾生,所得到的果報:一是長壽,二是身體好,三是強壯有力。幫助別人延長生命,得到的自然是長壽的果報。因此,依佛法來看,人若成了白癡,是他前世自己造的業― 目己造業,自己受報,與他人無關。其次,關於遺傳學,現在我們以佛法來分析一下什麼是遺傳。眾生界的一切事情都是「業感」所成,業力像磁石一樣,磁鐵有吸引的作用,會吸引同類之物,業力亦是如此。在座的各位,為什麼今天會來此聽我講佛法?這也是往昔的業力所感:由過去世所修的善業,感得今生有這樣的福報來聽佛法。「業力」是不可思議的,你無法解釋:「為什麼我有那些業,就可來聽佛法;若沒有,就不會來?」法如是故耳。有這種「業」,就會有這種吸引「力」。譬如:有些人你一見就歡喜,而艮越看越喜歡,若是異性,可能就因此而結為夫婦;當然也有冤家結為夫婦的,剛開始時相見而歡,成夫婦已,越看越不順眼,那就是彼此為償債、討債而來的、眾生互相報恩、 報怨,恩怨之業不可思議地就會有這種吸引的力量。眾生臨命終時,前五識及第六、第七識好像蝸牛的角一樣縮回第八識一畏,才離開身體。第八識― ― 阿賴耶識― ― 就是所謂的「業識」或「本識」,因阿賴耶識是業力的本體,故稱「本識」。阿賴耶識離開身體後再去投胎,投胎時,要選擇什麼地方呢?找什麼人為父母呢?
當然是找跟他「有緣」的,也就是說在他過去生中和他有業緣關系的。譬如以中國人來說,除非是特別崇洋的,想要來世作個白皮膚藍眼睛的人,否則通常還是會找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人家去投胎,這就是「業感」。雖然黃皮膚不見得是最漂亮的,但是在你我看來卻比較順眼、比較喜歡、覺得比較自在,有如「回到家」的感覺,這就是業感:在業力的牽引之下,不期然而然的就去了(去投胎)。業力跟「緣」和「業報」也有關系:業力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你若是該得與這種父母相同或類似的果報,你就自然有所感應而被這種父母吸引去了。我們可以發現:在同一個家庭一袅,如果父親喜歡音樂,子女雖不是絕對如此,但常常也是喜歡音樂的,這就是「業力相吸」的影響。白癡亦是如此,這是他與未來的父母曾造有類似的共業,因而覺得在這種父母那裡很適合,如同「回家」一般,於是就去這種父母那裡投胎了。好比說:一個當慣了窮人的人,死後為中陰身,若要他去豪富人家裹出生,恐怕他還不敢進去呢!‘這並非笑話。凡夫轉世投胎時,大致的情形是如此:第一、總要找自己熟悉的,第二、找跟自己有緣的。所以一家之內,在很多方面,無論生理上,或心理上,都有許多類似的地方,這就是以佛理來解釋「為什麼有白癡父親,就常會有白癡兒子?」的原因:業感相吸及父子「共業」使然。又有些時候是心理影響生理,(人是由「心法」與「色法」和合而成),因心理上有某個因素影向內分泌,於是就令器官組織產生那樣的缺陷,經科學家化驗的結果,發現其細胞內的DNA 、 RNA 有這樣的結構式,於是推測這一些是得自父親的,那一些是得自母親的。事實上,這種種推斷,也只是「推斷」,而科學家對這些推斷,也只敢說是「或然」,而不敢說是「定然」。以佛法來說,眾生的一切業果完全是「自作自受」― 自己造的業,自己在受果報,沒有人能替你受,也沒有人能給你、加之於你身,而讓你受不該受的果報。以佛法來說,一切都是自業所成,故沒有所謂的「不公平」: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該得的,若是你不該得的,不論好的還是壞的,也都輪不到你身上,因此一切果報皆自造自得,不是父親給你的,也不是母親給你的,亦不是祖上積德給你的,或是祖上缺德給你的,全都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的,佛語「自作自受」之真義,即是如此。所謂的「遺傳學」是科學家觀察到的現象,他們看到子女與父母之間有類似的東西,便提出這種說法,說它是「遺傳」,但更深一層的,他就沒有辦法看到了。至於其它世間人若不了解的,便索性稱它為「命運」;其它宗教則說它是「神的旨意」。這種種說法,都可讓他們自圓其說,但以佛法來看,那些說法都不究竟,因為還有更深一層的道理在一畏面,只是凡夫的智慧沒辦法完全看到。關於大家都一齊看破紅塵這一點,在我們的世界中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則試問:你要不要當和尚?
6 .『 理論」與『 實際」目前我還沒有看破紅塵,如果我看破,我也會去當和尚,我剛才的問題並不是指在實際上,而是在理論上。你所說的,在理則學上來講,是理論上具有可能性,但並不是在實際上能有此事。理論上具有的可能性是一種「假設」,只是從理論、文字上去「推理」,事實上是不可能發生的。這種理論充其量只是紙上談兵,而實際上則是妄想分別,或沒話找話說。如此看來,這種理論只是書生閒來無事、 喝茶佐脂的奢侈品,於人於己,都毫無用處。我們來作一個假設:「在五十年之內如果大家都生男的,果真如此,那麼人類豈不是要絕種了嗎?或是都生女的,不也是絕種了嗎?」這件事在「理論」上都可成立,但實際上便成了杞人憂天,好端端地沒事,卻要去擔心「天要是塌下來了怎麼辦?」那是不可能的事,天要是塌下來,還有比我們高的人頂住,這是你多慮了,是不會發生的。所以說,「大家都同時出家去」,只是言說中可有此論(理論上有此,但實際上不可能有此事。既然事實不可能有此事,則此論便成「言說戲論」
7 .「名利」與「進步」那不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若大家都不求名、不求利,則對此世界的進步有什麼好處?現在問題的征結在於「世界文化是不是在進步」。首先要考慮的是:你如何定義「進步」這兩個字,什麼樣的情況稱之為「進步」?你所說的進步,事實上只是針對科學方面而說的,以目前來說是指「科技」。科技的進步不過是這幾十年的事,幾千年來都沒有什麼改變,沒有什麼大差別,這幾十年來科技的突飛猛進是有它的原因的,可是要拿這幾十年和人類幾千年來有歷史記載的歷史來比較,這是無法相比的;且問:這幾千年來人類有沒有「名利」心呢?不可否認的是:有。既是有,何以這幾千年問,人類的科技都沒有什麼進步?由此可證明「不是因為人類有名利心,科技才進步」。科技之進步並非單獨一個因素所能成就,而是由於很多的現象因緣和合,才促使人類在此短短幾十年內,科技變得這麼進步。使它進步的功臣並不是「名利心」,人類的名利心,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為什麼科技並沒有白古就如此進步?從這幾千年來觀察,人類雖一直都有名利心,但並沒能促使科學進步― 反過來說,「人類若
沒有名利心,也不會因此而令科技不發展」,這是「反證」。所以「有沒有名利心」跟「科技發不發展」,兩者之問並沒有必然的關系;對於科技之進步,名利心並不是絕然必要的條件,或許會是助綠,但不是完全絕對如此,因此你不用擔心沒有名利心,科技就不發展了。:我覺得絕大部分從事實驗工作的科學家,若真正對人類有所貢獻的,可能都不會存有名利心;若是只為求名利,那他們根本無法把心思完全放在科學實驗上面。阿彌陀佛,謝謝。這的的確確是真實的,有成就的科學家反而對世俗的名利是中性的反應,他們多半是全心全意為科學上的求知而努力,為了求真理、 為了興趣而研究。為求名、求利而做的,由著名科學家的史傳來看,是少之又少的。通常急功近利,求名求權的人,都從商或從政去了,不會安心待在科學家的崗位上的。
甲居士:若名利都不要,好像什麼都空了;但佛教所說的四大皆空,好像與世
俗所說的空,不太一樣。
師父:對,但首先要了解什麼是「四大皆空」
甲居士:是啊,是啊!
師父:其實我現在講的,都還在辯論的層次,為求以辯止辯。
牙醫:我想我們是在討論,為啟發心靈的一種討論方式。
師父:若真如此,那很好。科技的發展是不會受名利心影響的,如同那位居士所說。事實上,若以更中性的、更抽離的態度來做任何事情,可以做得更好。若以研究科學來講,則可以令科學更上一層樓。若用名利心來從事,那就是「有私心」,有私心的話,則只是為自己好,或只為自己國家好,但從整體上來看,就很容易傷害到全人類,所以科學家的創造、發明等等,多半不是為了名利。我的意思是:通常要有競爭才會有進步,沒有競爭,進步得比較少。
這樣子也不對。真正的進步通常不是在競爭之下產生的。譬如:科學家的創造、哲學家的思維、乃至於一切修行人,他們都不是為了要跟別人相比、要分高下才去做的,而是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真的有興趣,且為更進一步充實自己而做,這樣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得好,做得完美。如果是為了要跟別人相比、相競爭而做,那只是為了「做給別人看」,那還是為了「名」;且若是為了做給別人看,那他的進步是有限的,因為只要一旦稍微超過別人一點點,他就滿足了,因為認為「我已經贏了」!若並不是為了和別人相比較,只是為了自己的興趣、志趣去做的,那樣會越做越高興、越做越多、越做越好,越好就越喜歡做,如此便沒有止境。所以不管是修行也好,從事科學研究也好,都是如此,乃至於做生意的人,也是如此。我知道一些大的資本家、大的企業家,他們到後來並不是對賺多少錢感興趣,而是沉醉在能夠善於運籌帷輾、經辦事情上,就有點像科學家的那種態度一樣,非常的中性。為賺進大把鈔票而高興,那是開小雜貨店的人才會這樣,若是經營一個商業王國的人,就應不至如此。真正好讀書的人,也不是為了要跟別人比賽分數才認真讀書,真正做學問的人、真正做事業的人,也都不須是為了要跟別人相比(競爭),進步才能無止境。
社長:我想牙醫他的想法是偏重於應用到工業的產品上。像日本的電子零件,
設備比較好,比較容易和其它國家的產品競爭。產品若比較好或者是價格比較低,在競爭上比較占優勢。
牙醫:我想畢竟真正純粹鑽研學問的人只是占少數,大部份的人還是須要互相
師父:
競爭與比較,來提升自己。譬如:學校方面排出成績表的原因,一方面是為看學生的學習進度,一方面也可激發學生的進取心。你的這種講法並沒有錯,但只是針對「小場面」而用,英國的一位文學家湯姆斯、卡萊爾,寫了一本書『 英雄與英雄崇拜』 ,這本書含有相當濃厚的「貴族」思想,可能已不太符合現代人的理念,但他在書一袅卻也提出一些相當重要的事實與理論。他認為人類的歷史並非是普通一般人所創造的,而是由「英雄」創造出來的,由具有天份的種種英雄:「文學英雄」、「科學英雄」、「政治英雄」、「物理學英雄」等等,帶起「一代風騷」。在羅素所著的『 權利論』 中說:「一般人大都是追隨者,領導者只是占極微小的部份,而真正能決斷事情,甚至影響到全世界的,卻是少數的領導者」。這個理論當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然而不可否認地也有些事實存在。你所提出的講法是有的,但對整個世界來說,並不是決定性的必然因素,真正決定性的因素,反而是從個人中抽離出來的。因為你要影響全世界,你的心就必須也是屬於全世界的,而非只是屬個人的,如果只屬於個人就無法屬於全世界。以小的范圍來說:你若是屬於一個家族的,你就只能影向這個家族;你若是屬於一個國家的,你就只能影響這個國家。由此可以看出一點:「名利心」通常是屬於個人的,所謂「私利」、「私名」也。若要能影向乃至利益他人,就必須去除私我的因素,靠修行去掉私我的名利心,方能影響及利益整個的社會,影響整個國家,乃至影響全世界。
8 .業力與殺生為了避免黑死病的傳染,而殺死老鼠,可否?若真的發生了黑死病,那也是眾生的共業,首先必須了解個人的業較容易轉,共業則十分難轉、 難逃。若是黑死病已經發生了,那時才來殺老鼠,已經來不及了。再說業力不可思議,時間到了,根木來不及救了。譬如:廿世紀的,得到了就好像宣判死刑似的,沒有藥醫;這也是眾生的共業造成的。若要避免這些共業的發生,則必須守身如玉,多行放生,業要擔進而能不殺生、 吃素等。若是殺了老鼠,則眾生將會有更多的共業。
9 .禅與禅的受用問:何謂禅?有何好處?師答:今天我兩只腿盤著在此講佛法,我的經驗就是:兩腿一盤起來,就不可思議的能夠攝心不亂地講佛法,否則在此講到後來天花亂墜,不知如何開頭、如何結尾,是會出丑的。盤腿可以攝心,這是可以證驗的。但你若只是看我做,而自己不親身去行,到頭來,這還是我的體驗,於你無益,你還是無法了解其中奧妙。『 六祖法寶壇經』 裡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表面上的意思是:「我喝的這杯茶,是多冷多熱,只有我自己知道。」若是你問我:那杯水到底有多冷啊?我用百般的比喻或解釋:「這杯水有如冰那麼冷,有如山泉那麼清涼,有如任憑我用盡種種的方式、 使用種種的言詞來表達,你還是不能真正體會這杯水到底有多冷。同樣的道理,你問我暍的那杯水有多熱,而自己卻不親自去喝喝看,那麼這杯水的熱,即使我用最好的形容詞去描繪,這個經驗還是我的,而你卻永遠也不能得知,除非你也親自喝暍看,喝了就馬上能知道答案。然而同一杯水,你我暍了之後,卻不一定會有同樣的感覺,因為:你我身體不一樣,你我舌頭、 牙齒、口腔的感受性― ― 耐冷、耐熱性程度等都不一樣。所以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句話更深一層的意義是:「修行的境界,自修、 自證、自己知道,不足為外人道也。」講了也沒用,除非你也來修修看;然而每個人所修證、所體驗的,也依各人的根器、因緣而有所不同。「禅」有兩個意思,一為「禅定」,另一為「正法眼藏」。「禅定」也稱三昧,乃靜坐而「得定」的意思。「正法眼藏」乃「、百語道斷,心行處滅,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與境界。靜坐時,身要正、 心要靜。習禅的好處是:「定」能減少煩惱,乃至止息煩惱,令心得靜止、清涼、光明。「正法眼藏」法門則為於修禅定之後,再依禅定力,入於微妙般若智慧,然後以般若智來照破無明,因而真如本性得以顯現。「禅」分為五種:
l .凡夫禅
2 .外道禅
3 .二乘禅
4、菩薩禅
5 .如來禅
「凡夫禅」乃凡夫依前五識所修的禅定,如瑜伽術及武術家的靜坐等皆是屬於凡夫禅。
「外道禅」乃其它宗教家依邪見所修的禅定,由第六意識的妄想分別起修:如基督教的冥想,乃是希望利用冥想與祈禱面妄想與神合一或溝通,或如婆羅門教要與梵天合一,道家要「與萬化冥合」。依佛法來說,這些乃是依於不正確的見解及妄想分別而修的禅定。又,台灣的乩童與鬼神等溝通、 以及神靈附體等,亦是屬於外道禅所攝。
「二乘禅」乃依於偏慧、第七意識所修的禅 定,是執著「出離生死、證入涅槃」的禅定。
「菩薩禅」乃依於正慧,由第八識所修的禅定,這是去了「我執」以後所修的禅定。
「如來禅」乃依真如本性所修的禅定,乃諸佛如來所自證、自修的境界,故稱「如來禅」
至於習禅的好處,已如上述;但仍須自己親自去體證。然而千萬別修不究竟的禅定,例如「凡夫禅」、或「外道禅」之類的;最起碼的,也須是修「二乘禅」才是,若能真修「菩薩禅」,乃至「如來禅」,則更究竟,才能親切地體會六祖大師所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九八九年講於美國 賓州「理海佛學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