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法化導民俗
陳星橋
轉眼間又要過盂蘭盆節了。許多名山大寺過去都要延請法師開講《佛說盂蘭盆經》,甚至要組織民間藝人上演“目連救母”之類的戲劇,場面莊嚴隆重。因此在這裡,我們不妨先默默地讀誦一遍《佛說盂蘭盆經》:
聞如是,一時佛在捨衛國祗樹給孤獨園。大目犍連始得六通,欲度父母,報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觀視世間,見其亡母生餓鬼中,不見飲食,皮骨連立。目連悲哀,即以缽盛飯,往饷其母。母得缽飯,便以左手障缽,右手抟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連大叫,悲號涕泣,馳還白佛,具陳如此。佛言:汝母罪根深結,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雖孝順,聲動天地,天神、地祗、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當須十方眾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脫。吾今當說救濟之法,令一切難皆離憂苦。佛告目連:十方眾僧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時,當為七世父母及現在父母厄難中者,具飯百味五果、汲灌盆器、香油錠燭、床敷臥具,盡世甘美以著盆中,供養十方大德眾僧。當此之日,一切聖眾,或在山間禅定,或得四道果,或在樹下經行,或六通自在教化,聲聞緣覺,或十地菩薩大人權現比丘,在大眾中,皆同一心,受缽和羅飯;具清淨戒、聖眾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養此等自恣僧者,現世父母六親眷屬,得出三途之苦,應時解脫,衣食自然。若父母現在者,福樂百年。若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入天華光。時佛敕十方眾僧,皆先為施主家咒願:願七世父母,行禅定意,然後受食。初受食時,先安在佛前,塔寺中佛前。眾僧咒願竟,便自受食。時目連比丘及大菩薩眾,皆大歡喜。目連悲啼泣聲,釋然除滅。時目連母,即於是日得脫一劫餓鬼之苦。目連復白佛言,弟子所生母得蒙三寶功德之力、眾僧威神之力故,若未來世,一切佛弟子亦應奉盂蘭盆,救度現在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可為爾不?佛言:大善快問,我正欲說,汝今復問。善男子,若比丘、比丘尼、國王、太子、大臣、宰相、三公百官、萬民庶人,行慈孝者,皆應先為所生現在父母,過去七世父母,於七月十五日佛歡喜日、僧自恣日,以百味飯食安盂蘭盆中,施十方自恣僧。願使現在父母,壽命百年無病,無一切苦惱之患;乃至七世父母,離餓鬼苦,生人天中,福樂無極。是佛弟子修孝順者,應念念中常憶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慈,憶所生父母,為作盂蘭盆,施佛及僧,以報父母長養慈愛之恩。若一切佛弟子,應當奉持是法。時目連比丘,四輩弟子,歡喜奉行。
以上是西晉竺法護譯的《佛說盂蘭盆經》。經文不長,但寓意極深,既符合佛教敬僧供僧的要求,又順應了中國人尊祖盡孝的思想,由此形成了漢傳佛寺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會或盂蘭盆節。
根據佛制,農歷七月十五日,是佛教僧團經三個月結夏安居即將功德圓滿的最後一日,僧眾在此日都要進行“自恣”,分別交流自己修行的“心得體會”,故此日名為“僧自恣日”或“佛歡喜日”,是佛教最重要的兩大節日之一(另一節日為佛誕日,即浴佛節)。
據《佛祖統紀》載,梁武帝於公元538年農歷七月十五日在同泰寺設盂蘭盆齋,是為漢地佛寺舉行盂蘭盆供僧儀式之始。此後盂蘭盆會逐漸在民間普及,供品日形講究,儀式日趨隆重,至唐代而臻鼎盛。宋代以後,融入道教中元節觀念與民間祭鬼習俗,認為地官在七月十五日這一天下降,定人間善惡;或在此日開啟地獄之門,讓鬼魂們出來“放風”。於是這一天社會上各種祭鬼儀式盛行,把“佛歡喜日”變成了群鬼聚會之日,盂蘭盆會也一改過去以盆供僧超度先亡,變成了以盆施鬼。這或可視為“佛教”異化為所謂“鬼教”的一個典型事例吧。
近日拜讀《憨山大師年譜》,始注意到這位明末高僧尚有一段移風易俗的不凡經歷。他見粵俗喜殺生,“中元節”更普遍殺牲祭祖先,牲積如薪,於心不忍。於是廣為當地民眾“作盂蘭盆會,講《孝衡鈔》。勸是日齋僧、放生、用蔬祭。”這些佛化儀式,收效顯著,“從者甚眾。自後,凡喪祭大事,父母壽日,或祈禳,或拜忏,放生齋素。未幾,則放生會,在在有之,而為佛法轉化之一機也”。古德常說:“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憨山大師之作為可說是一極好的證明。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貫徹落實,許多寺院越來越重視“盂蘭盆節”,有條件的地方還恢復了結夏安居和“自恣”儀式,並延請法師宣講《佛說盂蘭盆經》,此實為佛教振興之象。然而在相當一部分寺院,既無結夏安居、自恣之儀式,在盂蘭盆節中又不講解《佛說盂蘭盆經》,甚而為增加收入,隨順民俗梵燒黃紙冥幣之類,組織招魂祭鬼活動,形成誤導,令人不勝感慨。在盂蘭盆節到來之際,我們重溫《佛說盂蘭盆經》並回顧盂蘭盆會的歷史,一是對佛歡喜日的紀念,一是想以此吁請四眾弟子學習憨山大師的弘法精神,大力提倡人間佛教,提倡純正的佛家孝道和皈敬佛法僧三寶的思想,並組織必要的講經法會,以佛法來化導民俗,自覺地抵制各種迷信活動。
(原載《法音》1997年第8期第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