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在實修
“能再於寂靜處,放下一切事緣,一心精進,即生於本淨心體,必得正解脫而登妙覺。”
用功的人識得自性,在喧鬧的環境當中又能適應,具足受用,不用修什麼法,只是在塵境當中轉,磨練自己的習氣就是了。但是,有的人不適應,根基比較差,怎麼辦哪?有辦法,即能“再於寂靜處,放下一切事緣”,找個清淨的地方,比如清淨的山林,或者是比較清淨的家庭環境,是很好的。但是有了好地方,就要放下一切事緣。假若你有了清淨的地方,而身在淨處心不淨,也是徒然!修行成道在心,你心裡亂七八糟、胡思亂想,等於在鬧市,所以不行!要成道,須放下一切事緣,所有的事情在上座用功時都要放下來,修行才能上路。所以,我常勸大家上座時就要象死掉了一樣,一切不管,不能再瞎想。千萬不要想這個事怎樣做、那個事又如何安排,兒子、女兒怎麼管教等等;要是上座時老想這些,那就糟糕了!我們要什麼事也不管,最壞的是坐在座上還為子女操心:唉!阿毛、阿狗呀,時間到了,再不起來遲到了,快起來、起來。唉!這樣一心二用、心力渙散,怎麼能坐得好呢?這樣的事我見多了,不是憑空捏造,實在是耳聞目睹的啊!唉——!這樣打坐還坐得好麼?因此,我們上座時任何事也不能管,就當自己死掉了,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再強調:上座時放下一切事緣,當自己死了一樣不動,這樣做才能得受用,才能得正定,不然你怎麼得定,定不了的!所以,修法一定要放下一切事緣。放不下,即使有清靜地方可去,你也不要去,去也白搭,你心裡亂糟糟的,呆在安靜的地方,就如同在南京路上一樣熱鬧非凡。因此,修法關鍵在真能放得下,只有放得下,才能夠一心精進。
真正放得下來,一心一意地修,不論你修什麼法,都能立竿見影地和你自心相應。常聽有人說:唉!某某人很快啊!他也沒有怎麼坐,就證到本來面目了!我怎麼坐了這麼多時,還沒有這個境界呀?哈哈!他的心能放得下,清淨了,所以能速證;你的心放不下,亂七八糟的,不能清淨,怎麼會有親證的境界呢?當然沒有了。所以,修行的時間不在長短,而在你的心清淨不清淨,心死不死。老實講一句:你心果真死了,坐下來不多時,你就安然入定了,自然有輕安、寧喜的禅境,自然會光明大放。你心不淨,你要證境從哪裡來呢?當然是沒有了。是故修法勿論時間長與短,而看你心淨不淨,心死不死,這是關鍵之所在。
果真能夠放下萬緣,一心精進了,“即生於本淨心體,必得正解脫而登妙覺”,即生,指這一生。密宗是講即生成佛的,就是這一生要成佛。也有的人把它變成身體的“身”,就是這身體要成佛,在密宗有這種說法。我們上次講了大圓滿、大圓勝慧,這些法就是講身體能成就。這大手印就是大圓滿的前趨,大圓滿分兩段,一段是徹卻,一段是妥嘎;一個是立斷,一個是頓超。立斷,就是當機立斷,當下就斷掉一切煩惱、妄想、執著,本性朗然現前;頓超,一下子就超出三界,就成佛了。這大手印就是徹卻法,直指你不要用什麼方法來修而當下斷除妄想見性,後面還講到三空相應,我們到後面再講,現在暫不講。所以,大手印是很高深的密法,直接指示你成道。這一生我們能夠放得下,必定能夠在本淨性體上得真正的大解脫。本淨性體,就是說我們本有的妙性,是本來清淨的、沒有污染的。現在污染是什麼緣故呢?是著相趣境的緣故,迷於外境而不知有本來。從前古人根厚,執著輕,經師父一點,就明白了,即能當下承當,不再迷惑,把境放下來,從而保任自性,除去妄習,很快就成道了。現在的人呢?根基鈍了,障也重了,任你講破喉嚨,他也不能認識,還是著境,所以要多走冤枉路。
我師父王骧陸先生曾經講:“修禅宗的人,三十年參這句‘念佛是誰?’不走著,才打開本來親見佛性。我們修密法,三年就能打開來見性了。”就時間說來,已較禅宗少了十倍的時間,已是很迅速了。但就本性說來,參禅也不用。三年也好,三十年也好,都是走冤枉路啊!因為大家本來是佛,既用不著在這裡參禅,也不用念什麼:“ong bala……”在這裡打坐用功,不是披枷戴鎖、無事找事而徒困自己嗎?你一切放下,恢復自性本真佛,想睡你就睡,想坐就坐,活潑天真多好!就如龐居士女兒靈照說的:“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眠。”本性就是這麼自在安樂,何苦挖肉補瘡,自尋煩惱呢!然而,我們須知靈照說的是透末後牢關,不先透龐公、龐婆說的前二關是做不到的,因我們雖具如來佛性,但多生習氣深厚,不經一番艱苦鍛煉,習氣不除是得不到真實受用的。所以還須參禅、打坐,走一番冤枉路透前二關才行。龐公說:“難、難、難,十擔麻油樹上攤。”破初關是最難的,我們初初用功,妄念紛飛,定不下來,難見到本性,就如把麻油攤上樹一樣難。龐婆說:“易、易、易,百草頭上西來意”。這是講破重關,即我們通過用功識得本來面目,那就容易、容易,容易得很哪,百草頭上盡是本來面目啊!百草頭上就是指一切事事物物的頭上,頭上還有什麼東西嗎?百草頭上一切都無有啊!這不都空淨了嗎?這樣的公案很多啊!
古時候船子禅師與雲巖、道吾一同在藥山禅師那裡參學,並印證所悟。他離開藥山時,對吾、巖二師兄說:“你們將來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我率性疏野,只好山水,怡情自樂,擔當不了教化眾生的大任。以後你們要是知道我的住處,如遇到靈利的座主,指一個來,我將平生所得傳授給他,以報師父之恩。”於是他到了秀州華亭岸邊,泛一小舟,渡過往行人隨緣度日,以待當機者的來訪,故人稱“船子和尚”。一次道吾去京口,遇夾山上堂說法,僧問:“如何是法身?”夾山說:“法身無相。”又問:“如何是法眼?”夾山說:“法眼無暇。”道吾聽了不覺失笑。夾山便下座,頂禮請教。你們看古人多認真,要是現在呀,棒子伺候,非打出去不可。他虛心地問道吾:“大師啊,我剛才的答話必有不是之處,令您失笑。我哪裡說錯了,請您慈悲說破。”道吾說:“我不說,但你可以去華亭找船子和尚。”夾山問:“此人如何?”道吾說:“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卓錐。你若去時,最好換身衣服。”夾山於是散眾換裝,往華亭參訪船子,船子才見,便問:“座主住什麼寺?”夾山答道:“寺即不住,住即不似!”船子問:“不似,似個什麼?”夾山道:“目前無相似。”船子問:“何處學得來?”夾山道:“非耳目之所到。”船子說:“一句合頭語,萬劫系驢橛。”接著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夾山剛要張口,啪!被船子一篙子打落水中。夾山剛爬上船,船子又說:“道!道!”夾山剛要開口,啪!又被打下水去了。夾山在這個時候,豁然大悟,於是點頭三下。船子說:“好、好、好,上來吧!”為什麼?這時道悟心裡沒有東西了,一切都空淨了。空淨是空淨了,但不是頑空,而是靈靈不昧,了了分明啊,所以只好頭一點。所以,龐婆說:“百草頭上西來意”,容易得很啊,你離相見嘛!不要著在相上就容易得很啊!所以我們說見性悟道不難,不難啊!不要著相,不要著大神通啊!
但是,我常常聽有人說:“假若這就是悟道,我為什麼不發大神通啊?悟道應該有神通的,沒神通的不是。”唉!我們修法要曉得先後次序,先要認識本性,肯定它,保護它,保護得綿密,皮膚脫落淨,一點都不住著,任何境界來都不動搖,自然大放光明。那個光明不只似一個兩個太陽那般,而如百千個太陽的光明一樣,那時當然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都通了。其實大光明人人本具,就如《彌陀經》所說:“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彼佛”兩個字,范圍很廣,你們不要把它縮小了,以為彼佛者只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的光明無量照十方國土,彼佛的范圍不是這麼小。“彼佛,”即一切大眾。“彼佛”就是那個佛,不是我們的身體,身體不是佛,不要弄錯啊!身體裡面有個佛,就等於房子裡面住了一個人。那個佛就是“彼佛”,就是大眾。一切眾生的本性光明都是無比無量的,朗照十方國土,無所障礙。不相信?你們自己用功試試嘛!
你們現在聽講恆河大手印,須認識這一念斷處的靈知是佛性,只有這才是真的,其他一切相都是假的,都是真性的影子。一切放下,死心塌地念佛、持咒、用功,心真空了,就放大光明,即生就能真正解脫而登等妙二覺。密宗是講即生成佛而登等妙二覺位的。要到等妙覺位,就看我們怎樣用功。如果我們功夫用的精深,用的綿密,即生就能做到;如果我們功夫用的不精深、不綿密,懶懶散散的,今朝推明朝,明朝推後朝,這樣推下去,推到彌勒佛下生也不能成道。即使我們借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的力量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也要用功呀!你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而心裡總是戀著娑婆世界的妻財子祿,古人謂之抱樁搖橹,行動尚且不能,又如何與彌陀感應道交,打成一片,往生西方淨土呢?所以,首先要放下一切,你不放下怎麼行呢?玉琳國師曾說過:“想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人放不下,是生不上去的。”假若戀著娑婆世界放不下,你就不要念《阿彌陀經》,還是以念《藥師經》,供藥師佛為好!藥師佛發大願保佑人們一切順利,滿足人們的私心欲望。在這個世上希望有財寶的,給你財寶;希望有兒女的,給你兒女;希望有高官的,給你高官,滿足人們的所有欲望。在滿足了你的私願的時候,讓你油然生起菩提心來:噢,我這一切所得都是佛的加持,佛法真是不可思議。在深深感謝佛時,即要發心學佛,修法以成道了。所以,念藥師佛供藥師佛好處大啊!
你真要生西方極樂世界,就要一切放下,戀著這娑婆世界來修,那是背道而馳,一無是處。然而,光口上說說放下,而心裡放不下,又不肯努力修持,懶懶散散的,卻想生西方極樂世界,如同要劃船到對岸卻不肯用力搖橹一樣,一無是處。所以,我們無論修什麼法,還是要用功的;不用功,單憑佛力接引是不行的。其實要往生西方,不單是念佛可以往生,參禅、持咒、誦經發願往生也能去得。因為佛菩薩不象娑婆世界的俗人心量狹窄,你沒念佛,他不接引,而是興無緣大慈,無人不接,無生不救的。不問什麼眾生,於命終時,佛菩薩都一視同仁,放光普照,接他們生西。只是眾生障重,不能相接,甚至有人因佛光強烈,畏而逃避,竄入惡道,寧不可悲可歎!自己不用力,單憑佛力接引不能往生,因佛不能拉我們到西方去。假如能的話,佛老早就把我們拉光了,何至於現在還在這五濁世間輪回受苦呢!佛有三不能:不能代人轉業,不能代人成佛,不能度無緣眾生。你想生西、想成道,卻不想用功,那真是無話可說了。所以古德有雲:“把臂牽他行不得,直須自肯始相應。”自己要肯用功啊,各位!
“但尤要者,令身安住如須彌山,令心寂靜澄清,不為外境所牽,隨處可修。”
這是強調見定行三者當中,最重要的是要使身體安住如須彌山不動搖。坐得住,心就定了;心不定,就坐不住。心不定,象猴子卜楞卜楞跳,你肯定是坐不住的。你心真定了,身體安住如須彌山一樣不動搖,這是打坐中最重要的一著。所以我們常常問:打坐時候,你能不動嗎?還不能!那你要注意了,要慢慢鍛煉,不可心急,只要有恆心地坐下去,慢慢就不動了。所以,我們再三強調,手印不可散啊!腳實在麻得熬不住了,才稍動一下,但不可亂動,這是初坐。慢慢地腳也不要動,一上座就一點不動,不動才容易入定,如果在座上動來動去的怎麼能入定?所以那些手裡拿著念珠在念佛的人,再怎麼念也不得定。他口念阿彌陀佛,手在掐念珠,這樣動來動去,任你再怎麼念也定不進去。再加上一面念佛,一面論人是非,那就更不能得念佛三昧!這樣子念佛也能生西方極樂世界?太便當了吧!所以,蓮池大師歎曰:“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念佛心不痛切故,口雖念佛,心中胡思亂想,以此不得往生。”憨山祖師亦雲:“口念彌陀心散亂,喉嚨喊破亦徒然。”
“令心寂靜澄清,不為外境所牽,隨處可修。”身安住如須彌山一樣不動搖,令心寂靜澄清如一杯沒有一點泥沙的清水一樣,如此方不為外境所牽擾。心真的寂靜澄清了,外面的一切境界都動搖不了你,隨時隨地都可用功修行。真正得大定者,心真寂靜澄清了,可在南京路上修;盡管車水馬龍,心裡一點也不動搖。但是初用功的人是做不到的,那就要找個清淨地方去用功。所以上面說找個比較清淨的地方,放下萬緣去用功,做到後面,就隨時隨處都可修了。這隨處可修的功夫是要假以時日的,不是要求大家馬上就做到。現在要求大家在寂靜處,要能把心馬上放下來。寂靜處心放不下來,喧鬧處怎麼辦?
不管你修什麼法,禅宗、密宗或淨土宗,心都要放下來。不這樣做怎麼能成道呢?千萬不要象現在有些修淨土法門的人,他們說我不要這個,我橫豎是借阿彌陀佛的他力接引,不要自力的,我們只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念它十口氣,阿彌陀佛就把我拉上西方極樂世界了。唉!這是把十念法弄錯了。十念法是用氣攝心,吸一口氣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再吸口氣心別動,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樣念十次,用以鍛煉,攝心不動,除情、愛而往生西方淨土。他們不曉得十念法是專為世間事忙而沒功夫打坐的人用氣攝心而設的。攝心不動後,就要把這個境界保著、照住,在事上去鍛煉,任何事情來都不動,不能一走出門就忘掉了。所以要用功,不用功淨土難生啊!不是馬馬虎虎、懶懶散散就能生西的啊!
“或未能如是,但一心向於此三門,即不當起貪嗔癡諸作業掛礙,於未來世,亦能由苦轉樂。”
修法的人假若根基差,不能做到只一心安於見定行這三門去用功,也不應該起貪嗔癡,作種種惡業。
貪嗔癡是三毒,我們所造的惡業都是從貪嗔癡來的。假如沒有貪心,你知足常樂,就不去做壞事;假如不知足貪得無厭,多了還要再多,好了還要再好,你的心永遠不得清淨,想不造惡業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總是貪得無厭,一心想把別人的東西都據為己有。為了達目的將不擇手段,謀財害命去了。嗔就是嗔恨心,人或事不如己願、不如己意,就嗔恨別人,煩惱就來了。而這貪、嗔都源於癡,因為沒有智慧,不認識真性本體,只認假相影子,所以叫癡。由於癡而不曉得世間一切都是假的,不知道所有一切事事物物都是空的、不可得的,都是因緣所生,都無有自體,因此,他才有貪,才有嗔,是故癡是根本。沒有智慧就無明,無明是沒智慧沒光明、黑暗暗地。
貪嗔癡三毒是最壞的東西,為我們意中之毒素、惡業,身上的三惡業是殺盜YIN,口中惡業就是兩舌、惡口、绮語、妄語。十惡業中貪嗔癡最壞,是我們受苦的根子,把這貪嗔癡打倒就好了,那後面七個就不要緊了,就自然改轉過來了。所以,假若不能照前面所說的做到一心於見定行三門,我們也不應當起貪嗔癡心。
貪嗔癡是大毒素,是成佛的大障礙,我們想了生死,成佛度眾生,非將它去掉不可。這三個惡東西要是去不掉,那你就完蛋了,就不能成佛了。假若我們能夠去掉三毒,不貪不嗔也不癡,縱然不能做到一心於見定行而成大道,於未來世也能夠由苦轉樂,不會到壞的地方去。就是說將來我們能生三善道,而不會墮到三惡道去。修禅宗的人,要發大願維護人身,一定要成佛度眾生,一定要成就。這願發得大,保護自身,永遠不失人身,生生世世做人,而且根基深厚,一轉世過來,就能接上去修行,一聞千悟,修禅宗有這樣好處。這大手印也和禅宗一樣,就是假若我們心向於三門,但是於見定行三門做得不好,那也不要起貪嗔癡,作種種惡業,那麼,來世也能夠轉苦得樂的,不會到下三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