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降生——苦谛思維修之二
道堅法師
上文提到“幸運兒的胎教”,有的朋友希望我能寫一寫關於我降生的情況。普賢十大願中有恆順眾生願,那我就寫寫關於我的降生吧。
在猴年臘月(非猴年馬月)的暗夜裡,父親燒石灰去了,母親在家裡忘完家務,准備次日的豬食,剛准備休息,忽然覺得一陣腹痛,不一會兒,我就來到了這個世間。那是個瘋狂的年代,大家都出門干活未歸,家裡沒有幫手,母親拿著縫紉剪刀,咬牙剪斷臍帶,顧不得生產的痛,起身燒一鍋水,先把我洗得干干淨淨,才就著煤油燈,仔細端詳這個新到的生命。母親說,你才生下來太難看了,個頭很小,瘦骨嶙峋,跟豺狗似的。母親一邊按當地風俗給我包上手腳,一邊歎息,來的不是時候,又是一個苦命的人啊!
父親半夜才趕回家,發現家裡又多了一個吃飯的,臉上的皺紋就更深了。他把我捧在手裡,看了一陣,又遞給母親,只說了一句:“這孩子只怕養不活啊!”
我出家後,看到許多高僧大德的傳記,知道許多異人出生時都有瑞相,於是我也有了想法,多次追問我的母親,希望我出生的晚上哪怕是飛來一只麻雀,或吹一陣風,或打一聲雷,下一陣雨,也能安慰一下我的心嘛。我母親回憶半晌,肯定地說,沒有,靜靜的夜,沒有都沒有發生,更別說地震了(瑞相出現的六種震動之一)。看來我希望降生時有點鬼名堂或鬼整點名堂的可能性落空了,所以我也不是什麼高僧,只是一個發心修學,願意在這個世間干點實事的老實人罷了。
在饑荒年代,四十六歲的母親沒有飯吃,當然就沒有什麼奶水喂養了。開始還多少有一點奶,三個月就斷奶了。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奶粉豆漿的,更沒有大米粉吃,我父親就將棒子面煮成粥,由我母親一口一口地喂。
因為受到棒子面的豢養,我對它總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我喜歡吃棒子面,現在都想,閉著眼睛,我都能嗅出它的香味來。大家別以為棒子面不好,那可是產自高原的純天然食品,現在很貴的。
常言道:“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父母親是打心理喜歡我的.但脆弱的我卻很不爭氣,令家人擔憂不已。母親看著我那瘦弱的樣子,不知道掉了多少淚,揪了多少心窩子。
我最討厭的,應該是得個了什麼“夜哭症”,每天晚上,一聲聲揪心地嚎啊哭啊,害得母親白天干家活,晚上還得通宵達旦地哄著我,還不知引出母親多少淚多少愁。從出生開始,我整整哭了一百天,皮膚松馳,黑乎乎的,人瘦削得可憐巴巴的。
母親為了讓我不哭,據說什麼方法都用盡了,先請醫生,醫生說還是寫個榜吧,可能還比吃藥好一些。醫生沒有開方子,倒中規中矩地在紅紙上寫道:“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光。”父親把治夜哭症的紅紙貼在十字路口,還念叨了一陣,真希望這孩子能活下去。
我方子並沒有給家裡帶來驚喜,反而帶來了一陣恐慌和煩惱。我父親自從貼到紅紙靈符後,每天從十字路口經過時,總不經意看一看,再回家幫著哄我,但我還是整夜大哭。父親某一天從村裡十字路口,發現紅紙上卻多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要想不哭,買把山鋤,埋在土裡,永遠不哭。”
為這事,家裡人愁雲慘淡了若干日,尤其把父親氣得暴跳如雷,真希望把真凶找出來教訓一頓。還是母親想得通,有一天,她給父親說,沒事,嚎狗咒清天,越咒越新鮮。大家才又樂呵呵地,覺得我不會死了,因為有人咒是好事,證明這孩子命大了。
反正我是活過來了,不然我現在怎麼可以寫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