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學佛必須福慧雙修的重要意義
游有維
(一)
《涅槃經》說:“二種莊嚴,一者智慧,二者福德。若有菩薩具足如是二莊嚴者,則知佛性。”這說明福慧二種莊嚴是菩薩必須修習的兩種行門,菩薩修習這兩種行門,則能圓成佛道,親證佛性,所以福慧二種莊嚴是菩薩修行成佛的總持法門。菩薩,梵語菩提薩埵,義譯覺有情。菩提是覺義,薩埵是有情義,合言之,就是具大智慧,上求無上覺(佛)道,發大悲心,利樂一切有情,具有這種悲智雙修自覺覺他的修行人,是名菩薩。
我們看,釋迦牟尼佛在因地發菩提心修菩薩行時,從廣修六度萬行,以至圓成佛果,化度眾生,都不出福和慧二種莊嚴,所以佛稱為“兩足尊”者,就是說他福慧二種莊嚴都圓滿具足了。因此,我們更體會到《涅槃經》特別指出菩薩必須“具足如是二莊嚴”,這也充分說明菩薩修行成佛必須福慧雙修的重要意義。
(二)
菩薩是怎樣的福慧雙修呢?菩薩發菩提心,修六波羅蜜行,就是福慧雙修的具體實踐。波羅蜜是梵語,隨順中國的語法,譯為到彼岸。彼岸是對此岸說,此岸是生死輪回之地,彼岸是聖人涅槃安樂之境。波羅蜜又古譯為度,即濟渡的意思,謂菩薩乘此六度船筏之法,既能自度,又能度一切眾生,從生死苦海的此岸,度到涅槃安樂的彼岸。如《解深密經》中佛告觀自在菩薩說:“善男子!菩薩學事,略有六種,所謂布施、持戒、忍辱、精進、靜慮、智慧到彼岸”。六度的意義很多,諸大乘經論中廣有解說,茲略說要義如下。
一、布施,菩薩化度眾生,必先行布施,使生歡喜,乃能攝化。菩薩度生的四攝行,首先實行布施,也是這個意思。布施有財施、法施、無畏施三種。財施謂菩薩為化度一切眾生,布施一切財物,利益有情的根身。法施是為有情宣講佛法,俾知止惡修善,斷染修淨,資益有情的慧命。無畏施是救護有情一切患難,使他們脫離危險怖畏。
二、持戒,有攝律儀戒、攝善法戒、饒益有情戒三種。攝律儀戒即菩薩所受的防非止惡的戒法,包括五戒、十戒、乃至具足戒等的別解脫戒,無惡不斷。攝善法戒,即菩薩攝持一切善法以為戒,無善不修。饒益有情戒,又稱攝眾生戒,無眾生不度。此大乘戒,不獨制止身口惡業,並須攝心斷除惡念。
三、忍辱,有迫害忍、安受苦忍、谛察法忍三種。耐迫害忍,即菩薩為貫徹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志願,對一切迫害的危難,即使是犧牲生命,也不能違背菩薩行,難行能行,難忍能忍。安受苦忍,即菩薩自己修行道法時,於所遭受的饑渴寒熱障礙等苦痛,能安然忍受,修道不退。谛察法忍,即菩薩對於甚深難解的法義,能以堅忍的意志,審谛觀察思維,以求悟入。
四、精進,有披甲精進、攝善法精進、饒益有情精進三種。披甲精進,即於所修善行,發起大誓意樂,勇悍不退,如古人入陣打仗,先行披著铠甲,即有威力,不生怯弱。攝善法精進,即正修行善法時,進趣不息。饒益有情精進,即為利樂一切作諸事業,勇猛策進。
五、靜慮,即禅定,梵語禅那,譯為靜慮,此慮非思慮,即正思維。初修靜即是止,慮即是觀。修成靜即是定,慮即是慧。《普勸坐禅儀》說:“禅那者,定慧均等之義,以不偏止,不偏觀,寂靜審慮,平等住故,名為靜慮。”這說明止觀即是定學,修禅定以修止觀為下手,必須注意止觀並重,不可偏廢,若止過於觀,必落昏沉,若觀過於止,必至掉舉,昏沉與掉舉,是二種禅病,故修禅定必須止觀調和均等,昏沉則以觀救之,掉舉則以止制之。修止而後得定,修觀而後發慧,止觀雙行,定慧均等,這是修習禅定的要道。禅定有世間禅,出世間禅。世間禅定,即凡夫禅,謂三界之內凡夫厭下地(指欲界六天及余五道)苦、粗、障之境,欣上地(指上色界四禅天)靜、妙、離之境,依此欣厭之願力,乃修四禅天、四空天的八種世間禅定,雖然漸次增進,修至無色界非想非非想處定,總屬有漏禅定、凡夫境界,未出三界,不成聖果。無色界天人壽長八萬大劫,八萬劫滿,天報已盡,即當墮落,而入輪回,隨其宿業,依然流轉五道生死苦海,即所謂“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出世間禅,有小乘禅、大乘禅等。從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阿羅漢、辟支佛的小乘禅,他們深厭身為生死苦果,視三界如火宅,見生死如冤家,專修習我空觀,破見思惑,出離三界生死苦海,證小乘聖果。但他們抱厭世態度,趣向偏空,耽著寂定,閉居化城,不達寶所。《楞嚴經》批評他們“由不勤求無上覺道(佛道),愛念小乘,得少為足”。《維摩經》呵斥他們為“敗種”,不肯回小向大,上求佛道,下度眾生。余願當今研究《阿含經》者,應作為鑒戒,提高警覺!從悟我法二空所顯真理而修者是菩薩的大乘禅,他們雖觀我空法空而不住於空相,從空觀入假觀,空假雙照,發大悲心,修六度行,入世度生,《心經》所說觀自在菩薩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包括度一切眾生苦厄)菩薩雖不捨塵勞而作佛事,然時時攝心在定,不染一塵,而常以觀照之功,發起性上無漏智慧,以期達到破無明、證法身的究竟成佛的目的。佛教修習禅定,就是要借修禅定之功,來啟發性上無漏智慧,破除煩惱,息妄歸真。佛教修習禅定既以啟發智慧破除煩惱為主,所以由禅定所發六種神通也以漏盡通為主。六通就是(一)天眼通——作用自在無礙名通。觀色無礙,名天眼通。(二)天耳通——聞聲無礙,(三)他心通——知他心事無礙,(四)宿命通一一知過去事無礙,(五)神足通——身能飛行如鳥,一念能至十方世界,(六)漏盡通——漏是煩惱,就是由戒定慧三學齊修,將煩惱結使斷盡,斷盡煩惱障礙,則能使前五通神力更加強大。又自能盡漏,復能知一切眾生漏(煩惱),盡不盡等,故名漏盡通。例如佛涅槃後結集三藏時,得漏盡通的迦葉尊者,知阿難漏(煩惱)猶未盡,不允許阿難參加,阿難遂出而策勵禅修,於後夜即廓然得悟,證阿羅漢果,其夜阿難叩門而呼,迦葉說,你由門的鑰孔中進來,阿難即由鑰孔中進去(鑰孔即門鎖的鑰匙孔)。這只有得漏盡通的人才能在鑰孔中進出無礙,也是迦葉對阿難的考驗(見《大智度論》二)。
六、般若,義為智慧。佛與眾生同具實相理體,亦稱實相般若。理體本具正智,是為觀照般若。理外無智,智外無理,理智本來一如,故皆名般若。此般若正智,人人本具,個個不無,與十方諸佛無二無別。《華嚴經》說:“一切眾生,皆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如來智慧,即此般若正智,眾生迷此,而成煩惱,諸佛悟此,而證菩提。此般若正智,能起觀照般若妙用,有我空智、法空智、俱空智三種。以我空智,修我空觀,是為出世的小乘法門,只證得我空慧眼,已破我執,而法執未除,般若工夫猶淺,其成效極果,只成就阿羅漢、辟支佛的二乘小果。以法空智,修法空觀,是為大乘菩薩修的深般若觀,雖深知一切諸法皆空,已破法執,然而無明猶未破淨,即是微細的法執猶未化除,故但分證法身,而未究竟。俱空智,即見一切法空,並連空見亦俱空之,亦即破微細的法執,已達空空,破空執矣。這就是《金剛經》所說不取(著)我相、法相、非法相,照見我空、法空、空空,三執(我執法執空執)全消,三空徹證,是為如來最上乘的甚深般若。《金剛經》所說無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即達我空,無我執也。無法相,即達法空,無法執也。無非法相,即達空空,無空執也。非法相即是空相,若住在空相之中,非真離相,不契無住真心,依然還是法執未盡,故最後並空相亦當空之。我法二執的煩惱病,為九界眾生分段、變易二種生死的苦因,故佛教修出世法的三乘眾生(即聲聞、緣覺、菩薩),修觀照般若之功,用我法二空觀的藥對治之,空本是藥,可以對治我法二執,若取著於空,藥亦成病,反成空病,空病乃執藥所成,病愈而藥亦當除之,故當以空捨空,是名空空。般若真空正智,離一切相,不僅離我相法相,並空相亦復當離,至離無可離,則諸妄既盡,實相般若的法身理體徹底顯現,即名諸佛。故《金剛經》說:“離一切相,即名諸佛。”實相般若,即佛與眾生同具本有離相無住的真心,眾生未明實相般若,不知修觀照般若之功,故處處著相,我法二執煩惱深重,恆住生死此岸,不到涅槃彼岸。佛陀教菩薩修般若行時,必須“遠離顛倒夢想”的分別妄念,則與俱空智相應,般若離一切相,不但不可著有相,而亦不可滯空相。觀照般若工夫,由淺至深,步步深入,自修我空智,達到法空智,以至最後達到俱空智的甚深般若境界,才能到達三執全消、三空徹證的圓滿佛果的究竟涅槃彼岸。亦即《心經》所說:“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修般若妙行為十方三世諸佛共由之路,無有何佛不依此般若修行而成佛道。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即佛道之名。因六凡眾生不覺,外道邪覺,不能稱為正覺。二乘之人,悟明真谛之理,雖稱正覺,未悟平等理性,不能稱正等正覺。菩薩分破無明,分證法身,然無明未盡,縱到等覺菩薩地位,還有一分無明未盡,尚且去佛一等,只稱有上士,不能稱無上正等正覺,足當此名稱者,惟佛一人,因佛所證之果為究竟極果,超九界以獨尊,故雲無上,佛在十種名號中稱為“無上士”者,也是這個道理。
(三)
又《解深密經》中,觀自在菩薩請問“何因緣故,宣說六種波羅蜜多如是次第?”佛說:“善男子!能為後後引發依故,謂諸菩薩,若於身財無所顧吝,便能受持清淨禁戒。為護禁戒,便修忍辱。修忍辱已,能發精進。發精進已,能辦靜慮。具靜慮已,便能獲得出世間慧。是故我說波羅蜜多如是次第”。這說明菩薩修六度行的次第密切關系,亦即由戒生定、由定發慧的具體實踐過程,所謂“具靜慮已,便能獲得出世間慧”,即上文說般若具有我空智、法空智、俱空智,皆是出世間斷惑證真的般若慧也。若修我空智般若,即是出世間的小乘法。若修法空智般若、俱空智般若,即是出世間的大乘、最上乘法,由此觀之,除般若外,便無佛法,當知大小乘一切教義皆自般若出也。故《摩诃般若經》說:“諸佛、菩薩、辟支佛、阿羅漢,用是般若波羅蜜,得度彼岸,以是義故,名般若波羅蜜”。又該經說:“譬如轉輪聖王,若無輪寶,不得名為轉輪聖王,輪寶成就故,得名為轉輪聖王,五波羅蜜(指布施等五度)亦如是,若離般若波羅蜜,不得波羅蜜名字,不離般若波羅蜜故,得波羅蜜名字”。亦即《大般若經·較量功德品》說:“由此般若波羅蜜多威神力故,布施等五亦得名為波羅蜜多,何以故?若無般若波羅蜜多,施等不能至彼岸故。”又《大乘理趣六波羅蜜多經》說:“若諸菩薩修行布施波羅蜜多,乃至靜慮波羅蜜多,皆從般若波羅蜜多本母所生而為根本。……於生死海,以五波羅蜜多而為舟船,載功德寶,要因般若波羅蜜多無上船師,至於彼岸”。這因為般若為五度之先導,《金剛經》中佛稱般若波羅蜜為第一波羅蜜,就是這個道理。般若離相無住(著)使心無所得(住),三輪清淨(就布施說,以施者、受者與施物,謂之三輪,布施不著三輪之相,謂之三輪清淨),才能不住三界,不墮二乘,而直趣佛道。若布施稍有住著,則人我見在,恩愛纏綿,終成有漏,何能解脫。佛在說《金剛經》時再三指出“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關系極為重要。又《解深密經》說:“由般若故,永害(滅)煩惱(惑)。”謂觀照般若之功,能破煩惱重障。修五度行人,若無觀照般若工夫,約因則不能破惑(煩惱),約果則難證法身。故修五度菩薩行必以般若為先導,才能破除三惑(即見思惑、塵沙惑、無明惑),破三惑則能證法身到涅槃彼岸。這就是佛在《金剛經》中稱般若波羅蜜為第一波羅蜜的重要意義所在。
從以上菩薩修習六度勝行時,根據《大般若經》(卷549)中還有相攝相成的解說,如修習布施度時,於身口意三業防非止惡,就是持戒;能忍受諸苦困難,就是安忍;於布施勇猛無倦,就是精進;意無擾亂地專心布施,就是靜慮;於布施能善了知業果相屬,是為智慧。這樣修行布施,即有其余諸度同時隨轉。若修習戒度時,遠離悭吝、忿恚、懈怠、散亂、邪見,如是戒中即有余度同時隨轉。修習其它諸度時,亦是如此。如有頌說:“施時無貪無犯戒,無嫉無恚起慈心,諸來求者便施與,無倦無亂無異見”。若約六度別相來說,修前五度是福德莊嚴,修第六一度,是為智慧莊嚴。若約修習六度各各相攝相成的通相來說,則修習每一度時,均具有貫通福慧雙修的意義。總而言之,菩薩修六度勝行就是福慧雙修的具體實踐,為究竟成佛的根本法門。如《華嚴經》(第五卷)有法界普音菩薩贊佛位果德莊嚴是由因地修菩薩的六度勝因而來,其贊頌說:“佛威神力遍十方,廣大示現無分別,大菩提行波羅蜜,昔所滿足皆令見。昔於眾生起大悲,修行布施波羅蜜,以是其身最殊勝,能令見者生歡喜(指修布施度)。昔在無邊大劫海,修治淨戒波羅蜜,故獲淨身遍十方,普滅世間諸重苦(指修持戒度)。往昔修行忍清淨,信解真實無分別,是故色相皆圓滿,普放光明照十方(指修忍辱度)。往昔勤修多劫海,能轉眾生深重障,故能分身遍十方,悉現菩提樹王下(指修精進度)。佛久修行無量劫,禅定大海普清淨,故令見者心歡喜,煩惱障垢悉除滅(指修禅定度)。如來往昔諸行海,具足般若波羅蜜,是故舒光普照明,克殄一切愚癡暗(指修般若度)。”這就是贊頌佛陀因地廣修六度菩薩勝行、圓滿成就佛陀果位萬德莊嚴,因赅果海,果徹因源。說明菩薩修六度福慧莊嚴的勝因,必獲成就福慧莊嚴“兩足尊”的如來妙果。學佛者必須先學菩薩發菩提心勤修菩薩行的福慧雙修做起,這才是一個真實的佛子,也才是一個具有偉大志願的學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