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阿彌陀經要解》述義(第八講)
請看經文。“捨利弗,彼土何故名為極樂?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
好,先看這段經文。那麼現在進入正宗分的討論。正宗分分為三個結構層次來展開的:第一是廣泛的陳述極樂淨土依正二報這個“妙果”,來啟發眾生的信心;第二是特別勸勉眾生應當發起求往生的心——來發願;第三呢,是正面開顯淨業行人成就往生的行,來“立行”——就是“執持名號”。所以正宗分的核心內容就是信願稱名,也就是前面討論的這部經的重要宗旨。那麼信願行三者呢,信願屬於智慧的范疇,叫“慧行”。但恰恰我們眾生這種般若智慧很缺乏,“人有信慧難”,或者說“人有願慧難”。這個淨土法門的智慧,由這個智慧產生的信才叫正信,由這個智慧生起的願才叫切願,由這個信願來莊嚴的持名,才叫妙行。所以執持名號為“行行”。
在這裡,蕅益大師提出了一個千古不易之定案:就是能不能往生,這完全看你有不有信願——“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大家要注意,修學淨土法門的,這兩句話一定要銘記在心。這是斬釘截鐵的,沒有一點含糊的。淨土法門就是這麼奇特。我們修淨土法門首先要解決的是什麼?就是能不能往生的問題,這是最重大的一個問題。但能不能往生,全靠什麼?它沒有其他條件,只是一個條件:要有信願。有信願就能往生;沒有信願絕對不能往生,不管你們的行持多麼高深,也不能往生。信願是往生的先決前提,也是唯一的前提。那麼往生品位——三輩九品——的高下,這就靠你持名功夫的淺深來決定。持名也重要,它是決定我們往生品位的一個重要條件。所以信願的智慧,就是淨業行人行持的前導。落實在我們行持上,執持名號就叫正修。那信願就好像眼睛看著目標,執持名號的行持就好像我們的足在行走,這叫“目足並運”,才能到達目的地。所以信、願、行是這麼一個辯證關系,大家一定要了解。這段話實際上也是蕅益大師對《阿彌陀經》正宗分核心內涵的一個畫龍點睛。正宗分的目的還是要成就我們往生,那麼成就往生就是在信願稱名。信願持名裡面尤其是注重信願,這樣就抓住了綱領。那正宗分展開的,無非就是讓我們成就“信願持名”這四個字而已。
下面就是陳述極樂淨土依正二報,來啟發我們的信心。這要注意:陳述西方極樂世界無盡莊嚴的目的、落腳點還是在信心,不是單純審美性的一種觀賞。那依正莊嚴首先談依報,其次就介紹正報。首先對依正二報有一個總的概述——總名極樂,就是剛剛講的兩句話。釋迦牟尼佛就來問捨利弗——“彼土”就是極樂淨土——它為什麼稱為極樂呢?但問捨利弗,捨利弗肯定也答不出來:他問都問不出來——不是他的概念。所以佛是自問自答的,佛就回答:“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其國”,極樂國土。“眾生,是能受用的人”。等覺菩薩以下都可以稱為眾生,這裡“眾生”主要是指帶業往生的天人而言。以往生的凡聖同居土下下品來跟等覺菩薩並列來提,就是下品下生的和上品上生的都一樣可以成為一生成佛者。那麼他們的特點就是: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不會有眾苦,但受諸樂。
你看淨土法門的契入點:契入到眾生一種深切的宗教心理。這宗教心理是一切眾生本具的,就是趨樂避苦:趨向快樂,避免苦難。那這種心理是淨土法門建立的一塊基石。我們生活在娑婆世界這個忍土當中,苦樂參半。是由於我們善善惡惡的業力,感召了這樣或苦或樂的一種生存狀態。而且在我們這樣的世界,總的來看,它是苦多樂少。甚至你對於樂的本質有一個把握的話,它是變換的,它是不長久的。所以樂本質上也是苦——樂極生悲。所以我們的世間首先談三苦。一個是“苦苦”,得到這個肉身,本身這種病菌啦,不干淨啦,四大不調啊,就已經是苦,如果再加上天災人禍——又有各種意外的災難加上來,這就是苦苦——苦上加苦。這個苦的特點就是逼惱身心,使身心不得自在:你不得不去承受,你也逃脫不了。那得到了一點快樂、所謂的福——福是幸福,僥幸得到一點福,但是它馬上會變化。這就是“壞苦”,它不長久。然後他有時感知到不苦不樂的情況,又是生命深層的行苦:他念頭的遷移——生、住、異、滅。這種遷流像激流水一樣的——“行苦”,也是我們生命本具的。那麼由三苦——苦苦、壞苦、行苦,能夠衍生為八苦、一百零八苦、八萬四千苦乃至恆河沙苦。
我們眾生為什麼叫苦惱眾生?有這個身體就必然會有苦,叫“身為苦本”——身體就是苦的根本。然而有這個心、意、識的精神現象,就會有煩惱。“心為惱端”,就是煩惱的萌芽都在我們的心理裡面。為什麼現在有很多心理疾病——焦慮症啦?他這個種子就有。我們這些苦惱的眾生,他在生命的本來意義上來說,有一種要求解脫的渴望——這種內在的需求。只不過這種內在的需求,被我們很多的分別、執著遮蓋住了,迷掉了。我們展示不出來,提不出一種明顯的要求。淨土法門要用念佛往生、建立清淨的但受諸樂的剎土,來把我們生命當中趨樂避苦——離一切苦、得究竟樂——的那種宗教需求展示出來。那麼這種展示就有一個比較了:我們這個世間是眾苦充滿,但到另外一個地方卻是“但受諸樂”的剎土。哎!這裡就有娑婆的眾苦和極樂的諸樂之間的相互比較。通過兩土苦樂的比較,我們的厭離娑婆、欣求極樂的心才能夠激發出來。西方極樂世界永遠離開了苦苦、壞苦、行苦。因為談極樂,它不是苦、樂對待的樂:它是超越了苦和樂對待的——那種絕待的、不二的、圓融的、不會有變化的;而且你在樂當中不會有受樂之想、去執著的樂。這才叫“極樂”。“極”,推到登峰造極的地方。那麼概略的來說——就從凡聖同居土來說,西方極樂世界凡聖同居土五濁的狀況輕,不像我們這個世間: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已經是惡化到相當的程度。
我們展開的生命是在分段生死當中。你看“分”,“分”是分限的意思,指壽命而言,我們只是一段時間的壽命。“段”是形段,是我們身量的大小。我們在這樣的一個壽命和形段,裡面就一定會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那西方極樂世界,你看正好八苦離開了:生苦,我們十月懷胎的胎獄之苦,西方極樂世界沒有,它是蓮華化生;我們這個世間會衰老,西方極樂世界是無量壽;我們這個世間是血肉之軀,有種種的病菌,會生病,西方極樂世界是金剛那羅延的身體,它沒有病菌,他是清虛之身、無極之體,他永不生病;我們這個世間會死亡,西方極樂世界一生成佛,永不死;我們這個世間怨憎會——冤家對頭常常見面,西方極樂世界人人見面生歡喜心,諸上善人俱會一處;這個世間有求不得苦——欲望很高,得到了一種還想得更多的,但總有一種是你得不到的,這求不得苦,西方極樂世界沒有這個苦,你念頭一動,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個世間有愛別離苦,親愛的人常常要分別,西方極樂世界沒有男女的眷屬;這個世間的五陰熾盛,這是色、受、想、行、識五陰的作用像猛火燃燒的情況,那西方極樂世界觀照五蘊的空性,透體通涼。所以西方極樂世界離開了八苦,他得到心能轉物的大自在,他能夠分身他方世界,衣、食、住、行各種資生用具應念而至。這種種的快樂,我們在淨土經典當中都能看得很清楚。行、住、坐、臥等等資生用具享用都是非常快樂的。
這裡展開的是同居土,還有方便有余土、實報莊嚴土、常寂光土。這三土——跟他方世界三土的苦樂比較——也是非常超勝的。那麼在這四土當中,極樂世界最殊勝的還不在上三土,主要就在凡聖同居土。對於這一點蕅益大師是不斷的加以強調,加以點示:凡聖同居土的殊勝。十方無量無邊的剎土都有凡聖同居土,但跟極樂世界凡聖同居土相比是遠遠不如。而且這個凡聖同居土呢,對於我們往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橋梁”、很好的結合點。我們從娑婆世界凡聖同居的穢土,到西方極樂世界凡聖同居的淨土,是仰靠阿彌陀佛的願力橫超過去的。所以他是帶業。這叫“凡夫優入而從容,橫超而度越”。注意這兩句話。“凡夫”就是我們一品煩惱都沒斷的眾生。“優入”,“優”就是優勝的意思,能夠優勝的進入。一般來說,我們離開三界的穢土要斷見、思惑,但是仰靠彌陀的願力我們可以到另外一個地方,離開輪回的地方。而且這樣願力的普度,它收機最廣,什麼眾生都能夠去得了,乃至蜎飛蠕動的動物都能去,阿鼻地獄的眾生都能去。所以他是“優入”。那“從容”呢,就是他下手最易。你只要執持名號,只要具足信願,就等於你上了這條船。你上到這個船上,自然從此岸就到了彼岸。不需要你加自己的任何一點力量,他很從容。
在這種“優入”、“從容”的勝妙法門,他所得到的結果卻很殊勝,他是“橫超”。這個概念一定要注意。我們通途的佛法是講“豎出”,一品一品煩惱斷掉。就好像一個蟲子從竹子裡面出來,一節一節咬破,這叫豎出。那淨土法門仰靠佛力叫橫超,從旁邊打一個洞就出來了。而且它非常超越——超越人天乘、二乘,直接到西方極樂世界的法性土。它所度越——度脫越過——的是九法界,度脫越過的是分段生死和變易生死兩種。它的超越就非常究竟。所以你一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但受諸樂”的這個“樂”,已經不是九法界眾生自力——無論是善業還是淨業感召的樂。乃是佛果地上那種涅槃的常、樂、我、淨四德裡面的樂,他是得到這個樂了。釋迦牟尼佛來說娑婆世界的眾苦以及極樂世界的極樂之間的對比,就在於讓我們厭離這個裟婆世界苦難的境地,去安享極樂淨土涅槃之樂,啟發我們在凡聖同居土的穢土厭離眾苦求極樂,捨染濁的穢土到清淨的剎土。所以這個經文是告訴我們成就厭離心的。兩土的苦樂比較,我們常常要深入的思惟。
——庚寅年五月大安法師講於溫州太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