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獲得完全的自由
有一位禅師說過:“向東走一裡就是向西走一裡。”這是其正的自由,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追尋這種完全的自由。
要活在佛性之中,就必須讓小我一剎那又一剎那地死去。失去平衡時,我們就會死去,但與此同時我們又會茁壯成長。我們看到的一切都是變動不居的,是正在失去平衡的。任何東西之所以看起來美,就是因為它失去了平衡,但其“背景”卻總呈現完全的和諧。所以,如果你只看到萬物的表象,而沒意識到作為它們背景的佛性,就會覺得萬物都在受苦。但如果你明白了這個存在的背景,就會了解受苦本身是我們應有的生活方式,是我們可以擴大生命的方式。所以,我們的禅道有時會正面肯定生命的失衡性或失序性。
看就好了,別去掌控
現今,日本的傳統繪畫都變得流於形式化,而且缺乏生命力,這也正是現代藝術為何會發展起來的原因。古代畫家喜歡在畫面上點上一些雜亂無章卻深具藝術韻味的點,這是相當困難的。因為,即便你想要把那些點安排得毫無秩序可言,但到頭來你會發現,它們還是有些秩序可言。你以為你駕馭得了它,實際上卻不能——要把一些點安排得毫無秩序可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道理也適用於我們的日常生活。
盡管你想盡辦法要把某些人置於你的管制之下,但那是不可能的。管理別人最好的方法是鼓勵他們使壞,然後,廣義地來說,他們就會受到你的管制。給你的牛或羊—片寬敞的綠草地是管好它們的方法,對人也是一樣的道理。首先,讓他們做他們想做的事,你從旁看守他們,這是“上策”。要是對他們置之不理,那是不對的,是“下下策”。“次下策”就是試圖去駕馭他們。“上上策”是看著他們,但只是看著,不存有任何想控制他們的心。
任雜念自由來去
同樣的道理也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在坐禅時,如果你想獲得完全的平靜,就不應該被心中出現的各種雜念困擾,應該任它們來、任它們去,然後這些雜念反而會被你所控制。但這個方法並不容易——聽起來是很容易,但事實上需要費點特別的努力。
怎麼樣才能達成這種努力呢?這正是禅修的秘密所在。比方說你碰到某些煩心事,要完全靜下心來打坐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拼命壓制心念,你的努力就是不正確的努力。唯一可幫助你的努力就是數息,或是把心念專注在一呼一吸上。我說“專注”,但把心念專注在某件事情上並不是禅的真正本意。禅的本意是如物之所如去觀物的本身,讓一切自來自去。這是最廣義的把一切置於控制之下。
禅修的目的在於打開我們的“小心”,所以專注是為了幫助你體現“大心”,也就是包含萬有的心。如果想在日常生活中發現禅的真義,你就必須要先明白,坐禅時,身體為什麼要保持適當的坐姿,以及心念為什麼要專注在呼吸上。你應該遵循修行的法則,這樣你的修行將會愈來愈精細和謹慎。只有這個方法可以引領你,體驗到禅的無上自由。
從現在走向過去
道元禅師說過:“時間自今而昔。”乍聽之下好像是荒謬的,但在修行時,我們有時又會體驗到這是個事實。時間不但不是從過去前進到現在,反而是從現在走向過去。在中世紀的日本,有個叫“源義經[8]”的著名武士,他因為國家動亂而被派到北方省份,後來在剿亂時被殺。死後,他的愛妾寫下一首和歌[9],其中兩句是:“如君回轉紡輪,妾盼昔變為今。”她寫這話時,實際上已經把過去幻化成為現在。在她的心裡,過去活了起來,成了現在。所以道元禅師才會說“時間自今而昔”,這對我們邏輯性的思考來說是說不通的,但卻又存在於真實體驗之中——這既有詩歌為證,又有我們的人生為證。
當我們體驗到這種真理時,就表示我們已經悟出了時間的真義。時間都是恆常地從過去前進到現在,再從現在前進到未來。這是真的,但時間會從未來來到現在,或是從現在走向過去,這也同樣是真的。有一位禅師說過:“向東走一裡就是向西走一裡。”這是真正的自由,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追尋這種完全的自由。
但沒有一些規則規范,就不可能有完全的自由。很多人(尤其是年輕人)以為,所謂的“自由”就是只要我喜歡的事就可以做,禅根本無須講什麼規則。但事實上,對禅修者而言,遵行某些規則是絕對必要的。只要有規則可循,你就擁有獲得自由的機會。對規則不屑一顧的人,可別想要有任何自由可言。我們之所以禅修,正是為了獲得完全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