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呼吸,所以我存在
所謂的“我”,只是我們在一呼和一吸之間開阖的兩片活動門而已。
坐禅時,我們的心總是與呼吸緊緊相隨。吸氣時,氣會進入內在世界;呼氣時,氣會排向外在世界。內在世界是無限的,外在世界也同樣是無限的。雖然說這話有“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之分,但實際上,世界就只有一個。在這個無限的世界裡,我們的喉嚨就像兩片活動門,氣的進出就像是有人穿過這兩片活動門。
我們說“我在呼吸”,但話中的“我”這個字是多余的,根本沒有一個“你”可供你說這個“我”字。所謂的“我”,只是我們在一呼和一吸之間開阖的兩片活動門而已。它只是開阖,如此而已。如果你的心夠清淨靜谧,就會察覺到這個開阖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我”,沒有世界,也沒有身或心,有的只是兩片活動門。
覺察呼吸就是覺察佛性
所以在坐禅時,唯一存在的只有“呼吸”。但我們應該覺察著每一個呼和每一個吸,我們不應該心不在焉。要你覺察呼吸並非意味著要你去覺察“小我”,而是意味著你應該覺察你的普遍本性,也就是你的“佛性”。這種覺察很重要,因為我們通常都會偏向一邊。我們對人生的一般理解是二元性的:你和我、這跟那、好與壞……
事實上,這些分別性本身都只是對普遍存在的一種覺察。“你”意味的是以你的形相覺察這個宇宙,“我”意味的是以我的形相覺察這個宇宙。“你”和“我”不過都是兩片活動門。這種了解是不可少的,甚至,那不應該被稱為“了解”,而應該說,它是透過禅修所獲得的真實體驗。
坐禅時,沒有時間與空間觀念
所以在坐禅時,不應該有時間或空間的觀念。你也許會說:“我們從七點四十五分開始在這房間裡打坐。”這就是有時間的觀念(七點四十五分)和空間的觀念(這房間)。但事實上你在做的,只是坐著和覺察著這個宇宙的活動,就那麼多。在這一刻,活動門朝一個方向打開,下一刻,活動門朝相反方向打開。
一刻接著一刻,我們每個人都是在不停地重復這種活動。其中既沒有時間的觀念,也沒有空間的觀念。時間與空間合而為一。你也許會說:“我今天下午有事情要做。”但實際上並沒有“今天下午”、“一點鐘”或“兩點鐘”這種東西的存在。你在一點鐘會吃午餐,吃午餐本身就是一點鐘。到時候,你會身處某個地方,但那個地方跟一點鐘是分不開的。對於一個對人生能真正存有感激之心的人來說,這些都是一樣的。
但是,當你厭倦了人生,或許就會說:“我不應該來這地方,到別的地方吃午餐大概要好得多了,這地方的午餐不太好。”這時候,你是在腦子裡創造了一個跟實際時間分離開來的空間觀念。
無時空分離,無善惡對立
也或者你會說:“這件事不對,我不應該做這件事情。”事實上,當你說“我不應該做這件事情”時,你已經做了某件事情,所以你別無選擇。當你把時間與空間的觀念分離開來,你會以為你可以有所選擇,但事實上,你是非做某件事情不可的。“不做”的本身就是一種“做”。
善與惡只是存在於你心裡的東西,所以我們不應該說“這是對的”、“這是錯的”之類的話。與其說“這是錯的”,你應該說的是:“別去做!”當你有“這是錯的”的想法時,就會給自己制造出困惑。所以在清淨宗教的領域中,是沒有時間與空間或是對與錯這樣的困惑。
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什麼事情來到,就做什麼事情,好好做它!我們應該活在當下。所以坐禅時,應該專注於呼吸,讓自己成為兩片活動門。做我們當下應該做的事,做我們必須做的事,這就是禅修。在這種修行中,是沒有困惑存在的,如果你能確立這樣的生活,就不會有任何的困惑可言。
你我正如青山與白雲
著名的洞山良價[7]禅師說過:“青山白雲父,白雲青山兒,白雲終日倚,青山總不知。”這是對生命一個透徹的說明。很多事物的關系都是跟青山白雲的關系相似,像是男與女、師父與徒弟,彼此都互相依賴。但白雲不應被靑山打擾,青山也不應被白雲打擾,兩者都是相當獨立,但又互相依賴。這是我們應有的生活和修行的方式。
當我們變得真正地忠於自己,我們就會變成兩片活動門,在完全獨立的同時又與萬物相互依賴。沒有空氣,我們就無法呼吸。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世界的萬千事物之中,但一剎那接著一剎那,我們又都是身處於這個世界的中心。所以,我們是完全獨立而又完全依賴的。
如果你有這樣的體悟,有這樣的存在,你就會擁有絕對的獨立性,不被任何事所打擾。所以坐禅時,心念應該集中在呼吸上頭。這種活動是眾生的基本活動。沒有這種體悟,沒有這種修行,人們就不可能達到絕對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