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頂禮”
李開宇
“頂禮”,是我近幾年才熟悉的詞,以前,我一直稱之為“磕頭”。
孩提時,每逢大年初一,我被父母打扮一新後帶到爺爺奶奶房間去磕頭,祖父母笑得合不攏嘴,而後取出花花綠綠的糖果、糕點,還有一只裝有壓歲錢的紅包。我隨後開心地上街買小人書、鞭炮,一直“瘋”到元霄過後……
進了幼兒園,有一次,一個富有的大孩子向我炫耀他的沖鋒槍令我羨慕不已。他說,給你可以,但你要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正在猶豫,被趕來接我的父親攔住了,他說,不該你有的東西,不能要。還告訴我:“男兒膝下有黃金,一生只能拜天地、拜高堂、拜佛祖”。
17歲當學徒,當我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我便擠出20元給我那不識字、沒有工作的母親,不料母親在寺院佛像前頂禮後,隨後將袋裡僅有的20元丟進了“功德箱”,當時不懂事的我,一路上指責母親“拎不清、搞迷信”,母親那默然無言的神情,至今清晰地烙在我的心上,給我留下永遠無法修復的傷痛。
優秀共產黨人孔繁森赴藏為民,當他跪在他母親膝下泣別時,我深深為之震憾。它給我這樣的啟示:共產黨人並非是只講原則,冰冷無情者,他們同樣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孝心的慈悲者,那一刻,我腦海竟湧現出“岳母刺字”的場景。兩位不同時代的名人,演繹不同內容的“精忠報國”,他們的孝心和母親的慈心,超越了一般意義的倫理之愛,感人淚下……
十年前,我受了三皈依。今年盛夏,我又受了“五戒”。
學佛後,師父給我上的第一課,是帶我上普陀山向佛頂禮,一個簡單的如法頂禮過程,足足講了一星期。十年來,他教給我的全部內容,是如何在禮佛中,點燃自己自性中的戒香、定香、慧香……
此後,禮佛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課。在禮佛中,我感受到了不可言說的安泰和恬靜,在禮佛中,我感受到了不斷消除業障的清涼。十年不間斷的禮佛,無意間竟治好了幾種醫院醫治不了的慢性病。
禮佛,成了我的專修課。我信奉淨宗、敬重律宗、深愛禅宗、崇拜密崇……對我這樣一個年過半百、學了“掃”忘記“帚”的笨漢,我最終選擇了“磕頭”法門。八萬四千法門,有人間哪種最為殊勝,我欣賞陳海量大居士的話:“佛法平等,無有高下。對機者,事半功倍;不對機者,事倍功半”。
人生苦短,來日無多。我不再唱“這山望著那山高”,只認准“禮佛”這華山一條路。暮鼓晨鐘,祥和安寧,在禮佛中,我贊歎如來、廣修供養、忏悔業障、隨喜功德……每當想起我那80多歲、每天禮佛216拜的師父,常令我汗顏。禮佛,能祛除增上慢,它使我放下那可笑的本不該有的架子,虛心向長者、善知識、未來佛頂禮。
日前,我隨馮老去拜訪徐恆志老居士。他是我由衷欽慕的長者。見面後,我認真給徐老頂禮。剛抬頭,竟發現八十七高齡的徐老竟也認真地對我頂禮,當時我真驚得不知所措。我曾聽聞黃念祖老居士在別人對其頂禮時亦如此回禮,此刻我親身感受徐老的慈悲風范,確實感慨萬千。
那天,在三個小時的愉快交談中獲益匪淺。徐老還特地請出他供養的幾顆鄭頌英老居士的晶瑩捨利。臨別時,我請徐老在他的那本《學佛隨筆》扉頁上題幾個字。徐老略思片刻提筆寫道:“開宇仁者留念:誠誠懇懇、兢兢業業。定慧雙修,無求無著。用而不粘,福慧無極。堅毅奮斗,自強不息。愚朽徐恆志頂禮。2001年9月22日”
徐老的題詞,其實是對我們這一輩後學的勉勵,亦是一種開示和鞭策。徐老的“頂禮”將會長久而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頭,融匯在我每天“禮佛”的法門裡……
(原載《洛陽佛教》2002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