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心扉才是解脫
師:我想問問大家,有誰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
答:師父在想音樂事,還有打坐的現象。
師:三十分。
答:師父希望我們在座的能夠早日明心見性,廣度有情。
師:零分。
答:師父在想我們有幾個人是在修行。
師:九十分。
答:師父在想今晚如何根據我們的根基開示。
師:零分。
答:師父在考慮如何讓我們早日回歸心靈的家園。
師:九十八分。
答:師父還有些遺憾。
師:沒有遺憾,只是有些憂傷。那麼多和尚,為什麼都不發心修行呢?盡管萬行的智慧尚未打開,也沒有大徹大悟,但他的確在忘我地努力。佛教興衰捨我其誰?佛教興衰匹夫有責,匹夫亦有責!其實萬行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更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他容易進入角色,容易忘我。正因為容易忘我,他才能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任何一件事情當中。
回想1985年(18歲之前),那時一心想當萬元戶。每天天一亮就下地,一直干到天黑看不見才回家,中午就在地裡啃口干饅頭,有時沒水喝了,就趴在地溝旁喝口水,午飯就這樣解決了。天天干十幾個小時,所以萬元戶的理想很快就實現了。那時來家裡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我經常躺在床上,方圓一、二十裡的幾個鎮子,只要是認識的姑娘,都放在心裡比較過來,比較過去,可是沒有一個讓我相中的。
隨著第一個目標的實現,我失去了方向,沒有了目標,非常地痛苦。於是就在家裡面東游西逛,這種狀態持續了將近一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春游到了寺院,眼前忽然一亮,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居然還有這種世外桃源,還有這樣一群人,還存在著這種做人做事的理念,好稀奇,好新穎!就像靈魂找到了伴侶,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找到了意中人,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在我的內心深處悄然而生。此時的萬行並不信佛,只是感覺這種環境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融洽,於是毫不猶豫地決定——當和尚!經過三次逃跑,前兩次都被父母找了回去,第三次終於逃跑成功——在廈門南普陀寺出了家。
廈門當時屬於經濟特區,是一個改革開放的城市。南普陀寺與廈門大學僅是一牆之隔,大學生們經常到寺廟裡來游玩,寺廟的和尚也經常到大學裡去玩,於是認識了幾個女孩子,個個都很優秀,個個都讓我喜歡,可是覺得自己哪一個都配不上,好自卑。但是,仔細想想,這還不是我真正要追求的:人總是喜歡比較,總想找到某種平衡。
轉眼當了兩年和尚,期間並沒有深刻的信仰,只是喜歡這種氛圍,喜歡這幫光腦袋做人做事的理念。比如:人家打我、罵我一頓,我就認為是前世欠人家的,現在打我不還手,罵我不還口就是還債了;省吃儉用是在惜福;給別人東西是在修福報、做功德、結善緣.......這種理念我非常喜歡,現在想起,其實這就是一種信仰。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一個老和尚在打坐(佛學院裡很少打坐),我就問他,這打坐是為什麼呀?他說:“哎!沒法兒告訴你”。他越說沒辦法告訴我,我就越想知道。他看我小和尚腦袋光光的,那麼單純可愛,那麼虔誠,就說:“這樣坐能和佛菩薩交流、溝通,可以把軀殼放在這裡去遨游太空,游玩整個宇宙”。聽後,我似信非信,但又找不出理由不信。於是揣著好奇心,應他的邀請,利用佛學院的星期天,我到山上老和尚那裡坐了一個上午。當時有種很熟悉的記憶似乎被喚醒。
由於自己之前沒讀多少書,到佛學院後和其他人一比,覺得很自卑,尤其認識了大學裡的老鄉,相比之下更加自卑。因此,我整天廢寢忘食地讀書,不在教室,就在圖書館或宿捨裡。佛學院開的幾門課,我喜歡的並不多,多數是找一些自己喜歡的經書看。四年的佛學院生活一晃過去了,雖然讀了幾十本經典,不讀還好,越讀越覺得自己知識匮乏。當時並沒有想開智慧,只是覺得自己的知識面太窄,就像掉進了無底洞,很想迅速地走出這個無底洞。沒想到掉進知識的海洋裡這麼多年,迄今尚未走出這個“黑洞”。
讀書時聽法師講,通過修煉佛法,能開大智慧,可以把我們無始劫來所存儲的智慧和信息調出來使用;而知識是世智辯聰,屬於頭腦范疇,只是嘴皮子功夫。當時我對智慧二字雖然不太理解,但很向往。於是,懷著渴望智慧、渴望找到本來面目的好奇心,我放棄了風靡一時的、和尚出國留學的大好機會,去閉關了。每天十幾個小時,哪怕是打妄想、打瞌睡都盤著腿。由於不會用功,著急上火,導致口腔潰爛,咽喉發炎,加上饑一頓,飽一頓,冷一頓,熱一頓,結果得了胃潰瘍。七年的洞中生活轉眼過去了,三十歲出關。之後不久來了一個和尚,就是我們現在的首座DH。我們同歲,他傻乎乎的,我也傻乎乎的,都是農村出來的小孩,讀完書就閉關,沒有任何社會閱歷。兩個傻子呆在一起,不是沒油了,就是缺米少面了,過個春節收入了一千元錢,都是一、兩毛或一元的票子,十元的幾乎找不到。數完後,DH覺得是一筆好大的款,就說:“你拿著吧”。我說:“去去去,你拿著吧”。我說,將來錢多得你數都懶得數。他說,但願有那一天。轉眼十年過去了,那一天真的到了。每次出納都得召集大家去數錢,當然是都願意數大錢,不想數小錢。
十年建廟,我的身體被累垮了,心態也磨熟了七八分,還有點兒夾心未熟透。2008年寺院落成後才意識到,身體上落下了好多毛病:腰肌勞損、頸椎病、風濕等。通過這些年的治療,基本上都好了。現在也收了很多弟子,有兩個剃度弟子和七個法子已經在外面建廟。法子是指不是我剃度的和尚,但他認可我的思想,見面後我們彼此喜歡、認可,他認我做師父,依止我,修我的法。本身一個比丘、比丘尼可以拜三到五個師父,學淨土的如果想改修禅宗,就可以拜一個禅宗師父修學。同樣,學禅宗的也可以依止一個修淨土的師父學淨土宗。甚至你跟一個師父學淨土宗到一定程度,你覺得這個師父還不夠究竟,你可以找一個你認為修淨土法門更究竟的師父來依止修學,這就叫法子。
當法子要有一定的素質,不像剃頭弟子,剛發心出家,只要有道心,身體健康,師父一般都不會拒絕。你想給一個師父當法子,就要認可他的思想,要接其法,弘其法。當然,師父也要看你是否有能力接法,修法,弘法:我的法給你,你是否能發揚光大。所以,當人家的法子,你自己首先要掂量掂量,將來能否繼承人家的衣缽,弘揚人家的法脈。就像當代的幾位高僧——本煥老和尚、德林老和尚、一誠老和尚、佛源、淨慧等都是虛雲老和尚的法子。而虛雲老和尚剃度的弟子,成就了的卻鮮為人知。能當法子的人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格局,否則老和尚是不會輕易地把法脈傳給你。
從2001年起,我開始思考如何恢復東華寺,通過什麼方法籌集資金、報批、找專家學者論證;東華寺的風格是采用明朝的還是唐朝的,規模多大等諸多問題。從2001年一直張羅到2006年。06年9月開工到08年落成慶典,歷時兩年。08年落成後,我休息了兩年,調整身體。然後蓋了這個養正堂和執事樓,今年又開工了羅漢堂。建寺期間,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從來不知疲倦,我經常跟給我們搞設計的專家開玩笑,說我壯的就像一頭牛,渾身是勁。專家學者工作到半夜三更,早上起得很晚,我也熬夜,但早上四、五點一定要起來打坐。這麼多年盤腿習慣了,一天不打坐,渾身疲倦,有時侯太疲倦了,就要先盤腿放松,消除疲勞後才能睡覺。
廟建好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親力親為了將近三年,包括哪個地方種棵樹,釘個釘子,裝什麼樣的窗簾,都是我親自定下來的。因此,導致了身邊的這些弟子能力再強,都是靠邊站,我不用。這只是一段經歷。今年很難得,我又上兜率天去閉方便關,每個月初一、十五下來和信徒們聊聊天。我在內心也做了調整和規劃,從今年起,百分之六、七十的精力和心力放在培養徒弟上,百分之三十放在研究佛學上,寺院的管理交給你們各位執事去管。
盡管我沒下山,沒有和你們聊天,常住的小和尚,無論是男女老少,都在我心中占有極重的份量,我經常在心裡說,你們是我的至親、我的摯愛、我的摯友。只有你們成功了才是我的成功,我個人成功不代表成功。一個人的成功不是看他本人,而是看他的追隨者,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這才能證明他的成功。我有一個觀點:一個打工仔追隨你十年、二十年,他還是一個打工仔,這不是打工仔無能,是你老板無能,打工仔不丟人,是你老板丟人。他在你身邊打工二十年了還是個打工仔,不是他沒德行,是你沒德行。他在你身邊打工十年就應該讓他當老板,他在你身邊當十年的小和尚,最低應該讓他做當家,准確來講應該讓他做方丈。不是他需要,是老板需要,是做師父的需要。
盡管我現在住兜率天,每天都是三點起床打坐,六點下床吃早飯,飯後在院子裡走走,又開始打坐一個小時,然後開始讀書。中午也是打坐,下午讀一個多小時的書,晚上還是打坐,而且比你們打坐的時間還要久。我從來都是自己給自己定任務,自己鞭策自己。我總覺得自己願力很大,悲心不夠,智慧更不夠。出家的前兩年,我基本上是迷迷糊糊的,只是喜歡,並不真信。兩年後才對佛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真正地找到了感覺。從我二十歲對佛法有了信仰以後,便立了志向,因此,每當看到別的和尚不發心,我就想,你們不發心,我來發心——我把佛教當我的命根子,當我一生的追求!當時的一個信念,至今為止,不僅絲毫未減,反而與日俱增。尤其是看到好吃懶做、無知的和尚,我對他們充滿著悲心,心口會隱隱約約地揪著痛。
身為一個出家人,你為何生不起悲心和願力?為什麼把做和尚當飯吃,即使你把它當做職業,你也應該盡職盡責,可是你連扮演職業角色的狀態都沒進入。無論是我的弟子,還是不是我的弟子,看到你們不用功,我都會揪心地痛。越是看到這種情況,我越是會想——我不用功,誰用功!我不做標桿和尚,誰來做標桿和尚!我不做祖師,誰來做祖師!我不做燈塔,誰能做得了燈塔?我的確是自信,自信得發狂。這麼多年我都是這樣想,這樣做的,結果怎樣,我不考慮。
這幾年東華寺各個堂口都制定了完善的規矩,只是沒有去執行。由於我做事一直是一竿子插到底,無論是當家的工作、僧值的工作、還是典座的工作,我老哥一個人干了,因為他太能干了,太我執了!自己也表現了,也體驗了,應該放下了,應該往後退了,應該培養人才了,應該讓小和尚們跳到舞台上盡情地發揮施展。所以,去年養正堂一建好,我就和首座和尚商量,必須讓東華寺的常住和尚和居士輪流上台演講,不管你講的好與壞,你必須上來鍛煉,甚至來掛單的居士和出家人,我們都主張讓他們上台來給我們講開示。現在看來這個方法非常正確,不要講得不好就不上來,誰又講得好,講的對呢?除了釋迦牟尼佛以外,個個都是邪知邪見,都是我執在講法,講的不是佛法,是我法,是自己的思想。
作為出家人,你沒有祖師的氣魄、菩薩的悲心,你想建寺安僧、參禅打坐、弘揚佛法,那是寸步難行。你可以沒有智慧,只要你有祖師的氣量、菩薩的悲心,你的工作一定能開展起來;即便你有智慧,但你沒有祖師的氣量、菩薩的悲心,你的工作也將寸步難行,必敗無疑。
幾年來,我有意無意地給自己制定了很多標准、要求、包括做人做事的方法,比如我對自己的要求:凡是東華寺的常住,不僅僅是出家人,包括居士,無論是不是我的徒弟,只要你們肯發心,願意出去開山建寺,我都會負責你們完成大雄寶殿的費用。其他的我一概不管,就是有錢我也不會多給,因為我有我的計劃和打算,我想做更多的佛教事業和社會上的慈善公益事業,我何時出手幫你建大殿,不是你說:“我要建大殿”,我就把錢給你,只有當你的所有工作進行到一半時,我才會出手。我不是雪中送炭,我采用的是錦上添花,因為你能不能把這個廟建起來,你是否能堅持到底,連你自己都說不清。就像我的一個女弟子,要在臨近的縣城建寺廟,我告訴她,你在這個地方守住三年不出去亂逛,我會把緣分都匯聚到你那裡,東華寺有多少信徒,你那裡就會有多少信徒。她的確守了三年,但後來還是呆不住跑掉了。她覺得在那裡住得太久了,住夠了,別人想來建寺廟,她就拱手相讓,認為別人想建廟,自己就可以解脫出來了。這三年把她也熬得半生快熟了,成功往往就是最後那幾分鐘。世間人為何不願意雪中送炭,因為你能不能堅持到底,能否成功,你自己都不敢保證。你是否有志氣、有理想、有毅力,並能實現自己的理想,信徒都在駐足旁觀,他們會根據你的行為,看你的格局和為人處事的態度來給你捐款。
今天下午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學會了拒絕,能夠說出“不”字。我的一個法子向我借八萬塊錢,我說:“不給。你窮的連八萬塊錢都沒有,我扶持你還有什麼用?這八萬塊錢給你也解決不了問題,所以我不給”。我非常高興自己終於突破了。不給也是有原因的,去年他說要維修大殿,向我借五萬塊錢,我說五萬怎麼夠維修大殿,就給了他十萬。後來我去看他的大殿,根本就沒維修。通過側面了解到,他拿這十萬塊錢,在一個舊城改新城的地方建了一幢五層樓,等著搬遷時從政府那裡獲取更多的補貼。耳聞目睹,我有種被騙的感覺。我也理解,他也是為了弄點錢,將來蓋寺廟,弘揚佛法。三年前我就告訴他,你的廟幾千平米,周圍又被城市居民層層包圍著,沒有任何發展前途。他說:“哎,我不像你,有這麼大的理想和抱負,發那麼大的願,買那麼大的山地,建那麼大的叢林。我就在樓裡蓋個精捨,養老就行了”。聽他一席話,我很寒心,他比我只大了八個月,因為他是我的徒弟,我不想讓他被周圍的高樓大廈所圍困,想讓他出去發展。於是我說,“你現在的事業八字還沒一撇,也沒功成名就,怎麼就想著養老。我計劃六十歲以後才隱居山林,不再在這個舞台上與你們平分秋色”。由於他有以上想法,所以今天又來借錢時,我心裡就像揣著兩只小兔子,蹦過來,跳過去,最後終於決定不借給他了。他沒想到我會拒絕,我也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勇氣不借。因為我是個從來不會說“不”字的人,我也愛臉面,我認為自己有智慧,很富有,能力很強,想做個永遠的施者。二十歲時我就決定:一生只做施者,不做索取者。所以,即便大家不來求我,我也會想辦法,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物質上給予幫助。求到我,多的沒有,少的一定有。這一次我是徹底地、喀嚓一下砍掉了。之所以沒給他,還有兩個用意,第一是逼著他從兩千平米的空間搬出來,那個地方你怎麼扶持他建廟,都毫無意義;怎麼建,也只是個精捨,精捨怎麼能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呢?我希望他死定了,從那裡搬出來,這是一個機會。第二是給他傳遞一個信息,一個人越是在艱難困苦的時候,越不要求人,就求自己;越是艱難,腰桿子越要像鋼筋一樣堅硬。
一個人真的發心為自己的理想而活,為自己的理想去死,有形無形的護法都會迅速地向你聚來,誰都不願意輔佐一個沒有志向,沒有抱負,不能吃苦耐勞,不能忍辱負重的人。把“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用在我身上太貼切了,太形象了,太有感受了。你想求全,你是否受得了委屈?你想負重,看看自己是否能夠忍辱?忍辱的結果必然是能夠負重,委屈的結果必然是圓滿的成功。
在座的大多數是年輕人,將來都會出去弘揚佛法,都會有一番作為。關系是你做事的工具,名聲地位也是你做事的工具,金錢還是你做事的工具,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事、達到功成名就的工具,但它不是你的主人,它只是你手中拿的工具。既然是工具,你就不能被它所轉。一個人可以做一件事情,但要成就一番事業,必須有一個團隊作為後盾。比如我的一個徒弟也在開山,我曾帶著專家、老板,就大雄寶殿與山形地貌的協調問題到實地考察,進行論證,幫他建寺。有幾次他坐在我們車上,該加油時他裝著打瞌睡,過橋過路收費時他也裝著打瞌睡,吃完飯該買單了,他去了衛生間。你想想,我們這些人在社會上都是人精,你那點兒小伎倆誰看不懂啊,我們都是去給你辦事的,按道理,過橋過路費你應該事先主動交給司機。但是你無知,耍小聰明,結果第二次打交道的機會沒有了,我從內心把你槍斃了。金錢是工具,怎麼變成了你的主人?再說這些錢都是信徒給你建寺廟的,留著干什麼呢?我能理解你,你是從社會最底層起來的,窮怕了,今天賬戶上突然有了幾百萬,上千萬,你是只允許它進,不允許它出,所以大家幫他做一次就再也不去幫他了。當然我是他的師父,我還會繼續幫他,還會罵他,但是人家社會上的人,經歷這一次就夠了。
信眾捐錢給出家師父是讓你建寺廟的,也許你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會說錢不能亂花,要把它用在建寺廟上,難到專家學者給你做論證不是在建寺廟嗎?我們都知道,一個公司要開發一個項目,在計算成本時,研發費、差旅費、接待費一律計入成本。大雄寶殿230萬也包括了設計費、勘探費、差旅費、招待費、土地費等等。一個人要會算大賬,不要算小賬。我們的光輝形象、品質,以及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往往會因為我們的無知、算小賬,就把自己在人家心目中的形象給葬送了。信徒給你錢,看你幾年都沒把廟建起來,的確錢也沒花掉,信徒就會失去信心。信徒都希望,我今年上半年給了你錢,下半年你就把大殿給建起來了。信徒不會在乎你多花了十萬八萬,因為他捐錢給你,就是為了建大殿,你只要用在正道上,他不會說你的。他所謂的說你,就是把錢給了你,你幾年都沒能把廟建起來,你甚至鋪張浪費——建了扒,扒了建,這是信徒不允許的。至於說你拿著錢請專家學者來考察論證,包括差旅費、喝水的費用,信徒是不會計較的。
你的格局和氣量,決定了你為人處事的風格和出手的方式方法。我絕不是主張浪費,你會精打細算當然是件好事,但是你把人也算了進來,那就大錯特錯了。你用心省錢不如用心去賺錢,省錢要用心,賺錢也要用心,都是用心,你何不把用心省錢的力量用在用心賺錢上。寺廟本來就應該建得貴氣十足,富麗堂皇,給人以震撼,發人以深省,令見者醒悟。古人講,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佛像貼金,是為莊嚴,令人睹佛生敬。
你是大師還是偉人,是老板還是什麼人,都不由你說了算,也不在於你給自己的定位。你做得到位,別人才把你當大師看,當偉人看,當祖師論。你說你是老板,是祖師,是偉人,你沒有業績擺在這裡,大家是不會認可的。你的業績在這兒,即使你說你是凡夫,世人也不會接受的。
你有沒有道心,不是在順境中看,而是在逆境中見;勘驗一個人的人品、心量、格局也不是在順境中看,只有在逆境當中才能見分曉。古人講,患難見真情,患難見真心,真的是千真萬確。國家混亂時才能看出誰是忠臣;六親不和時才能看出誰是孝子。比如說,突然間我死了,這時才能看出東華寺的這些徒弟誰有能力,誰沒能力,誰有道心,誰沒道心,誰是忠臣,誰不是。因為他知道,老爹死了,他不頂起這個家,誰來頂?即便他不頂這個家,他也會配合協助出來頂這個家的人。
回想起住在三聖洞那兩間小屋的情景,有時我去外面辦事,盡管我們的首座DH飯做得不好,但我回來有飯吃,就很感恩,很知足了,他也是盡心盡力地在做。一個人只要是用心了,都能把美給做出來,把愛給做出來;只要是用心了,就能看到美,看到愛。你再有能力,你不用心,總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就像一個死的東西沒有靈魂一樣。我常說,你不做事,是你的心態問題;你不會做事或者做錯了事,是你的能力問題。我能允許你做錯事,但我不能接受你不做事。我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你好吃懶做在我身邊是呆不住的。我是個喜歡做事的人,當然,這個做事不是跑到外面拿著鐵鍬、鋤頭才算做事,誦經打坐都是做事。總之,我不允許你東游西逛,整天吃著零食往街上跑,幾個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偶爾一次有必要,大家都需要散散心,調節一下。不要說你們了,我有壓力時也會做做運動,讓自己出一身臭汗,累個半死,注意力分散轉移了,壓力就小了。
無論在哪裡做事,你沒有能力不要緊,但你必須懂得尊重對方,如果你連基本的尊重對方的這種境界和心態都把握不住,誰都不會和你交心的。在這個世間,除了情與愛,還有什麼更值得我們珍惜和留戀?當然,今天我們都學佛了,不再追求世間的功名利祿、恩愛情仇,我們都想成佛作菩薩,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在行為上有所體現。
今天剃度的九個弟子,我不指望你們像萬行一樣,越斗越勇,越挫越旺,你們的道心,如果在三年、五年、十年以後還能像今天一樣,我就阿彌陀佛!燒高香了!如果偶爾出現一兩個像萬行一樣,二十年如一日,道心不僅不減,反而與日俱增,那就是萬行的福、佛教的福,更是你的福!社會是個大染缸,寺廟同樣是個染缸,並不亞於社會。寺廟裡混飯的、亂逛的也很多。如果你出家了,看到有道心的,你也有道心,看到沒道心的,你也隨之丟失了道心,那你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我出家二十四年了,看到多少退失道心的、多少誹謗佛教的、多少打著佛教的牌子做壞事的,當我看到這些現象,我的確沒有能力去阻止,但是,每當我看到這些,我的道心都會瞬間增長萬丈,停留在這個台階上再看到佛教裡傷風敗俗的現象,我馬上又上一個台階,我的道心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我要是看到大家都在修行,不受到刺激,我的道心是很難增長的。因此,我有今天這個道心,應該感謝個別的、不發心的居士和出家人,是他們成就了我今天的道心。
我希望今天剃頭的弟子們,能對我今天講的這番話有所感悟,甚至有所觸動。你們應該想著和我一起修行,與我並肩作戰,一起弘揚佛法,乃至一起老死。我是一個容易自我陶醉的人,有時我想,我有這麼多信徒,這麼多徒弟,他們和我一起修行,一起並肩作戰,最後一起安詳示寂,多好啊!每當想到這些,興奮之感會油然而生,我當下又生起了勇猛精進的心。有機會就做點事,沒機會我們就坐在一起喝茶論道,那豈不是件很幸福的事嗎?我雖然對徒弟們狠,對信徒狠,實際上有時候罵你們,甚至有時候打完NM,我的心會痛。他犯的錯誤不是技術性的,而是原則性的。他天天做這件事都會犯錯誤,怎麼打罵都沒有用。當然,他也盡了很大的努力,改進也非常大,今天的他與昨日的他相比,已經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了,只不過是我恨鐵不成鋼,總拿我的速度和標准來要求你們,難免會罵人,甚至出手打人。我認為你們是我的化身,是我的臉面,你們做錯事不以為然,但我卻感到特別羞辱,如果你們和我毫不相干,我怎麼會用這種打罵的方式呢。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東華寺的小和尚智商都很高,都比我強。只是他們不像我這樣愛學習,這樣積極向上;不像萬行善於禮賢下士;不像萬行那麼殷勤地招待客人。他們認為我出家了,是師父了,不應該禮賢下士,不應該給人家拎包,好像這樣會掉自己的身價。NM和HY在上客房陪我接待客人多年,都知道:半夜十一、二點了,我早就困得打哈欠了,客人不休息,我就拼命地灌茶,陪他們聊天。早晨我還要上殿,有時候站在大殿真的是在打瞌睡,好在我馬步一扎,就是打瞌睡也不會倒下,你們不知道這個秘密吧?無論我在外面回來多晚,第二天肯定要上殿。
接待人最能看出一個人素質。我常說,我也是三陪:信徒、領導來了,陪他們吃飯,陪他們喝茶,還陪他們在寺院裡游覽,當導游。把人接待好了,你什麼都有了。我一貫認為,為人處事是第一生產力。你把人做好,把事做好了,關系處理到位了,你不用做事,別人會幫你做。因此可以說,為人處事是唯一的生產力。做一切事,要想功成名就,做強做大,就建立在一是為人、二是處事上。你不會為人處世事,你不善於為人處事,或者你不去做,即使你有再好的功夫和技巧,再高的學歷,乃至五明通達,如果你不在做人上下功夫,不在處事的風格和方式方法上下功夫,縱使你學富五車,學貫中西,技高非凡,必將一事無成,也許你會成功,但你成功的那一刻就是你失敗的那一刻。
問:師父,應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為人處事?
師:謙恭心、包容心,還有一個,就是懂得吃虧,即佛門裡講的奉獻。謙卑、包容、奉獻,你在這上面下功夫到一定程度,你的理想不可能不實現,如果你不在這三個步驟、六個字上下功夫,你的智商再高,能力再強,才華再多,都沒用。
我經常想,東華寺能有今天這樣的格局和規模,參與建設和管理的人不計其數,真正重要並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的總是那麼三、五個人。所以,你要看一個人的內心世界,你就放手讓他去做,他的內心世界才會展露無疑。剛才SZ和GR進養正堂,腳跟都不落地,我心想這種人都不堪重任,不能交心,腳都不穩,心浮在上面沒有沉下來,你怎麼敢跟他共事!古人講,壽夭看腳踵。看一個人的腳後跟落地是實,還是飄,不僅可以看其壽命長短,還能看他世間功名事業的長短。當然他們都年輕,也許馬上就能改正。上根之人和聖人都是不二過的,他這個過錯一經指出,終生不會犯第二次。這就是聖者的格局和氣量,他永遠不會原地踏步。
HY、HF兩個小和尚非常精,有時精得過了頭,我和DH倆個是傻得過了頭。可能屬豬的人都是憨頭憨腦傻乎乎的,但我經常說,屬豬的有個傻福,人家跟我們打交道踏實。小和尚太精了,與之打交道總感到會受騙,所以這種精的人最終還是傻子。一個人能吃虧,能包容,能謙卑,有了這種品質,大家都願意和你打交道,都願意和你共事,都願意與你交心。
小時候農村有句話,錢是王八蛋,花完了再去賺。錢不花不是錢,錢花了才是錢。我們為人也是一樣,你的智慧用了就是智慧,力氣用了才是力氣,你有力氣,有智慧,但你不用,等於你沒有智慧,沒有力氣。
我在靜坐時,腦袋生起妄想,都是想到這個社會、佛教、然後是東華寺,都是從大的方面想到小的方面,然後再回到自己身上,想完後又從裡面往外想——萬行、東華寺、佛教、中國乃至世界,每次都是這樣,從裡面往外想,再從外面往裡想。人活在世上總要做點事,才能對得起自己的信仰,對得起你的人生。比如你在生命中碰到的知音、知己,這個知音或知己,一是在心靈上與你能產生共鳴,二是在做事上彼此能達成共識,他對你做事放心,信任你,這就是你的知音、你的知己,那麼你就要對他負責任。人生很難碰到知音、知己。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你活了一輩子,還沒碰到一個能讓你在他面前心靈內外赤裸裸、一絲不掛、能讓你向他敞開心扉的人,如果你至今尚未碰到這樣的人,這是你為人處事的悲哀,是你的失敗。你們碰到沒有啊?(大家答:碰到了!)恭喜你們!恭喜!恭喜!
問:上師您碰到了嗎?
師:我很早就碰到了。我從二十歲、三十歲到四十歲,一直都有碰到。比如,我愛這個人,我就敢說,我愛你,我想你。比如我碰到一個我討厭的人,我敢說,你不要跟我在一起,我不喜歡你。比如我想當官,想發財,我就跟這個朋友說,兄弟,大姐,我想當官發財,想拿到這個位置,你幫我吧!我會毫不隱瞞,因為我知道,在他面前我一絲不掛、暴露無疑,他不會笑話我,他能理解我,因此他會幫助我。我絕不會像有些人,隱瞞自己的欲望,利用一個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問:知音會有階段性,三年、五年的......
師:建東華寺出一千多萬的,都是我十多年前的信徒,我這個人不願交新朋友,因為我沒有精力交新朋友,我就把精力用來維護和經營我的老朋友。你交的朋友越多,花的精力就越多。你交一個新朋友,放棄一個老朋友,一對一、持平,是沒有必要的。所以當我建東華寺時,一大半錢都來自十年、十五年前認識的一幫信徒。08年落成慶典後我當了方丈,又認識了一幫信徒,他們也來支持我建現在的養正堂、執事樓、羅漢堂、和未來的女眾下院。
比如說NM,我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絲不掛,我對他的愛和恨,打和罵,都是毫無保留,從不顧及我的大師形象。因為我知道,我對他所做的一切,他能夠理解,不會怨恨,在這點上,我對他的品質和境界深信不疑。但是其他的徒弟我就不敢說了,我要打他一下,他可能就跑掉了,不僅跑掉了,可能還會恨我一輩子。所以說,我越是打罵你,你越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因為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所做的一切不會產生負面的影響。當然前提條件是,首先我要對你開放,讓你走進來,這樣我才能走進你的心中。如果你自己不能主動先將自己的身心打開,對方怎麼會走進來,你又怎麼能走進對方的內心世界。所以我說,祝賀你們能夠找到讓自己敞開心扉的人。尤其是我們能夠在異性面前敞開自己的心扉,比如說我好色、好名、好利,你能夠對她毫無保留地講出來,那你的人生就解脫一大半了。人與人之間能碰上讓你敞開心扉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難之又難,所以當我們碰到了,要感恩,要珍惜,要珍藏。
師問一徒弟:你碰到了嗎?
答:......碰到了......
師:回答得這麼不干脆,看來你做人還是不到位。如果你做人到位的話,你會毫無保留地將內心的私欲、貪婪、陰暗面在同性,尤其異性面前暴露出來,他不會笑你,他會想辦法讓你走出低谷,走出並超越陰暗的階段和層次。如果你對你的師父都不敢打開的話,不僅是你的悲哀,更是你師父的悲哀。我有幾個徒弟,不管是跟我談到心理欲望,還有身理欲望,我都非常理解,因為我也是從那個階段過來的,你說與不說,我都知道,都能感受到。我這麼感情豐富、敏銳,察覺不到嗎?人性本有的東西,你不具備,不要說你的身體不健康了,連你的內心也不健康。人性本有的東西,你有才說明你很正常,很健康,很陽光,也許你們會認為我這是歪理邪說,是不是啊?
問:那怎麼過去呢?
師:發大願,立大目標。你的心從這個層次上到這個層次(師用手來比劃高低),那你就能很快地超越這個層次的喜怒哀樂、恩愛情仇,到了這個層次,你的心、你的理想和抱負,這個層次的東西就干擾不了你了。
因此,一個學佛的人,四弘誓願是我們的根本誓願,終生的誓願!
釋萬行2012.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