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0經:世尊有一天晨朝之時,著衣持缽入波波羅柰城乞食。而此時也有一位比丘在城中乞食,經中記載其“其心惑亂,不攝諸根”,大約就是不修邊幅,很隨便,不講威儀。這位比丘也沒想到在街頭會遇見佛陀,他有些驚惶失措,趕緊“攝持諸根,端視而行”。
看到這裡,就想起我們讀小學早讀時的情形。現在的小學生是否需要早讀已不太清楚,反正在我們小的時候,早讀則是必修的一堂課。所謂“書聲琅琅”,大約就是與小學生的早讀時的讀書聲音大有關系。我們那時都很頑皮,當老師在教室看著我們的時候,倒顯得規規矩矩;一旦老師前腳剛離開教室,讀書聲馬上就會稀疏下來。老師大約發現不對頭,又返回教室,此時讀書聲又會大幅上揚。一些喜歡調皮搗蛋的小孩子,有時會故意放開喉嚨大聲讀書,裝作認真十分;而當老師身影在視線中消失,便立馬扔掉書本,與小伙伴們嘻皮笑臉、打打鬧鬧了。總之,當著老師的面,總是顯得很聽話,是個乖孩子;一旦老師不在,又很快變臉了。
佛陀見這位比丘行為和心境皆十分散亂,當面倒也沒有大聲呵斥。當回到鹿野苑精捨時,世尊便將大眾召集起來進行問話:“我今晨入城中乞食,見到一位比丘諸根放散。現在請這位比丘主動報上名來。”
聽到佛陀的問話,這位比丘倒也自覺,他從座而起,將衣服整理一下,走到佛前,合掌白佛:“世尊!我於晨朝入城乞食,其心惑亂,不攝諸根行,遙見世尊,即自斂心,攝持諸根。”
佛陀看到該比丘能主動承認,不僅沒有批評,相反卻表示贊歎:“善哉!善哉!汝見我已,能自斂心,攝持諸根。比丘!是法應當如是。若見比丘,亦應自攝持。若復見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亦當如是攝持諸根,當得長夜以義饒益,安隱快樂。”
佛陀為什麼沒有當著大家的面批評該比丘的“其心惑亂,不攝諸根”呢?因為人人都有犯過失的可能,也允許大家適當地犯點小過失。所以佛陀在制戒之時便充分考慮到“開遮”問題。比丘在乞食途中,尤其是在繁華鬧區,思想意志是很容易被動搖的。修行是漸進的過程,有時甚至有反復情形出現。這位比丘的可貴之處在於他自遠遠地見到佛陀後,立即便“能自斂心”,威儀教相好了,心態也及時調整端正了,這就是應該給予充分肯定的,所以佛陀毫不吝惜“善哉”的贊歎之語。在贊歎之余,佛陀還勉勵他,不僅在世尊面前,在比丘、比丘尼以及優婆塞、優婆夷跟前,都要時刻保持“攝持諸根”,使身心不要放逸。更進一步說,哪怕是在普通的老百姓甚至是乞丐孩童面前,對自己都要保持“高標准、嚴要求”。久而久之,在人前講威儀,在人後依然是講威儀,都能一以貫之地“攝持諸根”,這便是最好的了,便可以“長夜以義饒益”,最終是從內向外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種了不起的自我涵養。儒家講“慎獨”,一個人在獨處之時,思想和行為就很容易開小差。比如說在大庭廣眾之下穿得整齊干淨,然一回到私人空間時就完全呈現出另副模樣;一些人很會做人,滿口仁義道德點頭哈腰,可心裡面卻滿腦子壞水,如此等等,皆與“慎獨”溝壑難越。所以孔子又說人到七十便可“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為什麼人到晚年可以做到“從心所欲”呢?因為當我們到了古稀之年時,該經歷的和不該經歷的,都統統經歷過了,所謂“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即是此理。當一個人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他就不會輕易犯錯誤。而從佛家觀點來說,倘若我們自幼便養成“攝持諸根”的好習慣,心裡面時刻揣藏著“慎獨”的聖訓,我們又怎麼可能去違法犯紀的事情呢?因為我們早就可以做到“不逾矩”了。所以佛陀在制定戒律時很注重因緣。當一個人在道業上取得了全面的豐收,已經成就了阿羅漢的果位,那麼戒律對他們來說,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若何?“不逾矩”也。(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