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祖師同行》文摘15
——哭 笑
當人無法用語言表達心情時,會哭或笑,這說明哭或者笑,是人內心深處的坦白。我們一出生就會哭或笑,不用任何人教我們就會,所以哭笑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能。哭笑雖然是人的本能,但這也說明平常人的內心還有跡可尋,還有這個心在。然而,很多禅師的哭笑是無跡可尋的,禅宗公案裡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悟道的禅師有的大哭,有的大笑,他們的哭笑甚是奇特,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下面舉幾個例子與大家分享。
百丈懷海禅師是個了不得的祖師,他的弟子後來發展出了沩仰和臨濟兩宗,是現代禅宗的主要支脈。現在寺院裡沿用的清規戒律和農禅並重的生活方式就是百丈懷海禅師當年制定的。看看他在開悟時的哭和笑:
有一天,懷海禅師陪同馬祖在野外行腳。這時恰好有一群野鴨子從附近飛過。馬祖問:“是甚麼?”
懷海禅師道:“野鴨子。”
馬祖問:“甚處去也?”
懷海禅師道:“飛過去也。”
馬祖突然轉過身,使勁地擰懷海禅師的鼻子。懷海禅師疼得失聲大叫。
馬祖道:“又道飛過去也!”
懷海禅師言下恍然大悟。
事後,懷海禅師回到侍者寮,悲傷地大哭起來。
同寮見他這個樣子,便問:“汝憶父母耶?”
懷海禅師道:“無。”
同寮又問:“被人罵耶?”
懷海禅師道:“無。”
同寮道:“哭作甚麼?”
懷海禅師道:“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
同寮問:“有甚因緣不契?”
懷海禅師道:“汝問取和尚去。”
於是,同寮來到方丈室問馬祖:“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
馬大師道:“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
同寮重新回到寮房,說:“和尚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
懷海禅師於是呵呵大笑起來。同寮感到莫名其妙,問道:“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
懷海禅師道:“適來哭,如今笑。”
同寮聽了罔然不知所以。(《禅宗大德悟道因緣》)
近代的來果老和尚*是被公認開了悟的人之一,我們的用功方式很多是沿用老和尚教給我們的。比如,“一人與萬人敵”*的用功方式就是我們參禅的主要手段。
我們看看他的哭。
光緒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晚,第六枝香將畢。來果禅師聽到開靜的木魚聲響起,終於豁然大悟。猶如千斤重擔,蓦地放下。身心頓時慶快無比,悲欣交集,大哭不止。第二天,來果禅師來到班首法師的跟前,請求開示。班首法師道:“汝是悟了語句。”說完便诘問道:“念佛是誰?”來果禅師應對如流。班首法師接著又問“生從何來,死向何處”等等問題,來果禅師皆隨問隨答,了無滯礙。過了幾天,班首法師臨堂時,遂當眾贊歎來果禅師。
為了勘驗來果禅師,一日,慈本老人拿著毛巾,一邊作洗臉的姿勢,一邊問來果禅師:“是甚麼?”來果禅師道:“多了一條毛巾,請將毛巾放下。”慈本老人一聽,便默然而退。從此以後,來果禅師用功更加精勤、細密和肯切,決不敢輕易自許。
再看幾例:
陸亘大夫,作宣州觀察使,參南泉。泉遷化,亘聞喪入寺下祭,卻呵呵大笑。院主雲:“先師與大夫,有師資之義,何不哭?”大夫雲:“道得即哭。”院主無語。亘大哭雲:“蒼天蒼天,先師去世遠矣。”
金牛和尚,每日齋時,自將飯於僧堂前作舞,呵呵大笑道:“菩薩子吃飯來。”
水潦和尚參馬祖。水潦和尚問道:“如何是西來的意?”
馬祖道:“禮拜著!”
水潦和尚剛跪下禮拜,馬祖突然當胸一腳,將他踢倒在地。
就在這突如其來的一踹中,水潦和尚豁然大悟。
他從地上爬起來,拊掌呵呵大笑道:“也大奇,也大奇!百千三昧,無量妙義,只向一毫頭上,識得根源去。”
說完,禮謝而退。
一天晚上,惟俨禅師在月光下經行,不知不覺登上寺院附近的一座高峰。夜色清涼如水,遠近的村落盡收眼底,隱約間還能聽到一兩聲犬吠。惟俨禅師突然看到雲開月現,便情不自禁地對著長空大笑一聲。這一聲大笑,聲應澧東九十多裡。那天晚上,澧陽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大笑,都覺得奇怪,都猜疑是從自己東面的鄰居家裡傳出來的。第二天,大家輾轉相問,迭互推尋,最後才發現是從藥山上傳來的。惟俨禅師的徒眾都驚愕地相互傳道:“昨夜和尚山頂大笑!”當時李翱為朗州刺史,聽說此事後,便作詩一首,贈給惟俨禅師,雲:“選得幽居惬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宣州刺史陸亘大夫問南泉:“古人瓶中養一鵝,鵝漸長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毀瓶,不得損鵝,和尚作麼生出得?”泉召大夫,陸應諾。泉曰:“出也。”陸從此開解,即禮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