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典 福
大 舟
2017、12、8我打開電子郵箱,雪金12、6的信闖入眼簾:“有一個極壞的消息,典福於昨天早晨仙逝了,將於明天舉行葬禮。從十月十四日之後,我一直與他聯系不上,心中約約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可一旦這一天真正降臨,還是猶如晴天霹雳,讓人難以接受!”
我木然,腦子裡一片空白,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又將這幾行字反反復復看了幾遍,才遲鈍地敲起鍵盤回信:
好幾天沒有看郵箱,今天准備給您發下面的信,卻看到了令人難以相信的消息!2005年在德陽會面時,典福氣色很好,紅光滿面。2016年同學會再見到他,臉色晦暗,但精神還是可以,怎麼也想不到會這麼快離開我們!“人生無常”,“生命在呼吸之間”,再一次印證了佛陀對人生、對生命的認識是何等深刻。現在對這個噩耗還反應不過來,等平靜一段時間後,再跟您談這個事情。
當天晚上我給以均打電話,詢問詳情,他也不太清楚典福究竟患的是胃癌還是骨癌,憑我的一點醫學常識,這兩種癌都不像。典福太注意保密了,這,我不能理解。老、病、死,人生三大苦,誰也免不了,上至總統,下至平民,有什麼值得保密的?只不過政治家為了統治穩定的緣故,將其作為國家機密,平頭百姓有何必要?如果典福一發現病情,能讓學友知曉,大家還可以出點主意,提點建議,集中眾人的見識、智慧,比如手術後用中藥調養,切忌房事,注意心態等等。我會建議他看《山西小院》的視頻,數十位醫院宣判死刑的絕症病人靠忏悔業障、誦經念佛,行善放生,不藥而癒。
2017年同學會,我沒有去綿竹,給典福打電話問情況,他說家裡有點事自己沒有去。我又問他身體情況,他回答了兩個字:“奈何。”當時我很納悶:“奈何”是什麼意思?
最早認識典福是在1963年春,綿竹中學初三兩個班,他在2班,教室在共青樓的東頭,雪金和我在1班,教室在西頭。一天課間時,雪金和我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天,典福路過加入,談得甚投契,具體內容記不得了。以後又有幾次這樣短暫交談,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綿竹中學高中六六屆只有一個班,於是我們便成了同班學友。由於對文學的愛好相同,三人走得就近了。典福評論文學作品,有自己的見地,雪金和我甚為歎服,叫他把自己的看法寫成文章,他只是口頭答應,卻從未見到他寫的文字。《春訊》出了兩本,我不記得有他的作品。至今還有印象的是雪金寫的《新年話理想》,石興緒寫的小說《一頓飯》,本人寫的《談鬼》。那時我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者,認為鬼是人們對自然界不了解、恐懼迷信的產物,現在年過古稀的我卻成了有鬼論者,因為我接觸過一些親眼看見過鬼的人,我也親耳聽過鬼說話,發生在身邊、耳聞目睹的許多事實,擊潰了少年時代的無鬼論。
1966年夏至1968年冬,文革高潮兩年半,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我們一起“戰抖”,在殘忍瘋狂的紅色風暴的漩渦裡撲騰、浮沉,浪費時光,消磨青春。工具完成了使用價值,1969年就下鄉,我們三人下在一個大隊。招工後他倆先後離開農村,一批批知青都走了,留下我一個“聖人”(剩人),前途在哪裡?希望在何方?憤懑、絕望,心中燃燒著焦渴的怒火。江西萍鄉一名知青偷出基干民兵的槍,殺了歧視自己的大隊書記等十幾人,然後開槍自盡。社會不公,堵死了年輕人生存、上進的路,是造成社會不安定的重要因素。
感恩班上的女同學代君,和我相濡以沫,共同度過了那段艱苦時光。1973年5月,我們在鄉下結婚時,典福、雪金、天雲、任仁、家駒等同學來到新市,典福、雪金與高六八的肖扶林湊錢買了一床紅色暗花的絲綢被面送給我們,真是及時雨,這份珍貴的禮品,現在我們還保存著。感謝在最困難、最絕望的境地還關愛著我們的學友。
1989年5月初,已成為綿竹氮肥廠副廠長的典福讓司機開著大巴車,載著班上十幾名同學及其家屬到江油旅游,先到江油師范。田介萍已從小學教師成為該廠工會干部,人也豐滿了些,當教師確實辛苦得多。那時江師還是舊貌,路窄樹多,她熱心地撥開樹叢,以免樹枝刮傷客車,非常盡職盡責。
1994年春節期間,我第一次去德陽參加同學會,雪金在金路公司的餐廳設宴招待大家,隔了5年,我又一次見到典福,問他田介萍怎麼沒來,他說離婚了。我作勢當胸給他一拳,典福反應極敏捷,拳還未伸出,他已閃身躲開。
在新市鄉下當知青時,雪金和我與成都知青田介萍是鄰居,住同一個院子,四生產隊的典福常到二隊的我們這兒玩,吃過午飯後,典福就溜到對門田家去了。雪金的小弟一次去田家,很快回來向我們報告“他們兩個在斗嘴(接吻)”。兩人誰主動,只有他們自己曉得。他們結婚時,雪金和我去了,綿竹印刷廠吳因易夫婦也來了,後來吳成為作家,其成名作長篇小說《唐明皇》,改編成電視連續劇,很受歡迎。始亂終棄,我這個思想傳統的人確實不贊同。
典福在當工人的時候,我曾聽說過他的風流韻事,與心儀的女工發生過“小摩擦”,可能這是導致他們婚姻破裂的重要因素。人就是這樣,男女之間互相好奇,互相神秘,互相吸引,互相利用,互相占有,又互相給對方制造煩惱與痛苦。男女之間,就是那麼一點點事情,鹽就是那麼鹹,醋就是那麼酸,有什麼必要換來換去?子女是家庭破裂的最大受害者。
佛經上說,男女情欲是六道輪回的主要原因。人被五欲財色名食睡、六塵色聲香味觸法所迷惑,眼想看美色,耳想聽莺聲軟語,鼻想聞異性的體味,“秀色可餐”——其實是大腦分泌的類似於嗎啡的興奮劑巴比胺在起作用,皮膚想得到光滑細膩的觸受,思想渴望著與異性親熱,情欲集中六塵於一身,高潮時欲仙欲死,最迷惑人,最難擺脫。佛教的方法是“觀身不淨”,再好看的美女帥哥,只要揭開表層皮膚,血肉骨節,五髒六腑,痰涎屎尿,臭不可聞,丑不忍睹,佛經形容為“革囊盛糞”,稱之為“臭皮囊”,用現代話說就是肉馬桶——有什麼可愛的?常作此觀想,你的YIN欲心就會逐漸減弱、淡化。加拿大馮馮居士能透視人體,有人問他為什麼不戀愛結婚,他回答:那些美女在我眼裡,只是一副副骨架掛著內髒,骯髒丑陋,怎麼也愛不起來。
2005年夏,我從江油到德陽雪金家才一會兒,典福就駕著愛車從綿竹趕來了。雪金在芙蓉餐廳請客——這是我參加過的飯菜質量最好、色香味俱佳的宴會。我們坐典福開的車去赴宴,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名車“奔馳”。以前只是聽江師校車司機說過:你洋,你有錢,你坐得起“奔馳”麼?我問多少錢一輛,對方回答“幾百萬”。果然名不虛傳,“奔馳”底盤低,很平穩,我這個容易暈車的,都感覺很舒適。
在餐廳外的停車場,保安對我們說:昨天一個下崗工人,把停在這裡的一輛“奔馳”剮傷了。社會分配不公,本世紀初,中國的貧富懸殊屬於世界前列, 基尼系數達到4.6。 占總人口0.4%的人掌握了全國70 % 財富。電信、石化、平保公司等國有企業的高管年薪六百多萬元,川大名教授年薪才十萬,下崗工人幾萬元就把一生買斷,農民工年薪不到6000元。貧富懸殊,窮人的仇富心理十分強烈。
在餐廳等其他幾位同學時,典福又出去關心他的愛車。人就是這樣,心為物役,有車就要為車操心,有房就要為房操心,有子孫就要為子孫操心,一年到頭,難得幾日輕松。所以佛法教我們看破、放下,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那麼執著?
每個人一生消耗的物質財富堆在一起像一座山,叫衣祿山,這是一個定量,所以古人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一般人沒有干大善事或大惡事,就只能跟著業力走,被命運束縛,特別在三四十歲之前,基本上由過去世身、口、意造的業來決定。但人與人不同,典福的衣祿山肯定比我這個教書匠的衣祿山大得多,不然他不可能享受“奔馳”。衣祿山挖得越快,生命結束速度就越快,衣祿山挖空了,生命也就結束了。所以要愛惜福報,要節儉,不能浪費。
飯後,幾位老同學在一起聊天,典福概歎:喜歡文學卻生產了一輩子物質產品。他又大發議論:做愛對人非常重要,特別是男人。雪金和我都沒有接話,女生更不好意思在男同學面前討論這個話題。典福這是受了西方醫學的影響,他可能沒有讀過《黃帝內經》——中醫理論源頭。《黃帝內經》說男人八八六十四歲、女人七七四十九歲以後,腎精衰退,必須斷絕房事,否則就要“下流”——精液、陰液、脊髓、腦髓的主體、精華就是腎精,精液、陰液消耗多了,這一系統的腎精不足,脊髓就會下流來補充,脊髓少了,腦髓就會下流來補充。這樣持續流下去,泌尿生殖系統疾病、腰酸背痛、老年癡呆等等慢性病不知不覺就緾上你了,那時悔之晚矣。
中醫認為,大病、重傷痊癒之後,一定要斷絕房事。人為什麼難以活到天年——120歲?40%直接死於房事,40%間接死於房事。我給典福發的短信中,曾叮囑他“多看中醫文章”。典福如果知道這些中醫理論,相信它,不至於活不到中國人的平均壽命。
文革中有人罵我們三個是“腐儒”,其實只罵對了三分之一,典福、雪金能成為大企業的領導,絕不會是迂腐的、只會讀死書的書呆子。但典福確實有一件“腐儒”行為,那就是1966年7月21日本班辯論會上的發言,他竟敢說偉大領袖、全球人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不可能隨時隨地是百分之百的無產階級思想!幸虧我們班上還沒有心毒手狠的奸邪小人向上面告密,班主任、校方也沒有上綱上線制造轟動新聞——這於他們的前程也不利。兩個兄長當過解放軍、家庭成分是貧民或小商、高考政審分類是三類:“一般”,完全可以憑成績考上大學的典福,只是被剝奪了參加社教工作隊的資格,下放農村勞動改造半年,這一下拯救了政審四類“不予錄取”的李惠隆,她替換典福參加社教,認識了孫書記,後來全靠公社頭把手力挺,她才得以進廠。典福可以說是惠隆的貴人。
要知道文革中因言獲罪的血腥案例比比皆是,最著名的是張志新,在獄中被迫害得精神失常,用饅頭蘸月經血吃,槍斃前割斷喉管,怕她喊反動口號。北京知青遇羅克依據馬恩列斯毛語錄寫了一篇《出身論》,批駁血統論,被槍斃。南京五中知青任毅寫了一首《知青之歌》,判死刑,幸虧最後畫圈的軍區司令許世友將軍一念慈悲,才改判為有期徒刑十年——現行反革命罪中最輕的一種。哈爾濱兩位工廠技術員辦了幾期油印小報《向北方》,被槍斃,報名就“反動透頂”。長沙知青張揚寫了一部歌頌周總理、歌頌愛國科學家的長篇小說《第二次握手》,判死刑,《中國青年報》兩位女記者沖破重重阻撓,深入基層采訪,核實罪名虛有,共青團中央出面呼吁平反,湖南省委才讓步,1978年12月張揚才無罪釋放,這時人已經被饑餓、刑罰折磨得奄奄一息。著名作家馮骥才采訪了一百多人在文革中的遭遇,根據錄音整理成一本書《一百個人的十年》,其中不少這類例子。
我為典福捏了一把汗,也為典福慶幸。幸虧典福的“腐儒”行為只此一件,否則當不了“偉大的企業家”(以均語)。
典福、雪金、我合伙干了一件“腐儒”事,那就是魯迅筆下孔乙已干的——“竊書”,不是偷書。時間是1967年深秋的一個晚上,當時紅衛兵東方紅公社住在黨校,紅大聯住在綿中,他們兩人約我去學校“竊書”,我這個人不愛動腦筋,也沒有問具體實施方案,就跟著他們走。從足球場旁邊的柵欄門翻進去,進入總務處院子,穿過巷子,經過“沖鋒”先生住的寢室門口,門大開著,電燈亮著,他們已躺臥在床,進入裡邊的小院,是代君一人住的寢室,是個套間。她看到這三個不速之客,非常驚愕,典福對她說,我們來找幾本書,請她不要聲張。兩人進到裡間藏書室——學校圖書館遭到紅大聯洗劫後剩余的書藏在這裡,夠隱蔽的了,可能是典福打探到的。我留在外間,監視著代君,防止她去給“沖鋒”先生報信。不大一會兒,他們一人抱了一摞書出來了,我押後,從原路撤退。後來我才知道,我們走後,代君即給“沖鋒”先生通報剛才發生的事,眾皆愕然,朱國光說:太膽大了!走,我們去追!沒人響應。
至於“東麻子偷豬”的事,我不知情。1967年歲末,因沒錢買飯票(雖然老朋友柳任仁在當伙食團事務長),我就回安縣了。在家裡呆了四五個月,躲過了打觀魚等大型武斗,避免了孫花臉、方家興誤中流彈的命運,整理、完成《串聯雜記》,以後與大家分享。
現在想起這件事,覺得太冒險,如果碰上對立組織的人怎麼辦?當俘虜是最悲慘的事,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任人欺凌,命運完全掌握在對方手裡:王洲木像皮球一樣,被眾人你推我搡,拳打足踢,嘴巴都打腫了,被逼得跳樓;孫富權的背部、腰部被圓規尖扎刺……這次成功完全是僥幸,我估計是典福最先提出來的。
文革中打、砸、抄、搶、抓、偷成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余風甚至延續到知青下鄉以後,“跳豐收舞”,私拿農民自留地裡的菜,偷雞摸狗。我讀師專時,數學班兩位當過知青的同學還在深夜翻窗潛入學校圖書館竊書,受到學校嚴肅處理,而我們卻認為這是小題大作,偷幾本書算什麼?北師大畢業的成都知青八十年代分到江師,還想去偷學校池塘裡的魚——可見贻害之深。道德滑坡,社會風氣變壞,文革起了很大的作用。
文化大革命發生的十年,影響並刺激著幾代人的身心,人們所能共享的社會文化思想,一是對偉大領袖的無限崇拜,一是“與人奮斗”的斗爭哲學,人人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夫妻反目,師生背叛,官民離心,同事害同事,同學整同學,鄰居成仇——劃清界限,一刀兩斷,爭權奪利,甚至為一句莫名其妙的口號殺得你死我活,親情不親,友情不存,人人認為自己最革命,人人無知無畏——這樣的大背景把人們熏陶得“不知禮義廉恥”“不知善惡美丑”!其結果不是“其樂無窮”,而是其苦無窮。
學佛後,認識到這是犯了盜戒,盜竊公家財物,這是欠了全國人民的債,今後有得還的。自己非常後悔,多次忏悔,並用實際行動改正錯誤,將私人藏書近兩百冊捐給學校圖書館。
1975年,雪金以天池煤礦工人的身分,被推薦參加上大學的考試,成績名列全縣第一,為高六六爭了光,為教我們的老師爭了光,為文革前十七年“教育黑線”爭了光,然而卻沒有上成大學,這與“竊書”有沒有聯系?因果關系錯綜復雜,有近因、遠因、根本因,很少有單因單果,更常見的是多因一果,雖然“竊書”不是上不成大學的主因,肉眼凡夫對甚深因果關系哪能看得清楚?
典福少有壯志,他在家裡是老幺,卻自號“陳大”。給紅衛兵組織取名,我取的是“35.1挺進戰斗隊”,意為遵義會議確立了毛的領袖地位,就在他的統帥下前進——這是受了篡改後的黨史洗腦;典福後來取的是“綿竹部隊”,部隊比戰斗隊不知擴充了多少倍!“打倒李井泉 解放大西南”這是綿竹較早出現的造反派標語,是典福以“綿竹部隊”的名義寫的。
1967年夏,雪金與我等四人去上海借口送大批判材料——其實是去串聯,彌補該串聯的時候沒有串聯的損失。這材料是典福和雪金合謀搞的,口氣很大,膽子也很大,這是文革時期的文風特色,北京“西糾”的宣傳品是其典型。我的政治敏感性、對政治的興趣就差多了。
典福能從一個青工一步步爬上企業頭把手的位置,他的雄心壯志就是動力。典福經營有方,他的公司還在巴黎開產品展銷會,原來小小的縣級氮肥廠竟然打進了歐洲!你說典福能干不能干?偉大不偉大?我希望吳運興同學能寫一篇典福的成長史,或者說發跡史,他最了解整個過程。
典福發財後很大方,2005年在德陽聚會時,他送給幾位同學每人一大盒高檔茶葉;2016年,他又幾次招待我們在館子裡吃飯,還送給雪金和我一盒皮蛋,價值百元。雪金又送給我一袋不遠萬裡從新西蘭帶回來的奶粉,讓我難以承受。典福上輩子肯定喜歡布施,慷慨大方,救濟貧苦,所以今生的衣祿山是全班之冠。佛教認為,今生富貴,是過去世捨財布施的果報;今生健康長壽,是過去世幫助人解除憂苦、煩惱的果報;今生聰明智慧,是過去世弘揚佛法、弘揚傳統文化、傳授知識技術的果報。
雪金曾問典福為什麼不買別墅,而去買個頂樓在上面種花草,他回答買別墅太顯眼了。雪金概歎:中國的富人都不敢露富。我們參觀了典福在綿竹的豪宅,很寬敞,內裝修很高檔,室內有樓梯上樓頂花園,上面綠蔭婆娑,環境幽靜,是個養老休閒的好地方。他卻在德陽又買了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別墅。
2007年我以為典福、雪金退休了,給他們寫了信,附了些佛教資料,勸他們多讀佛教小冊子,了解佛教的基本原理,集中精力解決生死大事。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去哪裡。均無回音。
2008年地震後,女兒接我們到貴陽避難幾個月。我給劉向陽打電話,詢問綿竹同學的情況,特別問到典福。對方說,典福忙得很,他當頭兒的公司在地震後第一個恢復了生產,德陽市委書記親自到公司祝賀,典福成了德陽電視台、綿竹電視台的明星。我當時大吃一驚——典福還沒有退休?我也有一絲擔心:余震不斷,化工生產,管道稍一錯位,豈不是要發生毒氣洩漏?老馬戀棧,過了點的人為什麼捨不得離開?有什麼放不下的?不知道他多干了幾年,是不是光榮退休?
2015年9月18我給他發了短信:典福:您好!歡迎您光臨我的博客,360、百度搜:恬碧爽。請告知您和雪金的電子郵箱。
2016年6月,以均通知我參加同學會,6月6日,典福也發來短信:多年不見,十分想念。雪金前幾天也回到了德陽,很想請你與代君來德陽聚聚!不知你最近有空否?
回信:我准時參加同學會,十七日住祥符寺。
6月18同學會,我在會上大放厥辭,肯定靈魂不滅,前生後世存在,鬼神存在,佛菩薩存在。6月24典福發來短信:你可以開通微信,這幾天同學們在群裡宣揚的東西可多了,不妨看看。
我估計是在討論鬼神問題,無神論者肯定占絕大多數。西風東漸一百多年,唯物主義占領了教育、輿論陣地,有鬼論早已被排擠出主流社會。
7月7日我給他發短信:同學會紀念冊,你可以寫成為企業家的經歷感受、巴黎見聞,雪金寫辦春訊、海外生活。
他回復:好的。結果他寫的是珍惜每一天,過好每一天,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時間不多了。
2017、10、10我給典福發了電子郵件——
典福:全家好!
發來第二本小冊子《最大的困惑》,懇切地希望您能耐心地看完。請您轉發給雪金及其他同學。信不信是你們的自由,也是各人的善根問題,我盡了心、盡了力就行了。
第二天就從手機上收到典福的回信:“已拜讀你的宏篇巨著!待我細讀後請教你!”這是從沒有的事。以前給他發過第一本小冊子《略知佛教》,他一直沒有回音,可能不感興趣,這是不能勉強的。於是我立即回復:“太好了!”我等待著與他交流,卻等來了他離開人世的噩耗……
2017、12、11、下午4點過,我坐在露台上曬太陽、泡腳,同時聽定弘法師講《無量壽經》,這時露台一人多高的狗房子頂上突然傳來貓的怪叫聲,養了多年貓,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叫聲。我坐著,只能看見貓的尾巴一顫一顫的。我先以為貓吃了有毒的東西,但又不像,聲音斷斷續續,我呼喚它,沒有反應。半個小時後,我趿上鞋,輕手輕腳地登上幾級樓梯,發現貓兩眼圓睜,驚恐地盯著狗房頂對角線的牆角落,那裡上面是樓梯,光線比較暗。我仔細觀察,沒有蛇、癞蛤蟆之類東西,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它看到什麼了?為什麼如此驚恐?
我當時沒有想明白。後來悟到:貓有陰陽眼,一定是看到非人了!這非人是誰?——典福!
人斷氣後,平時專心念佛求生淨土、信願行具足的佛弟子,神識就會被阿彌陀佛接到西方極樂世界;沒有做壞事的天主教、基督教虔誠信徒,以及一生行善、沒有殺盜YIN妄的世俗人就會往生天堂;作惡多端的壞人會被立即抓去地獄;一般人神識脫離肉體後形成中陰身,約一米高,與斷氣前形象相似的微細身,凡人看不見,中陰身有神通,一個意念,想到哪裡,瞬間即到,山巖牆壁大海都不能阻擋。中陰身壽命一般是七七四十九天,這期間遇到有緣的父母就會去投胎。
典福大概屬於最後這一類。他妻子是佛弟子,肯定在他臨終前開著念佛機,如果他沒有昏迷,清醒地聽著佛號斷氣的,那麼就不會墮入三惡道——地獄餓鬼畜生。他在這裡呆了半個多小時,我沒有開天眼,看不見他,他說話我也聽不見。陰陽兩隔,沒法交流,他心裡是多麼失落、難過、惶惑無依啊!
我想,他既然能到我這兒,肯定也去過新西蘭,不知道雪金他們感覺到沒有。
生命是不死的,壞的只是這砣肉,精神——靈魂這種特殊的能量不會消失,自我意識、自我感覺還會繼續存在,它會尋找新的載體,這就是投胎轉世。西方科學研究瀕死體驗、脫體經驗,已經證實人死神存。可是人類已經形成的固有意識有巨大的慣性,很難在短期內改變。你如果不相信,那麼我只能對你說:當你一口氣不來的時候,你就知道究竟有沒有靈魂、有沒有前生後世了。典福離開人世已六天,現在知道了,可惜已經晚了,只能跟著業力走,而自己沒有主動權。學佛,就是早作准備,自己掌握生死的主動權。
典福走了五個月,可能已經投胎,進入下一輩子,但願他今後過得更好,這一世結了佛緣,下一世很有可能學佛、信佛,脫離六道輪回,獲得最終的解脫。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