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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馮:石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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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馮馮

  琴室落成了,我十分喜愛這間幽靜的小室,雖然很簡陋,而且家具都是破舊的,我也感覺到它很恬靜舒適,一座百年老爺鋼琴靠在牆邊,一張用舊板湊拼而成的書桌,靠在五尺寬的玻璃窗下,面對著窗外的後園草地,坐下來就看見菜畦上我母親手栽的白菜和豆子,還有綠葉婆娑的李樹、梨樹。園外遠處有成排參天的古老楓樹,知更鳥與麻雀在園子覓食,燕子在電線上呢喃。在室內的另一端是一張我自己用木板拼成的床,床頭的高屏和床尾的低屏都是鄰人贈送的舊物,床墊和毯子也是舊的。床前有一座陳舊的書架,另一邊有一張斷了椅腳,索性拆掉四腳的舊沙發。地毯是舊到褪色、脫毛的,窗帷也是破舊的。

  這和有錢人家的鋼琴室相比就未免太寒酸了。這裡沒有豪華的吊燈燭台,沒有美麗的天鵝絨窗帷與紗簾,這間琴室甚至沒有暖氣,就是在夏天,也是陰冷的,它的邊門外是地下室的另一半,堆滿柴草與舊報紙和捨不得拋棄的舊物。可是,我多麼喜愛這間琴室!這是我有生以來初次擁有的自己的琴室啊!把邊門關上,這就是全部屬於我自己的小天地了。這裡沒有塵俗的煩擾,聽不到街外汽車奔馳。

  我十分滿足於這個樸素的琴室的環境,我甚至沒考慮到在牆上掛幾幅翻印的名晝,我覺得掛上字晝或西洋油畫都會破壞樸素自然的氣氛。

  我坐在鋼琴前面,彈奏了一曲貝多芬的「月光曲」 ,然後又彈奏了狄布西的「雲」和「月明」兩曲,心境寧靜,充滿著禅悅。是的,禅定的喜悅何必一定從枯坐去尋求?隨時隨地都可以接觸的呀!散步的時候,可以進入禅定,在優美純潔高雅的音樂之中,也可以進入禅境,何需觀什麼心?練什麼氣?數什麼息?做那麼些強迫的有為法?一切順其自然,無所強求,不就自得嗎?

  我閉目讓十指自動地彈奏著印象派大師拉威爾的「克魯與達芙妮」之時,我心中充滿初禅的喜悅,音樂是神秘的,意境朦胧的。忽然音樂當中出現了奇異的震動,窗外站著竊聽的人!是鴻昌夫婦來了,站在窗外不敢進來,我心中看見了。

  我張開眼睛,望向窗外,證實了是他倆來了,站在窗外門後,「怎麼不請進來呢?」我停止彈琴,笑聲叫他們:「快進來吧!」

  黃氏夫婦笑著進室內來。「不敢打擾你呀!」麗瑛笑說:「音樂彈得太美了!是你作的曲麼?」

  「我哪有那麼高的天才呢?」我說:「這是印象派大師拉威爾的作品,我再學一百年也學不來的!」

  「你作的觀音菩薩頌也很感動人呀!」麗瑛說:「寫出來沒有呢?」

  「曲名不叫觀音菩薩頌。」我說:「因為已經有很多人作了觀音菩薩頌,所以我叫它為『晚禱曲』 ,內容則是向觀音菩薩祈禱的。」

  「再彈來給我們聽聽吧!」麗瑛說。

  「好啊!」我說:「讓我們來一起唱!」

  我就彈奏我所作的曲子「晚禱曲」 ,用我沙啞的嗓音低唱了起來,麗瑛跟著唱。這一次,是在她和丈夫鴻昌為我修成的琴室內彈奏,我再歡喜不過了。回想起來,上一次,是在地下室亂柴堆中奏給他們聽的。

  「觀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唱著這開頭的幾句,感性強烈,情感豐富的麗瑛已經悄悄地淌淚了。

  「太美了!」她不住地讚歎:「快點寫出譜子來吧,好讓世界都唱這首歌,讓更多人都接受佛教和信佛!這首歌可以比得上天主教的聖母頌啊!」

  「我一定寫下來。」我說:「問題是沒有地方發表,『內明』月刊不知肯不肯刊登呢?」

  鴻昌居士也說:「希望你多做些這樣的佛教藝術歌曲,讓很多人來聽你彈奏。」

  「我也是這麼想。」我說:「可是,太忙了,寫文章也還忙不過來,還有那些雜務…。」

  「剛才我們沒按門鈴入屋,是從屋邊的陡坡走下來的。」鴻昌說:「那坡上的泥土已經崩坍了。應該有一道溷凝土的牆擋住它,最好有一條石級走下來,方便你母親行走,也方便朋友來聽你彈琴,不必進入屋內。」

  「那當然是好啦!」我說:「我老早就想叫人來修建,可是,叫人來估價一下,光是掘土,也索價兩千元,另外的水泥工料還未算。我怎做得起?」

  「這還要叫水泥工人來做麼?」鴻昌說:「我們大家合力就可以做好了,何必求人?你打電話叫水泥公司送水泥來!我們全家總動員動手!」

  「是的!」麗瑛說:「我們全家總動員來幫你!」

  「真的?」我驚喜極了!心想,觀音菩薩和韋陀菩薩的靈感真是太不可思議啊!我時常擔憂著這屋邊陡坡的問題,我無以為計,我禱念兩位菩薩加被於我。果然,菩薩又差遣鴻昌夫婦來幫助我了,我認識那麼多人,多少人來求我幫助,多少人來求我透視疾病,為他們解決種種困難,包括移民問題、婚姻煩惱、升學、留學、找尋失物…可是從沒有一個人來幫助我。當我有困難之時,都是我自己拼命咬牙苦干的,我有那麼多兩臂俱全的朋友,他們卻一個也不會像黃鴻昌這位獨臂人這樣發心來幫助我!韋陀菩薩說過派人來助我「一臂」之力,原來就都是這位獨臂人的力量啊!

  「啊!昌兄!」我感動得很:「你們對我太好了!幫了我那麼多,現在又再幫我,不知應該怎麼謝你們才好。」

  「不必客氣!」鴻昌說:「人類是應該互助的,不是嗎?我們佛教徒更應該互相扶持,不是嗎?」

  「可是,只有你們一家幫助我。」我說:「我對你們可毫無貢獻,真慚愧!」

  鴻昌笑道:「我們出一點小小力量幫你,並不希望你回報。只希望你住得舒適一點,安心多做些宏法利眾的事。」

  麗瑛也笑道:「我們幫你,你就多寫佛教文章,多作幾首佛教歌曲,多度些人信佛行善,那不就比報答我們更好啦?」

  「原來還是有條件的呀?」我心中感動,表面上卻和他們開玩笑。

  「當然!」鴻昌笑道:「這是一本萬利的投資呀!」

  黃氏伉俪對我寄望如此深厚,我怎好不接受他倆的好意?我於是打電話去預約水泥攪拌車送水泥來。鴻昌就駕車到佛恩寺的空地去搬了些竣工後拋棄的砌水泥用的長板來,和我兩人把護牆用的模子釘出來,又把長長的石階架板做好,這樣就費了兩天時間了。他雖然失去了一隻臂膀,只用一手做工,他做起來可比我這個雙臂人靈活得多,他並不是做木工出身,我不知他怎麼會那麼內行,做來頭頭是道,從裝修琴室內部,修門、鋪地板、釘天花板,到裝釘這條護牆與石梯的木架,他都是一手包辦,我在一旁,根本幫不上忙,我只能做著掘土挖泥的工作。

  費了五天時間,我獨自把陡坡的泥土掘了起來,使它成為一段十英尺長、三英尺寬的壕溝,只等水泥運到,灌注下去,夾在板牆之間,就成為一堵溷凝土護牆了。我又把木架梯級底下的泥土細心清理,以便灌注水泥成為石階。

  再下一個週末,水泥攪拌車來了,停在我家前面馬路邊,駕駛員搭了一條鐵板水槽,開了水泥斗的門,已經調好了的水拌溷凝土,連砂帶石子就像山洪般從那旋轉不停的攪拌巨斗奔流下來,可是那水槽不夠長,到達不了工地,我得用獨輪手車去接運水泥,黃鴻昌夫婦和他倆的愛子偉雄三人,在十英尺底下的屋邊斜坡等侯著,他們每人手持著鐵鏟,准備撥平我傾倒下去的水泥,看著我們這批人,我是個文弱書生,鴻昌是個單臂人,麗瑛是女流,偉雄是個十歲男孩,我們這批老弱殘兵,怎能應付這麼沉重的工作呢?

  鄰近的一個鄰居德國人來了,他說他可以叫他的大學生兒子兩人來幫忙,代價是兩百元,我也打算答應了,可是鴻昌夫婦在下面大叫:「不要給他!他這簡直是敲詐!我們自己做!我不相信做不來!」

  前一天,鴻昌說要找他一個好友來幫忙,我因為怕多麻煩他人,就婉拒了,我以為我一定會「攪得掂」 ,誰知到了這傾卸水泥之時,我才知我實在是力不勝任。

  第一批水泥砂石從水槽奔流到我的手車,我雙手就已經力氣不夠支持了,手車立刻向一旁翻倒,水泥瀉流了一草地,這還是第一車哪!後面還有兩個立方噸呀!怎麼辦?我多麼無用啊!

  「韋陀菩薩啊!」我著急地禱求:「韋陀菩薩啊!」

  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我的兩臂陡然平添了很多力量,我竟能扶著手車,推運著第二次卸給我的幾百磅水泥,平平穩穩地推運到工地去,傾倒下去!

  這時候,忽然又有救星到了,鄰家的洋人二十一歲的男孩拉澤來了,「我來幫你!」他笑著接下了這沉重的手車水泥,我得以卸下重擔,並且去取了我自己的小型手車來,裝接水泥,那就輕便得多了。

  水泥公司限定我們在半小時之內卸完這兩立方噸的水泥,逾時十分鐘就要加算額外的鐘點錢三十元,我和拉澤拼命趕運,他是六尺高的大男人,年輕力壯,而且曾經做過這一類重工,他還能勝任有馀。我可是從來沒推運過水泥,搖搖擺擺,若非韋陀菩薩暗助,我不知道我怎麼辦?拉澤的突然來助,不也是韋陀菩薩的差遣嗎?拉澤是一個波蘭裔的加拿大青年,平時和我有說有笑,但非深交,他就是那個看見我眉心放出紅寶石紅光的青年,他曾師承一位西藏喇嘛學習打坐,在他搬來居住的第一次見面,他就突然問我眉心放出的紅寶石光芒是什麼,而他根本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我自己並不知道眉心放射紅寶石光芒,以前,多倫多來的青年丹尼說看見我心胸放射金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雖看見金光,但並不知是發自我心胸。後來又有兩個人,都是陌生人,說看見我頭上放射巨大的金光光環,問我是什麼,這些情形都使我大惑不解,因為我雖常常感覺坐在金光之中,卻不知道它來自何處,我自問是個毫無修為的凡夫俗子,從來沒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光。

  記得一九八三年,香港佛教領袖覺光法師莅臨捨下,隨行的佛教朋友為我們合攝了幾張彩色照片,經沖印拿回來之後,竟發現我的身體發射出一陣紅光,罩住了自己,而且侵入覺光法師身旁,另一張照片,我們兩人並肩站立,在兩人的外圍竟出現彩虹光圈一環,我不明白這些室內的閃光燈照片怎麼出現這些異象,我只能推論是底片走了光,但是沖印師說不是,他說他也不明白這些光來自何處。

  假如我真有光,應該是每次拍照都出現才對,事實上,很少拍得到。當然,人人身上都有電磁光,人人頭上都有光環,修行人的心靜定,頭上光環都是白色的,或淺藍色的,修行甚深的人是有金光的,這些,我可以看得到。我偶然也指出別人的光是什麼顏色,可是我認為這些只有用寇連氏攝影術才拍攝得下來,我不明白怎麼普通的拍照會拍得出。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放射金光及紅光,我認為那並不是我的光,必是觀音菩薩與韋陀菩薩的寶光照耀在我身上。

  拉澤在那一天前夕對我說他一早就會出去看什麼展覽,哪知他臨時又忽然變卦,突然跑出來看我,而且臨時來幫助我。他住在鄰居的地下室,根本看不見我家前面的水泥車,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他怎麼會忽然跑來幫我呢?除了說是韋陀菩薩的安排之外,我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後來,拉澤自己也說,不知道怎麼會突然來幫助我,他說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催促他過來看看我。他說,他不想來,可是越抗拒,他越心亂心煩,非得要跑過來看看我才心中舒服,一來到,看見我那麼吃力地推運水泥,甚至於傾瀉了一地,他突然就生起同情心,自告奮勇來幫我了,這個青年是不太熱心幫助別人的,他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向來喜歡佔別人的便宜,專愛揩別人的油,不懂他怎麼突然會發善心跑來助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幫你!」在我招待午餐時,拉澤這樣說:「這不是我自己!我為什麼要那樣為幫你而弄得一身是水泥,鞋子都是水泥!」

  我知道的,那是韋陀菩薩暗中驅使他來的,他當然不知道,他也不會知道韋陀菩薩是誰。菩薩的一切安排都是不可思議的啊!

  那天真虧得拉澤來幫我,否則我真不知道我能支持多久!有他幫助之下,我們運送水泥不知多少車次?也還逾時了二十分鐘,那位駕駛員是個菲律賓人,他開帳單之時,忽然說:「逾時二十分鐘,應額外收三十元,現在不收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收,就是覺得不收比較好!」

  我付了兩百七十多元,謝了他,看他開車走了,這邊工地上,那些護板有一部分突然受不住上面水泥的沉重壓力,斷折了,水泥崩瀉向下奔流,鴻昌在底下大叫,麗瑛、小偉雄兩人慌忙搶救,他們一家腳陷於水泥漿內,用手推住木板,我在坡上,要搶救也來不及,幸而拉澤剛好在下面,他搬了木板,上前去頂住,他的力氣大,勉強頂住一陣,使鴻昌得以騰出手來抓了另一木板來支撐,他們四個人在下面水泥漿流當中,拼命頂住木板,拉澤騰手去搬了二乘四的木條數支來支撐,好不容易才頂住了,他們再敲下幾支樁子,才算挽救了局面,否則,前功盡棄,三百元的兩立方噸水泥都崩瀉流到後園去了,我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念了多少次韋陀菩薩名號!我眼望著鴻昌一家大小這樣為我拼命出力站在水泥漿中,那種種辛勞,我感動得不禁淚下!可不是麼?連十歲的小男孩偉雄也在為我刮平水泥,幫著他母親為我磨燙出水泥的平面來,我多麼慚愧,只為了捨不得出資數百元去僱請德國人來做,就叫黃氏一家這樣辛苦!他們一家對我的幫忙與布施,可比誰的金錢布施都重大百倍啊!在這以金錢為先的美、加社會,上哪去找這樣樂於助人,勇於犧牲的人?

  我的佛教朋友之中再沒有比他們一家更肯發心的了,我對他們的欠負真是太多了啊!我若不好好多寫佛教藝術歌曲,怎能對得起他們呢?

  那一幕情景,於今仍在我心中,我永遠感謝鴻昌和麗瑛和小添美,也感謝拉澤,我後來與拉澤成為好友,我帶他去佛恩寺,接引他認識佛教。後來他搬走了,到東部去找工作,也還常有信來,每次都是遇到困難就來向我求救,我也都盡力去幫助他,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解答他的問題。他的來信都是四張、五張紙的,我知道他沒有朋友,我成為他唯一的傾訴對象和精神支柱,在可能范圍內,我總要幫助他的。他是否能真正信佛呢?那就仍屬疑問,他還是愛追求女孩子,到處碰壁,這可是我幫不了的事,每次看著他來信的失戀痛苦報告,我除了回信安慰他,還能做什麼?

  鴻昌夫婦仍然常來捨下,我們成為好友,我永遠都感謝他倆。現在,水泥石梯十二級和水泥護牆都已堅固了,我天天都可使用這些石梯。前些日子,有七十多人同時來見我,我家容納不下,只好請他們到後園去,大家都踏著這條石梯的石級走到後花園去,不用穿過房子,大家在後園接受我的素餐招待,聽我講講佛經的真理和故事。

  摘自:《天眼慧眼法眼的追尋》作者:馮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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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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