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鹽城東北鄉草堰口小關營村民孫自成的妻子謝氏,除夕生孩子,因此名叫年子。年子十八歲時,挑雞進城,半途遇到刮旋風一陣,將籠裡的雞都吹出去,騰空飛起,年子大驚,回家就病倒了。病在危急中,這時他母親臨產,全家去照顧母親生孩子,無人看護他。年子昏沉,隨風飄蕩,忽然從大紅門裡,掉進萬丈深潭,卻沒有痛楚,只是覺得身子短小,不像平時的樣子,兩眼發澀難以睜開,耳中聽到說話,仍然像父母的聲音,以為是夢中的幻境,安心而不慌。當時孫見謝氏產後安穩,偷空去看年子,發現年子已經死了,不覺大哭起來。年子驚醒,不明白怎麼回事,只聽母親哭泣著說:“生這孩子,反而使我成人長大的年子死了。”悲痛不已。年子這才知道自己已經轉生,怕母親急壞,就大聲說:“我就是年子,年子沒有死!”謝聽到嬰兒說話,頓時受驚,幾天後死了。孫憂心嬰兒沒有母奶,就喂粥食。三個月長牙齒,五個月能走路,取名“再生”,今年十六歲了。這事是鹽城縣令閻公述說的。(兩個兒子是一個靈性,也許幾代人也就是一個靈性在輪轉)
22、海陽縣的劉氏女,夏天在看守瓜田的瓜棚下刺繡。傍晚,家人鋪涼席乘涼,劉女忽然坐在那裡自言自語,眾人怪她荒誕,呵斥她。她大聲說:“唉!我哪裡是你女兒啊?我是某村某婦,一時氣忿吊死多年,想找替身,所以在這裡。”說完大笑,拿帶子勒自己的脖子。所有人都驚亂起來,取米豆作法術制止她,但不管用,就哀求說:“我女兒年年為他人刺繡,換錢買米,家裡貧窮可憐,與你本來無冤無仇,但願能離開。不然,天師就要來了,我們會去投訴。”鬼畏懼說:“可怕,可怕。不過,我不可以白來一趟,應當有什麼東西送我。”眾人說:“供香和紙錢怎麼樣?”不回答。又說:“加上酒和雞怎麼樣?”這才有點高興,並且點頭。於是按答應它的話做,劉女果然清醒了。
不到三天,家人正在慶幸,劉女的衣袖忽然又翩翩揮舞,胡言亂語說:“你們這樣簡單對我,回頭一想又不樂意了,還要別的。”接著表現得更加惡劣,用帶子套在脖子上。眾人觀察她的聲音,不像先前那鬼,正在驚疑時,就聽到瓜棚下腳步聲響,仍然是在劉女口中叱責說:“鬼丫頭!冒充我的姓名,來敲詐錢物,太丟人了!趕緊走!趕緊走!不然,我將向城隍神告發你。”又安慰女家:“不要怕,這是無賴鬼。我在這裡,它不敢作怪。”說完,劉女臉紅起來,好像害羞的樣子。一頓飯的時間,兩鬼都悄然走了。第二天,劉女依舊梳妝打扮,問她前一天的事,好像在夢中記不起來。
老人李某,是海陽人。傍晚時分,從縣裡回還家,感覺腰間纏有重物,解開腰帶看並沒有什麼,勉強忍受到家。這時月亮已經升上來,家人聽到敲門聲,出來問安,老人瞪著眼睛不說話,為他擺上飯菜,也不吃,家人越來越奇怪。接著,老人取布一條,懸掛房梁間,像是要上吊,說:“我是吊死鬼,現今為你家老人作個交代。”眾人震驚,詢問前因。回答說:“我是李氏,流落在縣城中。曾經到過某家,干擾過某家在瓜棚下的女兒。因為她家人哀求,我也感覺那女孩兒溫婉柔弱,所以放棄了,另找替代。奔波到城門,有二位大人管治很嚴,不敢通過。這樣天天受苦,一言難盡。”眾家人說:”城門大人既然攔阻,你今天又怎麼能來呢?”鬼嘻嘻笑說:“這實在是很巧的事。今天早上,鄉下人把糞桶寄放在門旁邊,大人嫌有臭味,他們互相說:‘昨夜雨停了,城頭山色應當好看,何不去登高眺望呢?’於是相伴登山去了。我就乘機出城,遇到你家老人回來,附在他的腰帶間,得到他的擔負。我急於轉生,所以還要借助他罷了。”
眾人聽它說話溫和,似乎可以用情打動,就哀求說:“老人年紀大了,墳墓都已經拱起來了,你不忍心對弱女下手,難道忍心對白發老人下手?如果得到您的哀憐,就為你延請名僧修法事超度,使你轉生天人境界怎麼樣?”鬼拍手歡喜說:“我之前在瓜棚下,原本想要讓他們作這個功德,見他們家貧窮,所以沒說。現今眾居士既然能發大願力,我又求什麼呢?雖然說,世人愛搞哄鬼的伎倆,但只求居士不忘這話。”眾人承諾,鬼就作頂禮的樣子。一頓飯的時間,老人已經起來,要喝水喝粥了。
第二天,廣請僧眾,作七天的佛事,瓜棚下從此清淨。(可惜知道超度為天人,不知轉生淨土)
23、甘肅的參將李璇,自稱“李半仙”,能看人的一件東西就知道吉凶禍福。彭芸楣少詹(管東宮事)與沈雲椒翰林一同去占卦。彭指一硯台問他,回答說:“硯台石質厚重,形狀有八角,這有八座(八種高官)的氣象,可惜是文房的用品,不是占據一方大官員的材料。”沈將自己掛的手巾問他,回答說:“絹素清白,自然宮殿裡的高級用品,可惜邊幅小了。”正笑談時,雲南的知府副職某人也來占卜,拿來煙管問他。他說:“煙管分三截,拼接而成,做官有三起三落,對嗎?”回答:“對。”又說:“先生以後做人也須要改過,不可再像煙管一樣。”問:“為什麼?”答:“煙管是最勢利的東西,用得著他,渾身火熱;用不著他,馬上冰冷。”那人大笑,慚愧沮喪而去。過了三年,彭學差(管教育)任期滿後回京城,李也進京見皇上。彭故意再拿煙管問他,他說:“先生又接著做學差了。”問:“為什麼?”曰:“煙,不是能吃得飽的東西;做學差,不是做能富貴的官。而且煙管整天替人呼吸,先生一年到頭都是為窮書生吹噓。將會再任。”後來果然是這樣。(說明一切都是全息的,所以能算命)
24、揚州有名的家奴,多用細字取名,有個叫細九的人,就是商人鄭氏的家奴。鄭家主母病重昏迷,忽然醒來,精神完好地起來,說:“這事太可笑了。我死有什麼關系?不應托生在細九家當兒子,所以我的魂已經出門,到半路聽說這個消息,就將送我的人打跑返回來了。”說完,喊“口渴”,要青菜湯喝,家人煮好後,咽下幾口,仍然躺倒床上,合眼而逝。不一會兒,鄭細九來報告,家中生一兒子,口裡含有菜葉,哭聲很強烈。而這以後,鄭氏很注意照顧細九的兒子,不敢以家奴的兒子對待。(輪回多半是在一個范圍裡)
25、杭州秀才湯世坤,年紀三十多歲,在范家教書。一天晚上講課後,學生都散去,正是冬天,怕寒風,書房的窗戶都封閉了。夜裡三更時,一燈亮著,湯正在看書,窗外有無頭人跳進來,隨後跟著六人,肩上都沒有頭。它們的頭都掛在腰間,圍著湯,各自用頭血滴到湯的身上,又冷又濕,湯驚慌迷倒不能出聲。這時僕人拿夜壺來,一沖鬼就散了。湯倒地不醒,僕人報告主人,急忙來救起,灌姜湯好幾碗,才醒過來,細說全部經過,然後要求回家。主人就派轎子送他,這時天已大亮了。湯家住在城隍山腳下,將要到山前,湯告訴轎夫不肯回家,還是願回教書館。湯說:“還沒到山腳下,望見夜裡見過的七個斷頭鬼昂然高高地坐著,似乎有等待的意思。”主人無可奈何,仍然請到教書館中,湯接著大病,身體熱得如火燒。
主人素來賢良,把湯妻接來侍奉湯藥,不到三天,湯死了,然後又醒來,對妻說:“我不能活了,所以又醒來,是冥府的寬容,允許來訣別。昨天病重時,見有四青衣人拉我同行,說‘有人告發討命債的事’。一路上,黃沙茫茫,心裡明白是陰界,因而問:‘我有什麼罪?’青衣說:‘先生請看自己的面容就知道了。’我說:‘人不能看見自己的面容,怎麼看呢?’四青衣人各自拿出帶柄的小鏡子給他,說:‘請先生照吧。’湯照鏡子,便看見高大魁梧,胡須長七八寸的樣子,不是今生清瘦面貌。前生姓吳,名锵,是明朝婁縣知縣。那七人,是七個盜賊,埋藏四萬兩銀子在某個地方,被捕獲後,打算用這些銀子賄賂官員免死,托付婁縣典史(雜役)許某轉求於我。許自己隱瞞二萬,用另外二萬游說我。我那時明知盜賊的罪難以挽救,就拒絕了。許典史引用《左氏》‘殺汝,壁將焉往’(意思是殺了你,寶石能到哪兒去)的話,要我挖取他們的銀子而仍然殺他們。我一時貪心,竟然聽從許的計策,這時後悔也來不及了。就跟隨四人來到一處,看到宮殿壯麗,裡面坐有尊貴的陰官,面色很溫和。我拜倒在台階下,七鬼捧著頭在肩上,好像在控訴。說完後,仍把頭掛在腰間。我哀求陰官,官說:‘我沒有什麼意見,你自己向七鬼求情。’我就轉向七鬼叩頭說:‘請高僧超度,多燒紙錢。’鬼都不願意,那頭在腰間搖晃,表情很獰惡,開口露牙,就上來咬我的脖子。陰官喝道:‘盜賊們不要無禮。你們的罪本應該死,不是他枉法。他的不良善,是貪你們錢財罷了。但出主意的是典史,不是吳縣令,似乎可以慢慢討他的命。’七鬼又各自把頭安到頸項上,哭著說:‘我們向他討債,不是要他償命。他享受朝廷的待遇而貪盜賊的錢財,也是一盜賊。許典史早已被我們咬碎了。因吳縣令最初轉世為美女,嫁給尚書宋牧仲為妾,宋是貴人有文豪的名聲,我們不敢接近。現今又轉生湯家,湯祖宗一向積德,家中應有考中科舉的。今年除夕,他的姓名將被文昌君送上天榜,一旦進入天榜,那邪魔不敢靠近,我們又沒機會了。千載難逢,尋找捉拿不容易,願長官不要有婦人的仁慈。’陰官聽了皺起眉頭說:‘盜賊也有道理,我沒辦法。你先回陽間,告別家人吧。’所以,我能暫時醒來。”說完,不再開口。妻為他焚燒黃白紙錢千百萬,最終無語而死。
湯氏有別的子孫叫世昌,第二年鄉試考中,成為進士,進入翰林院,人們都認為是天榜改換人選了。
26、陳鵬年沒發達時,與鄉裡人李孚很友好。秋天的晚上,乘著月色到李家閒話。李本是貧寒的人,對陳說:“與妻子商量買酒不成,你稍坐一會兒,我外出買酒,與你賞月。”陳就拿李的詩書坐下來看著等待。門外有婦人穿藍衣頭發蓬亂開門進來,看見陳,就要避開。陳以為是李氏的親戚,回避客人,所以不進來,就側身避讓婦人。婦人帶有東西來,藏在門檻下,然後走進裡屋。陳心裡疑惑是什麼東西,就到門檻處查看,原來是一條繩子,有臭味,有血痕。陳明白這是吊死鬼,把繩子放到靴子裡,依然坐下。
過一會兒,婦人出來,去藏繩處拿繩子,卻找不到,婦人發怒,直奔陳的面前,大叫:“還我東西!”陳問:“什麼東西?”婦人不回答,只是聳身站立張口吹陳,冷風一陣陣冰涼,令人毛發僵硬,燈火閃動發青要熄滅了。陳暗想:“鬼還有氣,我就沒有氣嗎?”於是也鼓起力氣吹婦人。婦人被陳吹到的地方,就成了空洞,先吹到腹部穿透成洞,接著胸部穿透成洞,最後頭部消失了。頃刻間,婦人如輕煙一般散盡,不再有影像了。
不久,李帶著酒回來後,大叫道:“我妻子在床上上吊了!”陳笑說:“沒關系,鬼的繩子還在我靴子裡。”告訴李事情經過,然後一起去解救,灌下姜湯,李妻醒來。問她:“為什麼尋死?”李妻說:“家裡太窮,丈夫太好客。頭上只有一钗,拔去換錢買酒,心裡很郁悶,客人又在外面,不便聲張。旁邊忽然有亂頭發婦人,自稱是東邊鄰居,告訴我丈夫不是為客人拔钗買酒,是去賭場賭錢。我更生氣,又想到夜深,丈夫不回來,客人不離去,沒面目送客人。亂頭發婦人把手作成圈說:‘從這裡進入就是佛國,歡喜無量。’我從這個圈進去,而手套不緊,圈總是散開。婦人說:‘拿我的佛帶來,就成佛了。’出去取帶,很久不回來。我正糊塗好像在夢中,你們就來救我了。”查訪鄰居後才知道,數月前果然有吊死的村婦。
27、乾隆三年二月間,雷震擊死了一個兵營的士兵。士兵從來沒有惡的表現,人們都很奇怪。有同營的老兵告訴眾人說:“他已經改惡從善了,二十年前從軍時曾有一事,我因為和他是同班的士兵,對他很了解。某將軍在皋亭山下打獵,他在路邊搭帳房。傍晚時,有比丘尼路過帳外,他見前後無人,就拉進去強奸,尼再四抵抗,丟下褲子逃跑,他追了半裡遠,尼躲進一農家,他才失落地返回。尼躲避的農家只有一少婦,一小孩兒,她丈夫在外打工。見尼進來,開始拒絕,尼說明原委,哀求借住一宿,少婦可憐尼就允許了,把自己的褲子借尼穿。尼約定‘三天後,應當來歸還’,天不亮就走了。丈夫回來,要換髒衣服。少婦打開箱子,找不到干淨褲子,而自己的褲子還在,因而醒悟到先前倉促中誤把丈夫的褲子借去。正在自責沒有說話,小兒在旁邊說:‘昨夜和尚來穿去了。’丈夫起疑,細問詳情,小兒就說出全部經過:‘和尚夜裡來哀求阿娘,如何留宿,如何借褲,如何天不亮出門。’少婦極力辯解是尼不是僧,丈夫不信,開始怒罵,接著捶打。少婦求鄰居證明,鄰居借口夜裡太黑,都推說不知。少婦受不了冤屈,竟然上吊死了。第二天早上,丈夫開門,見女尼拿褲子來還,並帶有一籃點心表示謝意。兒子指尼告訴父親說:‘這就是前夜借宿的和尚。’丈夫悔恨,痛打他兒子,當場打死在少婦的靈柩前,自己也上吊死了。鄰裡怕驚動官府受到拖累,幫助安葬,悄悄平息了事情。
第二年冬天,將軍又去那地方打獵。當地有人說起這事,我雖然心裡明白是他,而事情既然平息,就不再提了。曾經暗地告訴他,他也受觸動,從此改惡為善,希望抵消罪過,想不到上天的懲處卻躲不過去。”
28、杭州過去有惡少們歃血結盟,背上刺有小青龍,號稱“青龍黨”,橫行街頭。雍正末年,司法部門的范國對他們抓捕懲治,死掉的有十之八九,首惡董超,竟然逃亡了。乾隆某年冬,董夢見他的黨羽數十人來告訴他說:“你是領頭的,雖然僥幸逃脫,明年會被上天誅滅。”董惶恐求問怎麼辦,眾人說:“辦法只有去投奔保俶塔草庵的僧人做徒弟,用功持戒,也許可以幸免。”董夢醒後,找到塔下,果然有老僧結草棚盤坐誦經。董長跪流淚,述說自己的罪狀,願剃度為弟子。老僧開始還有些推辭,後來見他情意真實,才與他剪發為頭陀,要他白天誦經,夜晚沿著山道敲木魚念佛號,從冬到春,修持很努力。
四月的某一天,董從街市上化齋飯回來,在土地廟歇腳。朦胧睡去,見他的黨羽來催促說:“快回去!快回去!今晚雷來了!”董驚醒後,跌跌撞撞回到草棚,天已昏黑,果然有雷聲。董把夢告訴老僧,老僧讓他跪在自己膝下,兩袖蒙住他的頭頂而誦經如故。不到幾刻鐘,電光圍繞草棚,霹雳接連落下,或擊中草棚左邊石頭,或擊中草棚右邊樹木,就這樣七八次打擊,都打不中。過了一會兒,風雷都停止了,雲開月出,老僧以為災難已過,扶起董說:“從此就沒事了。”董驚魂稍微定下來,拜謝老憎,走出棚外。忽然電光閃爍,霹雳一聲,董已死在石頭上。(從此真的沒事了,不然報應更慘了)
29、河南陳州學院官署後面有三間樓封鎖著,相傳有鬼怪。康熙年間,湯西崖先生當給谏官時來視察督學本地,也因為有老吏員的勸說,依舊封鎖三間樓。這時正是盛夏,官署中人多屋少,杭州王秀才,中州景秀才,平常自認為膽氣壯,想住到高樓上。湯把聽到的傳聞告訴他們,他們不信,弄斷鎖上樓,發現明亮的窗戶四邊敞開,梁上沒有一點塵土,就更懷疑傳說都是假的。景睡在樓的外間屋,王睡在樓的裡間屋,中間屋就作為起居處。
到了二更天,景先睡下,王從中間屋拿燈燭回屋去睡,對景說:“都說樓上有怪,如今幾個晚上都沒事,可知那些人沒膽量,被下屬們愚弄。”景還沒有回答,就聽到樓梯下有腳步聲徐徐上樓。景呼叫王說:“樓下什麼聲音?”王笑說:“可能是樓下人故意來嚇我們罷了。”不一會兒,腳步聲連續快上,景很緊張,忍不住大叫,王也起來,舉燈燭出去。到中間屋,燈光縮小如螢火一般,二人吃驚,急忙再點上幾根蠟燭,燭光稍大一些,而火色始終青綠。這時樓門大開,門外站著一青衣人,身高二尺,臉長二尺,沒有眼睛、嘴巴、鼻子而有頭發,頭發直豎,也有二尺多。二人大聲呼喚樓下的人來,那怪物於是倒身下去了,窗外四面“啾啾”的像有百種鬼聲,房中的東西都隨著跳動。二人幾乎嚇死,到雞叫時才停息。
第二天,有老吏說,以前溧陽的潘大人督學時,當年的科考完畢,第二天要發榜,潘就已經睡下。將到二更時,忽然聽到堂上有擊鼓聲。潘叫僕人去查問,值守大堂的吏員說剛才有披頭散發的婦人從西考棚中出來,上台階求見大人。吏員因為是深夜,不敢傳達,鬼說:“我有冤情,要見大人陳訴。我不是人,是鬼。”吏員嚇得暈倒,鬼就自己擊鼓。官署中都很惶恐,不知所措。僕人張某,稍有膽量,就出去問話,鬼說:“大人見我有什麼妨礙?如今既然不出來,就麻煩轉告:我,某縣某秀才家的女僕。主人垂涎我的美色強奸我,不順從,就鞭打我。我告訴丈夫,丈夫醉後有不好聽的語言,他就夜裡率家丁殺我丈夫。次日早上闖入我房間,指使數人抱住我奸污。我張口大罵,主人就大怒,當場打死我,埋在後園西邊石槽下。沉冤多年,今天特來請求申冤。”說完大哭。張說:“你告的某秀才,現今來考試了嗎?”鬼說:“來了,已經取得第二等第十三名了。”張報告潘大人。潘拆開十三名考卷看視,果然是某秀才的姓名,因而讓張出來安慰說:“一定為你寫信告訴府縣查審。”鬼仰天長嘯離去。潘第二天就把情況通報到府縣,果然在石槽下發現女屍,於是依法處置秀才。這是衙門的一件奇聞異事,而樓上的怪,究竟不知是什麼東西。王秀才後來考中舉人,景秀才後來是侍御官。
30、杭州望仙橋的周生,是讀書人,妻子凶悍,多次頂撞婆婆。每年遇到佳節時,披麻戴孝到堂上拜婆婆,意思是咒婆婆死。周孝順而懦弱,不能約束妻子,只有天天寫文書祈禱城隍神,願神懲治妻子而保護母親。焚燒文書多次,沒有回應,就更加忿怒,責怪神不靈。
當天夜裡,夢見一差人來,說:“城隍召你去。”周就隨他去,進入廟中跪下。城隍說:“你妻子忤逆的行為我難道不知道嗎?但是查看你的命,只有一妻,沒有後妻,恰好有兩個兒子。你是孝子,不可以沒有後代,所以暫且寬饒你妻子。你何必吵鬧?”周說:“妻子這樣惡劣,母親怎麼辦?而且我與妻子已經沒有恩義,又怎麼能有後代?”城隍說:“你昔日娶妻誰做的媒?”回答說:“范、陳二人。”就命令抓二人來,責備說:“某女不賢良,而你們做媒,嫁給孝子,禍害都是因為你們。”呼喚差役責打他們。二人不服,說:“我們沒有罪。那女子沒出嫁時,賢不賢良我們沒法知道。”周也代為求情,說:“二人不過好意作媒,不是賺媒錢說假話,與他們有什麼罪?據我的看法,妻子雖然凶悍,還沒有到不怕鬼神念經拜佛的程度。只求城隍神把她叫來,顯示警告,或者改不孝為孝,也說不定呢。”城隍說:“說得對。但你們都是善類,所以好面目對她。婦人凶悍,我不變個樣子,達不到威嚴。你們不要擔心。”吩咐藍面鬼拿大鎖前去抓周的妻子,而自己用袍袖拂一下臉,頃刻間,變成深藍色,紅發怒眼。吩咐兩旁的兵卒拿刀鋸,都變得猙獰凶猛,油鍋肉磨,擺列在庭下。過了一會兒,鬼牽婦人來,驚恐地跪在台階前。城隍嚴厲高聲數落她的罪狀,取檔案薄給她看,叫夜叉:“拉下去剝皮,放入油鍋中。”婦人哀號認罪,表示以後不敢了。周及兩媒人代為求情,城隍說:“念你丈夫是孝子,就先饒恕你,再犯就一定用這個刑。”於是各自放回。
第二天,夫婦相互印證夢都相同。妻子從此善待婆婆,後來果然生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