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學佛,大家總會談到自己的時間不夠,怕自己學不好佛,實際上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如果你真的沒有時間去打坐、誦經、拜佛的話,你一心一意地去做世間的工作,本身就是在修道、就是在學佛。並非放棄世間的工作,把自己關在家裡誦經、打坐、拜佛,這才叫學佛。
不知道大家想過沒有,一心一意地誦經、拜佛和一心一意地工作,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沒有?你一心一意地拜佛,是在做一件事情;一心一意地工作,也是在做一件事情。既然都是一心一意地在做某一件事情,從本質上來講,怎麼會有區別呢?你只要是能夠一心一意地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在訓練自己的定力。你如果達到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的境界,那就說明你有了一定的定力。你有了定力,想到任何一個國土去都可以。
《阿彌陀經》裡講,念佛念到“一心不亂”,才可以往生極樂淨土。它並不是說你“念佛”能夠往生極樂國土,而是因為你念佛產生了定力,有了一心不亂的定力做基礎,才可以往生西方國土。換句話說,你上班、工作一心一意,有了定力,你也可以借助這個定力,想往生哪裡,就可以往生哪裡。並不是說只有誦經、打坐、念佛,才可以往生西方淨土。因為能夠往生,是通過誦經、打坐、念佛而產生了定力,並非是誦經、打坐、拜佛這些形式。任何一個法門都是為了產生定力,有了定力才能隨心所欲。一心不亂是最大的定力。
如果說世間的事你沒有辦法一心一意地去做,那麼你想通過誦經、拜佛達到一心一意(一心不亂),那更是不可能的。因為世間法是最基礎的,我們連世間法都做不好,都不願意去做,又怎麼可能通過修行,把學佛這種法做好呢?好多人認為世間法麻煩、復雜,實際上學佛修道,比世間法更要復雜。許多人誤以為只要打坐、只要誦經或者是拜佛就夠了,實際上這些僅僅是個皮毛、是個工具,借助於這個工具,培養出我們的定力,這才是我們所要追求的目的(第一步的目的)。如果連第一步都達不到,都修不出來。那麼第二步的“慧”,就更難出現,因為“定”是基礎。
大家通常都喜歡打坐、誦經,實際上他是帶著一種散亂心在打坐、誦經,他自己根本沒有覺察到。如果說你的散亂心很強烈的話,你誦的經再多,坐禅的時間再長,也沒有多大用處。往往我們在做事情的時候,妄想反而更少,散亂心會更輕。如果你在做事情的時候妄念多,散亂心重的話,你的思想就集中不起來,你就做不好事情。而你在打坐的時候,因為沒有事情做,坐在這個地方,名義上是在打坐,實際上是在胡思亂想,但你覺察不到。這也就是為什麼古師大德們不主張信眾去打坐,而喜歡讓大家在“行、住”當中鍛煉自己心態的原因。
大家是否經常發覺,越打坐妄念越多呢?因為你坐在這個地方沒事情做,所以就會胡思亂想。如果是忙忙碌碌、很緊張地在工作的話,你哪裡有機會再去打妄想呢?你一心一意在做事情,這本身就是“定”。這個“定”與你一心一意念佛的“定”,有什麼區別呢?如果連最基礎的、做事情的定力都培養不起來,你想通過坐禅來培養定力,那更是困難。坐禅能夠產生定力,往往是很高層次的人才可以做得到的。而現在學佛的人恰恰相反,世間的事情沒有耐心去做,卻想直接通過坐禅來培養定力。實際上這樣的情況會發生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明明是在坐禅,可是頭腦裡卻像開運動會一樣,裡面的妄念根本斷不了,甚至沒出現過“一心不亂”,只有妄念紛紛,有時候在緊張的工作當中,更會出現“一心不亂”。
如此說來,生活中的每一項工作,都可以利用它來修道,它本身也就是在修道。不需要你放下手裡的工作,再把自己關起來修道。古人確有很多是呆在山上修行,那是因為他們在行腳若干年後,定力相當深了,需要最後的沖刺,才把自己關在洞裡,住到山上,短期的修上1—3年,就成就了。我們現在是行腳的功夫沒有、願力也沒有、參學的知識更不具備,可是都想把自己關起來,一頭鑽進洞裡面修煉,結果修上幾個月,長的修上一年、兩年,什麼也沒有,反而容易失去道心,怪師父的法門不對。
修道是需要大福報的人,才能做得到。不是說你坐在這個地方清淨自在、沒有人打擾,就證明你有大福報,這不叫大福報,因為任何人,只要狠一狠心,不管家庭、不管工作,都可以做到這樣。問題是,你這樣坐上幾年下來,是否能夠悟道?一個人成就,不僅是需要智慧,更需要福報。只有他的福、慧具足了以後,才能夠達到。通常大家所說的“功德圓滿”、“福慧具足”,是要靠在紅塵中任勞任怨的歷煉。
世間任何一件事情的成與敗,都需要因緣的和合與具備。我們學佛修道同樣也是需要因緣成熟以後,才能夠修道。進一步,才能夠成道。既然是需要因緣的和合,那就不是一個人可以達成的,佛門裡面通常講的“法、財、侶、地”這四要素,本身就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成就的。但是你一個人可以去努力創造這些條件。拋棄世間的工作,為自己創造一個安靜的環境來修道,你會說這個條件我完全可以達到。固然這種條件你可以達成,但是你僅僅找到了一半。
為什麼說這種環境你具備了以後,才是找到了一半呢?往往在清淨的環境當中,覺得自己的心性很穩定,可是一旦離開這個環境,平時所修的一點定力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我們修的定與慧,是在“動”中使用,是在紅塵中使用。既然是在紅塵中使用,你想完全脫離紅塵,不想進入紅塵而修來定、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佛法離開世間,根本沒有立錐之地。實際上真正修煉的道場是在紅塵。許多修行人離開紅塵、跑到山上,這才是真正的“小乘”。大乘菩薩的路線,絕對不會離開人群、離開社會。
修行和世間脫離,這僅僅是一個很短暫的過程。它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更快地返回人間、進入紅塵。大家這麼一聽,是否會出現這樣一種心態:我們都閉關兩、三年,再趕快出來,返回紅塵,這不是很好嗎?乍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一個人對紅塵沒有真正產生厭離心的時候,根本沒辦法離開紅塵修道,即使你暫時離開了紅塵,躲進了屋子裡,可是你滿腦子想的還是紅塵裡的事情。想紅塵中的事情,一方面是周圍的環境迫使你想,比如說你有家庭,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必須處理好。還有一種人,不是家庭需要他,而是他自己放不下社會上的這些七情六欲。當一個人沒辦法超越這些的時候,就算你條件具備了,暫時離開了紅塵、躲進了山洞,你的因緣沒有結束,過一段時間還會因為種種原因迫使你出來。
大家通常講到的“業力”,你根本就無法想象。任何一種因緣的成功,都不是現在馬上可以達成的,真的是要經過好多世,慢慢促成的。有的人不想出家,環境逼得他出了家;有的人想出家,環境逼得他出不了家。正所謂:各有因緣,莫羨他人。你現在處在什麼位置,處在什麼行業,你就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世間法和出世間法沒有區別,從理上講,也許大家都明白,可是真正要接受的時候,就困難了。為什麼在理上明白了,而落到實際生活當中、落到言行當中又做不到呢?因為你僅僅是理解了,並沒有感受,還沒有實證到。你們在世間做過事情的人都知道,當一個問題出現在面前,沒有辦法解決的時候,你哪有機會去胡思亂想呢?當你整個身心撲在這件事上的時候,跟你整個身心撲在念佛、念咒語的時候,有什麼區別呢?
古時候經常有人舉行“般舟佛七”,就是七天七夜不睡覺、不坐下、不停地走動、不斷地念佛、繞佛。念到最後幾天,他身心高度疲憊,都僵硬了。你們可以想象,七天七夜不斷地繞佛,不睡覺,七天七夜就是慢慢地走,慢慢地走,甚至連飯都不吃,身心高度緊張,繃得緊緊的,怎麼會有機會打妄想呢?當他的身心高度緊張的時候,頭腦裡的雜念自然會停止,一旦頭腦的力量停止以後,靈性的力量就迸發出來了。
但是現在的人,很少走這條路線,也不適合走這條路線。目前通常走的路線是什麼呢?大家最熟悉的就是念“阿彌陀佛”或者是誦經。實際上這種方式是不緊也不松,你們是否注意過“不緊不松”這句話?它是一種什麼狀態呢?是一種什麼境界?不緊它就應該松,不松它就應該緊,又沒有緊,又沒有松,那麼大家身心的力量在哪一邊呢?肯定兩邊都不在,在中間。
既然是在中間,你就沒有辦法入道。道它不是在緊的當中,就是在松的當中;不在緊的當中找到,就在松的當中找到。你又不想在緊張當中找,又不想在輕松當中找,你肯定哪裡也找不到。因為一個人在高度放松當中沒有雜念,在高度緊張當中也沒有雜念。雜念在什麼時候產生的呢?就是在不緊不松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密宗裡身、口、意同時下手,就是為了高度緊張、高度忙碌、高度集中。
他們是從緊張的一面獲取。而漢傳佛教的念佛、參禅,實際上它是從“松”的一面獲取。一直松下去,松到最後,無可再松了,一旦身心的力量反彈過來,就會有一個大的轉變。因為一個人的思想(尤其是一個凡夫的思想),如果能夠把它像鐘擺一樣,完全擺向左邊,就意味著它很快會擺向右邊,你能夠通過一個方法,把它全部擺向右邊的時候,就意味著它很快會擺向左邊。佛門裡面講:“不疑不悟,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你用不緊不松的心態去做事,去用功,就像鐘擺處在中間一樣,既沒有擺到右邊,也沒有擺到左邊,結果你是很難悟道。
一個人通過做世間的事情,能夠集中,一旦他把這個力量轉向修道,還是能夠集中起來。如果你連世間的事情都沒辦法集中起來去做的話,你把力量轉向修道,你同樣還是沒有辦法學會集中。你能夠在一件事情中學會了集中,那麼你把這個記憶、這個方法帶到任何一個領域裡面,同樣都能夠集中。
不存在你做世間事能夠集中,把力量轉過來修道,就忘記了集中的方法了。我曾經說過一句話:中國共產黨的開國十大元帥是俗家人,如果他們真的能出家修行,每一個人都是一代宗師。因為他們對世間事能夠全心全意、忘我地投入,這種力量一旦轉移到學佛修道,同樣會全心全意忘我地修道。
一個能夠全心全意修道的和尚,即便他還俗了,在世間法上他一樣會有一番大的成就;在世間法上有成就的人,他就是出家當了和尚,同樣也是做大和尚。因為他能夠把這種力量集中起來,一心一意去做。有些人他在家做事成就不了,他出家學佛也成就不了;
他出家成就不了,還俗了做世間事,他也成就不了。因為他沒有辦法把這股力量集中起來,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他只能帶著非常散亂的心做事。專心做世間的事和專心做佛門裡的事,絲毫沒有區別。做事,它只是一種方法、一種手段,它的目的是為了達到一心不亂。不管你采用何種方式,你能夠一心不亂,就是修道。
我經常愛給大家舉的一個例子:銀行裡的會計、出納員在數錢的時候,都是高度集中,他們平時就養成了一種隨時就能高度集中的習慣。掌握了這種技巧、有了這種記憶力、習慣性,他們一旦把這股力量轉過來參禅、打坐,會如同他數錢時一樣,高度地集中。
力量只有一種,不存在世間法和出世間法,你把這個力量用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有成就。問題是你是否駕馭了這種力量。在這裡住得時間久的人,都知道我講過如何訓練自己的散亂心的方法:晚上打坐時,把燈關掉,點上一支香,眼睛一直盯著這支香,每天晚上觀一支香。你能夠這樣做到一個月下來,你的雜念自然就會減少許多。當一個人散亂的心很輕的時候,再去做事情就會很清醒地去做,方向就會明確。不至於吃完了飯還不知道該干什麼。到了現場還在發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怎麼下手。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呢?散亂心太重了。
古時候祖師們開辟道場的時候,哪裡有時間天天去打坐呢?為什麼古時候的祖師們,越是在艱苦的環境中,成就的越多呢?在道場建成了以後,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的時候,人才出現的越少了呢?因為第一代建道場的人,整個身心撲在道場上,每天都在忙,根本沒有時間打妄想。第一代把道場建好了,第二代不需操心去建了,優哉游哉、自由散漫。到了第三代、第四代,開始豐收的時候,就到了有利可圖、可爭的時候了,就更不會有心去修道了。
我們只要是細心查閱一下,就會發現:每一個廟裡的開山和尚,多半人都成就了。你們以後可以注意這方面的資料,去查閱一下。為什麼第一代建寺的人沒有時間去修煉、誦經、打坐,早晚課都來不及去做,反而還會成就了呢?現在條件好了,有許多人不用去上班了、不用去建廟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面,一天誦多少經、念多少佛,為什麼幾年下來卻不會成就呢?
因為他沒有壓力,就像一個很輕的擔子放在你們肩上,你們還有多余的力量東張西望、搖頭晃腦、擺來擺去。如果二百斤的力量放在你們肩上,你們路都走不了,哪裡還有機會打妄想呢?更不用說搖頭晃腦了。這個時候你的思想和你肩上的擔子合二為一了,這才叫做真正的“心與法合二為一”,這個擔子就是法門。如果你沒有辦法達到心與法合二為一的話,要想成就絕無可能。什麼時候修到心與所修的法合二為一了,你成就才有希望。
就像彈琴,剛開始學習彈琴時,自己聽不到自己彈琴的聲音,彈久了,熟練了以後,自己就能聽到自己彈琴的聲音。為什麼呢?就這個問題,我請教過教我彈琴的老師,她說,你猜猜看,為什麼自己彈琴聽不到,別人彈琴你能聽得到呢?因為你的手指不靈活,當你彈琴的時候,你的整個身心都集中在手指上,所以聽力就會減退。當你彈熟了以後,有足夠的能力放松了,你的思想轉移了,沒有放在手指上,你跳出來了;而手指已經形成了神經記憶、肌肉記憶,它自然而然的在彈了。因為你跳出來了,所以這時候你能夠聽到自己彈琴的聲音了。我們佛門裡面常常講的觀照者、旁觀者,實際上跟彈琴的道理一模一樣。
為什麼我們現在觀照者不出現呢、旁觀者找不到呢?因為你既沒有高度的緊張,也沒有高度的放松。學習彈琴,一開始 就是高度緊張,身心繃得緊緊的,彈上兩個小時,累得整個骨頭像散了架一樣,沒學會放松。等你彈上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身心、手指自然放松了,彈起來一點都不會累。
學開車也是這樣,剛開始,一上車,抓住方向盤,整個身心繃得緊緊的,開上幾個小時累得要死。等你學熟練了以後,用兩個手指放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搭在上面就可以。因為我是剛剛學開車,所以我可以談這個道理。前幾天學開車累得要死,掌握了以後,才知道根本不需要力氣。這也就是為什麼剛開始大家學打坐時,坐上兩個小時,整個身心就像散了架一樣,累得又僵又硬。而老坐禅的人,當身體累得不得了的時候,盤上半個小時腿,身體就放松了,體力就恢復了。越打坐身體越舒服、越輕松、精力越充沛。剛開始打坐時,坐上一個小時,就累得不得了了,想趕快躺在床上休息。為什麼?因為你不會利用打坐時放松,你必須要下座,躺在床上通過睡覺放松、下地通過散步放松。有功夫的人,可以通過打坐放松。所以不需要下座、躺下睡覺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