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中國人對佛教的認識,對佛法的一知半解,其信息、其印象大多來源於文藝作品。佛教傳入中國,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中國的文化、習俗,影響了佛教,佛教也影響了中國文化習俗,佛教已成為我們自己的佛教,與本土的儒、道並立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三大支柱。但佛教來源於印度,印度的文化特色,與中國主流的儒家文化有差異,再加上少數出家僧尼不守戒律,於是產生誤會,一些文人不明佛教本來的意義,產生錯誤的見解,創作的文藝作品有的歪曲佛法、丑化僧尼,從古到今,流傳甚廣。
一、出家動機的誤導
《水浒傳》中魯達伸張正義,三拳打死鄭屠戶,為逃避官府追捕,削發出家。武松殺了十余人,為逃避官府追捕,換上頭陀(苦行僧)的服飾,成了武行者,也即“出家”了。《楊家將》中楊五郎兵敗逃亡,走投無路,也出家當了和尚。《紅樓夢》中賈寶玉愛情絕望,家境敗落,失魂落魄,也要出家當和尚。稗官野史、民間傳說中,朱元章的兒子建文帝被叔父即後來的明成祖奪了皇位,倉皇出逃,為保命,後來也出家當了和尚。李自成失敗後,成了光桿司令,也出家當了和尚。如此等等,都在向人們傳達一個信息:出家當和尚是人生失敗者苟延殘喘、保住性命的唯一出路,所謂“青燈黃卷,了此殘生。”
這種誤導影響深遠,輻射出人們對佛教的許多錯誤認識:寺院是失敗者的大本營,僧尼是另類人物,佛教是消極避世的,學佛是頭腦不正常,是消極悲觀,是看破紅塵,對人生絕望,等等。
他們哪裡知道——真正學佛出家者是為了信仰,為了脫離六道輪回,為了自度度人,才辭親割愛,放棄世間的功名利祿,心甘情願與青燈古佛為伴。此乃大丈夫之所為,帝王將相所不能也。
二、對僧尼形象的歪曲
《西游記》中的唐僧,是人人熟知的和尚典型,他敵我不分,是非不明,懦弱無能,連偉人都寫出“僧是愚氓猶可訓”的名句,可見其影響之深遠。其實歷史上的唐三藏玄奘大師,可是一位智能卓絕、膽識超人的得道高僧,其捨身求法、不畏任何艱難險阻的精神與行為,連魯迅先生也贊歎不已,喻之為“中國的脊梁”。
魯達出家後,法名智深。軍官出身的他,習氣難改,喝酒吃肉,不守寺規,鬧得寺院不得安寧。後來的一些影視劇常有這種類型的和尚:“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說明他本質上是好的,善根深厚,心清淨,有學佛的根基,以後也確實成了正果。但這句話卻成了社會上一些人調侃佛教、嘲笑佛教戒律、嘲笑僧侶的口頭禅,什麼“葷和尚、素和尚、花和尚”,也常掛在一些人的口頭。
許多由武俠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和尚、道士、乞丐都成了武林高手,打打殺殺,好不熱鬧,不少法器成了殺人凶器,寺廟也成了武斗的最佳場所。這些出家人完全介入社會斗爭,搶搶奪奪,與俗人何異?還修什麼行?
《白蛇傳》故事由戲曲舞台到影視熒屏,可以說是家喻戶曉,法海和尚也成了破壞男女自由戀愛、代表封建專制的典型,魯迅先生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論雷峰塔之倒掉》,闡述反封建思想。如果以佛法的觀點看,白蛇、青蛇經過千年苦修,才獲得神通,能騰雲駕霧,幻化成人形,這十分不易,本應繼續修煉,可是她們卻產生凡心,要到人間花花世界來走走,白蛇更沉溺於男女情欲之中,得道高僧法海為了拯救她們,為了度化許仙,才將白蛇壓在塔下,讓她繼續修煉。試想想,二三十年的男歡女愛,與千年苦修的成果相比,孰輕孰重?哪個更值得珍惜?
《拍案驚奇》《火燒紅蓮寺》以及《水浒傳》等文藝作品中更有一種壞和尚的典型:YIN僧。他們住寺院,剃光頭,穿僧裝,卻破壞四大根本戒(殺戒、盜戒、YIN戒、妄語戒),勾引婦女,壞事作盡,被人們罵為“禿驢”,恨得咬牙切齒。這些人其實不是佛弟子,而是魔的子孫,是專門披著袈裟來破壞佛教的,是獅子身上的寄生蟲。有句老話:“地獄門前僧道多”,等待他們的就是這種下場。
戲曲中類似於《思凡》《尼姑趕潘》《庵堂認母》這類所謂反映人性壓抑、人性解放的作品,站在凡夫的立場,用“性饑渴”這種低級庸俗的凡庸之心,去妄測僧尼修清淨心的境界。他們認為像動物一樣的“性滿足”就是人生的最大快樂,根本不懂得禅悅之樂,遠遠超過YIN欲之樂,根本不懂得法喜、法樂,根本不懂得蕩滌污穢、淨化靈魂、提升人生境界,根本不懂得輪回之苦與常樂我淨。有如關在籠裡的公雞、母雞,永遠也不能理解鷹在天宇自在翱翔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