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萬法萬相,皆是如來智慧德相,皆是自心現量境界。菩提本無樹,自能生樹;明鏡亦非台,何妨立台;本來無一物,能顯萬物;悟則無塵埃,迷則有塵埃。因此,雖說本來無一物,又何妨時時勤拂拭呢?
有人讀《六祖壇經》,提出一個疑問,說當年神秀寫了個偈子:“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眾所周知是不見性,惠能針鋒相對,寫了另一個偈子:“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成為千古絕唱,五祖卻說惠能此偈亦未見性,五祖是否打了妄語?
這正是禅和子們的千古迷糊之處。其實五祖說此偈亦未見性,固然有保護六祖的用意在,但還有一層深意恐怕連記錄壇經的法海也沒有認識到。哪層深意呢?那就是在五祖弘忍看來,惠能的偈子固然比神秀的偈子透徹,但並非圓滿,神秀的偈子還是凡夫知見,惠能的偈子達到了空的知見,但還未達到真空妙有的究竟圓滿的佛知見。神秀還是世間法,惠能是出世間法,各在出入之二端,未入不二之法。神秀執有,惠能偏空;神秀有功夫做,惠能沒功夫做;神秀法報化三身均不見,惠能見法身但沒見報化身,見頑空未見妙有。五祖畢竟是大祖師呀,他知道惠能的火候到了,同時也知道惠能還差一點什麼,這個地方很微妙,如果有明眼師父一點撥,可能一下子就過來了,如果遇不上明眼師父,可能很多年都滯住在這裡,甚至可能自以為成了,最終也只是個擔板羅漢而已,不得佛果。因此五祖決定幫他一下,第二天就悄悄潛至米房,他問惠能,弄得怎麼樣了,這惠能還挺有自知之明,他沒說自己到位了,而是說差不多了,還得請師父過一遍篩子,他倆都拿米說功夫。五祖很清楚還差一點火候,五祖就暗示惠能,晚上來找我,我給你篩。於是心領神會的惠能就半夜三更從後門溜進丈室,五祖弘忍就用袈裟把窗戶擋起來,給惠能灌頂傳授金剛乘無上大密法了。看官莫笑,真是這樣的。五祖拿出《金剛經》為惠能講解,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五祖強調說:“惠能啊,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不肯定你嗎?你的見地到了無所住啦,一無所有往哪裡住啊?可是你還沒生其心,無所住還要生其心啊!經上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你到了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的空境界了,但還沒有見到妙有,一切皆落到虛無的頑空裡啦!哪裡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呢?經上還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不是不見諸相,而是見諸相非相,一切諸相都是如來顯相啊!”這一下,惠能豁然大悟了、徹悟了,原來一切萬法,不離自性,自性和萬法也是不二的。於是他說,微妙啊,殊勝呀,原來自性本自清淨,原來自性本自具足,原來自性不生不滅,原來自性無動無搖,原來自性能生萬法。尤其這最後能生萬法一句,把話說圓了。這就是說,一切萬法萬相,皆是如來智慧德相,皆是自心現量境界。菩提本無樹,自能生樹;明鏡亦非台,何妨立台;本來無一物,能顯萬物;悟則無塵埃,迷則有塵埃。因此,雖說本來無一物,又何妨時時勤拂拭呢?其實這些話不必完全說出來,五祖早看在眼裡。
五祖看得清清楚楚,惠能原來見的是頑空而沒有妙有,不是真空,現在是見到了真空和妙有,見到了空有不二的真空即光明如來藏;原來得體,現在得用,也得相;原來見法身,現在又見了報身、化身;原來萬法與自性是分離,現在萬法和自性不二。神秀的偈是實有,惠能的偈是頑空,如今惠能所悟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空有不二。從此可以說得起在家出家在塵離塵,進入了輪回中涅,生死中長生的不二之境。他知道惠能徹底覺悟了,完全過來了,但還需要多年實修體悟的過程,於是便付了衣缽,讓惠能進山隱修。惠能歷經十六年深山隱修方得徹底圓滿,才出山弘法利生,一花開五葉,禅宗進入最鼎盛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