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真正的慈悲?什麼又是愚蠢的慈悲?在靈性修行的圈子裡,這是最令人困惑的議題。
邱陽•創巴仁波切在這兩個名相上作了重要的區分。
在我們這個東方國度裡,尤其是新時代、新靈性的圈子裡,流行著一種溫吞的平等主義與圓滿的自以為是。他們聲稱沒有任何一個觀點比其他的觀點更好,因此所有的觀點都應該平等視之,這樣才能顯現豐富的多元性。
也就是說,當我們不作任何好壞是非的論斷,我們就能彰顯我們眾生平等的慈悲。偽善與真正的慈悲毫無關系,那只是一種愚蠢的慈悲。
愚蠢的慈悲以為自己是在行善,其本質卻非常殘酷。
如果你有一位酗酒的朋友,你知道再多喝一杯酒會令他喪命,而這時他卻向你討酒喝,那麼真正的慈悲是否意味著你該把酒拿給他?畢竟,給別人想要的東西是一種善行,不是嗎?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觀點強加在別人身上?所以把酒給他喝就是彰顯慈悲,對不對?不對!
送一箱威士忌給嚴重的酗酒者,只因為他需要,而你也想行善,這樣的行為根本就不是善行。那是一種愚蠢的慈悲,並非真正的慈悲。
大部分人所說的“慈悲”其實是:請對我的自我好一點。然而你的自我就是你最大的敵人,善待你的自我其實是不慈悲的。
如果你的自我需要找一位永遠呵護你的媽媽,那你就去新時代的圈子裡找一位輕松而又和藹、永遠面帶微笑、總是輕言細語的老師,然後學著運用充滿靈性的辭藻,替自己的自我加上標簽。
一切都很舒適宜人,你將成為靈性時尚圈的消費者,但是那對於你的成長沒有一點點幫助。
所以,我們必須開始學習給予真正的慈悲,而不是愚蠢的慈悲。對於這兩者,我們首先要做一些智慧的區分。
真正的慈悲擁有一種力量,為了讓一些有建設性的事情發生,這股力量有時候甚至令你更加痛苦。
例如說一個人因為凡事都想依賴他人而受到了傷害。他極需要別人對他的注意,老是死纏爛打希望博得同情,這令身邊的人都透不過氣來,便將他推開。於是這個人覺得遭到拒絕,並怪罪別人都不愛他,因而受傷更深了。
對於此人的痛苦,有人為了表現自己的同情心,可能會替他們惋惜:“可憐的孩子,他拋棄你實在太糟糕了。我真為你感到難過。”
真正的慈悲,是在同情之外帶進了理解力和清晰和思維。
它會說:我感受到你的痛苦,也知道你很受傷。有些話並不好聽,你也不容易聽得進去,可是我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樣的事情絆倒。你把自己交給別人,期待他們替你做主,如果別人沒有這麼做,你就覺得被拒絕。我看到你在同樣的模式裡一再受傷,我想現在是你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真正的慈悲不僅為潛在的問題帶來理解與洞察,它還協助人們面對問題並且成長。
這份慈悲與真實有關。它在當下可能造成更大的痛苦,因為檢視我們的固定模式令人難受。然而唯有檢視它們,不合時宜的模式才會改變,事情才有轉機。
真正的慈悲與勇氣有關,我們必須為自己的話語可能傷及他人而承擔風險,但是以愛言說的真理,足以療愈所引發的痛苦。之所以痛苦,是因為我們揭露了一直被隱藏的傷口。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不屬於我們本質的面具或角色被撕碎。
虛偽所表現出的慈悲雖然看上去溫和而帶有同理心,但是並不平衡,而真正的慈悲能創造出強而有力的行動,並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產生持續而長遠的影響力。
禅把這兩者區分為“祖母禅”與“正宗禅”。
為了從輪回之夢中醒來,自我必須被好好修理一番,否則,你將繼續玩你最拿手的把戲。然而“祖母禅”絕不會帶給你挑戰,為了行善,“祖母禅”會如你所願地,讓你晚一點起床或允許你早一點結束靜坐,任由你沉溺於自我之中。
“正宗禅”則會拿出一條長長的香板,對著你大吼大叫,你的骨頭可能會被打斷,你的自我可能被粉碎。
真正的慈悲會通過在我們創造圓滿的過程中,引發痛苦來成就我們,其作風可能是踢你的屁股,辱罵你,令你十分不悅。
如果你沒有准備好接受這種淬煉,那麼我的朋友,你千萬別靠近那些真正慈悲的人,因為他們會讓你嘗到油炸屁股的滋味。
想想看,把一個人留在幻境的泡泡裡,留在防御盔甲的高牆後面,長期看來則是更殘酷的事情,對他們的傷害將會更深,因為躲在角色、面具和高牆後面讓人無法成長,這個人可能會在同樣的、重復的絕望模式和痛苦中浪費掉寶貴的一生。
佛陀說過:謊言起初是甜美的,但結果是苦澀的。真相起初是苦澀的,但結果是甜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