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實踐的方法
(一)修法總說
眾生和佛為什麼有苦樂的不同,關鍵只在於覺與不覺,因此學佛的方法,就是轉念覺照的方法。我們要時時凜覺,練得此心,能如懸崖勒馬,說止就止,說放下就放下,所謂“不怕念起,只怕覺遲”。覺得快,轉得快,熱惱頓時可化為清涼。不過一般人總是不易覺,不易轉,這正是自心業習的障礙,所以要依佛法來橫修豎修,千磨百練,使煩惱妄心,逐步就范。
佛教有無量的法門,但卻是整個的。由於人們習氣、根性、環境等等各有不同,為了適應客觀的情況,不得不方便分立。實際上,門門都可歸性,法法皆是般若,所以一切經典都稱贊它自己的功德,這正因為一切佛法,都是從自性所流出,而又還歸於自性的。因此,學佛的人,必須對各種法門有法法平等的觀點,不生門戶勝劣的執見。這樣,見理圓融,會入不二,心量也就廣大,進步必然迅速。假使“是一非余”,便成學佛的習氣。
各宗的修法,雖然有同一的目的,但立場和方法,卻有所不同。從來祖師大德,因悲心激切,惟恐學人不肯專心於一個法門去學習,所以苦口婆心,特別強調自己法門的優勝,但這往往都是一個時期中破人執著的方便說法。例如六祖惠能大師說:“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這正是以理奪事的說法。如果學者自己的腳跟沒有站穩,聽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不免彷徨不定,墜入歧途。因此初下手實踐時,應以專一深入為主,多親近本宗的明師益友,等到妄想銷落,心地融通,這時正需遍參知識,廣學多聞,由一門而會入普門。
各宗的修法,雖然不同,但都要以願力為主。願力要切實、正大,痛念死生無常,決心要求解脫,並發廣大悲願,誓願與一切眾生共同獲得平等圓滿的無上正覺。這樣以堅決、偉大的願力來引導行動,就如嚴師的隨時督察,方可警覺痛切,不至於中途懈怠。其次要以實修為主。所謂實修,就是實心實行,要從內心出發,不只是表面的一套唱念禮拜。功夫做得實在,就會冷暖自知。最初下手時,不宜用力過猛,要穩步前進,否則往往會犯“念佛三天,佛在眼前,念佛三年,佛在天邊”的急進急退病。在修學的中途,必須一門深入,不急不緩,如切如磋,毅力堅強,愈久愈堅。等到發明心地後,則要涵養省察,不離覺照,在一切順逆境界上,刻苦磨練,考驗自心。
此外,修心可分為救果與慎因兩方面。救果就是根據佛法來掃蕩過去已經熏成的舊日習氣,所謂“隨緣消業”;慎因就是審慎今後自己身、口、意三方面的活動,勿再顛倒昏迷,亂作亂為,以免再增新習氣,所謂“莫再造新殃”。假使只注意除過去的習氣,而不戰戰兢兢改造其現在思想行為,那末正象服藥而不忌食,病終不得痊愈,苦終無由解脫。所以持戒實是學佛的基礎。學佛的人,無論修什麼法門,必須注重戒律。雲棲大師說:“持戒為平地,禅定為屋宅,能生智慧光,次第得明照,定慧力莊嚴,萬行為具足,乃至成佛道,悉由戒為本”。《梵網經·心地品》說:“一切有心者,皆應攝佛戒,眾生受佛戒,即入諸佛位。”我們假使能語默動靜合乎戒的規律,那末圓明妙心自然應現;同樣,如果能心地清淨,殺、盜、YIN、妄等惡行也無從發生。所以能真實攝心,內外一如的,是真持戒!
(二)扼要介紹幾種主要的修法
佛法本來不必多,但我們既然談到佛法的實踐,為了適應各個不同的需要,覺得有將主要幾種下手修持的方法,作一簡明、扼要介紹的必要。讀者可估計自己的根性,看哪一法和自己的興趣相近,就可選擇來修持。但必以專一深入為主,等到日久功深,自有互會融通的一日,假使以貪多為得,必將一事無成,這點是非常重要的。
1.參禅
禅宗一門,是佛法的骨髓,但以心印心,原不是言語文字可以表達。過去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那時大家都默然不識,只有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互相默契。當時佛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诃迦葉”。因此迦葉尊者,是禅宗的初祖。中國的禅宗初祖,則是在梁時到中國來傳法的達摩大師。自達摩大師傳至六祖惠能,禅風鼎盛。那時悟入的方法,一般都是直接指點當人本心,使他明悟,往往只要一言相契,便直下承當,並不須許多言說。我們可以舉下列幾個例子,作為榜樣:象二祖慧可曾向達摩初祖說:“我心未寧,乞師與安。”初祖說:“將心來,與汝安。”但心原是幻生幻滅不可得的東西,怎麼拿得出來,所以二祖半晌說:“覓心了不可得”。初祖便說:“我與汝安心竟”。二祖從此有悟。又象四祖道信,在十四歲時,到三祖僧璨處求道,說:“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三祖說:“誰縛汝?”他說:“無人縛。”三祖說:“何更求解脫乎?”他便於言下大悟。又象六祖教惠明“屏息諸緣,勿生一念”之後,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也於言下大悟。可見古人是怎樣簡切了當。三祖《信心銘》說:“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黃檗禅師《傳心法要》說:“世人不悟,只認見聞覺知為心,為見聞覺知所覆,所以不見精明本體,但直下無心,本體自現。”又說:“學道人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大珠禅師《頓悟入道要門論》說:“但知一切處無心,即是無念也。得無念時,自然解脫。”我們平時,其實也常有這種無念境界現前,可惜一般人都隨便忽略過去,頃刻之間又萬念俱生,不曾一把抓住,“啊!原來就是你”,來親自體驗一番。我們知道心念既是有生有滅的東西,那末一定有前念已滅,後念未生的一段光景。當前念已滅,後念未生,這中間究竟是怎樣的?假使我們能這樣細細一參,去悟心一門,也就不遠了。(以上,“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如果讀者能當下體認,便瞞你不過。)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禅宗一門,惟論見性,直指人心,承當便了,本來無所謂參話頭與疑情,但後來由於人們妄想太多,根機日鈍,不能直下見到,往往互弄機詐,說口頭禅,因此祖師們才不得不各出手眼,教人以參看話頭的方便辦法。所謂參話頭,就是把一向朝外奔馳的心念,回轉來反照參看一句足以使人發生疑情的話頭。對於這一話頭,能越疑越好,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若疑情發不起,是因為發心不真切。)由於用這一極強的慧力來照顧追究,功夫嚴密而緊湊,自能得力不少。所以參話頭,實是悟心的妙法。所參的話頭很多,象“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如何?”“無想無夢時,主人翁在什麼處?”“念佛是誰?”等等。其中以“誰”字話頭,一舉便有,最易發起疑情。
參的辦法究竟怎樣呢?虛雲大師說:“如問念佛的是誰,人人都知是自己念。但是用口念呢?還是用心念?若用口念,死了還有口,為什麼不會念?若用心念,心又是什麼樣子,卻了不可得。因此不明白,便在“誰”字上發起輕微疑念,(“念佛是誰”四字,以“誰”字為重心。)切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單單照顧住這一疑念,(象流水般不斷地照顧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它,疑念不在,再輕微提起”。這裡必須注意的,就是參話頭並不是將話頭象念佛一樣,一句頂一句的念;也不是象猜謎語般,反復思量卜度,研究道理;也不能有想開悟、求智慧等念頭,總要將一切凡情聖解一刀兩斷!只是回光返照,全神貫注在這疑念上,勿間勿斷,勿令馳散。妄想來時,由它來,不去理它,只以覺照的力量,釘住疑念。初參的時候,必定斷斷續續,忽生忽熟,漸漸參看純熟,功夫成片,不疑自疑,這時塵勞妄想,也就不息自息。這樣以長遠心,追逼到山窮水盡之處,一旦瓜熟蒂落,一念頓歇,便能親見湛然寂照的本性。然後從所悟的本體,起觀照的力用,在一切生活日用上,鍛煉打磨,能掃除一分習氣,便增加一分定慧;能消融一分境界,便獲得一分自在,這樣真可謂盡學佛的能事了。
2. 觀心
觀心一法,是修心的要務,一切大乘經典所說的,處處不離般若,正是處處不離觀照。由於我們平時不能一念回光來返照自性,終於使妄念象脫缰之馬一般,奔馳不停。現在我們用自性來照於自心,是伐木斷根的根本辦法。所以《涅槃經》說:“能觀心性,名為上定”。《大乘心地觀經》也說:“若能修習深妙觀,惑業苦果無由起。”觀心的方法,初下手時,是要隨時隨地放下一切妄想雜念,是、非、善惡都不思量,直下細細靜看自己當下的心念。這時但見念頭忽來忽去,幻生幻滅,切不可分別執著,也不可隨它流浪,又不可著意遣除,因妄念本空,原是無可遣除的。我們只要平心靜氣地細細看察,妄念被自心所照,當下便能湛寂不動,以至自然化於無形。但在初觀的時候,往往易於忘記,所以必須多練,每日至少須起觀數十次,自可逐步純熟。觀至中途往往一念起後,力量甚大,有盤桓三四日不去的情況,這正是習氣種子在內翻動。這時我只一味觀照,不去管它,毅力堅強,埋頭忍受,用“不取不捨”的辦法。用功久久,就會覺得妄念不流,心地空淨,寂照同時、靈光獨耀。這種觀心的道理,簡要的說來,能觀照的智,就是般若,被智所觀照的境,就是無明;但無明原是依於真如而起,所以觀無明妄心,就是觀自性清淨心。這樣以般若熏於無明,正象以日光照於堅冰,照得時間久了,沒有不分分融泮而消歸於自性的。又觀照般若是始覺,實相般若是本覺,由回光返照的始覺,逐步息妄顯真,觀力愈強,定力愈足,定慧互資,則始本合一,如珠吐光,還照珠體,諸妄既息,寂照現前。這正是《圓覺經》所說:“圓照清淨覺相”的辦法。所以觀心一門,《大乘心地觀經》說是“入如來地頓悟法門”。
其次,關於止觀法門,當然是以天台的圓頓止觀,系緣法界(止),一念法界(觀),初後不二,行解俱頓,為盡善盡美。因此,我想來扼要介紹一下關於台宗一心三觀的初步修法。《摩诃止觀》開所觀之境,共有十種,在十境中,先揀定陰入境中的第六意識為所觀之境,因為第六意識是我們的妄想,日常現前,為生死的根本,所以必須從第六意識下手觀起。此外,立能觀的方法有十乘,在十乘中,以觀不思議性德最為圓妙,這性德有即空、即假、即中的三方面。自性不生不滅,本來空寂,叫做真谛;自性應用無盡,具足妙假,叫做俗谛;自性即空即假,而又非空非假,叫做中谛。這三谛,實際上就是一谛,一谛就是三谛,是自性一物的三面,圓融而不可分離。在這三谛圓融的自性中,自然具足百界千如的三千諸法,這三千諸法,包括盡了世間出世間的心物、因果、性相、體用等等一切諸法在內。我們日常一念之間,三千諸法,同時具足,既不是本無今有,也不是前後縱橫,而是即空即假即中,不可思議。現在下手修觀,就在這性德不思議境上,起空假中的三觀之修,用橫豎四句推理檢點這性具三千的道理。所謂橫四句就是推檢這性具的三千諸法,究竟是我主觀的自心所具備的呢?還是客觀的諸緣所具備?是心緣和合而具備的呢?還是無因自然而具備?若說是自心所具備,自心的生起,必有待於外緣,這樣,心尚不可得,怎能具備這三千諸法?若說諸緣能具諸法,那末諸緣本來與我無涉,怎能具有這三千諸法?若說是心緣和合而有,心緣還沒有和合前,既各各都不具有,和合時又怎能真有所具?若說無因自然而有,無因就等於空無,既空無又怎能具足諸法?這樣用上列四句來推檢,來挖根,就可知一法尚不可得,怎麼會有三千諸法呢?所以《中論》說:“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在推檢過程中,如果有一句相應,就能使六識妄想入於空寂,那時可不必再用其他各句;若不能入寂,可再用各句一一推檢,乃至用豎四句(就是一念心滅生三千法呢?還是一念心不滅生三千法?是一念心亦滅亦不滅生三千法呢?還是一念心非滅非不滅生三千法?)及亦橫亦豎、非橫非豎等句推檢,必使妄想入於空寂為止。若果能一念澄澈,當下湛湛寂寂,萬念俱空,這叫做一空一切空的不思議空觀,照於不思議的真谛境。恰當空空寂寂時,便頓了自性中原本具足的一切諸法,並不象木石般冥頑不靈,所以能妙用無盡,法法全彰,這叫做一假一切假的不思議假觀,照於不思議的俗谛境。又正當諸法宛然時,即照而寂,卻當體全空,即寂而照,卻法法具備,這樣非空非假,即空即假,這叫做一中一切中的不思議中觀,照於不思議的中谛境。但以上所說,由圓具三谛的本性,起圓具三觀的妙修,所說似有次第,實際上並無先後,行起解絕,唯寂唯照。假使能蓦直照去,則圓融三觀,一時現前。能觀的心與所觀的境相冥合,則破見思、塵沙、無明的三惑,證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的三智,而成般若、解脫,法身的三德。那時自性體、相、用的三谛妙理,就全體顯現。虎溪大師說:“境為妙假觀為空,境觀雙忘即是中,忘照何曾有先後,一心融絕了無蹤”。所以叫做不思議的妙觀。假使觀這識陰等境不能悟入,可再用能觀的十種法,歷其余所觀的九種境,一一觀之,就是所謂“即境觀心”。讀者欲知詳細,可研閱《摩诃止觀》十卷。以上所述兩種觀法,下手方法雖有不同,究竟理趣,殊無二致,學者可隨性之相近,擇一專修。不過《摩何止觀》廣博深細,初學和事忙的人,恐怕難以下手,那末不如修第一種觀法,較為簡切了當。
3. 修密
密宗修法的特征,是以口持真言、手結印契、意作妙觀(觀於有相無相兩種曼荼羅。曼荼羅的意義是輪轉圓滿具足,是學者觀想的對象。)的三密相應(瑜伽)為妙行。由於行持時,以本尊的清淨三密(咒、印、觀)加持於我們身口意的三業之上,互相融會涉入,一體不二,自力他力配合,使我們的身口意都入於不思議境界,便能迅速轉變我們第八識的有漏種子,發起本有的無漏種子,(《成唯識論》卷二,明無漏種子,法爾本有,不從熏生。)開發佛知佛見,而成清淨光明的淨菩提心。法門的特殊優勝,自不是未修密法者所能知。藏密的傳承,有寧瑪、噶居、薩迦、格魯四派。自蓮華生大士入西藏以後,為藏密寧瑪派(紅教)奠定了基礎。他的教旨是依秘密蓮華部心義建立,以部主阿彌陀如來所得妙觀察智為本智。但蓮華部含攝的種類既廣,其修證方法,也各各隨其本尊的體相而有差別,不過旨趣還是一樣的。紅教修持方法,最稱完備,因效力很大,如果傳給不適當的人,流弊很多。自後有格魯派祖師宗喀巴,出而整理教法,於是有黃教的建立。兩教的修法,本質上沒有多大差別,因為考據黃教的淵源,亦是秉依龍猛(即龍樹)所傳的蓮華部法;且教規同以護持自他清淨菩提心為主。不過黃教更趨重戒律,以真實成就蓮華部清淨光明的本旨。以上是關於密宗的一些基本情況。
密宗的修法可分為四部:一、事業部,就是做息災、增益等的護摩事業;二、行持部,就是修初步的觀想行持等;三、瑜珈部,就是依法修持的三密相應;四、無上瑜珈部,這是四部中最高深的一部。無上瑜珈又可分為三等:一、大相應(嘛哈約嘎),就是以真言加持,入妙明境界:二、圓滿相應(阿努約嘎),就是行者本身即妙明境界;三、大圓滿相應(阿底約嘎),其中包括大圓滿心要及心中心層層入深的修法,到這裡法界全是一心,含融萬法,心佛一如,一切圓滿,歸功無礙。由於密宗的受法,依照一般規定,必須經過軌范師灌頂的手續,而且各有印咒,這裡無法作具體的介紹。但是,我們可以約略談一談,依於大藏經秘密儀軌《佛心經品亦通大隨求陀羅尼》(二卷、唐菩提流志譯)所說,無相密乘心中心的修法,以備有緣學者的參考。這一法共有六印一咒,每印須修八座,每座須坐足兩小時。六印修滿後,專修第四印及第二印(修第四印,可助生極樂),一切儀規,都是很簡單的。修時規定在兩小時內,口持咒不停,手結印不散,意則一切不管,不取於相,念頭起時不去理它,一心只顧到持咒。這樣依法修持,因有咒印奉持,所以不落於空;因咒印沒有道理可說,所以也不著於有。不空不有,左右挾持著這個心,念起隨來隨掃,隨掃隨空,掃至無可再掃,自然就證入三昧。因此,根性利的,經過四五百座的苦行,就能點開心要,由體而起慧照的妙用。那些平日定力不足,修禅淨等法門不能相應的人,可以修這個法,因為在二小時內,如鑽木取火地不斷修持,就能迅速地改造無始以來的浮滑習氣,得定開慧,有一定的把握。所以《佛心經》說:“若持心中心,速證無生忍”。又說:“末法眾生,障深垢重,非此妙法,無由得除。”諾那大師曾贊歎這個法門為無上密乘。可惜受法的機會頗難,這也是各人因緣的不同吧!
4.念佛
最後,我來介紹一下,廣大微妙、空有圓融的淨土念佛法門。佛經裡所說的淨土修行方法,雖然很多,如《般舟三昧經》所說的觀像念佛;《觀無量壽佛經》所說的觀想念佛;《佛說阿彌陀經》所說的持名念佛;以及《大集經》所說的實相念佛,依照這些方法去修持,都可往生淨土,但其中以持名念佛為重心,因為這一法門,所攝收各種不同根機的人最廣,利人也最多。上面所介紹的參禅、觀心、修密等各種修法,固然法法圓妙,但有的需要精研教理,有的需具備相當根性,有的需有充分時間,有的需有受法機會;而且能不能得益,還須看各人的因緣和努力。只有持名一法,雖然也少不了自己的精勤用功,但不一定要具備上述的各項條件,而且下手簡易,有事有理,真是“淺者得其淺,深者得其深”,對任何人都是相宜的。假使佛法中,沒有這個法門,可以說,絕大多數的信眾,將沒有親嘗法味的機會了。龍樹菩薩是禅宗、密宗、天台、華嚴、三論、淨土等諸宗的祖師,他在《十住毗婆沙論》裡說:“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水道乘舟則樂。菩薩道亦如是,……若人欲疾至不退轉地者,應以恭敬心,執持稱名號。”所以我們對持名念佛法門,必須深信、切願和笃行。
人們的苦惱,在於無法制止貪嗔等煩惱的發生,如果我們能觀於無念,自然就可趨向佛智,假使不能做到無念,那末世間出世間的一切諸念,哪個念頭有比念佛的念頭更好的呢?這個道理不是很明顯嗎?何況一句佛號,隨時隨地,提起就是,一念提起,則一念是佛,念念提起,則念念是佛,古人所謂:“佛號投於亂心,則亂心不得不佛。”這樣,由“執持名號”,而“一心不亂”,雖不求見性,卻暗合道妙。即使念時心仍散亂,很難做到一心地步,也可仗自己深信切願的力量,帶未斷的煩惑,出三界的牢籠,(注意:念佛法門,主要是建築在深信切願的基礎上,所以藕益大師說:“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所以淨土一門,普遍適宜於上中下三種根機的人,稱為教內的別傳。
但念佛法門,雖說下手簡易,實際上也並不簡單,必須懇切專勤,唯精唯一,行住坐臥,動靜閒忙,蓦直念去;尤其當遇到一切順逆境界時,總要使一句洪名,不離心口,若有事打斷,必須記起更念。只有這樣,久久方能熟處轉生,生處轉熟,業消智朗,淨念現前;方能在臨終苦迫之際,提得起這句佛號,感佛接引。假使貪其簡易,而悠悠忽忽,間斷夾雜,雖能種植遠因,難獲現前利益。這不是法門的不巧妙,而是我們學者的不老實。
念佛法門,也是自力他力配合的一種修法,用一句果地圓覺的名號--“南無阿彌陀佛”,作為我們因地修持的心念。念時有三種方式,就是默念、高聲念和金剛念。平時以金剛念最為適宜,所謂金剛念,就是綿綿密密聲在唇齒之間的一種念法,雖然不出聲,但嘴唇必須微動,來幫助憶念,因高聲易於費力傷氣,默念又易昏沉散失;但也不可執定,總在自己看環境和情況而調適得宜。初發心修持的,最好能每日用金剛念跏趺坐念一小時,(坐法請參看前篇《學佛是怎麼一回事?》觀心一節)助其常攝在定,自能易於得力。(修各種佛法,本通於行、住、坐、臥的四儀,但初學的人,必定靜中較動中容易得力,因此靜坐一法,都不能不借用。)又持念時用四種方法,最易相應:一、攝心念。就是在念的時候,必須攝心專注而念,如果妄念紛飛,不容易收攝,則可一面在口裡念,一面用耳根聽,旋聽旋失,旋失旋聽,若一根被攝,則六根也自寂然。《楞嚴經》所謂“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實是念佛的要道。二、欣厭念。就是正念時要有意識地加以取捨,欣取極樂,厭捨娑婆,在無生中,熾然求生,念念之間,欣厭具足。久之,自然一句佛號提起,悲欣交集,渾身灑脫;且將自然漸漸入於不取不捨,《妙宗鈔》所謂“取捨若極,與不取捨亦非異轍。”三、勇猛念。凡自覺業習厚重,念力無法提起,這時要勇猛著力,譬如大敵當前,只有奮勇抵抗,雖槍林彈雨,義無返顧;又如孝順之子,為報殺親深仇,雖磷途虎窟,心不退怯。四、悲憶念。這譬如他鄉游子,久離慈母,客路顛沛,悲憶不止。《楞嚴經》說:“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總之,能把全部心力,用在一句佛號上,自心起念,還念自心,日積月累,功夫純熟,自然心心流入真覺果海,念念冥契客觀實相,將成就一行三昧,而滿九品往生的本願!
(三)論修持方法的統一性
上面我已介紹了各種實踐的方法,這些方法,雖然在下手的時候,各有不同,但從修持方法的本質上來講,卻是法法可以融通,因為一切修法,總不出我們現前一念的心,心究竟沒有什麼差別的啊!但假使不加以說明,也很可能使讀者“這山望見那山高”,流弊所至,必將影響專一修學的信心,因此我覺得有加以論述其統一性的必要。
首先,我想把上面所說的參禅、觀心、修密、念佛四個修持方法的名稱來會通一下。在正“參”時,就寓有“觀”的作用;觀也就是“念”,因為觀外無念,念外無觀;至於觀、念和參又都是“修”,這四個動詞,無非都是能修的心。所謂“禅”是指真如“心”而言;真如心也就是“佛”;諸佛的三“密”,究竟不離於覺心,這四個名詞,無非都是所修的心。這樣說來,四種名稱,意義上沒有不同,名以表實,實際上豈非一樣。
其次,一切修法,能修所修,都離不開自性,自性就是真、俗、中的三谛,從性起修,就是空、假、中的三觀。從空門入手的,但真空不空;從有門入手的,但妙有不有。正因為是緣起,所以說性空;正因為是性空,所以能緣起。可見修一切法門,愈空就愈有,愈有就愈空,圓融無礙,互相資成,究竟歸於中道。所以永明大師說:“即相之性,用不離體,即性之相,體不離用。”陳瓘《三千有門頌》說:“不思議假非偏假,此假本具一切法,真空不空非但空,圓中圓滿非但中”。
虛雲大師說:“所謂話頭,即是一念未生之際,一念才生,已成話尾。”又說:“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回光返照這‘不生不滅’(自性),就叫做看話頭。”所謂觀心,也就是觀照這不生不滅的自性,蓦直照去,三觀任運現前,三觀現時,就是自性三谛現。可見參禅與觀心,原是相同的。又所謂淨土,原不離自性清淨心,當體無心,就是淨土。所以《維摩诘經》說:“寶積當知直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不谄眾生來生其國;深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具足功德眾生來生其國;菩提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大乘眾生來生其國”。《宗鏡錄》說:“自心遍一切處,所以若見他佛,即是自佛。”無生即生,生即無生,禅是淨土之禅,淨土是禅之淨土。這樣參禅與念佛,亦並無二樣。又一聲佛號,能念的體本來空寂,所念的佛也無形相,這就是空觀;一句佛號,雖能所俱寂,但不妨能念分明,所念宛然,這就是假觀;一聲佛號,當能所俱寂時,即能所宛然,正能所宛然時,即能所俱寂,空假互存互泯,這就是中觀。所以溫陵禅師說:“念佛一聲,入三觀門。”可見念佛與觀心,也沒有差別。
密咒為法身如來的真實言,雖為三密瑜伽的口密,但在顯教的各種修法中,也普遍應用,最普遍的,象往生、准提、大悲,楞嚴等咒,而一句彌陀也正同無上密咒。(南無阿彌陀佛,本為南無阿迷達補達耶的化音,)且淨宗觀想於西方三聖,等於密宗的觀想本尊,淨宗以彌陀、觀音為主體,密宗也未嘗離卻彌陀、觀音;而且極樂世界所顯種種清淨莊嚴的事相,正是密宗所謂“當相即道,即事而真”,都顯現理事無礙、事事無礙境界。此外,一般坐禅,也常用法界定印,(就是兩手仰掌,右按左上,二大指頭相拄。也叫十方諸佛定印。)以助定力。至於密法的觀想於四種有相曼荼羅(大、三昧那、法、谒磨四種)是從空之中而起妙假(即空即中之假,叫做妙假。)會歸於中道實際。以般若為佛母,處處提示谛觀淨菩提心,入於阿字本不生際。又修密法中大圓滿的“澈卻”(意即立斷)和無相密乘“心中心”等,正與禅有相通之點。可見顯密兩教,在修持儀式上雖有差別,從實踐方法上來講,也有其互通的地方。
念佛三昧,可有三種分別:一、專念自佛;二、專念他佛;三、念自他佛,觀心、參禅是專念自佛,以六根為所觀所參念,以妙觀察智相應心品為能觀能參,觀這現前一念的心,豎則窮於時間,橫則遍於空間,非有非空,不生不滅,具足百界千如的三千諸法,與一切諸佛,平等不二。漸漸積功累德,便能圓伏五住煩惱,進而使六根清淨,豁破無明,入於般若、解脫、法身的三德秘藏(即自性的體、相、用)。又象《摩诃般若經》說:“菩薩摩诃薩念佛,不以色念,不以受、想、行、識念,……是諸法自性空故,自性空,則無所念,無所念故,是為念佛。”淨土修法是專念他佛,以第六識攝持六根,專注觀念於彌陀的名號、相好或依報,使眼所見都是佛色,耳所聞都是佛聲,以至意所攀緣的也都是佛法。禅淨雙修是念自他佛,先須大開圓解,徹悟本來,了知心、佛、眾生,自、他、依、正,本來不二,然後托彼佛的果德,顯我本具的理性。而且只要具足信願,那末參禅、持咒都是淨土資糧。又修密法,也是念自他佛,行者住於三密相應的妙行時,本尊的加持力和自己本具的德能,互相配合融入,而於行者的肉身上,示現諸佛的德相。可見一切法門,原不出念佛的范圍,而淨土法門,乃成為一切諸法匯歸的法海。
根據上面的說明,我們只要就性之相近,來修任何一法,即具足一切法味,既不必見異思遷,也不要爭論勝劣。藥無貴賤,能愈病的就是妙藥,法無高下,能契機時即是妙法。
此外,大乘佛法的真精神,不僅僅以解脫一己的生死苦惱為滿足,而當以慈愍眾生、利樂他人為重心。換句話說:自利只是利人的手段,利人才是自利的目的;但是所謂利人,實際上又何嘗不是用萬行來嚴淨自性的剎土。象《華嚴經》說:“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大乘起信論》說:“譬如大摩尼寶,體性明淨,而有礦穢之垢。若人雖念寶性,不以方便種種磨治,終得無淨。如是眾生真如之法,體性空淨,而有無量煩惱染垢。若人雖念真如,不以方便種種熏修,亦無得淨,以垢無量遍一切法故,修一切善行以為對治。若人修一切善法,自然歸順真如法故。”所以我們既決心實踐佛法,必須以四宏誓願為根本,隨分隨力逐步修習六度四攝等廣大微妙行門,做好自利利人工作:一、布施度,就是以財施利濟他人,解其急難;以法施化導有情,教育群眾;以無畏施協助眾生,拔諸災橫。二、持戒度,就是以攝律儀戒,從消極方面禁制惡行,造成嚴肅的生活;以攝善法戒,從積極方面攝受、學習一切智慧德行,培養優秀的品質;以饒益有情戒,把利人的悲願,積極地貫徹到實際行動中去。三、安忍度,就是不但能忍受別人對我的侮辱怨害,大量包容,不生嗔恨,而且能安受眾苦,與艱苦的環境奮斗,所謂“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四、精進度,就是對自利利人工作,要能剛毅果敢,困知勉行,不驕不怠,精進不退。五、禅定度,就是要做寂定工夫,使散漫紛亂的主觀思維,能專注一境,心力統一集中,隨遇一境,便凝集於一境而得解脫。六、般若度,就是由定力所啟發的覺照力量,對於宇宙人生的事事物物,能了了觀察,發揮其應付無窮的差別作用,而能不違反其共通的真理。其次,所謂四攝:一、布施,就是關心別人的生活,予以物質上的幫助。二、愛語,就是以慈愛慰喻的言詞,使眾生生歡喜心而受感化。三、利行,就是對一切身、語、意的行動,都從有利於人的觀點出發,自易生出感召的力量。四、同事,就是深入群眾,接近群眾,共同工作,以身作則,使人們歸信大法。
《華嚴經》說:“了達自身及以眾生本來寂滅,不驚不怖,而勤修福智,無有厭足!”這樣,妙行雲興,萬善同資,探華嚴的性海,入一真的法界,又是一切大乘行者,所須勉力學習,共同遵循的道路!
六 實踐的過程
(一)除習氣的過程
實踐佛法的過程,也就是降伏、斷除煩惑習氣的過程,習氣除到怎樣的程度,就是開發佛知佛見到了怎樣程度。所謂習氣,原是自心的虛妄作用,有善、惡、無記的三性,是由六塵緣影的妄心,數數熏習造作而成。我們現在既要斷除煩惱習氣,還得從煩惱習氣上下手,躲避壓制是絕對無用的;而且習氣是往往隨人事而發露,因此借一切順逆人事來磨練,把病苦作良藥,把患難作解脫,甚至“受惡罵如飲甘露,遇橫逆如獲至寶”,歷境驗心,刻苦忍受,實是除習氣的重要關鍵。二祖開悟以後,韬光混跡,或入酒肆,或習街談,正是做這個除習氣功夫。我們平時的習性,不論好壞善惡,凡是執著不捨,不易化除的,就是苦惱生死的根本,便應用大精進力、大忍耐力,常常與自己習氣戰斗,練個無住無著的功夫,由小戰而大戰,由小勝而大勝,學習再學習,深入又深入,才是成佛作祖的樣子。《華嚴經》說:“善觀諸法,慧根增長,勇猛精進,摧伏眾魔,無量智慧,威光熾盛。”
“理可頓悟,事須漸修”,除習氣當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在實踐過程中,功力愈深,習氣翻騰出來也愈多,它常會忽然而來,突然興起,如果不經過長久的努力磨練,督饬照顧,決不能一覺便直下頓消,必得用種種善巧方便,使它銷落,這正是力量和功夫的問題。概括說來,除習氣有下列的過程:一般人們終日煩惱妄想,認妄作真,總是墜入於主觀的迷陣而不自知。一旦因痛苦而感覺,知妄想習氣為害不淺,方肯修習佛法,來作對治。但在初修時,其意境必定是半信半疑,忽明忽昧,只有理解,沒有事證,說戒則偏於事相,說定則執於死定,說慧則用禅門的口習,習氣來時,仍無力和它相抗,正是“說時則有,用時則無”。經過專精地修習佛法,千百次的磨練、抵抗之後,意境逐步開朗,力量逐步充足,便能悟見自己本來的體性。這時便知一切是非、順逆、美丑、憎愛等等,無非都是自心的虛妄分別作用,而能不隨其流轉,並逐步滅除自己的習氣:由粗重轉輕微;由長時轉短時;由濃厚轉平淡;由大事轉小事;由勉強轉自然;由無力轉有力;由著意轉不覺。總之,習氣之根,已經拔松,不象過去的堅固執著。這樣,再繼續不斷以般若掃除習氣,定慧力便日益強盛,有沛然莫之能御的情況,對自己習氣,能處處圓照,時時成覺,自性漸漸成為一渾然圓明的整體,寂寂然了無一念,卻又活潑潑地不可思議,不必去著意收攝,自然能心不散亂,習氣來時,一轉就了不可得,無可捉摸,迷固捉不著,覺也摸不到,無動無靜,非凡非聖,超然於思議之外,這正是所謂“圓覺”。
修一切法門,離不開覺照,因心和境相接時,不照就不轉,不轉就不空,不空就不定,不定就不慧。在掃除習氣過程中,覺照力量的進步,可分為下列幾個層次:一、心起在前,覺照在後,且必須竭力提起;二、雖覺照在起心之後,但提起可不甚費力;三、起心時就能覺照,但還是略有先後;四、起心時,覺照也同時而起;五、覺照在前,心念在後,但也有時忘照;六、覺照能時時在前,但還是顧及覺照;(以上在用功地)七、不知有照,卻未離照,明知有境,本來無礙;八、入於常寂常照的地步。我們可以考問自己,究竟到了那一種境界。
(二)階段和位次
關於覺性顯發的過程,假使用教理來說明其位次,那末各經所說,各有廣略開合的不同。象《仁王般若經》說五十一位;《璎珞經》加上“等覺”說五十二位;《楞嚴經》加三漸次、乾慧地及暖、頂、忍、世第一等位,共說六十位;《大日經》則依十住心而說十位,及說十地的十位。天台智者大師,將流入此土的一代化導眾生的佛法,根據時機說教的深淺,釋成藏、通、別、圓四教。現在我把圓教斷惑的程度和所證入的位次,來扼要介紹一下,以供修學同仁的參考。
根據天台智者大師的發揮,把自性覺悟的過程,分為六個階段(六即佛)。一、理即佛,就是說一切眾生雖然迷惑顛倒,生死浩浩,但就其不思議理性的本體來說,隨拈一法,無非法界,本來智慧覺照,與佛不二。二、名字即佛,就是說:我們從經卷或師友處,聞到自性是佛的名字,因而能通達悟解,明白一色一香,無非中道,也就是說,了知一切法不離自性,一切法皆是佛法。在這一階段,就是教家所謂大開圓解,宗下所謂徹見本來。三、觀行即佛,就是由名字位大開圓解之後,即起妙觀,境觀相資,正式修持的時候。在這一階段,已能圓伏見、思、無明的煩惱,就是圓教的五品弟子位,也叫做外凡位。四、相似即佛,就是這時氣分已經與佛接近。這一階段就是圓教的十信位,也叫內凡位和六根清淨位。到初信位時,是已斷了見惑,不再有疑、邪見、身見、邊見、見取見及戒禁取見等的妄見,這時便不再退轉凡夫之位,叫做位不退;到七信位時,是已斷了思惑,不再有貪、嗔、癡、慢等的妄情(見、思惑是粗惑),修持到這一地步,便脫離了三界分段的生死流轉,出凡聖同居土,而生方便有余土;到十信位時,是已斷了三界內外的塵沙惑(塵沙惑是細惑),這時能應病與藥,以若塵若沙的無量法門,度無量眾生,悲智雙運,利濟眾生而不怯弱,叫做行不退。五、分證即佛,這一階段,就是圓教的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覺等位次,也叫做聖位。由十信位斷塵沙惑後,進破無明的一品(無明惑是微細惑),就到了初住位,居於實報無障礙土,也分證常寂光土,從此親見佛性,得真智不動的無生忍力,中道正念,永不退失,叫做念不退;(這是大乘的見道位,小乘斷見惑的初果,便叫見道位。)以後破除一品無明,就證到一分覺性,到等覺位共破四十一品無明。六、究竟即佛,就是到等覺位,更破一品生相無明之後,便成為究竟妙覺的佛,居於究竟常寂光土,也叫上上實報無障礙土,這樣才算徹底成就了清淨的法身,徹證了圓滿的真理。(圓教一行一切行,一位一切位,所以本無位次,就以“六即”為位次。所說五品弟子位,依《法華經》,其余依《璎珞經》,是借用別教的。)
此外,我們再把念佛九品往生的情況來說明一下。凡具足真信切願,但念時仍散亂的,是下品下生;念時散亂漸少的,是下品中生;念時便不散亂的,是下品上生;以上雖還沒有斷見思惑,但能生安養的同居土(極樂四土都是清淨的),一得往生,就是位不退。(其他的教相中,必須斷見惑,才談得到位不退。)若能在一切時,念念相續,不散亂、不昏沉,在事上念到一心不亂的,便同斷見思惑的羅漢,是中輩三品生,生安養的方便土。若能體究到萬法皆如,心佛不二,在理上念到一心不亂的,便同破無明惑的大士,是上輩三品生,生安養的實報和寂光土。這裡也可見念佛法門的可淺可深、圓融普攝、利鈍全收的優越性了。
(三)成就正覺的時間問題
在佛法上對於成就正覺的時間問題,根據自始至終有系統的說法,須經三阿僧祇劫,這譬如讀書由小學、中學而大學,必經一定的時間和程序,不能越級超登。經歷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等位次,為第一阿僧祇劫;從初地至七地為第二阿僧祇劫;從八地以後為第三阿僧祇劫(依別教位次)。
所謂阿僧祇,意譯為無央數,正是說時劫的久遠,我們就自性上煩惱垢污所積的深厚來說,當然必須有相當修治的時間,原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不過是就一般教義普遍性的說法,實際上,佛法並沒有一定的時間相,要看各人執著深淺、學法因緣和主觀努力的不同,來決定其成就的遲速;而且學佛一事,原不能只就今生一個時期來論斷,所以不要作一般情見上的呆板執定。象密宗對這三劫,就不取其時間的意義,而是配合於粗、細、微細的三種妄執。根據密宗教義,那些夙植深厚、上根利智的人,由於用自宗不共的異勝方便,得三密他力的加持,現行又能苦到精純,這樣,在一生中修完一切學程,頓斷三種妄執,即身開、示、悟、入佛知佛見,並非完全不可能,正象有些學校讀完一定的學分,即得結業,而不限定其時間。(應當指出,既說“夙植深厚”,可見過去也曾修學,仍有積漸成頓的意義。)此外,密宗有三種即身成佛的說法:一、理具的即身成佛,就是說明我們的身心,本是大日、金剛兩部的本體,換句話說,除我們現前肉身之外,更沒有本覺的體性,這正相當於台宗“六即”中的理即佛;二、加持的即身成佛,就是我們本具的自性功能,與覺者三密的加持力相應,互相融會貫通,便能即身表現覺者超然的動作,顯示本尊所具的德相,這大略相當於六即中的相似即佛;三、顯得的即身成佛,就是由於自身成就三密妙行,而能顯發本具的萬德,圓成自性的實相,這便相當於“六即”中的分證和究竟即佛,所以密宗“即身成佛”的意義,正與台宗“即佛”的圓義,有其共通的地方。
此外,禅宗又有“見性成佛”的說法,由於宗下是圓頓教,直截根源,先破無明,而粗垢也隨之脫落,所謂一斷一切斷,本來沒有位次,也不取時間相;且見性之後,一切便易於為力,所以見性時,就是成佛時。《華嚴經》說:“初發心時,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正是圓頓的教相。不過就事修上來說,同一明心見性,而有透破初關、重關、末關的不同,這三關正是除粗惑、細惑、微細惑的各階段。
至於淨土法門,以生佛感應,如磁石吸鐵的力量,使即生往生為目的。一得往生,由於境緣殊勝,就可由一位不退而圓證三不退,由一同居土而橫超上三土,一生便得成就,中途並無留礙,這正是淨土法門的殊勝和圓滿!
總結以上論述,禅密諸宗所說,是不取時間相,先後不二,有力承當,視為當然,正是“六而常即”;而一般教義,則是示修證的宏軌,又是“即而常六”,理事不二,本來圓通。我們正不必偏執一面,懷疑莫決,但事耕耘,不問收獲,虛空有盡,我願無窮,百福莊嚴,自致成佛,實是我們實踐佛法的正確方向!
七 後記
我已將有關佛法的一些實踐問題,作了如上的介紹,不但一知半解,未盡其妙,而且既落言诠,豈是究竟,徒然擾亂學者的淨心,正是作者的罪過!但願修學同仁,因指見月,勿生執著,由行而證,不尚空談。我們不但要在佛法實踐中,提煉智慧,發掘潛力,並將使偉大的佛法,傳燈無盡,在廣大法界中,永遠發揮其濟度群生、利樂有情的作用,盡未來際,無盡!無盡!文畢,回向說:
我寫此文 嚴淨佛土 上報四恩 下濟三途
見者聞者 度人自度 盡此報身 共生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