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無量壽經講記(十九)
離一多因
並非觀察因和果,而是觀察諸法自體的正理。
比如一個碗,不是對它的因或果作觀察,而是對當下顯現的碗的體性作觀察。
釋詞:何謂“一、多”?若諸法有實體,則唯有一體或多體二種情況,破除諸法一體或多體的正理,稱為“離一多因”。
比如這裡有人嗎?假如有人,一定屬於男、女、黃門這三種類中的一種。如果不成立是男、女或黃門,那就沒有人。同樣的道理,諸法有實體嗎?你說有,那決定要麼是一體要麼是多體。但觀察下來,一得不到,多也得不到,所以只是假相,不是實法。
以執為實有的一件毛衣為例來說明:
在不以勝義理觀察的情況下,所謂毛衣能起到遮體、保暖等的作用,是現量顯現的有事自相,但是以勝義理審察,則連極微塵許也不可得。具體來說,將毛衣分解後,只見到一根根毛線,毛衣消失無跡;再分解毛線,除了一大堆的毛塵,也找不到毛線的蹤跡;對毛塵繼續分析到最細量的極微,再將極微分析而消盡,成了只有一個虛空。
現在,我們要重新審察世間的一切現相。以毛衣為例。一般都是這樣想的:怎麼能說毛衣沒有呢?毛衣分明穿在我身上。它是純羊毛、還是百分之八十的羊毛,是緊身的、還是寬身的,是保暖的、還是不保暖的,諸如此類的相狀都是有的,有它的顏色、形狀、有一件真實的毛衣。我是以眼識現量見的,以身識現量觸到的。但是一作觀察只有讓你失望,因為一個微塵也得不到。
具體來說,把毛衣分解之後,只剩下一根根毛線,毛衣消失無跡;再分解毛線,除了一大堆毛塵,也找不到毛線的蹤跡;對毛塵繼續分析到最小的微塵——極微,再把極微分析而消盡,成了只有一個虛空。這就說明,根本不是以凡夫心前這樣顯現而實有,顯現的只是一個假相。
比如一件毛衣分解成五百根毛線,當看到只有這五百根毛線的時候,一件毛衣的相就消失了。那麼這一根根的毛線是不是實有的呢?每一根毛線又是由很多根的絲組成,再把毛線分成一根根的絲,當看到只有一根根的絲的時候,一根毛線的相就不見了。所以毛線只是假相,本來沒有毛線。一般的錯覺會認為真的有一根渾然一體沒有間隙的絲。但在顯微鏡的觀察下,只看到一堆零零散散的毛塵。當你看到只有一粒粒的毛塵的時候,所謂的一根絲也當下不見了。證明絲還是假相,本來沒有絲。像這樣只要可分,就不是實體。
像這樣,分到後後階段,前前的法都不可得,就在當處彼將消失而不顯現,猶如分析幻化的城市。器情萬法無不如此,若對形形色色的世間,觀察又觀察,一切都成了如芭蕉般絲毫無實;分析內在的諸識聚,心王、心所,即此等從所緣上分析,也變成多類,最終得不到絲毫實有部分。由此將了知萬法悉皆空性。
只要去分,分到後後階段,就知道前前階段的法只是假相,實際得不到。“就在當處”,比如對一個輪胎分成了很多部分時,總體輪胎的相當下就沒有了。所以,就在當處它將消失。
“猶如分析幻化的城市”,比如我們恍忽之間進入了一座幻化的城市,這裡有一座一百多層、高聳入雲的帝國大廈,很透亮的,有很多的男男女女,下面的街道上車水馬龍。這個幻化的城市有這樣的特點,不觀察時認為它有,真正去審察它的時候,什麼都得不到。比如旁邊是玻璃窗,不去觸它的時候,好像在那裡存在一樣,可是手指一觸過去,什麼都碰不到,這叫做幻化的城市。
現實中的城市就是幻化的城市。但是我們人的習氣太重,表現出的作用力非常之強,所以處處都感得非常真實。現在如果我們到了一個大的都市,有林林總總無量無數的顯現。但是不要怕,拿離一多因一概都能破盡。人來了破人,車來了破車,看到商廈就破商廈,全部破光。破到最後,確實是一個幻化的城市。這樣才知道眼前是一個虛幻不實的世界。
我們有必要對世界重新作審察,一審察就會發現得不到任何東西,所以只是幻化的城市。《辨法法性論》裡講,這些輪回的法都是無而現。如果是有而現的話,凡夫的識就成了見勝義的正量,那等於要承認,凡夫不必要用任何功力,就自然成就。如果是本無而不現呢?那也不對,因為不現的話,沒有任何現相,就無法安立輪回,無法成立是怎麼起執著、怎麼造業、又怎麼受苦。最正確的認識就是“無而現”這三字,所以叫做虛妄。世間法的面目就是這樣。
再來說,假如前面出現了一個凶神惡煞,就開始觀察:從他的頭一直分到腳,根本沒有一個一體的凶神。那有沒有他一體的器官呢?再往裡更細地分解,比如把心髒分成了很多部分時,整體心髒的相就不見了,只看到心房、心室,裡面有很多血管、肌肉、動脈、靜脈等,當時心髒這個總體的相就不見了。再深入地去分,只見到無數個細胞懸浮在虛空中,其他粗大的相茫然無存,不但心髒沒影子了,連血管、肌肉等也沒影子了!所以心髒只是一個假相而已。
器情萬法都是這樣子的。世間形形色色的法,只要不斷地觀察下去,一切都成了像芭蕉一樣得不到實法。南方有一種芭蕉樹,看起來很臃腫、很結實。人在看到時都認為裡面一定有東西,但是把芭蕉葉子一片一片地剝開來,裡面一點東西都沒有。意思是,這麼遼闊廣大的世界,都認為是實實在在有的,實際上你把這廣大的世界一片一片地分,大到分一個地球,分十萬個星球,分十方世界;小到分一個家,分一個房子,分一個碗,最終你得不到一點東西的!
以上講的是分析外的事物,下面分析內的心法。
分析內在的諸識聚、心王、心所即此等從所緣上分析,也變成多類,最終得不到絲毫實有部分。
分析內在的眼耳鼻舌身意六識或其他心所,可以從時間上分、從所緣境上分,一分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個前後不同的心,就像在林蔭道上從前到後排列的一棵棵樹那樣,是很多個體性不同的法,這些法不會成為一體,所以只是對很多個剎那的積聚安立一個事件總體的假名。按照這樣越分越細,最後分到無分剎那時仍然成立不了,這樣就徹底抉擇成空性了。由此會了知萬法都是空性。
破諸法實有一體、多體的步驟:
在破一和破多當中,先破一,再破多。由於“多”是由“一”組成,離“一”則無“多”,因此只需破“一”。
破“一”時,先破粗,再破細。粗的色心二法,從方位和時間上分解,若可分,則不是一體;若不可分,則到了無分的微塵和剎那的層面。因此,重點是破除勝義中實有無分微塵和剎那。
作觀察時要按照這樣的次序進行,首先破“一”,破完了“一”,“多”就立不住腳。因為多是從一組成的,連“一”都沒有,哪來的“多”?比如草坪裡有千千萬萬根的草,我說:沒有,什麼草都沒有。因為連一根草都沒有,而多根是由一根組成的。以這個道理,重點是破“一”,而且是從粗破到細,粗大的你都相信了,那肯定不存在,最後就落到一個無分微塵和無分剎那上。如果把無分微塵和無分剎那破光了,那就必須得承許萬法無自性。
破有一句口訣:“實一則無分,有分則非一。”一個事物只要分開成很多部分,當見到一個個分散的部分時,這個事物總體的假相就當下消失,可見只是一個錯覺。這樣就可以斷定,任何一個實法都決定是以不可分的狀況存在,所以只需要觀察無分的微塵和剎那是否成立,如果這二者破掉了,那就抉擇到沒有任何實法,一切顯現都是空性。
下面就開始破無分微塵和無分剎那實有(這兩個也簡稱為極微和剎那)。
在破無分微塵之前,首先了解兩點:一、凡是粗顯的物體都決定有方位上的部分(簡稱“方分”);二、物體彼此之間的相對是由緣起決定,絲毫不雜亂。
第一點、凡是粗顯的物體都決定有方位上的部分。
我們眼前這個世界裡呈現的大大小小的事物,每一個上面都有各個方位的部分。只有這些部分互相依賴,才能合成三角形、長方形等的形狀。如果它上面沒有各個方位上的部分,那是絕不可能有什麼形狀的。
比如,你能想象一只沒有任何部分的手嗎?如果一只手沒有上、下、左、右、內、外等的部分,能想象出這樣的一只手嗎?由於一只手有各方面的部分、差別,才出現總體的一只手。如果沒有上、下、左、右、內、外等,絕不可能現出一只手的形象。再看你手上的五個手指,這也是各自不同,有各個方位上的顯現。甚至於一個手指頭,也有上、下、左、右、內、外等的部分。如果沒有這些方位上的部分,就顯現不出一根手指的相。再看一節手指,也是這樣。如果沒有它上面上、下、左、右、內、外等的部分,也絕對顯不出來的。
所以凡是顯現在眼識前的事物都一定有方位上的部分,不然沒有方位,就會有無量的過失。比如我們這間房,因為有方分,才能固定地前邊開門,右邊開窗等,究竟上的秩序絲毫不亂。要進來就只有從前門進來,如果從後面就進來不了,就是因為有方位的緣故。多少的高樓、多少的房間、多少的角落,都有它自己所處的方位,在它上面又有上下、左右等的方位,如此才有空間上無紊亂的秩序、差別和規則。
我們人的身體也是各部分無紊亂地安住在自己的位置上,這也是個小世界,內、外、上、下等的空間上的規則井然有序。比如頭在上、腳在下、皮在外、肉在裡、五髒在內部,心、肝、脾、胃等也各就各位。單是一張臉,上面長的五官都各有它的方位。如果沒有左眼和右眼的區分,怎麼去安立兩只眼睛呢?沒有上額、兩眼、鼻子、嘴巴、下巴等各住各位共同合成,又怎麼去安立臉部?臉部無非是上面兩只眼睛,中間一個鼻子,下面一個口等組成,各在各的位置上。如果沒有這些方位上的部分,那就無法組成一張臉。如果你承許這張臉是無分的一,那頓時所有的差別相都消失,就只有一個孤獨的“一”,分不出上、下、左、右、中等,左眼、右眼、鼻子、下巴、臉頰等全部合在一起。這樣無面目的“一”,什麼形狀也看不到,那就等於沒有。這一個鐘如果它沒有方位,工人怎麼也造不出一個鐘來的。這上上下下必然有方所的。
所以凡是世間能見到的一切法,無論是人、是動物、是山河大地等,決定都有它各方位的部分,否則就沒有這個顯現。所以,如果承許萬物上沒有方分,那等於是說眼識前沒有任何顯現,一下子成了漆黑無形的世界了。高山沒有了、河流沒有了、草木沒有了、城市沒有了、人沒有了、地球沒有了、無數天體沒有了,重新回到混沌無分的狀態。所以凡是顯現在眼識前的色法,都一定有它各方位的部分。
第二點、物體彼此之間的相對是由緣起決定,絲毫不雜亂。
比如現在,我是以臉這個面對著前方,以後腦這個面對著後方。我能不能做到臉既對著前方,又對著後方呢?顯然不能。我轉過臉來對著左邊時,能不能又對著右邊呢?也不可能。或者我斜過來四十五度對著東北方,能不能同時又對著西北方呢?顯然對不到。
這裡又要觀察到:空間上由於緣起造成的彼此相對絲毫不會紊亂,比如我的臉和前方構成緣起,這時就成了臉這一面對著前方;我的後腦和後方構成緣起,又成了後腦這一面對著後方,其它左、右等也是如此。這樣的相對不會錯亂。也就是正對著東方不會成為又對著西方。這也可以反證:如果一個面正對著東方,又成了對著西方,那應成對著一切方,導致一切方都成了東方。進一步,沒有了其它方,東方也不能獨立存在,所以東方也要消失,成了沒有方,進一步若沒有方,中間的也無法獨自成立,由此成了空無。
懂得以上這兩點,破無分微塵就很容易。以下正式破無分微塵:
我們對這個世界做過分析之後,會認為這個世界是由無分微塵組成的。這樣真實當中只有無數個無分微塵安住在虛空中。這些無分微塵有各自所在的方位。比如一張紙,它有四個角、有中間等各方位的部分,因此就可以在各個方位上取到極微,比如在西邊的角上分解,分出的極微當然是住在西邊,又在其他方位取極微,就有住在東邊、住在南邊、住在北邊、住在中間,這五個極微出來了。
中間這個極微對著西邊的這個面,能不能同時又對著東邊、對著北邊或者對著南邊呢?不可能!
現在內部出現了無法解決的矛盾,一方面得承許中間是無分微塵,另一方面又得承許它分別對著東南西北的四個極微,那麼這個中間微塵就有對著東邊的面,對著西邊的面,對著南邊的面,對著北邊的面。這四個面是一個,還是多個?如果是多個,那就可分。如果是一個,就必須承許東南西北是同一個方向,但是沒辦法這樣承許。
這樣一觀察,就會發現根本沒有實有的色法。任何物質都只是假相而已。不然就會面臨無法克服的困難,一來要承認是由沒有方分的極微組成世界,二來又不能違背現量前有東南西北,中間的極微要承許有對著不同方位極微的不同的面,這就是矛盾。
也就是(一)用宏觀上物質有不同的方位和方分,推出有處在不同方位的極微;(二)如果是有實體的物質存在,必定沒有任何方分。這樣匯集在一起,就成了自許相違。凡是承許實有的宗派,都會面臨無法克服的困難,所以不能成立。這就證明一切色法都是空性,而不是實有。
一、破無分微塵實有
在一個無分微塵的東、西、南、北、上、下六方,各放置一個無分微塵,若中塵與六塵相對,則中塵可以分成六個面,而成為有分;若不相對,則成為一體,而無法堆成粗大的色法。如此可斷定無分微塵為空性。如《唯識二十頌》雲:“極微與六合,一應成六分,若與六同處,聚應如極微。”
現在,再不考慮什麼粗法,直接落在無分微塵上觀察。這個世間在你面前全是無分微塵,這些無分微塵安住在各位置上,這樣只要在中間找一個極微,然後在各方位上找一個極微,對著中間的極微,就構成矛盾了。
現在中間這個塵跟六塵二種關系,要麼就相對。相對的話,這個中塵就有對著東邊的面、對著西邊的面,乃至對著上邊的面、對著下邊的面,對著的就有六個面。現在,不能承許“對著東邊的面等於對著西邊的面”。如果這樣承許,那就成了東邊等於西邊。大家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這只手對著上方的方面跟對著下方的方面,不能承許是一個。如果承許是一個,對著上方的面,就是對著下方的面。這樣既對著上面又對著下面,顯然不成立。
我們剛剛把六個微塵擺好了,中間那個塵對於東、南、西、北、上、下各有一個面。現在,對著東方的面等於對著西方的面嗎?如果對著東方的面等於對著西方的面,那這二個面成了同一個面,應當既對著東方又對著西方,顯然不成立。或者要承許同一個面所面對的西方就是所面對的東方等,這也不成立。所以只能承許這兩個面不同。而不同,就成了有六個面。這樣中間的微塵就可以分成很多部分,和無分的承許相違。
如果有人說:中間這個塵跟六方的六個塵,根本不對著。那就這樣觀察,就是空間的只要有二個物體,就成了相對。只是自己對自己,沒有相對。比如這間的房子裡,在“我”以外其他東西都不是我,可是什麼東西都和我是對著的,只有我跟我自己是沒有對著的。所以,你要承許這六個塵跟中間這個塵沒有對著,那就成了只有一個東西,所有的微塵都應當處在中間這個塵的位置裡,融成了一個極微,而不可能比一個極微的量更大。這樣浩瀚太空裡的無數天體就縮小成一個極微這麼大,此外再沒有任何法。
前面我們說,如果你從粗大的世界分析下去,你會發現各個物體之間都是相對的。因為宏觀上彼此相對,分到微觀時的極微上也是彼此有對,不然就成立不了。這樣只要我們在各個方位上找一個極微,它們彼此有對就不是無分。而無對又成了全世界只有一個極微。
如果我跟在坐的每一位都不對著,那我們大家全部融成一體了。現在比如一個房間裡十幾個人,彼此之間都是對著的,這是由空間上的緣起而自然這樣顯現。而如果根本沒有相對,那就成了只有一個人,這當然不可能。現在中間這個微塵面對無數的極微,它們跟中間的塵有沒有相對,如果承許有相對,那和不同方位極微對著的面就不同,由此就成了可分。如果說它跟任何極微都沒有對,那就成了全世界只有一個極微,而沒有任何別的法。
總之,在中間的和上、下、左、右、前、後各取一個極微,它就可以分成六個面,而成為有分。如果不和六塵相對,那就融成了一個極微,而無法堆成粗大的物體。這樣就以理破除了無分微塵。
當我們由分解而看到粗法只是多個支分的積聚時,總體的假相就會消失。因此證明到有分的法都不是實法,而只是假相。最後就落在觀察無分的微塵上,這也以理推出不成立。最後得出結論:一切從粗到細的色法都是空性,而無實法。
二、破無分剎那實有
觀察相鄰的兩剎那的關系:
(一)兩剎那接觸
若二者只是部分接觸,則在一個剎那上具有接觸和不接觸兩部分,應成有分。若全分接觸,則兩剎那融合為一,無法形成心識相續。
(二)兩剎那不接觸
取一個剎那,它和前一剎那不接觸,中間有空白段;和後一剎那不接觸,中間也有空白段。觀察前一空白段的末位和後一空白段的初位,若兩者接觸,中間的剎那應成空白;若不接觸,兩者成為不同的兩分,如此,中間的剎那和前者接觸的部分,必定不同於它和後者接觸的部分,應成可分。
因此,不成立無分剎那。
我們拿把剪刀來剪時間,一個世紀是一百年,按照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一年一年都剪開來,完全是各自不同的法。一年十二個月,也一月一月剪開來,也是前前後後不同的十二個法。一月三十天,又一天一天剪開來,也是前前後後不同的三十個法。一天二十四小時,再一小時、一小時剪開來,又是前前後後不同的二十四個法。像這樣不斷地剪下去,最後就成了前前後後有次序排列的無數個不同的剎那。
如果有人說,在我的現量前,過去就是未來。那就這樣對他說:你不能說過去是未來,也不能說未來是現在,也不能說現在是過去,如果說現在是過去,為什麼你不變成嬰兒?時間有一個箭頭,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在我們的心前就是這樣,不能錯亂。
按照這樣的方式,逐漸地去剪,只要能夠剪開來就不是實體。如果是實體,怎麼樣承認?如果承認今天的一天是實體的一天,你就得承認,自己早晨一起來時,太陽已經落到西山下面去了,因為是一體嘛,下午就搬到上午來了。你還必須得承認,你十二點鐘吃午飯的時候,早飯和晚飯全部都吃完了,因為是一體嘛!所以不能承認一體。承認一體的話,時間上的秩序就亂了!一切世俗事件的次序就全亂了!你的心髒是一下一下在跳,假如你承認一體,在跳一千下那個時候,就等於跳第一下那個時候,所以不能承認一體。
一天不能承認一體,一小時也不能承認一體。如果一小時是一體,那我剛上課時我就說:現在已經下課了,是一體的緣故。上課就是下課,我就說我都給你們講完了。你們肯定不承認,說:這個人根本不負責。但是你說是一體,我當然可以這樣說。剛上課的那一刻和下課的那一刻是一體嘛!
在這一小時當中都是可分的,我一直在說話,都沒停過。我每分鐘說的話肯定不一樣。如果是一體,那我說的都成一樣了。再給你說實話,那我甚至連嘴巴都張不開了。因為是一體,一體沒有動作的,而我嘴巴張一下就是後面不同於前面。如果後面同於前面,那已經是植物人了。
所以我們可以不斷地分,分來分去就是看最後有沒有無分剎那?對方就說,肯定有。他說:真實中存在的就是無分剎那,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東西,就是以好多個無分剎那而組成長長短短的時間。無分剎那的數量多,就成了長時間;無分剎那的數量少,也就是短時間。其它的我們不必說了。已經重復過多次,只要一個法如果可以分成多個部分,就不是真實的法,所以最後只要觀察無分的剎那成不成立。
依你的觀點,就好像有無數個剎那一個個地排下來,組成了一段段的相續。就像屋檐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流,一個個的剎那密密麻麻地排下去,就組成了一段段的時間。如果無分剎那給破掉了,就再不能說有什麼實有的時間。
下面觀察相鄰的兩剎那,所謂的相鄰只有接觸和不接觸二種方式。
首先觀察兩剎那的接觸:要麼是部分接觸,要麼是全部接觸。所謂部分接觸,就好比兩個巴掌正面接觸,後面沒接觸,這叫部分接觸。假如只是部分接觸,那在一個剎那上就有接觸的一分和不接觸的一分,這樣就有二分,和承許是無分的剎那相違。如果是全分接觸,那二個剎那成了一個,再不可能跑出來一點。這樣如果相鄰的兩個剎那成了一個,就沒有相鄰,也因此所有的剎那都融成一個剎那。因為不融成一個的話,就決定有相鄰。
我們因為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的時間流下來的。你要承認有多個,必定會出現二個相鄰的。如果相鄰成立不了,那肯定是融成一個了。就像有很多個人坐在同一排,有多個就有相鄰,如果沒有相鄰,那決定只有一個。
以上總的以理證明了相鄰的兩剎那接觸不成立。
有人說,那應當說相鄰的剎那是不接觸的。破斥:以三個相鄰的剎那為例來作觀察。不接觸的意思就是兩個剎那中間有間隔,有空白段,這樣就有二個空白段。現在看左邊空白段的右端點和右邊空白段的左端點。現在問:這二個端點是一個,還是兩個。如果是一個,那這兩個端點之間就成了空白,不能承許中間的有一個實有的剎那。如果不是一個,而是不同的兩個。那就再觀察,中間這個剎那跟這兩個端點接觸的點必定是不同的兩個點,既然是不同的兩個點,就成了可分。這樣就破掉了無分剎那實有。
或者,你剛剛說是空白,那麼,凡是有心識叫做有情,凡是無心識叫做無情。這樣就成了第一剎那是有情,中間空白變成無情,第二剎那又變成有情,之後又變成無情,這無法成立。不然就成了有情可以變成無情,或者無情可以變成有情,也就要承許有情可以變成石頭,或者石頭上可以生出心來等等,但這無法成立。
或者這樣講:你要是說有實體,有實體的多個剎那,如果前一剎那是實有,它不滅的話,決定不可能出後後的剎那,所以必然是前一個剎那滅了,後後的剎那才起來。如果勝義中它真的有滅,那既是實有,又有滅,這是無法成立的。
以上抉擇了極微和剎那都是空性,由此,一切色心二法從粗大至極微、剎那之間,本來遠離一、多,空無自性。《如意寶藏論釋》雲:“此顯現(有法)有事無事何者亦不成立,遠離一體、多體之故,猶如水月。”
以上抉擇了無分微塵和無分剎那都是空性,斷定了一切色法和心法從粗大到極微之間,都沒有實有的一體。既然沒有一體,也就沒有多體,因為多體是由一體組成。就像如果得不到一個人,那也就沒有很多人。
確實以勝義正理作觀察,說世界上沒有樓房可以,沒有人也可以,沒有車也可以,沒有米飯也可以,沒有衣服也可以。既然沒有一,也就沒有多,當體遠離一、多。所以本來遠離一、多,自性本空。
《如意寶藏論釋》雲:“此顯現本來是何者亦不成立。”意思是,有個東西才能說這是有、這是沒有。總得要個事物才能說它是有或是無,現在都沒“它”,還說有、說無、說這、說那,完全是廢話,叫做戲論。比如有一件毛衣,可以說毛衣多長、多寬、是什麼毛、什麼質地,毛衣現在被損壞了,可以燒掉了。但對於龜毛就沒有什麼可談的啦!對龜毛還能說什麼呢?
這些顯現它本來當體就不成立的,說有事、無事亦不成立。我們要離四邊,原來我們認為一切法都是實有。現在觀察之後,反過來斷定正顯現的這些法就根本沒有的。所以說,此顯現有事、無事何者也不成立,遠離一體、多體,猶如水月。
你說它一體也找不到,多體也找不到,它到底是個什麼呢?是一個東西、是一個事物,起碼得說它是一體,或是多體,只有這二種存在方式,再沒有第三種。如果一體也不成立,多體也不成立,那就什麼也成立不了。
我們沒觀察的時候,都是糊裡糊塗的,都想當然地說:這還會有錯?我又不是小孩,二個、三個也分不清,一體、多體也不知道,這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恰恰是你最相信、最毋庸置疑的地方,其實完全不成立。如果已經直接破除了一體、多體,那這個世間你說還有哪樣東西是真實的。當然,說假立的可以,假立的沒有任何自性。
比如我伸出拳頭,你說這是幾?這是“一”,因為是一個拳頭;這是“五”,因為有五根手指。隨便你怎麼說,按照各支分的手指來說,這是五,針對五個手指的積聚又說成“一”。還可以說是十五,因為一個手指有三節,按指節來說,就是十五。如果再按細胞的數量來說,那又是無數。是“一”也是假立的一,“多”也是假立的多。既可以從“一”上根據它的差別分出五個、六個乃至無數多個,又可以把無數多個聚在一起假立這是“一”。
我們這個房間裡有“幾”個?可以隨便你說,都是假立的,假立的就可以隨便說。我說這是“一”,整個的房間連同我們這些人整個叫做“一”。我也可以說,這叫“二”。這裡的有情是一份,這裡的無情是一份。我又可以說是“三”,那就排三排,前面一排,中間一排,後面一排。又可以說四、說五、說二十,乃至說無量,看你怎麼樣安立。
把這些東西的集聚可以安立成“一”,把很多個剎那的相續可以安立成“一”,也可以對於“一”按照它的差別分成多,這叫做假立。如果是實有的一和多,那就變不了,它不觀待其他而說“一”,不觀待其他而說“多”。其實,所謂的“一”和“多”全是觀待而有,全是假立,而不是實有。
以上抉擇了色法和心法遠離一體、多體。諸法當中,還剩下不相應行法和無為法。其中,不相應行法,只是觀待色法和心法的階段而安立,既然色法和心法遠離一體、多體,觀待其階段安立的不相應行法,更不會有一體、多體;無為法只是對有為法的否認,除此之外別無自性。
一切萬法可以歸類為色法、心法、不相應行法、無為法,後面這二個離開色法和心法就沒有獨立體,所以主要是破前面的色法和心法。
不相應行法是觀待色法和心法的階段安立的。它是事物的一個階段,連事物本身都不成立,哪裡有事物的階段獨自成立呢?比如一朵花有開放的時候、安住的時候、凋謝的時候,有各種各樣的階段。如果這朵花本身沒有,會有它的階段實際存在嗎?所以,不相應行法不成立。
無為法只是對有為法的否認,因為它是觀待有為法而安立的,離開有為法不會獨自成立,所以沒有自性。
由此,有為法、無為法都不成立實有一體。一體不成立,多體也就沒有,諸法如果有自性,決定只有一體和多體兩種方式。由於諸法遠離一體、多體的緣故,就看出諸法是空性,沒有自體。以人沒有自體,叫做人無我;以法沒有自體,叫做法無我。
只有認識到勝義中“一”和“多”都是空性,沒有它的自體存在,才好理解聖者不可思議的境界,那根本不是凡夫執著當中的境界。凡夫實執的習氣特別重,由此變出來的事物也都看起來特別堅固,所以一不是多,多不是一,這樣固執,那就在凡夫心前處處都融通不了。一不能融通多,多不能融通一,大不能融通小,小不能融通大,都是由於實執的習氣導致的。但是,到了地上菩薩的境界,這些都要變,出現的是超越世間的境界。比如說一塵中有塵數剎,以常識看來,微塵是小、是一,佛剎是大、是無量,小不能包容大,一不能包含多,但是在佛菩薩的境界裡,凡夫認為對的,其實都是錯的;認為有矛盾的,其實一點不矛盾;執為是正量的,實際上百分之百是非量。
凡夫執著諸法實有自性,自然一不是多,小不是大,長不是短,彼此矛盾。諸佛安住於無分別智中,萬法一味,現前事事無礙法界,一多相即、延促同時、廣狹無礙。以大成就者不可思議的顯現可以證明這一點,比如,阿底峽尊者把身體融入泥像的模子中,米拉日巴曾經融入牛角,牛角並未變大,尊者的身體也未縮小。這些都是證悟空性的表現。須知實相中本來無有一、多、大、小等的自性,於一法不成的空性中可無礙顯現一切。《中觀莊嚴論釋》中雲:“萬法若有一成實,諸所知成永不見。萬法無一成實故,無邊所知了分明。”
凡夫執著諸法有自性,自然認為一不是多,心裡老說一不是多,那邊不是這邊,那當然不會圓融,都被實執給限定死了。所以成了一就不是多,小就不是大,長就不是短,彼此矛盾。其實,一、多、延、促、廣、狹等,本來沒有,萬法是一味的真如。在證入事事無礙的法界時,隨拈一法都是真如。“一多無礙”,一裡面可以含多,多裡面可以含一。“延促同時”,一剎那即無量劫,無量劫即一剎那。所謂的“十世古今不離當念,十方剎海不隔毛端。”這些就不是凡夫的心所能測度了。
以大成就者的示現也可以證明這一點。比如阿底峽尊者把身體融入造小泥像的模子中,你真的以為在他面前模子很小,尊者身體很大。他把身體融到模子裡面,然後你說:尊者你小心一點,別鑽不出來。你真的以為那麼大的身體融到一個那麼小的模子裡面,好像是硬擠進去的。你要是再搞一點兒小動作,你這個惡劣的弟子,把師父放到模子裡面,再安一把鎖,就出不來了。不可能是這樣。實際上在阿底峽尊者面前,身體也好,泥像的模子也好,平等是空性的。米拉日巴曾經融入牛角,牛角沒有變大,尊者的身體也沒有縮小。明顯說了沒縮小,不是開始是很大的身體,慢慢縮小,縮到牛角裡去了,根本不是像我們這樣認為的,這都是現證空性的表現。
所以我們須知實相中本來沒有一、多、大、小等的自性,在一法不成的空性中可以無礙地顯現一切。這些在登地之後就開始出現了,到了一地本事就大了,一剎那當中了知前面的一百劫、後面的一百劫,不動的時候就能分身去一百個佛土,一剎那當中跟一百個人去說法。再往上級別更高。
為什麼說佛的境界最不可思議呢?比如佛是圓音說法,一個音聲裡含有無量的音聲海,而且以一個音聲說法,無量有情都隨類得解,這就是不可思議的境界。到了佛地已經登峰造極,在一法不成的空性中可以極其自在地顯現。
因此,一年以十二個月分,一個月以三十天分,一天以二十四小時分,一小時以六十分鐘分,這樣分析下去,最終會到達不可再分的最短剎那,稱之為無分剎那,這是時間的邊際,構成時間的基礎。
一年以十二個月來分,一個月以三十天來分,一天以二十四個小時來分,一小時以六十分鐘分,這樣分下去,最終會到達不可再分的時間終極狀況,稱它為無分剎那。這就是時間的邊際,構成時間的基礎。
名言中分析到最終的究竟量就到這裡為止,再不能分下去了。一過去你就會失望。無分的微塵、無分的剎那,這兩個分到這兒就為止了。
對於無分剎那,不分析,僅僅安住時間的最短邊際;再分析,就成為虛空,得不到任何事物。因此,凡是承認時間方面的安立,到無分剎那為止,就不能繼續再分,一經分析,就像盜賊步入米拉日巴的山洞那樣,除了失望之外,不會有絲毫獲得。如果想進一步探求,這無分剎那一分析,就到了自性本來空寂之中,這時便觸到了諸法本源的究竟處。所以,經中“萬法如芭蕉”,是針對“逐步觀察最終成為空性”而宣說的。
對於無分剎那若不分析,就安住在時間最小量的終極上;若再分析,就成為虛空,得不到任何事物。
為什麼說一切諸法在勝義中是空性,就是這個道理。最終都成了空性,並不像內外的實事宗認為的那樣,勝義中還有無分微塵、依他起識或者外道說的神我、自性等。這一類叫實事宗。他們心裡一直執著最終是有不空的事物存在,或者要由實有的顯現根源才能顯現萬法,他們都還落在實有的觀念裡。中觀派對這一切一概掃盡,不然就沒辦法信解萬法是一味的空性。
因此,凡是承認時間方面的安立,到無分剎那為止,就不能繼續再分。一經分析,就像盜賊進入米拉日巴的山洞一樣,除了失望之外,不會有任何獲得。打比方,盜賊看到那裡有個山洞,是個修行人住的山洞,強盜到晚上就去偷,他想這裡面好一點的話,可能得到半兩金子;差一點的話,如果是個窮喇嘛,起碼可以得到一斤酥油、一張羊毛毯。他抱著一個有所得的心理去,但到了米拉日巴的山洞裡面,左摸一下,右摸一下,摸了半個小時,一點都沒摸到。還是不甘心,想:是不是在牆洞裡或老鼠洞裡面藏著,又到處去摸。摸到天亮,什麼也沒得到。
意思是,這個器情世界,你去分析、再分析,你除了失望之外,不會得到一丁點兒的東西,所以叫“不可得”。如果想進一步探求,這個無分剎那一分析,無分剎那就不存在了,那觸到什麼?就觸到自性本來空寂之中了,這時便觸到了諸法本源的究竟處。
這是往甚深的方面走,最終要觸證空性,到達諸法本來空寂當中。這裡面是沒有一點可得的。用你的分別心在太虛空裡去抓個什麼,抓不到的!
所以,佛就說了萬法如芭蕉,是空心的芭蕉!開始誤以為那麼大的芭蕉樹,肯定裡面能得到一點東西,但是一片一片的葉子剝開來,最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得到。現在,你把這些山河大地、男女老少、用你的思維去分,這樣逐步分析,最後成為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