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是至寶終身用的,心作良田百生耕。修仁修義修福祿,學奸學巧學貧窮。不防不仁非智者,不若明善復本性。以財發身稱良能,舒義正是以財發身。
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喜福怕禍的。可是自願作禍的卻很多。而自願積福的競然少之又少。這是什麼原因呢?就是不了解自然的天理,只看著眼前的事好,所以就喜歡作禍,而得到眼前的便宜。
喜歡積福的人們,請淨心地聽聽吧!從前有位貧窮的讀書人,姓舒名義,他作善事不是為了積福,實在是上等力行善事的人啊!舒公的太太姓貴,為人端莊寡言,又敬重丈夫。她夫婦在年近半百時,還沒兒子,家中生活很困難。舒義為了解決生活問題,就離家到湖廣(江南舊省名)鄉間去教書。在一年寒假回家時,隨身帶著教書的銀錢十多兩,和幾位朋友租船一同回去。在中途因風大停船,他到岸上散步,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看到兩個公差,用鎖鏈拘押著一個少年,還有一個少婦,手拉著那少年的衣衿,連聲大哭;同時在一個小轎子的旁邊,還有個老婆婆,催逼著那少婦趕快上轎,那兩個公差也同樣的在逼迫著。而少婦就哭泣地說:媒婆啊!不要強逼俺,兩位公差也請暫且耐煩,恩愛夫妻將分散,自然會有說不盡的語言,人人良心都會發現,俺夫妻實在是太可憐。改嫁受苦我並不埋怨,痛苦的是俺丈夫獨受孤單。而且兩腿都被打爛,那太爺還逼著絕不寬容。我家裡沒米沒面,也沒人照顧他吃穿。夫妻分散是小事,而丈夫生命卻沒法保全。還有一事更淒慘,我夫妻結婚不到三年,生了個小兒才五個月半,他怎能離開娘前?眼睜睜看著把他乳浦斷,這樣還能活幾天?請開恩把這慘淒情細細思念,看看俺該是怎樣的可憐,這時刻又把嬌兒看一眼,母子離別在眼前,快吃幾口辭別娘的奶,再想見娘可就難上難。飽吃一頓兒轉眼,你又多活大半天。以後啼哭娘不管,母子再見確沒緣!
舒義聽到這最讓人傷心的話,就不自覺的流了很多淚來。因而就上前去問那少年的事,而那少年卻痛哭地說不出話來,少婦就哭泣著對他說:這是我丈夫,因為欠公款,被逼迫的無奈,要賣妾還債,我夫妻不忍分散,同時我丈夫兩條腿都被打爛,妾一走沒人伺候,一有不幸也就要死了!這小孩是我的還不滿六個月,全靠乳哺養活,妾走了就沒奶吃,沒奶吃就要餓死,因此,我就悲傷哭啼,離擱難捨啊!
舒義就問她說:所欠公款好多?她說:十三兩銀子。舒義說:你夫妻不必分散。接著就對兩個公差說:暫把這少年釋放,和我一同到船上去拿銀錢。在船上我有十三位同伴,都在江南教書,寒假回家過年,都帶有教書的錢,每人出一兩,把你這公款還了,就不必讓他夫妻、母子分散了。何況這又有關生死的大事。於是兩公差和少年,都隨同舒義到船上,舒義就把這事告訴諸位同伴,請諸位各出銀錢一兩,大家聽了都不願意,而且還都輕笑他!這話,見識不高。我們都是為了生活貧苦,無奈地到他張把書教,得銀錢都是為了買米買面。因家鄉教書薪水少,難養一家老少,不得已別父母離妻子,到他鄉苦把書教。按實情不足用尚覺甚少,又怎能捐銀錢一兩,把人賬消?親骨肉還不夠飽暖,又怎能助人行好?俺實在沒力量遵從你的規條。舒義說:每人只出銀錢一兩,竟能救這樣淒慘的苦難,實在是太好了,何況生活的苦樂,也不在這一兩的銀錢哪!雖以這巧言商議,大家仍都不接受,又更進一步地強作商議,大家都有不悅的表情。舒義又說:我已經許他了,眾兄們不應允,我實在太為難啊!大家都說:你既會鬼崇的策劃,那你就自己送他吧!其中有兩位願意的,看大家都輕笑舒義的不是,也只有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舒義被大家以暗含責備的話罵了一陣子,在萬般無奈的情形下,就把自己的十三兩銀錢,全都給那少年了,讓他交給那兩個公差,以完成這件事情。少年把銀錢交給那公差後,接著他夫妻向舒公叩頭致謝,就走了。這時船上的人,竟都還以輕視的神情笑個不停。在將要吃飯時,舒公沒法交錢買米,就沒飯吃,大家也都不讓他吃。而且還說:現在俺不是你的同伴了,我們都是一毛不拔,和楊子是一類的。為了救人,而甘願犧牲自己,你真是墨子博愛利眾的同志啊!以這些話來諷刺舒公,舒公想和他們辯論,但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也只有默然地忍受了。
過了一會兒,船到了北岸,舒公就非常急迫地回到家,喊他太太說:趕快做飯,我餓了兩天了!太太說:米面都沒有,怎麼辦?舒公說:向鄰居借!太太說:以前已經借好多次了,沒法再開口,專等你回來還了債,才可以再借。你把教書的錢拿出來還了債,就可再向鄰家借米面做飯了。舒公聽後,過了好大一會兒還沒講話。太太說:別的沒希望了,趕快拿出來吧!不可再遲延了!舒公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才說:一聽你說:除了要教書的錢,別的沒希望。賢德妻請聽我說個周詳,為家貧而教書才到遠方的湖廣,原想是得銀錢好買米面。回來前換銀子十三兩,約同伴十多位坐船過江。因風大船暫停,我上岸散步觀賞。遇一件惡劣事很是不祥。太太說:被壞人搶劫了嗎?舒公說:不是,而是一個少年欠政府的銀錢十三兩,被逼被打得不得已,要賣太太改嫁,還有個媒婆在一旁不停地吵吵嚷嚷,催逼著那少婦趕快上轎去行婚禮拜堂。那少婦放不下結發情腸,手拉著丈夫的衣裳淚流汪汪。又抱出小嬰兒才半歲模樣,吃口奶頃刻間離別親娘。她家裡很貧苦沒力扶養,媽媽改嫁豈不是斷奶絕糧?夫妻兩相互地拉著衣裳痛哭不放,我一見這情形,心痛得好像被刀刺傷。怎麼樣也難忍,我才許替他還賬。到船上望同樣大家幫忙,那知道他們心和我兩樣。不但是不答應,還鬧了笑話一場。一個個都笑我是把鬼撞。無奈何我只得獨自承當。要做飯買米錢不許欠賬,我沒錢,他們吃飯,我只有餓得心慌。而且還一個個都笑我上了大當。可憐我這兩天一粒米都沒咽。只想回家來把妻福享,一聽說沒有米很是著忙。餓得我滿身汗淌,請賢妻快給我想個良方!
舒公說完,太太就歡天喜地地安慰他不要煩惱!並且說:救這樣極度危難的夫妻,我倆就是一同餓死,也是心甘情願的,何況我還能做些飯來。你且忍耐一會兒,等我做飯吧!接著她就到田野裡采野菜去了。從野外回來,過了一會兒把菜做好了,就端著放在舒公面前,舒公看見菜,認為一定會有飯,等了一會兒還沒送到,就說:飯怎麼還沒端來?太太說:那就是飯啊!舒公一嘗竟是一種苦菜。太太說:到嘴裡就咽下去,可以解餓呀!夫妻吃完飯後,已是快半夜了,於是就去睡覺。舒公因過度困乏,很快就睡著了。而太太因想著丈夫回來,就不受饑餓了,現在竟窮困到這個地步,心裡憂悶得不能安定。一直過了很長時間才睡著。但剛睡著忽然聽窗外有人喊叫著說:今晚吃苦菜,明年生狀元!醒來就說給丈夫聽。舒公說:這是神明預先告訴我們的呀!於是夫妻就一同起來,叩謝神明。明年果生了個兒子到二十六歲那年中了狀元。
人們只知道錢財能利人,卻不知仁愛更能利人哪!人如果能輕財而重仁愛,那才是真有智慧,善於用財的人,我們看看舒公本來是沒有兒子的命,就這僅僅十三兩銀錢用得恰當,不但有了兒子,而且還中狀元。由此可見行善利人,確是最尊貴,最神聖的啊!再就真理說:珍重珠玉,不如珍重利人。可是人們卻多不了解這道理,不但不珍重利人,而且又認為利人是害自己的。唉!這樣實在太值得歎惜啊!想想舒公在船上,把銀錢全部都給那少年,大家都看這樣是太虧損自己了!回到家,夫妻又忍饑挨餓,誰能說他不是上了大當呢?就是舒公夫婦也是覺得為了救人,而自己卻是太苦了。不料因受這苦,卻得到無窮的便宜。看舒公在船上捨銀錢這件事,也可想到人的為人是過失少,而功德多的啊!故天賞他富貴的兒子。人一中狀元。其富貴也就必定陸續地來到。舒公夫婦從這時起,就安然享福樂了。
這不正是孟子所說的:仁愛是人們最安逸的住宅呀!而舒公夫婦的仁德一現於世,很快就得到安逸的住宅了。後來都活到九十多歲,以終其天年。且以理再推想他的將來,還是會享受大的福樂哪,而得知這椿事情的人們,應好好想一想,能真信天理循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絲毫無誤的,那自然就自願做利人福已的事了。
孟子又述說書經雲: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說明人們一生的福祿壽數,或凶或吉,都是神明以天理來評定的。前生善少而惡多的,今生必成孽苦的命。現在就看看天作孽猶可違的事實證明吧!像舒公本來是既貧窮又沒兒子的命,後來競生貴子,而富貴雙全。又如窦燕山,本是沒兒子和短壽的命,但後來不但生了五個兒子,而且還都考試及格,並享長壽。而宋郊曾是餓死的命相,後來競考中狀元。這不是天定的孽苦,還可以轉變的實證嗎?還有唐朝的李登,他命中注定二十八歲中狀元,接著還要作宰相。可是從他考取秀才以後,就仗恃自己的才能,大膽地作傷天害理的事。後來就只考取秀才,而且是死在貧窮困苦的環境裡。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鐵證嗎?孟子述說的這兩句話,包含的真理非常廣博,在這裡只略微說明一些,來告知人們,要仔細地想想,今後自己應該怎樣作吧!
福善禍YIN天理真,余慶余殃有來因。人無遠慮憂必近,不防不仁是愚昏。
福是積來禍是作,喜福畏禍世間多。喜福何不作真善?畏禍偏偏要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