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在2015新春來臨之際,回首整個2014年裡佛教界在線下維權和線上輿情方面的卓越建樹,我們鄭重提議——“2015,為我們有擔當的佛子點贊!”,在大數據時代輿情特徵的當今社會,佛陀的弟子應以富於前瞻性的思辨,在“公民宗教”大趨勢中堅守時代責任,為守護人心的清潔、增益社會的公德,而更加努力地奉獻!
如果說中國漢傳佛教的“維權元年”在2013年,那麼我們很快就迎來了建功顯赫的“周年紀念”。2014年——抗議戲谑祖師、發起免票運動、道場閉門拒絕商業開發、揭批政商私設功德箱、曝光圈占寺廟開會所、抵制網媒造假謗僧等等——從新春到隆冬,從北城到南國,從線上到線下,歷歷交織成傳統信仰回歸之路上的壯麗風景。
所有親歷這些護法事件的佛子們,都“蠻拼的”,都值得我們鄭重點贊!更為可貴的是,我們敢當的佛子們正在形成著虛擬互聯網上的“守土有責”意識——堅守網絡輿情的陣地,爭取線上弘法的主動。
中國互聯網經過二十年狂飙突進的發展,幾乎已經成為中國社會的“最大變量”,虛擬互聯網日漸具備了一種建構“現實真相”的隱性力量。
當虛擬開始規定現實,2015年——祈願我們都有與時俱進的智慧,傳遞“虛擬世界”裡的“實體正能量”,守護網絡空間裡的清淨人心!祈願漢傳佛教能夠以公民宗教的擔當姿態,相契於大數據時代的利他光彩!
一、媒介即隱喻:當虛擬力量開始規定現實世界
“媒介即隱喻”是尼爾波茲曼在其著作《娛樂至死》中的核心觀點,他認為“和語言一樣,每一種媒介都為思考、表達思想和抒發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從而創造出獨特的話語符號。”這個判斷實際上在表達,媒介能夠以一種強大的隱性力量來規定現實世界。
對於互聯網時代的傳媒形式,佛教界是不能忽略不管的,因為不作為、不應對的宗教團體將會被排除在這個“現實世界”的正常秩序之外,從而被徹底塗污和邊緣。
一直以來,我們往往只是把互聯網所創造的種種傳播形態——網站、微博、微信、各類APP等,視為是傳統的社會傳播鏈條上的一種延伸和補充,這其實是我們基於傳統觀念的自信、傲慢所導致的戰略操作上的一個嚴重誤區。《中國社會輿情年度報告2014》就此評論道:
“只要我們睜開眼睛看世界,我們就不得不承認,互聯網已經成為今天傳播領域的基礎性的底層設施,就像一台計算機的操作系統一樣,規定著你的運作邏輯、決定著你的價值評估、劃定著你的行動空間。你不依循它的規則和邏輯,你就會在這個日益由互聯網建構起來的新世界裡成為一個過氣的、畫地為牢的、坐以待斃的、沒有未來的活化石。”
我們今天大到社會政治、小至傳統媒體的運作所面臨的種種壓力、挫敗和困境,大體可以說,多數都來自於對於互聯網邏輯的懵懂無知。佛教弘傳和佛門形象在這個時代所遭遇的被動,和這一點同樣關系莫大。
互聯網的受眾——網民們,經常是聽一半、理解四分之一、零思考、然後進行雙倍反應,網絡傳播常常產生的效應就是使人易怒、容易挑釁、容易輕信、無法專注。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網上一組未經查證的假僧人不軌照片,輕易便招致了網友們對佛門一邊倒的謾罵之詞。
美國有一位名為奧爾波特的心理學家,他總結出來了一個謠言公式:重要性×含糊性=謠傳。事件本身的重要性加上初期信息的不確定,極容易讓謠言去流竄。
與此同時,這個時代還有一個流行的近似公式叫做:盲目性×迫切性=被騙。
由於當今國民素質、社會文化基礎、物質環境浮華、以及民眾過去的苦難記憶等種種原因,使得上述兩個公式在人們心目中,尤其是在浮沉於各類宗教信息大海中的信徒心目中,占據“應用地位”。
再加上如今互聯網的匿名性、大數據時代信息資源的易積累性、自媒體上表達欲的無門檻釋放,都在給這兩個謠言公式的影響力進一步加權。
二、網絡媒體:“謠言千遍成真理”的顛覆效應
近年來,把僧眾尼眾和金錢捆綁、和色情捆綁、和暴力捆綁來吸引眼球的造假謗僧新聞屢見各大門戶網站
近年來,把僧眾尼眾和金錢捆綁、和色情捆綁、和暴力捆綁來吸引眼球的網絡新聞比比皆是。在這樣一個“媒體為王”的時代,這些假新聞對佛門形象的顛覆效應,沉重地诠釋著“謠言千遍成真理”的傳播規律。
屢屢有網絡媒體以諸如“和尚、豪車、美女”為關鍵詞拼湊圖集創造點擊量,引發了佛教界對於“網媒造假謗僧現象”的嚴正抗議和嚴肅討論。
這些誘惑性描述,雖然各細節甚至連基本常理都無法通過,只是連篇的偽證據甚至擺拍,但這類信息集體打包的訴說目的,就是為了要讓人因抽不出手腳去查實而直觀接受。
當然,佛門弟子與其他團體成員一樣也都來自社會,良莠不齊有其必然性,而“個別”現象若被持續作為對整體“隱喻”的根據,則顯然涉嫌對這一群體的“整體性”誹謗。
在“流量即是硬道理”的網媒世界裡,即便真的偶有千分之一二確為佛門敗相,這類信息也不會被單獨標列以示其與正常大多情況之不同,不會用以示明此外的信息皆為假造,相反,部分媒體人正是有意利用了這千分之一二,將其余虛假信息“輔證”成為“真的”,並進一步愚昧大眾搏據眼球以增進流量。
在缺乏自律精神、誠信氛圍、問責機制的中國互聯網上,微博微信等自媒體上的“造謠傳謠信謠”固然泛濫已久,然而個別大型門戶網站也同樣操行失守,卻讓人扼腕。
中國互聯網二十年的大浪淘沙之後,若干家全國性的大型“門戶網站”,逐步成長為中國互聯網領域裡掌管信息釋放、影響輿論生態的專業隊伍。
然而它們對於“眼球經濟”的運作,不僅成功定義了“網媒就是生產力”的新時代,部分時候也成功挑戰了中國社會的“娛樂底線”“道義底線”“職業操守底線”等等。
需要作出提醒的是,這些亂象並非都永遠免疫於制衡和制裁,互聯網並非永遠都是“小編們”信馬由缰、信手拈來、信口開河的點擊量競技場。
至少在針對佛教信仰的報道上,所有門戶網站和自媒體面對的是一個有態度的群體。這個群體的信仰自由受到國家確認、合法權益受到法律保護。
這個以佛教四眾為主體、身份鮮明的群體,有權利也有能力通過集體發聲甚至實質行動,與或者有意惡搞、或者無意冒犯的門戶網站探討清楚——什麼是編排和傳播的底線和紅線,什麼是顛倒是非的成本和代價,什麼是這個時代的互相尊重和彼此成就。
三、制衡與制裁:互聯網輿情亂象的剛性治理與柔性治理
網絡推手楊秀宇(網名“立二拆四”),因炮制“僧人船震”等假信息於2014年11月在北京朝陽法院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就在不久前,因炮制“僧人船震”等假信息的網絡推手楊秀宇(網名“立二拆四”),在北京朝陽法院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四年,涉案個人及公司被判罰金總計近百萬元。在互聯網領域,因造假毀謗佛門而遭到法律嚴懲的案例已有“著名”先例。
從治理的角度看,互聯網上的發聲渠道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業余團隊——如微博微信等自媒體,生產著“公民新聞”“網絡推手”“灌水圍觀”等等是非莫辯的信息;一類是專業團隊——如提供新聞、搜索等服務的大型門戶網站。
《2014年輿情藍皮書》中表示,這些大型門戶網站,本應恪守專業精神,為網絡信息把好關,矯正引導網民情緒,但時不時卻表現得像自媒體一樣“不靠譜”,已經前所未有地遭遇公信力危機,有負於輿論監督的社會責任和公眾信賴,也侵蝕著媒體的操守。
目前國家針對自媒體和門戶網站負面影響的治理,基本形成了以下兩條並行的路徑。
剛性依法治理。2013 年8月1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發表講話,提出:“互聯網已經成為輿論斗爭的主戰場”。在此之後,中國政府驟然加大了互聯網管理力度。公安部隨即部署專項行動,集中打擊網絡上有組織制造、傳播謠言等違法犯罪。炮制“僧人船震”的楊秀宇就是在這場行動中被抓獲的。
同樣在互聯網蓄意制造和傳播謠言、惡意侵害他人名譽、非法攫取經濟利益的秦志晖(網名“秦火火”)、超級大V薛必群(網名“薛蠻子”)、董如彬(網名“邊民”)等也紛紛被刑拘。
9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司法解釋》出台——這標志著中央政府對網絡消極現象已經從被動應對變成主動依法治理。
柔性自律治理。2013年8月10日,國信辦主任魯炜也曾提出互聯網的“七條底線”——法律法規底線,社會主義制度底線、國家利益底線、公民合法權益底線、社會公共秩序底線、道德風尚底線和信息真實性底線——這從另一個層面上體現了網絡社區自律自治的柔性治理思路。
行業內部自律的起步和嘗試——中國互聯網信用評價中心與網絡誠信聯盟
中國互聯網發展到今天,既有來自國家層面的自上而下的監管,也逐步孕育出了行業內部抱團取暖、共謀長遠的“誠信聯盟”(雖然效果暫時有限)。
實際上,約束網絡媒體自行自律的力量還有一支,就是它們所觸及的、提及的、甚至是傷及的每一個群體。每一個群體都可以成為“壓力集團”,約束門戶網站不負責任的虛假言論、不擇手段的牟利取向。重要的是,每個群體需要意識到自己的權益並付諸實質的行動。
面對網絡媒體的蓄意歪曲和惡意利用,佛教信仰群體可以成為一個奮起抵制、澄清真相的表率。尊重信仰自由、尊重宗教界合法權益——這些是國家基本的宗教政策,也是作為一個公民應當具備的法律常識。如果說這些還沒有成為全社會的共識甚至常識,那麼佛教界就有責任來建構共識、普及常識。
“媒體要立威,就不能有漏”——這是鳳凰網佛教頻道主編說過的一句铮铮之言。無論是紙媒還是網媒,這都應該是一個自律的標桿,更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保障。
四、三大被動:佛教界在當今互聯網輿情態勢前的表現
總結來看,在虛擬互聯網所建構的現實世界面前,佛教界在輿情危機上的應對主要存在著三種被動。
一是輿情預測不力,忽視輿論引導引發集體表達。近年來,有關於佛教方面的真假負面信息時有爆發,而教界通常缺乏感知上的敏銳和反應上的速度,任由看客們盲目從眾、自由發揮,並往往隨著大部分網民“獵奇”“審丑”的心態而讓輿論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二是未能及時滿足公眾的信息需求而錯失良機。在當前經濟飛騰而人心蒸騰的時代,網絡公眾對於內心的煩惱、生命的困惑等等問題有著切實化解的期待,而佛教界在這方面的智慧卻在相當程度上保持著不公開的狀態。
公眾在得不到“正解”的情況下,只能尋求其他的滿足方式,有把佛法“兌水”的方式,有心靈雞湯的方式,甚至有歪曲法義謗佛謗僧的方式。大量的方式都偏離了佛教教義的真正價值,而佛教自己卻錯失了在這個時代借助網絡的“隱形力量”來建構清淨世界、安頓人心的主動性。
三是缺乏直陳真相的態度,有違公眾的問責期待。客觀來看,有關佛教的負面信息並非都是栽贓誹謗,有的是確有其事,是佛教四眾中真實存在的亂相。
如果長時間沒有代表佛教的群體(如佛協領導層)出來坦誠應對、嚴肅表態,長時間以回避的態度,閃爍斡旋於大規模承受負面輿情而又切待正解的社會大眾面前,如此形象示人,必然會降低佛教在社會上的信譽度。
而事實上,如果官方外在的行動能夠符合民意期待,公布真相不會降低官方威信,反而能夠提振公眾對於佛教領導層面的信心。
當前,政府部門對網絡危機的應對能力在與時俱進,佛教界也同樣需要有意識地開始構建應對輿情問題的機制和能力。
筆者曾在《當代信仰觀察與漢傳佛教未來走向》一文中提及,建立一些權威、及時的信息發布渠道,是克服謠言、重建信仰莊嚴的最佳途徑。比如說別人在討論布施的問題,那麼佛教界便應該有一個關於布施問題的權威、系統解讀的這樣一個平台,就能把問題說清楚。
五、大數據時代的利他主義VS公民宗教的擔當精神
當前,“自媒體及後信息時代”正日益為“大數據時代”所取代,對比二者的核心特質我們同意馬雲的說法:
“未來世界是利他主義。未來世界是從IT(Information Technology)向DT(Data Technology)轉移、向數字技術轉移。DT是讓別人更強大。昨天的IT是自我為思想,利我為主,並且封閉,並且自己掌握資源,不讓別人知道這時代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未來的經濟是講求利他主義,講求分享、透明及擔當。”
“利他主義”,或許可以這樣理解為:未來佛教界對於社會,需要更大勇氣的擔當精神。
對於社會的擔當,是未來宗教不可能回避的重要精神。當前的世界宗教格局中,公民宗教(Civil Religion)這個詞匯已經不由分說地進入了大眾視野,佛教界當然也不可回避地應用甚至趣入此一潮流。
該概念顯示了當代社會某些不容忽視的特質,這個概念強調,宗教生存的余地,將有一大部分取決於這個宗教能否合乎身份地為社會主流價值做出貢獻,脫離這個主流價值的宗教將缺少生存空間。
看來,社會擔當精神,不是“願不願意選擇”的精神,而是“必須選擇”的精神。
因此,關於佛教信仰弘法平台的新需要就出現了。在全世界各文化與國度都在迅速應用互聯網,並已然形成另一個世界——虛擬世界的時代,輿情領域正發生著媒介“隱喻”力量的制衡與博弈,佛教界應樹立“輿情意識”以避免亂相蔓延。
在應對網絡輿情的邪知邪見時,我們應該跟上時代,加強對等的“正見”弘傳,提升公開佛教智慧的網絡工作能力,而對於容易造成傷害佛法僧三寶的新聞輿情,也更需要建立及時的真理發布平台,來進行輿情的公正性保障。也就是說,辟邪與顯正要兩手抓並且兩手都要硬。
六、守土有責:堅守輿情維權的陣地,爭取網絡弘法的主動
“互聯網已經成為輿論斗爭的主戰場”——習總書記的判斷,也應當警策佛教界建立互聯網“守土有責”的意識。
我們看到,從2012年末的“法海事件”開始,歷經2013年、2014年的“興教寺申遺事件”“瑞雲寺驅僧奪寺事件”“惠州交警辱佛”“畢福劍謗僧” 到眼下“北京嵩祝寺及智珠寺變身高檔會所”“潭柘寺戒台寺內政商私設功德箱”等等事件過程,其中都展現出佛教界應對網絡抹黑和輿情危機的堅韌力量。互聯網上的護法和弘法陣地,佛教沒有理由失守,只有責任堅守。
2012年底的“法海事件”是漢傳佛教界公開維權的起點和應對輿論危機的典范
2014年新春,主持人畢福劍在央視一套星光大道節目中公開惡搞佛教高僧,佛教四眾借助互聯網展開大規模抗議和聲討
梁漱溟先生認為他那個時代的佛教,很多時候流於了祈福免禍卻沒有關照到“此時、此地、此人”的問題。
而現如今我們可能又在面臨一個同樣的問題——佛教和互聯網時代的脫節、和輿論陣地的脫節、和網民大眾的脫節。
太虛大師認為,佛法一定要來到人間、來到人中間,真正應對“此時、此地、此人”問題,應對每一個時代的文明特質和思維方式。
《弟子規》裡講:“奸巧語穢污詞,市井氣切戒之”。而冷眼看我們的網絡空間,何嘗不是奸巧語、穢污詞、市井氣的彌漫之所。維護人心的清淨,是佛弟子的責任所在,也是公民宗教的題中之義——無論在線上而是在線下。這份正能量,即是守培法師所謂佛門“陰助國政、顯淑民心”的濟世甚至救世價值。
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說,虛擬網絡正在規定甚至建構現實世界,我們也可以從另一個意義上說,整個“真實的”大千世界,正在這個時代裡一步一步被搬到虛擬網絡上來。而網絡世界的“火宅特征”,比起線下的世界或許更是有增無減。
給這個新世界帶來清涼、安頓和秩序,在這個新世界裡把傳統信仰帶回上坡路、把人心帶回家、把安定和美的人生帶給新時代的社會大眾,正是大乘佛教功德在互聯網時代的延展和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