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可頓悟,事須漸修,古來大德都是這樣,就如六祖大師,開悟後尚隱居獵人隊中十五年潛修。開悟之後想要作大通家,開堂接眾,那是不可能的。古語說一盲引眾盲,相續入火坑。修行人一定要韬光晦跡,仔細熏修,一番大修,方有一番大悟。方便抵制,自勸自心,即是自己估計自己,不要冒失,自以為了不起,古人說初生之犢不畏虎,則自傷也。
在古代,人們不好炫耀,重視隱藏學問、韬光養晦,但他們的道德修養,卻往往能從外在的“有表色”——表情、言語、眼神、行為中流露出來。所以,真正聰明的人是韬光養晦,謙恭平和的人,表面看起來平平凡凡,實際上內在有無限的智能。
比如, 禅宗六祖慧能禅師在從黃梅五祖手中接法之後,遵從弘忍禅師的教誨,連夜離開黃梅,南下隱居於獵人隊中十六年。在這十六年中,他處處隱姓埋名,堅持戒律,以“但吃肉邊菜”與獵人和睦共處。後來到廣州法性寺因為點破“風幡之爭”的玄義,被印宗認出,才正式出家弘法,從而開演了南宗法門。慧能禅師的這十六年,既是保全自己的十六年,也是等待弘法機緣的十六年,正因為有了長時間的韬光養晦,才使他的南宗頓悟法門在中國不斷發揚光大。
下面摘錄一些大德開示片段和故事,以作分享:
翠巖禅師的《警僧銘》
翠巖禅師在《警僧銘》中告誡修行人,在平時生活中不論自己有多大才華,也應當學會韬光養晦,不可讓才華過分顯露,銘文雲:“處眾處獨,宜韬宜晦。埋光埋名,養智養慧。”翠巖禅師還在銘文中說:“隨動隨靜,忘外忘內。離聖離凡,拔群拔萃。”禅師告誡修行人要注重自己內在的修養。在平日生活中,應當隨緣度日,既不被外境所轉,更不受外境誘惑,始終保持一種平靜的心態,不因各種突然的變故而發生情緒的波動,處處以一顆平常心來為人處世。心中也不要有凡聖的區分,更不能有功名利祿的分別。
翠巖禅師《警僧銘》全文如下:
凡一披缁,便非庸類。豈可泛常,僅同俗輩。
立志立心,宜勇宜銳。進道進德,克精克勵。
處眾處獨,宜韬宜晦。埋光埋名,養智養慧。
隨動隨靜,忘外忘內。離聖離凡,拔群拔萃。
一粥一飯,信施信饋。飽享飽餐,須慚須愧。
勿效庸僧,成群逐隊。說張說李,雜癡雜穢。
爭是爭非,誇能誇會。本性本真,盡盲盡昧。
凡戒凡律,或犯或背。虛朝虛暮,喪月喪歲。
可悲可憐,必沉必墜。常警常惺,滅殃滅罪。
摘自 化來老和尚《弘一大師文學集學習筆記》
縱宿業深厚,不能頓斷,當方便抑制,自勸自心。(妙禅師)理可頓悟,事須漸修,古來大德都是這樣,就如六祖大師,開悟後尚隱居獵人隊中十五年潛修。開悟之後想要作大通家,開堂接眾,那是不可能。古語說一盲引眾盲,相續入火坑。修行人一定要韬光晦跡,仔細熏修,一番大修,方有一番大悟。方便抵制,自勸自心,即是自己估計自己,不要冒失,自以為了不起,古人說初生之犢不畏虎,則自傷也。
偈曰:
虛懷君子德 恬淡歲寒心
恥作俗付庸 喜看波水平
禅門祖師悟道因緣
三祖的法號僧璨就是這麼來的。
僧璨禅師悟道的當年三月十八日,即前往光福寺受了具足戒,從此以後,他的風疾也漸漸地好了,並侍奉祖師兩年多的時間。
有一天,二祖告訴僧璨禅師道:“菩提達磨遠自竺乾(印度的別名),以正法眼藏並信衣(指金襴袈裟,釋迦佛傳下的用以表示正法法脈之所在的證信之物)密付於吾,吾今授汝。汝當守護,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華生。
本來無有種,華亦不曾生。”
說完把祖衣交給了僧璨禅師,並叮囑:“汝受吾教,宜處深山,未可行化,當有國難。”
僧璨禅師道:“師既預知,願垂示誨。”
二祖道:“非吾知也。斯乃達磨傳般若多羅懸記雲‘心中雖吉外頭凶’是也。吾校年代,正在於汝。汝當谛思前言,勿罹世難。然吾亦有宿累,今要酬之。善去善行,俟時傳付(不是我預知有法難,而是達磨祖師傳下來的般若多羅尊者所說之懸記——‘心中雖吉外頭凶’——中所預言。我根據年代推算,當發生在你所處的時代,你要好好思維我前面所講的,不要陷入這場法難。我前世負有宿債,現在是該前往償還的時候了。你要好生保重,以待機緣成熟,好把祖師的禅法和信衣傳下去)。”
二祖付法完畢,即離開司空山,前往邺都酬債。僧璨禅師於是謹遵師旨,沒有急於出來大肆弘揚祖師禅法,而是韬光養晦,往來於司空山和皖公山(今安徽潛縣西部)之間,過著一種隱修的生活,長達十余年。在這期間,僧璨禅師只有道信禅師一個弟子。據《楞伽師資記》記載,“璨僧師隱思(司)空山,蕭然淨坐,不出文記,秘不傳法,唯僧道信,奉事粲十二年。”
摘自 學誠法師:《初學者如何穩步切入修行之道?怎樣修行?》
稍有成績便高慢自大。學佛的人精進用功了十年以上,在學問、修行、做事等方面有了一定的成績以後,就到達了第三個層次。在這一階段,容易產生高慢,認為自己的修行工夫很好,修行的法門很殊勝,學問淵博,事業有成,自利利他非我莫屬,別人都比不上我。因為高慢自大,增長了我法二執,障礙了更加長遠的修學,也就不可能獲得修行上真正的成就。所以在歷經了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加長久的修學過程,在某些方面有了一點成績以後,就要注意“韬光養晦”,不要急於張揚,而是要更加謙遜地反省自己,更加努力地用功修行,以期達到工夫的成片、修行的純熟。以上三個毛病,在修行之前就應該了解清楚,才能夠在修行當中積極防止。
比如說,我們要制造一把好的劍。首先要選擇好的銅、鐵等原材料。第二步就是對原材料的冶煉、陶鑄讓劍的毛坯顯露出來。第三步,經過一番的敲打、淬火、磨光,將粗糙的劍坯琢磨成閃閃發亮的劍。第四步,還要將打造好的劍埋在土裡。等到把劍上咄咄逼人的氣焰去掉,再從土裡拿出來。這時候,一把鋒利的好劍就形成了。手持這把利劍,便可以削鐵如泥、所向披靡了。
摘自 《莫把“小資情調”當佛法》
明朝末年的憨山大師,早年在五台山打坐時得到了一些境界,就自認為“證悟”了。後來他被人陷害,充軍流放嶺南,其間經歷了種種苦難艱險,而就在這九死一生之中,他才發覺他原先所“證悟”的那些東西僅僅是浮光掠影,絲毫派不上用場。於是,他開始了銘心刻骨的反省,繼而在修行上獲得了重大的突破。憨山大師在給友人的書信中說到,他非常感謝這一段苦難的經歷,這段經歷就好像天地間巨大的鉗錘,將他內心中蘊藏的我執煩惱錘打得一干二淨,使他獲益匪淺。
摘自 明海法師:《“跑江湖”的由來:禅僧的行腳生涯給我們的啟發》
在遙遠的地方,想起還有家,家裡人在等我,所以不管在外面多苦,心裡還有一份安定感,也覺得有一條退路,這是我們普通人的感受。但是對於修行人,他要讓他的身心完全獨立起來,讓他的心從對外在物質的依賴中擺脫出來,對名譽,對社會地位的依賴,對一個固定居所的依賴,對一個固定人際關系的依賴,從這些依賴中擺脫出來。只要我們內心還存在對這些東西的依賴,那就說明我們的心還沒有真正的獨立,心還是脆弱的,我們的心還是有漏洞的,所以行腳的生涯,行腳的生活可以培養我們內心的獨立性。在茫茫的大地上,在這青青的山裡面,有時候杳無人跡,一個人在那裡行走,沒有人認識你,也沒有任何包裝,你就是遞名片也沒有人曉得你。昨天大癡法師也講了,你會遇到來自外界的或者是認同、或者是否定、或者是給你一定打擊、乃至給你一些傷害、深深的傷害,那麼在這個過程裡,修行人的身心會越來越強化,變得越來越堅強。當他的身心完全獨立起來了,他在各地行腳時的那種自在,那種灑脫的境界,就不是我們普通人所能領略的,所能理解的了。
摘自 阿底峽:《希望你能放下雜事:馬爾巴給米拉日巴話》
仲敦巴尊者自己在捨棄今生方面為我們做出了榜樣。在信眾們迎請他去傳法時,他正在修捨棄今生的法,為令修法不至半途而廢,就沒有前往,而是令他的弟子代他前去傳法。因為,如果內心裡沒有捨棄今世,雖然口裡滔滔不絕地講法,也只是照本宣科、鹦鹉學舌,沒有很大的價值。
之後,就終年穿著綴滿補丁的陳舊衣服,將上衣脫下,兩只袖子搭在雙肩,有時神出鬼沒地消逝於柏樹林中,有時倚在籐仗上獨自打杵休息,口中念著《親友書》中的句子:“利無利苦樂,稱無稱譽譏,了俗世八法,齊心離斯境。”
尊者是在家居士的身份,他終年穿著陳舊的長袖藏裝,在炎熱的盛夏,他就會將上衣脫下來,把袖子搭在雙肩,藏族老鄉也是經常這樣穿著的。他經常出入於熱振寺的柏樹林內外,有時候他還會靠在籐樹做的手杖上休息,他口中經常念誦《親友書》裡的這樣一個偈頌:“利無利苦樂,稱無稱譽譏,了俗世八法,齊心離斯境。”這是以前的古譯,世間八法即是:人們願意獲得利養,不願遭受衰敗;願意獲得快樂,不願感受痛苦;願意獲得稱贊,不願被人譏諷;願意獲得榮譽,不願遭遇诋毀。我們作為修行人應該遠離這些世間八法。
有時又喃喃自語 “我是希求解脫者,莫為名聞利養縛”等全部文字,有時僅念出開頭部分,有時念誦了一半,就獨自安住下來。
仲敦巴尊者也常這樣檢點自己:“我是希求解脫者,莫為名聞利養縛”。有時念誦全文,有時念開頭部分,有時念半句,他時時這樣來念誦度日。
本來,像他這樣的成就者無需如此苦行,他之所以如此韬光養晦、深居簡出,只是為了給後學者做出表率而已。
像仲敦巴這樣的大成就者,本來沒有必要這樣苦行,在許多論典中說他是阿彌陀佛的化身,但是他仍然隱秘才能,不露鋒芒,安住在寂靜深山,極少出頭露面,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警醒後人。
金厄瓦也常復述此等脍炙人口的教言,並以此平息了世間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