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雜志 2014年第1期 文/宣智 圖/張永文
表姑今年四十來歲了,先後經歷了三段婚姻。現在婚姻又問題重重的,還不知道能不能到頭。
表姑年輕的時候學醫,性格活潑可愛。八十年代末,醫生是很好的職業,鐵飯碗,收入不錯,所以很吃香,想找她談對象的人都可以排隊了。可是表姑一個都不喜歡,偏偏看上了醫院裡的一位醫生。那醫生大表姑十歲,已婚,孩子都五歲了。都說中年男人是年輕姑娘的毒藥。那男人成熟穩重,會疼人,有能力。那些剛入社會的青澀小伙子跟他一比,簡直什麼都不是。表姑是個信奉愛情至上的人,認為相愛就是最大的道德。她就是喜歡那男人,也不顧人家有老婆,天天厮混在一起。
那年代,這種事是非常少有的,很快就傳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家人出面干預,她先是低頭沉默,逼急了,就說非要跟醫生在一起,否則就寧願死。父母顏面盡失,急火攻心,卻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那醫生的原配受不了表姑這種絕不回頭、明裡暗裡挑釁的女人,終於離婚讓位了。留下一個五歲的女兒,表姑願意當成親生女兒來養。結婚後,又添了一個兒子。尋常巷陌,柴米夫妻,貌似日子也就這般安安寧寧地過去了。
前些年流行一首歌:“你把我的女人帶走,你也不會快樂很久,總有一天你也和我一樣,感覺無辜無助無人同情的感受。”表姑帶走了別人的男人,一樣也沒能幸福多久。平靜日子沒過兩年,聽說表姑在外面有人,被醫生發現了,要和表姑離婚。表姑很生氣,鬧騰起來,寧死不屈。說老公誣陷她,往她身上潑髒水。那醫生越想越氣,兩口子隔三差五就打起來,前前後後吵鬧了四年,兩個小孩子經常嚇得哇哇哭。後來雙方的父母也沉不住氣,介入紛爭,兩親家又為此大吵一場,差點沒打起來。
最後終於鬧上法院,法庭舉證時,醫生出人意料地拿出表姑的內衣,說表姑得了花柳病。把表姑弄得非常難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法院很快判決離婚。就這樣,持續六年的婚姻,就吵了四年,終於從同命鳥,鬧成了分飛燕。當時以為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愛情,頂住流言與罵名、拼了命也要爭到手的這份感情,同樣沒能經得起雞零狗碎的生活與無常歲月的消磨,同樣很快就相互厭倦、彼此折磨,最終以表姑紅杏出牆這種最出人意料的方式而收場。
表姑離婚後,她父母很是著急。二婚一般是高不成低不就,挺難找的。好在表姑是醫生,收入相對高,工作穩定。父母不久就在鄰村物色到了一個小伙子,那小伙以前沒結過婚,為人很誠實。表姑是見過些世面的人,這種小伙子,哪裡看在眼裡。
父母一再堅持,表姑最後招架不住,兩人還是結了婚。小伙子待她特別好,每天忙裡忙外,燒飯洗衣服。但表姑看不上他,覺得特委屈了自己,小伙子在她面前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三年過去了,表姑也沒能生下一男半女,村裡的流言蜚語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一天,表姑的婆婆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了兒子與兒媳的離婚證。婆婆跑去問兒子為什麼離婚?小伙子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話來。表姑奪過離婚證,冷笑道:“你兒子不能生,能怪誰呢?”
表姑離開了小伙子,一年後,小伙子另娶了一個姑娘。姑娘過門一年後,得個大胖小子。這事傳到表姑這裡,讓她臉上很掛不住。
大約兩年前,表姑的兒子上了初中,表姑也第三次結婚。對方是個混社會的,有個11歲的兒子。剛結婚時聽說還不錯,去年表姑又和老公打起來了,吵著要離婚。原來這第三任丈夫根本不是看上了她,而是盯上了她的財產。
其實表姑這時已經沒什麼錢了。她以前開診所,因為農村醫療改革,不允許個人開了。診所被收回去,表姑分配到醫療站上班,每個月工資一千五百元,還帶個讀初中的孩子。原來賺的錢,這些年花得七七八八了,還有一些借出去的,一時要不回來。現在表姑自己連房子也沒有,住在娘家廚房隔壁的小房子裡。那男人為財而來,算計落空了,又是混過黑社會的人,表姑的境遇可想而知。表姑陷在其中,進退不得,不得不經常忍受著第三任丈夫的打罵。經歷了這些事,表姑整個人都萎靡了一圈。四十歲的人,一身的病,看起來像五十多歲了。
表姑一直問我:為什麼自己的婚姻這麼不順,為什麼我想好好地過日子,到頭來總是沒完沒了的吵鬧?
回溯表姑的人生之路,從青蔥年華,到人生向暮,看得最重的是“情”字,傷得最重的也是“情”字。當年為了自己的愛,無視別人的存在,義無反顧地橫刀奪愛之後,她自己的情愛之路,就進入一個身不由己的惡性循環之中,越陷越深,終至不能自拔。
很多人種種的不如意,追尋下來,都有個不干淨的源頭。一旦啟動,在錯誤觀念的牽引下,就漸行漸遠,越來越失控了。病痛纏身之際,還記得當年殺生時的淡漠與口腹之快嗎?夫妻交惡之時,還記得青春年少時情與性上的放任嗎?深陷債務深淵時,還記得一直潛藏心底的那份不當貪念嗎……沒有哪一件事沒有一個源頭。所有的播種與耕種,最後都會收成進倉;所有的放縱與奢華,最後都要親手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