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來自珠江三角洲一個發達的沿海城市,曾畢業於國際著名的航海界高等學府——大連海運學院。他到佛學院的時間並不長,總見他在胸前掛個“止語”牌,不與人說話。坐在那裡默默地看書念咒,便是他留給人的最深印象。去年學院開金剛娛樂法會演節目期間,大家一致推選他扮演達磨祖師。等他一出場,立刻全場轟動,掌聲四起,由此,你也許能想象得出他的相貌特征了吧。
下面就讓我們來看一下明禮的“啟航”,看看他在人生的航道中是如何開啟佛法航船的吧。
【明禮自述】
我出生於廣東省一個普通的干部家庭。從小學到中學,我都一直在努力地讀書,同時也很聽父母及老師的話。在那時所學的所有科目當中,我對古文算是情有獨鐘。記得上初中時讀到范仲淹的名作《岳陽樓記》,其憂國憂民的情懷曾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文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幾句話,至今還字字作響,聲震耳邊。也許從這一點看來,我還算是有大乘種姓的心志吧。有一陣子,由於學習太過努力、緊張的原故,導致我一度得上了神經衰弱,後來通過靜坐方才把這種病患消除。那時我便對氣功中的調心調息法門很感興趣,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練出點仙味來。有一次,我偶然在一本氣功書上見到“佛”這個字,當時就倍感親切,對佛充滿了向往。對仙佛的憧憬也許是我少年志向的萌發吧,但由於沒有條件向這方面發展,這種志向僅是在心裡閃了一下便被生活的進程熄滅了。
八四年我參加了高考,成績還不錯。在填報志願時,就聽說有某個佛學院招生。當時我就很希望能進佛學院讀書,盡管對佛學連點皮毛的認識也沒有。可惜那時因沒有善知識引導,這個理想也就只能夭折了。出於對大海的好奇,我就最終報考了大連海運學院航海系,並順利地被錄取。
大連是個美麗的海濱城市,當我第一次站在海岸邊,望著藍藍的海水時,心裡有說不出的惬意與舒暢。想到自己所學的專業,想到自己將與大海為伴,徜徉於藍天碧水之間,就更使我對生活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可現實生活並不像單純的想法那樣簡單美好,等大學四年下來,我的想法便全都改變了。
我所學的專業對人的素質要求很高,為了應付未來海上的特殊環境,本專業只招收男生,而且紀律很嚴。每天晚上統一熄燈睡覺,早上天未亮就要起床軍訓。被子要疊得四四方方,衛生要打掃得干干淨淨……這些我倒能適應,可時間一長,我就感到有些迷茫了。記得在校期間,我有兩次上船實習的機會。初上船時,天南地北的港口到處跑,整天樂顛顛的,等新鮮感一過,就生起厭煩心了。你想,每天只能在狹長的駕駛台上工作,平時也只能在幾十米長的甲板上踱步。向上看是蒼茫的天穹,向下看是無邊的大海。晚上休息時,只能躺在狹窄的房間裡那張狹窄的床上,連翻個身都十分困難。身下是一層厚厚的全金屬外殼,你根本嗅不到陸地的泥土氣息,難怪有些船員說船上生活無異於坐水牢。為了打發時間,減少寂寞無聊帶來的痛苦,船員們經常聚在一起下棋、打撲克,甚至喝酒、賭博。尤其當我們航行在大海上時,經常都能看到大量的垃圾、洩露的原油、廢棄的核廢料等統統被倒入大海的情景。有一陣子,我甚至有些杞人憂天似地擔心:原來我整日航行在一片藏污納垢、甚至危機四伏的水波之上啊。想到自己未來也將要在海上過這種生活,我心裡就感到很失意。最初對大海那種美好的夢想,此時也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方向。
上大學及實習期間,還不斷聽說外面有海難事件發生,船員的人身安全經常受到威脅。比如廣州海運局的一艘從羅馬尼亞接回國的新船,就在途中沉沒,導致很多人喪生。當時我心中就有許多疑問:為什麼現代航海技術這麼發達,有先進的衛星導航、雷達避碰、海上通訊、電羅經導航等先進設備,但在台風等自然災害面前,人還是那麼的無能為力呢?尤其是相對於古代而言,現代海難事故更是有增無減。當年鄭和率領龐大的船隊七下西洋,完成人類航海史上一次偉大的遠征,也沒聽說他使用了什麼“雷達”等玩意兒呀!現代科技為什麼馴服不了動不動就會給我們人類一點顏色看看的海龍王呢?這個疑問又勾起了我對古人智慧的向往,我想,今後一定要好好地研究研究古代文化,或許在古人那裡,能給我的人生航向帶來什麼新的啟示吧!
就這樣,伴隨著困惑與希望,我度過了四年的大學生活。畢業後,雖然在海上的工作待遇是很高的,且可以經常出國,但由於我對海員那種海上苦悶、陸上尋歡作樂的生活已不感興趣,於是我放棄了在海上度過一生的原計劃,又上陸回到了家鄉,在日本西鐵城下屬的一家合資公司當上了科長。日本人對我還算信任,月薪一千港幣在當時已算相當豐厚的薪水。工作之余,幾乎每個星期都有一天要到高級賓館去開開洋葷。盡管談不上夜夜笙歌,但也著實讓從前的同學羨慕不已。我自己也覺得,上岸的選擇是正確的,美好的生活前景將在我面前全面鋪開。可是過了一陣子,我對自己的生活又感到不滿意了。工作的成就感並未使我產生快樂與得到安慰;燈紅酒綠的生活也未能使我感到滿足。常常在靜夜裡,往昔在船上感受到的那種精神的空虛與寂寞又溜進了我的心間。那時我常常在想,人生到底應有一個怎樣的活法呢?
就在這個時候,我開始接觸成人教育專家卡耐基的書,他告訴我要知足常樂。我也不知道我的苦惱是不是由於我的不知足、想得太多造成的。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在我朦胧的心態中,總覺得生命還應該有另外的更深刻的內涵,只是我現在還捕捉不到這種內涵到底是什麼。後來,我又試圖從心理學中尋找思路與答案。通過對西方心理學論著的學習,我發現人的精神世界確實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大課題。為什麼人有那麼多的煩惱與病態,這都跟心識隱秘的流行活動有關。心理學的分析研究方法對我認識自心起到了一定的幫助,但同時也勾起了我更多的疑惑,如心與物的關系到底如何等等。在後來的日子裡,雖然我探尋人生真義的願望依然潛伏在心裡,但由於沒有佛法的接引,內心時常處於迷亂當中。欲望的沖動與對名利的希求使我曾走了一段彎路,有一段時間,財色名利成了我追求的目標。但每每在酒樓、舞廳逢場作戲之後,內心卻更感苦悶與寂寞。在彷徨與無奈中,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航船將駛向何方。
隨波逐流的生活已使我感到厭倦,工作又提不起我的興趣,每日喧擾的生活與心靈的苦悶更使我渴望了知生命的實義。為了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生活,我決定辭職。放棄工作之後,很多人都為我感到惋惜,認為我將那麼好的工作條件、美好的發展前途捨棄真是不可理喻。但我想:錢再多,物質再豐富,也不能讓一個人獲得真正的幸福與安寧。走!尋師訪道去,不與俗人論。背起簡單的行囊,我就這樣開始了我的探索之旅。修禅定、學太極、訪名家,在這樣的探究中度過了四年時光之後,最後我終於走進了佛門。
當我第一次走進雲門山大覺禅寺的佛殿中後,那氣度雄渾的莊嚴佛像和曲徑通幽的清涼禅堂,突然就引發了我少年時的那種對佛的親切感,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不覺從心裡油然而生。當時我就在想,這佛法會不會就是我要尋找的最終歸宿呢?是否我心靈的依托原來就在這裡?為了驗證這種想法,我就在廟裡住了下來,開始了我的學佛生涯。晨鐘暮鼓的禅林生活是很有節奏與規律的,祖師大德們制定的叢林規矩給修行人提供了極大的修心方便。置身於這遠離喧囂的人間淨土中,我近似貪婪地吸吮著佛法的甘露。漸漸地,佛陀的大悲與智慧開啟了我暗蔽的心扉,原先的許多疑團到這時才第一次雲開霧散。
我終於認識到佛法才是對宇宙人生萬象真理的終極揭示,而世間的任何一門學科,都只不過是對世間萬象階段性、暫時性的說明而已。比如以前曾使我受益匪淺的心理學,專以研究人的心意為主,但它的研究范疇連佛法中的第六意識及與其相應的心所都未能超出,而且其模糊性及不確定性的研究分析方法,並不能給人帶來根本有效的調心策略。但佛法卻並非如此——它完全是佛陀在自證現量境界中對宇宙規律的如實解說,是無謬的、無漏的。佛法是超越了相對與絕對,而又不離二者的實相境界。誰人若體證了佛法,誰就是真理的化身,誰就能獲得徹底的人性大解放。
心中的烏雲散去了,無緒的思想明確了,多年來散亂無依的心今天終於有了依靠。後來在虛雲老和尚的一位親傳弟子的慈悲攝受下,我皈依了三寶,並發心出家。舉行儀式的那一天,師父慈悲地開示說:“你要一生出家,永不退轉地修行。在廣聞博學的同時,還要注意一定要一門深入、一心修道。”師父的話,我將永遠銘記心中。想到自己多年來在世海波濤中沉浮掙扎,但卻始終找不到心靈棲息的港灣,直到今天,方才搭上佛法這條妙寶大船,駛離人生的苦海,趨向解脫安樂的彼岸,這能不令我振奮,能不令我努力向前嗎?
九九年為了更進一步深入學習佛法,我又來到了色達喇榮佛學院。在上師的大悲加持下,我對佛法的認識又有了質的飛躍。兩年的時間過去之後,如今我對未來的修行計劃已有了明確的認識,我將依上師三寶的教誨,為實證大圓滿的覺性而精進修持。
出家好幾年後,有一次我回鄉探望父母。以前的同學見到我之後紛紛向我打探:是不是走投無路才想到出家的呢?對這樣的誤解,我早已司空見慣。這世上有那麼多真正走投無路的人,可有幾個會因此而真的出家呢?這世上又有那麼多行正智高的卓絕之士,有幾人又心甘情願在碌碌人世濁流中了此一生呢?對世人的淺薄與愚昧,我不禁心生悲憫、感歎不已。遙望茫茫原野,我在心中默默祈禱: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願我速開智慧眼;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願我速度一切眾……
【索達吉堪布】 親愛的讀者朋友們,讀罷明禮的故事,你有什麼感想呢?明禮不安於平凡的生活,他願放下厚利去追尋生命的真實意義,沒有一定的勇氣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願明禮的學佛因緣能帶給你一些啟示。
最後有幾句前人的話,送給明禮也送給讀者諸君共勉:
不求大道出迷途,縱富賢才豈丈夫。
百歲光陰石火燃,一生身如水泡浮。
此財拋下非君有,罪業將形難自欺。
試問堆金成山岳,買得無常不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