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著名女作家尤今曾回憶起這樣一件讓自己慚愧的事。兒子從美國留學歸來,應聘一家跨國銀行理財專員職位。沒過幾天,兒子收到倫敦總部電話,約定了日期和具體時間,要和他進行一輪電話會談。約定通話的那天上午,尤今看到兒子很早就起來,鄭重其事地穿上了西裝,還打了領帶,站在電話旁邊等待著對方的電話。
尤今和兒子開玩笑:“這次只是電話會談而已,對方又瞅不見你,干嘛還穿戴得如此正式,犯得著這麼大張旗鼓嗎?”兒子嚴肅地答道:“對方雖然看不到,但人家是從辦公場所給我撥電話,他衣冠楚楚,我在家穿正裝,是對他應該有的尊重。再說,我如果現在穿背心短褲,等會說出來的話可能會隨意而不夠慎重,這是對方能‘看見’的。” ……最後,尤今的兒子毫無爭議地爭取到這個有很好前途的職位。
東漢時,荊州刺史楊震聽說王密德才兼備就征召他,舉薦他為“茂才”。經過升遷,楊震做了東萊太守。當他去東萊上任的時候,路過昌邑,原來由楊震所推薦為茂才的王密現任昌邑縣的縣令。為了感謝楊震的知遇之恩,王密深夜一人前來拜見,帶著十斤黃金贈送給楊震。楊震說:“老朋友我了解你是怎麼樣的人,你不了解老朋友我,為什麼呢?”王密說:“您是我的伯樂,沒有您的舉薦,就沒有我的今天。這會已是深夜,不會有看見和知道的人,您就放心收下吧。”楊震一臉正色:“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麼能說沒人看見、沒有人知道呢?你走吧。”王密羞愧地快速離去。楊震後來調動為涿州太守,品性公正廉潔,不接受私下的拜見。子孫常常只食用蔬食,出行步行,以前的長輩有人想要讓他為子孫開辦產業,楊震不肯,說:“使後世的人稱他們為清白官吏的子孫,把這個節操留給他們,不是很寶貴的財富嗎?”
清代學者王夫之是中國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集大成者,與黃宗羲、顧炎武並稱為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王夫之晚年居南岳衡山下的石船山,著書立說,故世稱其為“船山先生”。有一天,一位朋友來拜訪, 王夫之十分高興,連呼“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傾其所有,置辦飯菜,相對而坐,把酒對酌,大有酣暢淋漓之感。天色將晚,朋友告辭,王夫之依依不捨,本想多送一段路,然而自己年事已高,又體弱多病,只能起身恭送朋友三步,鄭重說:“君自保重,我心送你三十裡。”朋友拱手而別,走了十五裡,忽然想起雨傘忘在了王夫之家裡,又急忙往回趕,等他轉回到家門口,看見王夫之還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心裡默念著時間,“心送”朋友走完三十裡。在王夫之的心中,自己的言出行諾即使朋友不見,但天地可見、神靈可見。
尊重、廉潔與信諾,常常不在昭昭明處,而在看不見的時候、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