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出世間之理,不出心性二字;世出世間之事,不出因果二字。"因果法則具有普遍性,遍攝世出世間一切法中,所有諸法,無有能出因果之外者。此法則是做人之良藥,做事之准繩。明白這個道理,當知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為人處世,當積善修德,從而去改造命運。如若不然,只知巧取豪奪,埋頭營私,把自己的一己之利凌駕於萬物之上,那所謂”美好追求”只是在為不得好報或不得善終做了個鋪墊而已。
以下是取自紀曉岚先生撰寫的《閱微草堂筆記》中的三個紀實,告訴人們造物忌巧,因果不虛的道理,以作警示切莫切莫以身試法!
【白話文】
康熙年間,獻縣有個叫胡維華的人,以燒香拜把子的方式聚眾造反,這些逆賊駐扎的地方,由大城縣、文安縣一路走來,距京城有三百多裡;由青縣、靜海縣一帶走來,距天津有二百多裡。胡維華打算兵分兩路,一路出其不意沿大城、文安一線日夜兼程,直搗北京;另一路沿青縣、靜海一線攻下天津,並搶掠海船,扼住海口,伺機待命。如果北上一路得勢,天津一路也開赴北京。如果北上一路受挫,則折向天津,萬不得已,則乘船飄海而去。
他剛布置計劃並任命了偽官,還沒來得及行動,陰謀便洩露了。官軍急速集結圍剿,並使用了火攻。結果,所有逆賊全部被殺死,連同他們的家屬和未成年的小孩子無一幸免。
當初,胡維華之父在當地是位很有錢的人,平時還喜歡周濟窮人,也沒干過什麼大罪惡的事。他的鄰居有位老先生名叫張月坪。張先生有個女兒長得很秀麗脫俗,堪稱是國色天香。那胡維華之父一見此女,便為之心醉。然而張月坪的性情迂腐而固執,絕不肯將女兒嫁給人去做小老婆。因此胡維華之父就沒敢公然暴露他的這種企圖。
由於張月坪家境清寒,胡維華之父就假意延請張月坪來做家庭教師。張月坪父母的靈柩寄葬在遼東,他常為自己沒有能力移父母靈柩還鄉安葬而郁郁不樂。有一次閒談,張先生偶爾提起這件事,胡維華之父馬上慷慨解囊,差人協助張先生把靈柩運回,並贈給一塊墳地。
又時隔不久,張月坪的田裡發現一具橫死的屍體。而死者正是以往與張月坪有怨仇的人。官府以涉嫌謀殺立案,將張月坪逮捕入獄。胡維華之父又廣賄錢財,替張月坪多方斡旋申辯,才使張月坪得於無罪釋放。
有一天,張月坪的妻子帶著女兒回娘家省親。因為三個兒子還小,張月坪需要回家看守門戶,與維華之父約定住幾天後就回來。待月坪歸家之後,就在這天夜裡,胡維華之父便派遣他的黨羽,將張月坪家的房屋門在外面鎖緊,然後縱了一把火,把張月坪父子四人活活燒死,一並化為灰燼。
第二天,胡維華之父又佯為震驚哀痛的樣子,假惺惺來悼念。再一次慷慨解囊,為張家父子料理後事。以後又時常周濟張氏母女。因此,張氏母女一直被蒙在鼓裡,且懷著一種感恩的心依附胡家生活。
不久之後,不斷地有人來為張月坪的女兒提婚。那張氏寡居,又出於對胡維華之父的信賴,女兒的婚事,必與胡家去商量。胡維華之父必須每每從中作梗,使婚配不得成就。時間長了,胡維華之父便漸漸露出欲娶張女為妾的意圖。張妻感念胡家的恩惠,就想答應下來,而她的女兒卻從一開始就不願意。一天夜裡,這位女兒夢見父親對她說:“你要是不答應嫁給他,我恐怕永遠都無法實現我的願望!”於是女兒依從父教,嫁給了胡維華的父親。過了一年多,便生下胡維華。不久張氏女也因病逝去。
胡維華長大成人後聚眾謀反,終於使胡家遭到滅族絕嗣的報應。
二。理析牢騷
交河縣的蘇斗南先生,雍正癸丑(1733)年參加會試歸來,走到新城縣白溝河畔,在一家酒店裡遇上一位剛被罷官革職的朋友。這位朋友幾杯酒下肚,便把滿腹牢騷郁憤傾洩出來。他怨恨這個世道不公平,善惡因果沒有報應。
這時候,有個穿著緊身衣褲的人騎馬而來。他來到酒店前翻身下來,系馬於樹,大步走進店來,在蘇斗南先生與他朋友的對面坐下,靜靜地聽那位朋友所發的牢騷。然後站起來對蘇的朋友作揖為禮,說道:“聽你這一番議論,好像很抱怨世間不公平,因果不兌現。告訴你,那些好色的人必落得一身病,愛賭博的人必落得一貧如洗,這是勢所必然的。搶劫他人的財物必受誅罰,殺人的人定要抵命,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同樣是好色,而他們的體質有強弱之差。同樣是賭博,而他們的賭技有高明和笨拙的不同。這樣,其結果勢必就會參差不齊。同樣是搶劫,而其中有首犯與從犯。同樣是殺人,也有誤殺和故殺的區別,這在情理上講,也應該按情節輕重處理。此中的消息變化是非常細致而微妙的。再則,有的人能夠及時悔過自新,將功贖罪,冥冥中就以沒有報應的形式顯示報應。又有的人因從前的罪福還沒有完結,原該受現報的只得暫時緩報。這中間的相互比較,毫厘不會差錯,真是微乎其微的。你只根據眼前的見聞,就懷疑因果不分明,豈不成了呆子!就拿你本身來說吧,也沒有什麼理由可怨天尤人!按你的命裡注定,本當由官居流外(九品以下)出身,而後可以升到七品。只因你機謀深算,善於察言觀色,工於趨炎附勢,深於排除異己,所以被削減為八品。你晉升為八品官的時候,心裡還洋洋得意,自以為心計巧密,實從七品而降為八品呢!”接著,這人又附在蘇先生那位朋友的耳邊密語一番,最後大聲說:“這些事,難道你全忘了嗎?”那位朋友嚇得臉色蒼白,汗流浃背,聲音顫抖地問:“這……這些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那人微微一笑說:“不但我知道,天、地、人三界之中,誰不知道?”說罷離席,策騎揚長而去。只見黃塵滾滾,轉眼之間就不見了。
三。枉費心機
神機妙算,老奸巨滑的人,也有失算的時候。依仗財大氣粗橫行霸道的人,也不免有禍難臨頭的一天。然而那種利用奸詐謀取錢財,又用錢財去施行奸詐,這種陰險的手段,有時連法律對他也難於追究。
景州人李露園說:在河北與山東交界的地方,有一個財主的老婆死了。他不去明媒續娶,卻看上了本村一位青年新婚的小媳婦。這位財主秘密派遣一位老婆子,在新婚夫婦的鄰居家租了間房子住下,乘機接近新媳婦的公婆,千方百計地挑唆他們,並用重金收買他們,讓他們以不孝的名義把兒媳婦趕回娘家。並約定此事的內情不能讓他們的兒子知道。那公婆貪圖錢財,真的就把兒媳婦趕回娘家。
財主又派遣一位與女方父母素有交往的老婆子,帶著許多錢財去游說新娘子的父母,讓他們假裝把女兒送還婆家。公婆家也假裝後悔,留親家吃飯,並答應讓兒媳婦回來住。但酒席間兩親家話不投機,逐漸爭吵起來,發展為互相謾罵。公婆一氣,又將兒媳婦轟了出來。父母憤怒之下,也將女兒重新帶走。也不讓新娘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兩家就這麼斷絕姻親關系。這樣,財主暗中買通兩親家,讓他們共同演出一場拆散婚姻的陰謀戲,竟絲毫不露痕跡。
此後財主又派兩個老婆子,假裝為這位被休棄的新娘和財主說媒。財主又故作姿態,說女方因不孝而被休棄,不宜收留。娘家父母則假意以貧富懸殊、門戶不相當來推辭。這麼一來,財主主動托媒求婚的罪惡意圖又被掩蓋起來,沒有留下任何破綻。過了一段時間,財主又鼓動幾家親友公開出面為他們兩家撮合。於是女方接受了財主的聘禮,一樁暗中搶奪婚姻的陰謀宣告成功。
這位少婦的原配丈夫家中雖然貧困,但他的祖輩卻是當地頗有名望的士族。因迫於父母之命,無緣無故休棄了新婚之婦,已經是心中憂郁,釀成疾病。但他仍抱著希望,期盼有一天父母回心轉意,夫妻可以破鏡重圓,重歸於好。現在聽說自己的原妻已定下再嫁的日子,他悲憤之極,病情加重,終於郁郁地離開了人世。
他死後,靈魂便徑直到財主家來作祟。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忽然在新房裡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他的形象。嚇得那二人不敢同床。這樣一連攪亂了好幾夜,那財主忍耐不住欲火,要求白日同床。少婦羞憤異常地說:“哪有前夫守在一旁,卻和新夫做這種事的?又哪有剛過門三天的新媳婦大白天也關起門來做這事的?豈不叫人笑話。”說罷大哭起來,堅決拒絕。
財主沒辦法,就請江湖術士來治鬼。那術士登壇作法,焚符念咒,正指揮叱咤之際,他似乎看到了什麼,覺得不對勁,急忙收拾法器,起身向財主致歉說:“在下所能驅逐的,只限於邪魔鬼怪,真正的冤死鬼,恕我無能為力。”說罷告辭,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財主又請來僧眾來拜忏,超度亡魂,也沒有靈驗。
財主正感棘手,忽然想起這死鬼生前對父母很孝順,所以對於父母無故休了自己的妻子竟不敢阻攔。於是,他又心生一計,再次用金錢買通了死者的父母,讓他們來勸谕兒子的鬼魂離開。那兩個老糊塗雖然心疼兒子,卻禁不住金錢的誘惑,便一齊來責罵兒子。鬼魂哭泣說:“既然父母出面來趕我走,孩兒自然不會再住在這裡。我只有訴訟於陰曹,請閻王爺來公斷了。”從此,財主家雖然不再鬧鬼,但沒過半年,他便暴病身亡,這大概是冤魂在陰曹的訴訟奏效了吧?
這位財主所耍弄的這一整套陰謀手段,即使有鄧思賢的訴訟術,恐怕也很難告倒他;即使像包龍圖那樣的大青天,恐怕也很難洞察出他的奸計。加上他仗著錢能通神且能驅鬼,他的心計可說得是巧極了。然而,他終究逃脫不了幽冥界中照視眾生善惡的業鏡。據說他為了霸占人妻花費了不下數千金。但他又求得了幾多歡樂?反而因此喪了自己的性命。這種人,就是說他是個大笨蛋也是可以的。虧他賣乖弄巧,究竟巧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