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祖北天目靈峰蕅益大師
蕅益大師(公元1599~1655年),名智旭,號西有,別號八不道人。自雲:“古者有儒有禅有律有教,道人既蹴然不敢。今亦有儒有禅有律有教,道人又艴然不屑。故名八不也。”俗姓鐘,江蘇吳縣人。父親歧仲,十年持念大悲咒以祈子,母親金氏夢觀音菩薩抱兒授之而生大師。大師七歲即茹素,十二歲讀儒書,以傳千古聖學為己任,誓滅佛老二教。開葷酒,作《辟佛論》數十篇。十七歲時閱讀蓮池大師的《自知錄序》與《竹窗隨筆》,幡然認識到以前的錯謬,將所著的《辟佛論》付之一炬。二十歲,注解《論語》,注至“天下歸仁”文句時,不能下筆,廢寢忘餐三晝夜,大悟孔顏心法。其年冬,父親亡故,讀《地藏菩薩本願經》,發出世心,每日持誦佛名,盡焚文稿二千余篇。二十三歲時,聽一法師講《首楞嚴經》中的“世界在空,空生大覺”,心生疑團:為何有這樣的大覺,竟如此推崇空界?悶絕無措,自感昏沉散亂頗重,功夫不能相續,遂於佛像前發四十八願,決意出家,體究大事。
二十四歲時,夢中禮拜憨山大師,懇請上乘佛法。時憨山大師在曹溪,不能往從,乃從憨山大師門人雪嶺法師出家,命名智旭。
二十五歲時,入徑山坐禅參究。第二年夏天,用功到極處,身心世界,忽然消殒。因而了知這個身體,從無始劫來,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只是堅固妄想所現的影子,剎那剎那,念念不住,的確不是從父母生的。這時,一切經論,一切公案,無不現前,無不通達。久之,則胸次空空,不復留一字注腳。越一年,受比丘菩薩戒,遍閱律藏。
二十八歲時,母親病笃,四刲肱不救,痛切肺肝,喪葬盡禮,誓住深山,掩關修道。關中大病,乃以參禅功夫,求生西方淨土。爾後,多次結壇閉關念佛或持往生咒,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大師身體力行,廣學專弘,扭轉當時輕視淨土之勢,蓮風一時大振。
大師曾就宗賢首、天台、慈恩,還是自立宗旨的問題,作四阄問佛。頻拈,得天台阄。由於當世天台宗與禅宗、賢首、慈恩,各執門庭,不能和合,於是究心台部,而不肯為台家子孫。大師曾雲:“余二十三歲,即苦志參禅,今辄自稱私淑天台者,深痛我禅門之病,非台宗不能救耳。奈何台家子孫,猶固拒我禅宗,豈智者大師本意哉!”
大師回答弟子恭請心要之問,答雲:心要莫若念佛。判言念佛法門乃總持一切的妙法。其《示念佛法門》雲:“豈知念得阿彌陀佛熟,三藏十二部極則教理,都在裡許;千七百公案向上機關亦在裡許;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三聚淨戒,亦在裡許。真能念佛,放下身心世界,即大布施;真能念佛,不復起貪瞋癡,即大持戒;真能念佛,不計是非人我,即大忍辱;真能念佛,不稍間斷夾雜,即大精進;真能念佛,不復妄想馳逐,即大禅定;真能念佛,不為他歧所惑,即大智慧。”晚年《自像贊》雲:“不參禅,不學教,彌陀一句真心要。不談玄,不說妙,數珠一串真風調。由他譏,任他笑,念不沉兮亦不掉。晝夜稱名誓弗忘,專待慈尊光裡召。懸知蓮萼已標名,請君同上慈悲舴。”
大師目睹當時律學多偽,禅徒空腹高心,不重視戒律,遂以弘律自任。撰述《毗尼集要》、《梵網合注》。大師律解雖精,而自謂“煩惱習強,躬行多玷,故誓不為和尚”。“三業未淨,謬有知律之名,名過於實”,引為“生平之恥。”
大師五十歲時,一日對成時師說:“吾昔年念念思復比丘戒法,迩年念念求西方耳。”成時師大駭,謂何不力復佛世芳規耶?久之,始知師在家發大菩提願以為之本,出家一意宗乘,徑山大悟後,徹見近世禅者之病,在絕無正知見,非在多知見。在不尊重波羅提木叉,非在著戒相也。故抹倒禅之一字,力以戒教匡救,尤志求五比丘如法共住,令正法重興。後決不可得,遂一意西馳。冀乘本願輪,仗諸佛力,再來與拔。至於隨時著述,竭力講演,皆聊與有緣下圓頓種,非法界眾生一時成佛,直下相應,太平無事之初志矣。
大師因讀《地藏菩薩本願經》發出世心,故其一生對地藏經法極為推重,後一度於九華山專修,禮地藏菩薩塔,鑄地藏菩薩像,結百日壇,持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五百萬遍。大師三十三歲那年冬季,溫陵徐雨海居士向大師說及妙典《占察善惡業報經》。大師立刻派人專程前往雲棲請得經本,一展讀之,悲欣交集,特撰《讀持回向偈》以記之。從此尤屬意於《占察經》與占察忏法,且雲:“此經誠末世救病神丹,不可不急流通”。
三十五歲時,大師自念再三翻讀律藏,深知時弊多端,不忍隨俗淆訛,共蝕如來正法。故依占察木輪相法及忏悔清淨法,作八阄,並燃香十炷,一夏持咒加被。至自恣日,更燃頂香六炷,撰《自恣日拈阄文》,遂拈得菩薩沙彌阄。便於此年七月十五日正式退為菩薩沙彌,遂發心禮占察忏法,是年冬作《占察行法》一卷。
四十六歲時,大師因屢經精勤行忏,不得清淨輪相,故決心再捨沙彌菩薩戒,退作但三歸依人。又發勇猛決定心,誓閉死關,定復清淨輪相。是年,大師作《與了因及一切缁素書》,文雲:“宋儒雲:才過德者不祥,名過實者有殃,文過質者莫之與長。旭一人犯此三病,無怪久滯凡地不登聖階也。旭十二、三時,因任道學而謗三寶,此應墮無間獄,彌陀四十八願所不收。善根未殒,密承觀音、地藏二大士力,轉疑得信,轉邪歸正。二十年來力弘正法,冀消謗法之罪。奈煩惱深厚,於諸戒品說不能行。癸酉中元拈阄,退作菩薩沙彌。蓋以為今比丘則有余,為古沙彌則不足,寧捨有余企不足也。夙障深重,病魔相纏,從此為九華之隱,以為可終身矣。半年余,又漸流布。浸假而新安、而閩地、而苕城居檇李留都,虛名無益,實德益荒。今夏感兩番奇疾,求死不得。平日慧解雖了了,實不曾得大受用。且如《占察行法》一書,細玩精思,方敢遵古式述成。仔細簡點,並無違背經宗。乃西湖禮四七不得清淨輪相,去年禮二七不得,今入山禮一七又一日仍不得。禮忏時,煩惱習氣現起更覺異常。故發決定心,盡捨菩薩沙彌所有淨戒,作一但三歸弟子。待了因進山,作千日關房,邀佛菩薩慈悲拔濟。不然者,寧粉此骨於關中矣。”
自退作但三歸人以來,大師勤禮千佛、萬佛及占察行法,終於在第二年(四十七歲)元旦獲清淨輪相,得比丘戒。
大師三十七歲時夏初講演《占察經》,即有作疏之願,奈病冗交沓,弗克如願。五十二歲時,結夏北天目,究心毗尼,念末世欲得淨戒,捨占察輪相之法,更無別途。六月,述《占察善惡業報經疏》。大師《刻占察行法助緣疏》力贊此經雲:“此《占察善惡業報經》,誠末世多障者之第一津梁也。堅淨信菩薩殷勤勸請,釋迦牟尼佛珍重付囑。三根普利,四悉鹹周,無障不除,無疑不破。三種輪相全依理以成事,故可即事達理。二種觀道全即事而入理,未嘗執理廢事。又復詳陳忏法,即取相即無生,初無歧指。開示稱名,觀法身觀己身,頓同一致。乃至善安慰說,種種巧便不違實理。此二卷經,已收括一代時教之大綱,提挈性、相、禅宗之要領,曲盡佛祖為人之婆心矣。”
五十七歲時,大師示疾,遺命身體火化,屑骨和粉,分施水陸禽魚,以結往生西方之緣。跏趺而坐,面西念佛,舉手而逝。
該歲元旦有偈雲:“爆竹聲傳幽谷春,蒼松翠竹總維新。泉從龍樹味如蜜,石鎮雄峰苔似鱗。課續三時接蓮漏,論開百部擬天親。況兼已結東林社,同志無非法藏臣。”“法藏當年願力宏,於今曠劫有同行。歲朝選佛歸圓覺,月夜傳燈顯性明。萬竹並沾新令早,千梅已露舊芳英。諸仁應信吾無隱,快與高賢繼宿盟。”又上年曾寄錢牧齋書雲:“今夏兩番大病垂死,季秋閱藏方竟,仲冬一病更甚,七晝夜不能坐臥,不能飲食,不可療治,無術分解,唯痛哭稱佛菩薩名字,求生淨土而已。具縛凡夫損己利人,人未必利,己之受害如此。平日實唯在心性上用力,尚不得力,況僅從文字上用力者哉?出生死,成菩提,殊非易事,非丈室誰知此實語也。”以身說法,感人至深。
圓寂三年後,門人如法荼毗。啟龛,見大師趺坐巍然,發長覆耳,面貌如生。火化後,牙齒俱不壞。門徒不忍遵從遺命,便奉靈骨,建塔於靈峰。
大師其學兼通博涉,其行之苦急嚴峻,誠為末法時代第一大善知識。他注重行解相資,一生精進修行之余,前後閱律三遍,大乘經兩遍,小乘經及大小論、兩土撰述各一遍。著述宏富,凡四十余種。淨宗著述主要有《彌陀要解》、《靈峰宗論》以及大師親選的《淨土十要》等,都是淨宗修學的經典之作。其《彌陀要解》尤獨步千古,深契佛心。並撰《閱藏知津》、《法海觀瀾》二書,用作後世眾生涉獵佛典之指南。其律學著述有《毗尼事義集要》和《梵網合注》等。
大師《病間偶成》詩有“名字位中真佛眼,未知畢竟付何人”之句,表明大師雖自謙是煩惑未斷的凡夫,然則大徹大悟,知見與佛齊等。其諸著述言說,皆可考諸佛祖而俟百世,故堪作末法之慧炬,導引眾生出離生死苦海。大師的身行垂范與著述,契理契機,於今末世更能感受其救拔眾生的無盡悲心及偉力。
贊雲:
幼即信佛,隨母禮誦。入塾宗宋遂放縱,讀《竹窗》自訟。力弘大乘,冀同出陷阱。
宗乘教義兩融通,所悟與佛無異同。惑業未斷猶壞器,經雨則化棄前功。由此力修念佛行,決欲現生出樊籠。苦口切勸學道者,生西方可繼大雄。
十一祖杭州梵天省庵大師
省庵大師(公元1686~1734年),諱實賢,字思齊,江蘇常熟人,出生於世代書香之家。大師自小就不吃葷腥,少年時便有出塵的志向。父親早亡,母親張氏知兒子宿具善根,便命其出家修道。七歲時,大師禮清涼庵僧容選為師。大師聰慧俊彥,經典過目不忘。十五歲剃度受戒,兼通世典,吟詩書法俱精,然並未頃刻忘懷生死大事。
有一天,大師到普仁寺,見一僧人僕地而死,大師瞿然悟世無常,修持益加精進,嚴持戒律,不離衣缽,日止一食,肋不貼席,終生不懈。後雲游參學,庚寅年(公元1710年)二十四歲時依渠成法師與紹昙法師聽教,晝夜研窮方等經典。越三年,三觀十乘之旨,性相之學,無不通貫。紹昙法師傳大師靈峰四世天台正宗。
甲午年(公元1714年)二十八歲,叩靈鹫和尚於崇福,參“念佛是誰”話頭,功夫綿密,凡歷四月,恍然契悟,說:“我夢醒矣!”自那以後,應機無礙,才辯縱橫。靈鹫和尚欲付以衣拂,大師不受,辭去。
後於真寂寺閉關,日閱三藏梵筴,夜夕持念阿彌陀佛名號。三年期滿,寺眾恭請大師講《法華經》,大師升座開演,辭義猶如河懸泉湧,沛然莫御。自此,化緣日盛。
己亥春(公元1719年),詣四明阿育王山瞻禮捨利,先後五次燃指香供佛。每年佛涅槃日,講演《遺教經》與《佛說阿彌陀經》,開示是心是佛的奧旨。三根普攝,法化洋溢。江浙一帶的四眾弟子,傾心歸仰,歷有十年。法筵之盛況,勝過諸方。
大師自修精進,如救頭燃。閉關梵天寺西院,其室名曰寸香齋。尊客相見,略敘道話數語,寸香之外念佛而已。
大師洞悉末法眾生,根機鈍劣,略有二類:一愚二狂。愚者茫然無解,固不待論;狂者妄意高遠,輕視念佛法門,不肯自修。不知末法之世靠自力出離生死,罕聞有人。他痛斥狂禅,指歸淨土。對於一些發願來生生到中國,童真出家修道廣度眾生的行人,大師斥之為愚執。闡明求生西方,總攝一切菩提誓願,應專精念佛,先求自度,然後圓成菩提大願。有詩雲:“移舟救溺理無由,抵死須撐到岸頭;等得篙師登陸後,更移新棹入中流。”其《示禅者念佛偈》雲:“一句彌陀,頭則公案。無別商量,直下便判。如大火聚,觸之則燒。如太阿劍,撄之則爛。八萬四千法藏,六字全收。一千七百公案,一刀斬斷。任他佛不喜聞,我自心心憶念。請君不必多言,只要一心不亂。”
大師於末法世,建精進幢,以身作則,廣行道化。謹遵蓮池大師持戒念佛之遺風,一生以“行在梵網,志在西方”自勵。淨業堂規約,每日課堂,十時念佛,九時作觀,一時禮拜,且規定黑、白半月誦菩薩戒本。大師受請住持諸寺院,每進院規模范一新,清規肅穆,日講《法華經》、《首楞嚴經》諸部,執經請益者雲集。後退隱杭城仙林寺,不出戶庭,力修淨業。繼而受眾弟子請,住持鳳山梵天講寺,於是屏絕諸緣,純提淨土,結長期念佛會,嚴立規約,晝夜六時,互相策勵,人鹹稱是永明大師再來。先後住持古剎禅院十余載,得度弟子甚眾。
至癸丑(公元1733年)佛成道日,大師對弟子說:“我於明年四月十四日長往矣。”自此,掩關寸香齋,規定晝夜持念十萬聲佛號。次年甲寅(公元1744年)四月二日出關,十二日,告知大眾說:“吾十日前見西方三聖降臨虛空,今再見矣,吾其生淨土乎。”隨即交待寺院事務,遍辭城中諸護法居士。侍者請大師書偈,大師書雲:“身在華中佛現前,佛光來照紫金蓮,心隨諸佛往生去,無去來中事宛然。”書訖,說:“我十四日定往生矣,你們准備為我集眾念佛。”十三日,斷飲食,斂目危坐,五更時沐浴更衣,面西趺坐。至巳時,遠近道俗弟子集聚,涕淚膜拜說:“願師住世度人。”大師復啟目說:“我去即來,生死事大,各自淨心念佛。”言訖,合掌稱佛名而寂。一會兒,鼻筋下垂,面容顏色明潤,到封龛時,容色不變。春秋四十九。眾弟子奉靈骨塔於琴川拂水巖之西。乾隆七年二月十五日,鄖山諸缁素懷念大師道行,迎靈骨重建塔育王寺之右,其舊塔用以藏衣缽。
大師撰有《淨土詩》、《西方發願文注》、《勸發菩提心文》、《續往生傳》等流布於世。
贊雲:
四十八願,仰效彌陀。百八首詩勝楚歌,聞者厭娑婆。振起蹉跎,證波羅蜜多。
深入經藏難親證,徹悟心源力弘淨。欲使世人知所以,作文作詩示佛令。發菩提心為前導,真信願行為後勁。若能具此殊勝法,即生超凡而入聖。
十二祖紅螺資福徹悟大師
徹悟大師(公元1741~1810年),諱際醒,一字讷堂,又號夢東,京東豐潤人,俗姓馬。大師幼而穎異,長喜讀書,經史群籍,無不博覽。二十二歲時因大病,深感幻軀無常,發出世志。病患痊愈後,到房山縣投三聖庵榮池老和尚剃發。第二年,受具足戒。
後參學諸方,聽隆一法師講《圓覺經》,晨夕研究诘問,精尋奧義,圓覺全經的大旨,了然於胸。又依慧岸法師聽講法相宗,深得妙要。後於遍空法師座下,聽講《法華經》、《首楞嚴經》、《金剛經》等大乘經典,圓解頓開,對於性相二宗,以及三觀十乘的奧旨,了無滯礙。
乾隆三十三年冬,參廣通寺粹如純翁,明向上事,師資道合,嗣法為臨濟三十六世,磬山七世。後來,接續廣通寺,率眾參禅,警策勉勵後學,津津不倦。十四年如一日,聲名播揚四方,宗風大振。
徹悟大師早年參禅得悟,因多諸病緣,思忖文殊、普賢等諸大菩薩,馬鳴、龍樹等諸大祖師,智者、永明、楚石、蓮池等諸大善知識,皆悉歸心淨土,我何人斯,敢不皈命。又憶永明延壽大師乃禅門宗匠,每天持念十萬聲阿彌陀佛,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況今末法,尤應修淨業求生淨土。由此便一意歸心西方淨土,專修專弘淨宗。於是辍止參禅,專一念佛,將前十余年修禅語錄積稿,付之一炬,弟子從灰燼中撥出若干則才得以流通。大師以後弘法,開示淨土宗旨及啟信發願立行。嗣後,弟子們將大師的這些開示合前詩偈等篇共結集兩卷,而大師復將宗門中語句刪去大半。其預防禅宗流弊、弘護淨宗之婆心,於斯可見。大師德業所感,參禅人亦多皆念佛。大師對禅淨二宗明曉精奧,開導說法,辯才無礙。律己甚嚴,每日限定一尺香的時間會客,過時惟是禮佛念佛而已。大師與大眾一道精進修持,蓮風大扇,遠近仰化,道俗歸心。當時佛門中,徹悟大師為第一人。
大師教眼圓明,將“真為生死,發菩提心,以深信願,持佛名號”十六字,楷定為念佛法門一大綱宗。並以此進一步演繹為淨宗修持八大要領,認為此八種事,各宜痛講,修淨業者,不可不知:
一真為生死,發菩提心,是學道通途。
二以深信願,持佛名號,為淨土正宗。
三以攝心專注而念,為下手方便。
四以折伏現行煩惱,為修心要務。
五以堅持四重戒法,為入道根本。
六以種種苦行,為修道助緣。
七以一心不亂,為淨行歸宿。
八以種種靈瑞,為往生證驗。
大師這段開示,理事圓融,既外慕諸聖,又內重己靈,自力、佛力、自性功德力,三力和合並運,成就殊勝淨業。
大師一生以求生淨土為職事,一天持念十萬聲佛號,不欣世語。且以開悟禅師之資格,诠釋禅淨之本質內涵,比較二者的下手難易與功德大小,以此建立對淨宗念佛法門的堅固信心。大師還將真信列為十種,認為修淨業者,能具如是十種信心,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如操左券:
一信生必有死:普天之下,從古至今,曾無一人逃得。
二信人命無常:出息雖存,入息難保,一息不來,即為後世。
三信輪回路險:一念之差,便墮惡趣,得人身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
四信苦趣時長:三途一報五千劫,再出頭來是幾何。
五信佛語不虛:此日月輪,可令墜落,妙高山王,可使傾動,諸佛所言,無有異也。
六信實有淨土:如今娑婆無異,的的是有。
七信願生即生:已今當願,已今當生,經有明文,豈欺我哉!
八信生即不退:境勝緣強,退心不起。
九信一生成佛:壽命無量,何事不辦。
十信法本唯心:唯心有具造二義,如上諸法,皆我心具,皆我心造。
嘉慶五年,大師退居紅螺山資福寺,打算於茲終老。四眾弟子依戀追隨者甚眾,大師為法為人,始終沒有厭倦之心,於是便收留大眾,與大眾同甘同苦,擔柴運水,泥壁補屋,遂成一念佛道場。
大師居紅螺山十年,至嘉慶十五年二月,到萬壽寺掃粹祖塔,辭別山外諸護法雲:“幻緣不久,人世非常,虛生可惜,各宜努力念佛,他年淨土好相見也。”三月回到紅螺山,命弟子預辦荼毗事。交接住持位,告誡眾人:“念佛法門,三根普被,無機不收。吾數年來,與眾苦心建此道場,本為接待方來,同修淨業,凡吾所立規模,永宜遵守,不得改弦易轍,庶不負老僧與眾一片苦心也。”
圓寂前半月,大師覺身有微疾,即命大眾助稱佛號,見虛空中幢幡無數,自西方而來。大師告眾人說:“淨土相現,吾將西歸矣。”眾弟子懇勸大師住世,大師回答:“百年如寄,終有所歸,吾得臻聖境,汝等當為師幸,何苦留耶?”
十二月十六日,大師指令設涅槃齋。十七日申刻,大師告眾人說:“吾昨已見文殊、觀音、勢至三大士,今復蒙佛親垂接引,吾今去矣。”大眾稱念佛號更厲更響。大師面西端坐合掌說:“稱一聲洪名,見一分相好。”遂手結彌陀印,安詳而逝。眾人聞到異香盈空。供養七日,大師面貌如生,慈和豐滿,頭發由白變黑,光澤異常。二七入龛,三七荼毗,獲捨利百余粒。門徒弟子請靈骨葬於普同塔內。
大師世壽七十,僧臘四十九年,法臘四十有三。有《夢東禅師遺集》流通於世。
贊雲:
遍通經史,冀為世導。一病方知不可靠,研窮各宗奧。均難證到,專主淨土教。
示眾法語利益多,念佛伽陀悉包羅。全體成妄只此心,全妄成真亦非他。不變隨緣亦隨淨,隨緣不變莫隨訛。人若依此義修持,光壽當同阿彌陀。
十三祖蘇州靈巖印光大師
印光大師(公元1861~1941年),諱聖量,別號常慚愧僧,陝西郃陽人。幼隨兄讀儒書,頗以傳承儒家聖學自任,應和韓歐辟佛之議。後來,病困數載,始悟前非,頓革先心,出世緣熟,即投終南山南台蓮華洞寺出家,禮道純和尚剃染。次年受具足戒於陝西興安雙溪寺。
印祖出生六個月有眼疾,幾近失明,後來雖痊愈,而目力已損,稍發紅,即不能視物。出家後,於湖北蓮華寺充照客時,幫著晾曬經書,得讀殘本《龍舒淨土文》。而知念佛往生淨土法門是即生了生脫死的要道。印祖於受戒時,因善於書法,凡戒期中所有寫法事宜,悉令代作。寫字過多,眼睛發紅如血灌。由此目病,乃悟身為苦本,即於閒時專念佛號,夜眾睡後,復起坐念佛。即寫字時,亦心不離佛,故雖力疾力書,仍然勉強支持。後眼疾竟得全愈。由此深信念佛功德不可思議,而自行化他,一以淨土為歸。
印祖修淨土,韬光斂跡,久而彌笃。二十六歲時,到紅螺山資福寺淨土道場,入堂念佛。三載之中,念佛正行而外,研讀大乘經典,妙契佛心,淨業大進。三十三歲時,應普陀山法雨寺化聞和尚請,護藏經南下,住法雨寺藏經樓閒寮,近二十載,勵志精修,深入經藏。間或受寺眾堅請,乃為講淨土經典,講畢,旋即閉關。齋房書“念佛待死”以自勉,學行倍進。印祖出家三十余年,始終韬晦,不喜與人往來,亦不願人知其名字,長期晝夜持念阿彌陀佛名號,亦早證念佛三昧。晚年,大弘法化之余,於蘇州報國寺方便閉關。1937年,於蘇州靈巖山閉死關念佛,關中答一日本人的“近來動靜”問題時,答雲:“自到靈巖,任何名勝,均不往游,以志期往生,不以名勝介意故。”足證印祖一生行化,以身弘法,道盛德隆,感人至深。
印祖德厚流光,終不可掩,機緣成熟,龍天推出。1911年,大師五十二歲,高鶴年居士將大師文稿數篇刊入上海佛學叢報,署名常慚。人雖不知為誰,而文字般若已足引發讀者善根。徐蔚如、周孟由諸居士見之,歎譽雲:“大法陵夷,於今為極,不圖當世尚有具正知見如師者,續佛慧命,於是乎在。”於是,一再搜集印祖文稿,刊為《印光法師文鈔》,於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及佛學界內部廣為印制流通,印祖德名由此而騰譽海內外。
當初徐蔚如持書奉母,躬詣普陀,竭誠禮觐,懇求攝受,皈依座下。印祖猶堅持不許,指徐蔚如母子皈依谛閒法師。1919年,周盂由兄弟奉庶祖母登山,再四懇求,必請收為弟子。印祖觀察時機,理難再卻,遂為各賜法名,此為印祖許人皈依之始。而《文鈔》實為印祖弘法之緣起。由讀《文鈔》而傾慕大師道德,竭望列於門牆的善男信女,日益增多。或航海梯山而請求攝受,或鴻來雁往而乞賜法名,二十余年,皈依印祖座下者,不計其數。即依教奉行,吃素念佛,精修淨業,得以往生西方淨土的士女,不勝枚舉。
我國近代以來,歐風東漸,禮教陵夷,社會人士莫不以身心活潑為現代意識,遂致身口意三業,放蕩恣肆,漫無忌憚。故印祖針砭時弊,力倡竭誠盡敬,慚愧自牧,以培淨業行人之福基。生逢干戈不息、戰禍連綿之際,而水旱天災亦交迫迭至。印祖悲心淒恻,廣倡因果報應之說,以為因果者,聖人匡治天下、諸佛救度眾生之大權。嘗語人雲:因果之法,為救國救民之急務。必令人人皆知,現在有如此因,將來即有如此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欲挽救世道人心,必須於此入手。印祖生前流通《安士全書》、《了凡四訓》數百萬冊,足見其力倡因果之悲心。
有許多乘願再來的大菩薩,往往是悲心殷重,應劫而生。印祖降生於清鹹豐十一年,正值英法駐軍攻破北京,爾後軍閥混戰,日寇侵華等等。在此華夏憂苦塗炭之際,大師高擎世法行善、出世法念佛求生淨土的法炬,撫慰國人破碎的心靈,力敦信眾明因慎果,急難苦厄時至誠持念南無觀世音菩薩聖號,以佛法潛消劫運。
印光大師的淨土思想上承古佛祖師之血脈,下契近代眾生之根機,言言歸宗,字字見谛。細讀印祖文鈔,隨時可以感受到印祖為度眾生出離生死苦海之婆心,其文字攝受力極強,誠為一大光明藏所流現的誠谛法語。印祖剀切指陳:淨土法門是末法眾生出離生死的唯一要道。其與吳璧華書雲:有一秘訣,剀切相告,竭誠盡敬,妙妙妙妙。從佛法與眾生根機的對應角度,為我們提供了最佳的抉擇。
印祖仰承永明大師禅淨四料簡的旨意,切實觑破禅宗不適現代,難了生死之弊。以為參禅一法,非現今人所宜學,縱學亦只成文字知見,決不能頓明自心,親見自性,更不可能即生成辦,永脫輪回。印祖常雲:在昔之世,人根殊勝,知識如林,隨修一法,則皆可證道。即今之世,人根陋劣,知識希少,若捨淨土,則莫由解脫。淨土法門普被上中下根,統攝律教禅宗。偏圓頓漸一切法,無不從此法界流;大小權實一切行,無不還歸此法界。九界眾生離是門,上不能圓成佛道;十方諸佛捨此法,下不能普利群萌。淨土法門最妙最玄,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全仗佛力,普被三根,一切人等,皆能修習,鹹可往生。是以千經萬論,處處指歸;往聖前賢,人人趨向。淨土法門誠乃如來普度眾生之要道,眾生即生出苦之妙法。當今之世,縱是已成正覺之古佛示現,決不另於敦倫盡分,及注重淨土法門外,別有所提倡。使達摩大師現於此時,亦當以仗佛力法門而為訓導,時節因緣,實有根本。
印祖除了以文字般若與講經說法的形式弘揚淨宗外,還建立靈巖山寺十方專修淨土道場,親自立定規約章程,為末法叢林之表范。印祖還創辦弘化社,廣印經書流通,二十余年,所印各種佛書,不下四五百萬部,佛像亦在百萬余幀,法化之弘,廣被中外。
印祖一生克苦儉僕,注重惜福。衣食住等,皆極簡單粗劣,力斥精美。食唯充饑,不求適口。衣取御寒,厭棄華麗。有供養珍美衣食,非卻而不受,即轉送他人。如果是普通物品,便令交庫房,與大家共享,決不自用。灑掃洗滌,事事躬自操作。受請外出講開示,雖為備轎,亦不肯坐,以為折福故。
印祖自奉節儉,待人卻甚為慈厚。凡善男信女供養的香敬,悉皆代人廣種福田,用於流通經籍,救濟饑貧。凡聞何方被災告急,必盡力提倡捐助,悲愍苦難眾生,無以復加。
印祖一生淡泊名利,平實無奇,與人出入往來,不談玄言妙語與神通異奇,皆是平常話多,名聞利養不介於懷。茲列數例:其一,1922年,印祖六十二歲時,正當其任的徐總統題賜“悟徹圓明”匾額一方,赍送普陀山,香花供養,極盛一時。印祖淡然處之,有恭賀者,印祖答以虛空樓閣,自無實德,慚愧不已,榮從何來等語,日後更無一語談及賜匾事。其二,印祖臨往生前,致德森法師信札雲:“光無實德,若頌揚光,即是斂大糞向光頭上堆,祈與一切有緣者說之。”其三,上海女高中生楊信芳夢中經觀音菩薩點示:印光和尚是大勢至化身,即赴蘇州拜谒印祖,告以夢景。印祖斥曰:“莫瞎說,莫瞎說,以凡濫聖,招人毀謗。此夢更不許汝對人說,否則非我弟子。”上述三例只是印祖一生淡泊平常無數事例之少分,於中可證知印祖之德操非一般人所企及,一代祖師的風范,於平淡中顯出璀璨的光彩。
1930年冬,印祖略示微疾,促令辦理妙真法師升座儀式,預知時至,多諸跡證。初三日晚,對大眾開示:“淨土法門,別無奇特,但要懇切至誠,無不蒙佛接引,帶業往生。”初四日早一時半,由床上起坐說:“念佛見佛,決定生西。”言訖,即大聲念佛。二時十五分,印祖坐床邊呼水洗手畢,起立說:“蒙阿彌陀佛接引,我要走了,大家要念佛,要發願,要生西方。”說完即坐椅上,端身正坐,口唇微動念佛。三時許,妙真和尚至。印祖吩咐:“你要維持道場,你要弘揚淨土,不要學大派頭。”自後即不復語,只唇動念佛而已,延至五時,如入禅定,笑容宛然,在大眾念佛聲中,安詳往生。世壽八十,僧臘六十。
次年二月十五日,印祖示寂一百日,舉行荼毗典禮,得五色捨利珠百余顆,精圓瑩澈,又有大小捨利花及血捨利等,共一千余粒。印祖一生精修淨業,最後一著,以生西瑞相垂范,復留捨利以彰德,作末世眾生之依怙。四眾弟子奉靈骨塔於靈巖山石鼓之東南。
印祖一生潛修實證,淡泊平常,後為龍天推出,以文字因緣作人天眼目,利益叵測,人稱大勢至菩薩再來。其著作有《印光法師文鈔》正、續篇,丙子息災法會法語等流通於世。
贊雲:
幼習儒業,聖學自勵。病困知非淨土期,精修斂行跡。慧命燈續,末世永歸依。
禀承善導專修旨,憲章靈峰續文鈔。德厚流光終不掩,龍天共推示徑要。昌明因果挽世運,專弘淨土敦儒教。折攝語默皆教化,竭誠盡敬妙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