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陰境現前
晚上,我到了姨家。姥姥告訴我,前兩天,姥爺告訴她:他到了一個地方排隊報名,人好多,隊伍長長的,他排得不耐煩,生氣地說:“去他的!”就回來了。
難道,這就是聽說過的“陰境現前”?我向姥姥感慨:“看,姥爺排的隊那麼長,每天死去的人都那麼多啊。”
3、惡境的折磨
這一天內,姥爺不停地說胡話:“別拽我……派出所在哪兒?我要派出所。”大概說十五分鐘,就換境界:“給我找個人家,找一個……老百姓。”重復十幾分鐘後,又換境界:“往西,往西走……手和腳不聽使喚,往西……往西……”
在我們看來平平靜靜躺在這裡的人,靈魂不知在經受怎樣艱苦的跋涉和恐怖的折磨。唯有默默禱告,以求減輕臨終之人那我們無法想象的痛苦。我抓緊獨處的時間,告訴他:只要自己能夠念佛,一念之間,就能與佛的願力相接,從惡境出去。可是,他如聾似癡,只顧自己來回呻吟。我只好趴耳朵上喊,他卻嫌吵:“哎呀,別說了。”
4、佛法的孝道
師兄來家,和姨溝通了一下,姨接受了佛法孝道的理念。孝道,是為人之本。世俗之孝,往往只是養父母身,供衣食住行,冷暖醫藥,以使父母安享晚年;大孝,是養父母心,以讓父母順心、安心,頤養天年;而至孝,是養父母志,以方便善巧,引導、勸化父母學佛念佛,使父母報終,往生極樂,出離輪回生死苦海——這才是真正地報答了父母的養育恩情!
5、善根
這天,一進姥爺房間,一派安然,吊瓶沒了,床頭櫃上放著盛牛奶、雞蛋羹的小碗,人在大睡,但是呼吸急促,像在喘。我問姨:“姥爺這兩天說胡話了嗎?”“怎麼沒說,沒少說!說坐美國的飛機,上阿彌陀佛那兒去。”“還說,腳往西,屁股往西,手往西……哪兒都要往西。”姨和姥姥邊說邊笑。啊,太有善根了,我好欣慰,一邊洗衣服也一邊高興。
6、業習發作
又有業障現前了。姥爺說身上有黑猴子,讓我拿掉!
氧氣不能停,一停,呼吸急促,胡話也格外地多起來。居然有這麼一句:“公主,露一下面兒,讓父王看看,多高了?”我嚇了一跳,看到前世了吧?轉念一想,姥爺從前唱過京劇,就問姥姥,他有沒有演過皇帝的戲?姥姥說演過。是不是臨終的人會像過電影一樣把一生的全過程快速地過一遍呢?
我對姨說:“姨,‘公主’是叫你的吧?”憔悴、疲憊不堪的姨說:“不,我是侍女!”
7、生死大事與塵俗雜事
蓮友們都說,請個念佛機吧,放在老人耳旁,晝夜不間斷,又能指導彌留的人,又能解脫冤親債主,只是聲音不要太高,免得讓病人起煩惱心。
我最怕的其實是姨起煩惱心,她一煩惱,就全完了,做助念,別想了。所以一直沒有請,她特喜歡播放悠遠空靈滌蕩心靈的佛歌。山東來了個舅舅,姨把佛歌都停了,怕干擾大家說話。這些迎來送往,還有表弟婚禮想趕在姥爺往生前舉辦——塵俗雜務讓姥爺的往生大事成了個布景。也許在他們心裡,還是覺得佛法不過是個精神寄托吧,過世之後的虛無缥缈哪有眼前終身大事來得真切呢。
8、喜與喪之間的取捨
家裡紅白喜事一起准備。家人看到姥爺的危急狀態,想把表弟的婚期提前,百事待舉。姨來來回回奔走在客廳和姥爺臥室之間,處在喜和喪的兩種焦慮中。到了最後給我帶來一個指示:如果姥爺正巧在婚禮前後幾天往生,家裡絕對不可以影響喜慶氣氛搞法事——去世後立即送陵園。她無奈地向我表白說,雖然她也非常想讓姥爺以佛法方式好好走,可……
我無言了。過一會兒,我想出個辦法,讓姥爺去我家往生。姨奔出客廳與姨父商量,還是被拒絕了——臨終老人被兒女送去小輩家停放,這叫什麼事兒啊,輿論不允許。我絕望了。
師兄來短信說:家裡實在不行,可在殡儀館租間祭奠室,臨搬動時先用引磬喚醒他的神識,告訴他忍耐一下,可以減少瞋恨。關鍵是要不慌不忙,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心祈求阿彌陀佛!
9、念佛機的作用
一早,姨給姥爺喂雞蛋羹,要他“補充能量”。念佛被焦慮地制止了,要“省能量”。我急躁起來,可又不能多說一句話,更不敢給蓮友和任何人打電話,只怕惹她煩惱。
念佛機放在屋子裡真是立竿見影,姥爺不胡言亂語了,滿地找人,渴了要水,熱了拿起我的手揭被子,姨如果是服侍完他離開了,他就看著她的紅馬甲背影,說:“又跑了。”
10、今生還努力種花
晚上,弟弟帶女朋友來吃飯,不知道怎麼談起了因果話題。弟弟指著一盤我說什麼也不吃的雞肉問:“吃了它能怎麼樣啊?”“那就將來變雞給它吃一次呗,今生你吃它的肉,來生它必吃你的肉。”
“噢!”他恍悟,“我長這麼帥什麼原因?”“按道家的說法,是前生種了二畝地鮮花。佛家說法,在佛前供過花,都和花有關。”他開心地說:“那我今生還努力種花。”他說他景仰佛文化,釋迦牟尼佛弟子們的名字真的很酷,摩诃迦葉,目犍連,阿難陀,迦旃延……
大人們心事重重看著我們高談闊論。吃完了散去,姨叫住弟弟,不讓我走,鄭重其事地告誡他:“將來,我到你姥爺這一天,你都要聽你姐的。”
11、事情有了轉機……
晚上,姨父鄭重找我談話,從現在情況來看,姥爺無論在喜事前喜事後往生都會影響到婚禮,萬一往生在婚禮當天,到時顧哪頭好呢?我,作為老人養大的孩子,又代表我媽盡最後孝道,有權利參與對後事的建議,讓姥爺從我家走——我不知有多麼感恩他給我這個權利!
姨父再三向我解釋,身為長輩,讓老人在小輩家走,於理不通啊;使小輩家有過世人的邪氣,他們也於心不忍啊。
我生怕他改變念頭,趕忙安慰他:“舉行助念,就是辟邪祈福行為啊。老人不墮惡道,何邪之有?我既然覺悟了生命真相,把握了老人最後的機會,讓自己這輩子沒有遺憾,正是求之不得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姨父雖然似懂非懂,聽這麼說也釋然點兒了。最後長松口氣:“你為家裡解決了大事。”
12、死亡讓人清醒
弟弟在采買結婚用品,一牆之隔,這邊經歷婚慶,這邊經歷死亡。
我把我最好的國外土著油畫送給了他,他很喜歡,讓我覺得送給他特別的值。他還小,認為擁有的感覺很好很真實,而我多年漂泊的生活裡,已看慣人和東西的流來流去,喜歡的東西,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感覺都一樣了。大人們還認為苦心經營的家是安穩居所心靈歸宿,闊別多年後回歸,在我的眼裡,看到的是老人在死去,成人在老去,孩子成家立業開始為未來焦慮,何處有安穩?!無常感覺,就像張愛玲《金鎖記》裡一句話的形容:時間,嗖嗖地從脖子後頭過去……
佛家總說,我們應該常常看看死亡,提醒我們觀照無常。因為紅塵營務、世俗享樂會像海潮重重淹沒我們,所以我們需要這樣痛苦的針砭,讓老人這個老師把我們從迷夢中帶向清醒。
明天是姥爺的生日。
13、親人的眼淚
一大早,姨處在極度的焦慮之中,責怪我沒有看護好,只一晚上,姥爺就不行了,肺裡全是痰,喘得快上不來了。她懇求姥爺:挺住,看強強娶媳婦多好啊!
我一直告誡姨和姥姥可不要哭啊,疲勞一年多的她們說,她們才不會哭呢。姨給姥爺擦臉,突然捧住他的臉痛哭。姥姥說:“這死鬼,死也不撿好日子。”表情平靜,左眼下卻掛著一滴淚。
一夜之間我眼睛也腫了,不心急他的無法救治,心急他不能快點解脫痛苦。這麼多人圍著、議論著,撥動垂危病人脆弱的聽覺。都這樣了,還拍痰、喂水(一喝就嗆),增加已經到臨界點的苦痛的神經,什麼時候結束啊?
終於,姨挺不住了,因為她看姥爺挺不住了,終於決斷,收拾鋪蓋,帶好現在和將來所有的穿戴,去我家。
14、“怎麼不送醫院?”
來到我家,安頓好姥爺,趕忙到社區服務站請來一位護士長來給他扎針。護士長聽說是垂危老人,穿著白大褂在我前面飛跑,見了面,問:“你們怎麼不送醫院?”都這麼問。
幸虧,姥爺九十多了,大家能夠理解我家人不想讓他受無謂折磨不送醫院的想法,否則,姨家這麼重視倫理、輿論的人,豈肯冒大不韪讓老人在家等往生而不治療到最後?人有善終,是最大的福報啊。
師兄和佛弘居士恰巧趕來了,為我們作臨終事項的交代。
護士長忙活著換一個新的輸液器。姨突然喊:“小露,你快看姥爺怎麼了?”我跳上床,爬到姥爺枕邊,姥爺閉著眼睛,只有一聲比一聲重的呼氣,而沒有了吸氣,護士長停下換針的手,靜靜地站著問:“你們看還要打嗎?”
15、不間斷地念佛號
師兄讓我趕緊下床,並且叮囑我不要再碰床,開始念“南無阿彌陀佛”。姨小心地上前征詢:“穿衣服吧?”師兄嚴肅地制止了,他來的真是時候。
我想起三天前從佛堂請的陀羅尼被,急忙找出拆封、打開,把一匹鮮艷華麗寫著藏文經咒的紅緞蓋在姥爺身上。陀羅尼被上印著微妙咒語,據說剛走的親眷可以得到加持。接著,又找出西方三聖像貼在牆上。打氧機繼續送著氧氣。師兄一直固守在姥爺床頭,寸步不離,我和佛弘居士在床邊,遵照師兄吩咐,不間斷地念佛號。此時,姨在做什麼,護士長什麼時候走掉的,我統統不知道了,進入到超級緊張的狀態。
16、臨終開示
下午三點五十分,姥爺脈搏完全停了。師兄關掉打氧機,卡死輸液管上的小輪子。姥爺保持著左側輸液的姿勢,半靠著,頭微低,似乎睡著了。無休止的呻吟和喘息平定了,進入綿長的安靜祥和。輸液管依舊在手上掛著,我們一丁點也沒碰觸他的身體。
師兄為表示對逝者的尊重,跪在姥爺床前,敲擊引磬,喚醒此刻正在游離、迷茫的神識,一句一句重重開示道:“XXX老爺子,我是XX居士,今天是阿彌陀佛的安排,也是應您賢孝的女兒和外孫女XX殊勝法緣的感召、您宿世種下的深厚善根的感召,來幫助您,幫您度過生命中最最關鍵的時刻……好,現在和我一起稱念這句南無阿彌陀佛,求西方極樂世界大慈悲父阿彌陀佛的接引。”
17、往生室的布置
助念團的居士搬來幾個箱子,寫字台上香爐、荷花、紅蠟燭、阿彌陀佛接引像、姥爺的蓮位很快設置好了,姥爺床上四角還牽引了四朵明亮美麗的小蓮華燈。這些物品:燈的光明,香的味道,能減少逝者的痛苦,讓神識感到安適,都是有講究意義的,不是形式的鋪排。
18、行菩薩道的助念居士
屋子裡僅有床、壁櫃和寫字台。白牆空空的,沒有引起亡靈留戀的親人照片和其他雜亂信息的干擾,好像一直以來就是為姥爺准備的。夜色降臨了,客廳裡姥姥不知什麼時候被送來了,坐在沙發上。
陸陸續續來了二十多個居士,我一邊惦記念佛,一邊擔心對居士們照顧不周失了禮儀,一會出來燒水,一會兒出來和姥姥說話,忙亂不堪,不能安於念佛——這個最重要的事上。
我一再致歉,居士們安慰我,他們不用招待,他們習慣了自便,有人買成箱的礦泉水,有人買飲料,有人買甘蔗,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在一起分享。
夜裡出來買夜宵,站在後窗外黑暗的街道上,整齊的念佛聲在寂靜的夜裡回蕩,幾個路人駐足聆聽,一位說:我家也信佛、念佛,挺好聽的。
19、最後的牽掛
夜深了,跪在佛前,聽他們為姥爺做三皈依。
師兄讓我獨自向姥姥探問姥爺最放不下什麼。姥姥含著眼淚講,姥爺對她說:“我誰都不惦記,就放心不下你啊。”我把這一條寫下來,到姥爺跟前去發願,一定為姥姥養老送終,一定讓姥姥少受氣,一定把她送到極樂和他相見。
近午夜了,師兄指揮居士們輪流睡覺,大床、小床、沙發橫七豎八倒著居士們,有被的蓋被,沒被的就蜷在衣服下。
值班的居士嗓音沙啞了,但還中氣十足。我早已沒有力氣念出聲來,嗓子嘶嘶地疼,眼皮打架,一陣陣地犯迷糊。不知什麼時候,師兄做好了面條,讓大家去吃。在廚房,我衷心對他說:“主領念佛,安排場面,招待居士,今天的一切全靠您支撐了!”他語重心長告訴我:“經過了這樣的磨砺,尤其是把親人送去極樂之後,獲得加持,福慧增長,會使你的思想、修為上一個大台階!”
20、家人要發至誠心
10點半,妙梅居士告訴我:“老頭心裡很亂。把你家其他人都叫回來,不要以為有我們助念就萬事大吉了,關鍵是自己家人要發至誠心。”
姨全家很快趕來了,弟弟先進門,他問:“我該做什麼?”我悄聲告他:“到佛前,告訴姥爺你最想和他說的告別話,讓他放心地快快走,去極樂世界。”
我們全家恭敬地跪在姥爺床邊,眾居士在後面。
妙梅居士說:“現在是老頭往生的關鍵時刻,你們有什麼話,都要對老頭講明,讓老頭放心,不放心,他走不了!”
想不到姨立刻信受,聽從指點,她清亮的喊聲浮在一片念佛聲之上,好像姥爺還在世一樣充滿感情地呼喚著:“爸,您放心走吧,我媽她很好,我們也很好,強強也快結婚了。您快去吧,快跟著阿彌陀佛去極樂世界,快去吧。”
妙平居士拍了拍我,到了外面,他要我給遠在大連的媽媽打通了電話,電話裡,他教了媽媽幾句話,然後按下免提,進屋把電話舉到姥爺耳邊,念佛聲都停了,屋裡靜靜響起媽媽那柔婉的聲音:“爸,我是您的女兒XX,讓您去極樂世界是我們的心願,您放心去吧,我會和我妹妹搞好關系的。”三年沒見到媽媽了,我的眼淚唰唰流下來,長久以來對媽媽積怨甚深的姨夫,聽到懇切的話語,勾起半生的恩怨,禁不住用手背擦拭眼睛,姨也哭了。
探體時間到了,我忍著,故作平靜地觀望。
當左手的吊針被仔細小心地拔出,被子揭開,姥爺安詳如睡的面容出現,右臂被居士輕輕舉起,柔軟地向眾人晃動,我懸了一夜的心這才落進肚子裡。
姥爺僵硬的病體全放松了,一年多來沒直過、天天在被子下戳成直角的腿也放平了,扶起來,頭向後垂著,屋裡一片歡喜贊歎,眾居士紛紛上前探視。
我上前摸姥爺的頭頂,沒有熱度。師兄說:“你再對比下兩邊。”我又摸了一下兩邊的頭發和額頭,哎呀,好冰涼啊。我這才意識到,此時人離世已經20個小時了,早已不是那個普通的身體了,沒有遮蓋保暖的頭頂還不涼,這就是一種溫度啊,和我手差不多的溫度。
每天護理姥爺,接觸姥爺,但從落氣之後便再也不敢動他一下了。陀羅尼被蓋著,看也不能看一眼了。現在,終於可以摸到我親愛的姥爺了,我從陀羅尼被下找出他的手,握住,可是,那麼涼,真沒想到。
沒呆一會兒,我被其他探視的居士們擠了出來,這一天一夜來眼睛裡一次又一次流出來、忍回去的淚水終於沒了,隨著歡喜化散掉了。
21、佛法是真的
房子被姨打掃得窗明幾淨,她的一個朋友進門了,我倆引領著她去看姥爺,陀羅尼被下,姥爺的腿一伸一屈活動自如,她訝異:“活著時不是僵成90度,伸不直嗎?”
姨感歎:“來這兒,來對了,佛法是真的,信佛吧。”
昨夜,姨和舅舅守靈一夜,跟著念佛機唱佛歌。她對舅舅說:“將來,咱們都讓孩子們這樣給咱們送走。”
中午,姨外出辦事回來,告訴我:“怎麼這一天佛歌都在耳邊萦繞?”她說,這聲音從遠處一陣陣傳來,每當她忘記念佛時,聲音就來,一來,她就趕緊跟著唱。今早她回到自己家,佛歌從姥爺以前住的房間裡傳了出來,她明知念佛機已拿走,姥爺兩天前就不在她家了,還是推門張望聆聽了一下。之後,突然對姨夫說了這麼一句話:“咱爸保佑著咱們呢。”
22、感懷
獨自跪在佛具店裡的西方三聖像前,思悟人生無常。一年前的此時,我在這裡為姥爺做助念登記,他還能彎腰自己下地上廁所,一年後的現在,我已經在這裡感懷他的離去,這是怎樣的一場夢啊。
一個歷盡滄桑的靈魂,漫長人生跋涉後回歸了安樂。我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有了疲倦絕望的體驗,他老人家比我多活六十多歲——足夠一個孩子變成老人的時間,多少我們永遠無法想象的世態炎涼和疾病苦痛從他身上碾過……
23、四十九天內河邊念佛
每天早上從姨家出來,剛好是河堤,從西到東念佛走過三個橋,走了半個鐘頭。朦胧的太陽照進水裡,好像阿彌陀佛安住在天上薄薄的雲後那個有光亮的地方,我在心裡說:“姥爺,無論您在什麼地方,要記住只有西方世界才是歸宿。”半個鐘頭裡,我看著水,清清的,念佛的心也像水一樣,清清的,安安靜靜的。
24、生者的心靈救護
姥爺過世後,突然發現姥姥很瘦很瘦,模樣特別孤苦,好像五官都變了似的。我每晚陪她睡覺,讓她適應突然沒了姥爺的屋裡的空虛。睡在一起,姥姥給我講姥爺怎麼給他爸爸送葬,怎麼給父母起墳,怎麼把姥姥弟弟的死訊告訴姥姥讓她別哭。
我忽然徹悟,我一直把老人當弱者,這會兒我才知道,這一幕,老人早經歷過了。弱者不是他們,是沒閱歷的我們。
我問她:“您知道姥爺那時做夢排隊報名,是去哪兒嗎?”她搖了搖頭。“是去閻羅殿受審判。沒排上隊,就對了,去了那兒比活著還苦呢。幸好後來念佛了,念佛,就被佛救走了。”她感歎:“唉,要不是你誰知道這個。”
“所以,您也要念佛,爭取不生病就被阿彌陀佛接走。您看姥爺,不聽話,自己不念佛,病得多厲害,送得多難啊,真把我們累壞了。您可別學他,要多多地念,一點病也不生,一點罪也不遭。千萬別再這樣累大家啊。”
她在床上摸:“我佛珠呢?”摸到,開始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說:“您念,我姥爺能收的到,他在極樂世界用的上。”“他能收到?”姥姥看我一眼,更精進了,念一圈數一圈:“九圈了……十圈了……”
25、告別儀式
二七,是姥爺的色身在世間的最後一天。師兄請求姥爺為大眾做一個示現,讓大家看到佛法不可思議的現象。
我們最後一次念佛,火化工人不耐煩地拉開火化間大鐵門做無言抗議,然後動手打開水晶棺把姥爺運出來。師兄過去了,抬起了姥爺的右臂,那條手臂,還和家中一樣,輕松地被舉了起來,手腕垂著,軟軟地招搖。姨沒有付化妝的錢,火化工應該不會主動化妝,可此時姥爺臉色是粉的,嘴唇是紅的。
冰室的溫度大概零下十幾度,14天了,冷凍過的人體肌肉還有這樣的柔軟度。經過了零下零上的溫差,冰涼身體居然沒有遇熱而凝的水珠——這種超物理現象,是醫學上難以解釋的。他的身體,還是那個身體,沒有一般人過世的變化過程。讓我感覺那間冰室只是一間睡覺的小房子,姥爺也只是換了個地方入眠而已。
我們從告別廳出來,另一大群人進去,一位頭上纏白布條的四十多歲女士哭得滿臉是淚,臉紅紅的,淚眼張開看了我們一眼,一臉慘痛。相比之下,那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喪禮。姥姥看到那隆重的場面,覺得這才表達了生者對逝者的感情,眼睛紅紅地說:“你瞧人家,哭媽呢。”我不知在這短暫的一刻如何開解她才好。
26、圓滿的機緣
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後,師兄說了句話:“這件事看來水到渠成,其實沒有佛力加持,成功是很難的。”比如:姥爺在和我母親有著深深隔閡的姨家生活、姨一家不信佛、姥爺一生沒有什麼修行、臨終陰境現前全是墮地獄的表征、姥爺喪事和表弟的婚禮沖突……太多影響往生的障礙存在了。
佛號的力量真是凡夫不可測量的,阿彌陀佛能力超越人類思維,有什麼理由懷疑偉大的佛呢?放心念佛,往生是必定存在的啊。(本文有刪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