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澱了這麼久,在朗措瑪寺的十日,成了越來越清晰的夢境,燦爛光輝,在記憶裡閃耀。
印象
之一 看達真堪布上師的開示有兩年之久,一直在學佛網浩如煙海的開示中浏覽,對達真堪布上師的最早印象源於他寫的一篇有關他修行的故事,裡面談到他學修期間條件艱苦,天不亮就起床,月落中天依然在苦讀。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他那裡很冷,冬天手腳都凍裂。上師說修行哪有舒舒服服成就的,對很多寺院條件很優越,很多出家眾卻沒有精進修行,表達了深切的遺憾。至今,我仍對第一次看到達真堪布上師的這篇開示中談到的艱苦環境印象深刻,對他們精進的學習態度敬佩不已,並對他當年在山上的修行環境充滿了好奇。他還談到一個人到漢地弘法,有人問他寂寞孤苦否?他回答靠清淨的願力,有諸佛菩薩的加持,不會覺得苦。我當時就認為這是真修行的。
之二 我當時剛接觸佛法,學淨土,一心念佛,一門深入,不學密宗,而且對密宗一竅不通,認為密宗就是搖轉經輪和匍匐在地大拜的。盡管一心學淨土,但還是不由自主被達真堪布的開示吸引,覺得他講的特別實在,深入淺出,旁征博引,智慧如海,他能把深奧的道理講得通俗易懂,絲絲入扣,抽絲剝繭,讓人驚歎。而且他有種家裡人的感覺,他開示不像老師跟學生講,像是父母對子女講,常給人父母對子女恨鐵不成鋼的關切。當然他極有修養,我看過的所有開示中,他講話從來都是很中道,決沒有貶損過激的話語,這讓我驚訝和敬佩。比如,當闡明一個道理時,很多人會先駁斥別人的觀點,然後再表達自己的觀點,而他引用別人的觀點但不駁斥更不貶損,只闡明自己。我看過他好多開示,生怕他也駁斥別人,讓我感到他的點滴狹隘,而自始至終在我看到的所有開示中從來沒有過,我知道這是一個有修養有心胸有心量的人。
之三 對堪布反復在開示中提到的凡事都要講究儀軌印象深刻,尤其修行,誦經念咒、早課晚課、發願回向、放生超度等等都要按儀軌進行,不能自己想怎樣就怎樣,想念什麼就念什麼,想怎麼回向就怎麼回向,這樣不圓滿,一定要按儀軌學修,才能圓滿。我當時雖然剛學淨土不久,但也認為堪布說的是對的。修行不能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一定要講規矩,小學生上課還要坐得端立得正,何況修行這樣的大事。對自己隨便做早晚課,想起什麼經就誦什麼經的行為很不滿,但又不知道怎麼解決,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圓滿。修學常常處於茫然無措的狀態。所以,對堪布說的圓滿特別向往。
之四 還有一次,他在開示中說,他跟所有人都保持恰當的距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我當時奇怪,藏地也有漢地的人情世故?後來,才知道,他們從小在寺院學習經典,個個不但修行上有修有證,世間學問也個個是學富五車。這讓我對達真堪布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認為他不但是個有修證的人,更是懂得世間百態人情世故的高人。
朗措瑪寺轉經長廊。
赴約
之後,就開始關注達真堪布的網站,在網上搜尋到大圓滿法網站。一看這個名字就很歡喜,大圓滿,修行不就是修圓滿麼!做人做圓滿了,不就成佛了麼!這個好!
在網上看到有百日共修的法訊,後來又有了夏令營和萬盞法會的法訊。當時就想參加百日共修,還打電話咨詢過。無奈沒有這麼多假期。夏令營想帶兒子去,為此描繪了很多次藏族人家、美麗淨土的畫面給兒子聽,他也不去。其實他是看我不像學佛人的樣子,對我不信任,所以對我推薦的也不信任。我就一直猶豫是否參加萬盞法會。跟寺院負責夏令營事務的鼎措師父咨詢,大意是表達自己想帶兒子去,但兒子不去,所以我也不知道去不去。鼎措師父堅定地對我說,兒子不來,你可以先來啊。之後,她講了她在朗措瑪寺跟隨上師修學的體會,字裡行間完全滲透著上師的教導,因為她的話語我一看就知道是上師講的,從鼎措師父這裡我看到了依教奉行,而鼎措師父除了依教奉行外,還表達了對上師堅定的信心和對以我為代表的眾生的關切,這深深感動了我。鼎措師父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推了我一把,把我一下推進了光明大圓滿的道路。
我決定獨自前往。因為越臨近法會,想見到達真堪布的願望也越來越強烈,莫名其妙,就是想見。
8月2日動身,坐了40小時火車,到達成都。滯留成都一日,翌日凌晨4點動身奔赴阿壩縣朗措瑪寺。滯留成都期間,不得不提的是,我遇到了來自北京的崔師兄,她帶女兒參加夏令營。我們一同住在當地的家庭旅館,一同乘車去往朗措瑪寺,崔師兄給我此行留下了殊勝的情誼。
從成都至阿壩縣,一路隨處可見的彩色經幡,在山頂飄舞。
一路風景一路清風,豐田越野顛簸了9個小時,經過很過羌寨和藏寨,時常能見到穿著羌族服裝的婦女背一個竹筐在路上走。山坡上散落著繪著圖騰的羌寨和藏寨,就像風景畫一樣安靜美麗。我們又經過樹林茂密的理縣和米亞羅風景區,翻過了幾座山,於午後抵達朗措瑪寺。
這裡與天更近,因為感到陽光直射到臉上,無遮無攔,透明清澈。沒想到這裡到處都是溪流,從成都至阿壩縣,水流一路琤淙,一路伴隨,越至朗措瑪,水流卻澄澈。
山巒連綿起伏,柔和地迤逦,大朵的雲彩聚在一起,停駐在青山背後,天藍得純淨,五顏六色的山花肆意地開放,山頂上隨處可見彩色經幡,在風中飄舞,給寂靜的山谷增添了靈動的色彩。偶爾出現的紅色僧衣,不是人,是風景。我們像觀光客,到處看。
下午三點,上師給我們做金剛薩埵灌頂法會。第一次參加,很新奇。第一次見到上師,坐在高高的法座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對我們沒有欣喜,也沒有意外。海螺和鈴鼓的聲音很威嚴,讓我們浮躁的心情很快沉落。大家唱我們跟著唱,大家打手印,我們跟著比劃,大家怎麼做我們就跟著怎麼做。
露營
我們上山的時候,山上已經住了500多人,房間裡擠滿了人,連地上都住滿了。我們被安置在帳篷裡。在野花盛開的草地上,白色的帳篷,繪著紅的、藍的、綠的明艷的圖案,似有無窮的密意,純淨又美麗。聽說山上早晚很冷,要穿棉衣,我和北京母女,還有其他一些師兄七八個人根本不在意,懷著浪漫心情住進了帳篷。
懷著新奇,第一晚的帳篷夜安然度過。
上師把所有上山參加萬盞法會的道友分成了三組,分別為供燈組、供水組和修法組。法會期間,供燈要供30萬盞,供水要供40萬盞,修法一天四座,加上早晚課,一天要6座修法。帳篷裡的都分到修法組。5點半至7點早課,8點至9點半第一座修法,10點到12點第二座修法,14點到17點第三座修法,17點40至19點第四座修法,19點半至22點上師開示,之後供護法做火施,一直要忙碌到半夜11點多,一天下來,要盤腿坐13個小時。但想到千裡迢迢跋山涉水來山上的不易,也還能堅持著把修法做完,慶幸沒有拉下一座。
夜幕上來的時候,空氣冰清一般冷,天空中星星好多啊,鑲嵌在深藍色的天幕上,手可摘星辰。我和崔師兄像小時候一樣找北斗星,找各種星座,看是否有流星劃過,像回到童年。
我們跟天空就隔著一層薄薄的帳篷,冰氣滲透進帳篷裡,好在師兄們給我們准備了很厚的墊子和好多棉被,我們一人可以蓋兩條棉被,所以也不覺得冷。
我們就住在這頂白色帶圖騰的帳篷裡,山雨欲來。
洗禮
修法剛開始,我和崔師兄還能坐半個小時,結果一天13個小時下來,我們腿疼得厲害。到第二天傍晚,我連10分鐘都坐不了了,感覺膝蓋以下的腿不是自己的了,我不停地變換姿勢以求讓腿舒服一些,為此大概給周圍的師兄們造成很多不便,抱歉啊。晚上躺在被窩裡,腿說不上來的疼痛,似乎翻身都會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不知明天能不能走路?而這時,外面下起了雨,雨水順著我們的墊子從身旁淌過,我們有點發慌,雨越下越大,外面開始狂風大作,雷電交加,暴雨傾盆,大風把帳篷吹得嗚嗚響,帳篷一角被風雨掀得老高,外面黑黢黢的,感覺不明的黑暗會隨時湧進來似的。膽大的師兄起來把掀起的帳篷角綁好。我們也把身邊流淌的雨水處理好了。大家都很緊張,很多人祈求上師加持,讓風雨雷電停下來,可風雨雷電絲毫沒有停的意思,而且越來越大。雨勢絲毫不減,繼續狂風暴雨大作,擔心風雨會不會把帳篷給吹走。雷聲就在我們的頭頂咔嚓咔嚓地響,我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聽到風雨中,沒有多少害怕,感覺竟然也很奇妙。我們瑟縮在被子裡,心裡祈禱著上師加持。我在腿疼欲裂和驚風暴雨中,竟然安然入睡了。後來才知道,蓮花生大士說,到了藏地如果遇到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表示當地的護法神歡迎你們,是吉祥的象征。
安住
壇城裡道友很多,大概是業障的緣故,我有時會昏昏欲睡,但還是堅持著把所有的功課都做完。後來聽輔導老師說,修法最好不要間斷,否則緣起不好,以後修法可能總是會中斷。想想有點後怕,幸虧自己沒有偷懶逃課。
三天的修法終於圓滿了,我們輪到了供水組,心想供水供燈大概會好些,不用這麼辛苦。結果完全想錯了。修法可以5點起床。而供水3點半就得起床!我們四點開始供水,供水台長20多米,擺四排供碗,所有的碗中都要灌滿清水,水不能溢出來也不能空太多,水面還要撒上茉莉、菊花等香花,要求很嚴格。我的鞋子很快就在清晨4度的氣溫中濕透了,腳底冰冷。到中午日升的時候,我們一刻不停地供了近30台。第一天下來,我的手像被腐蝕了,裂開了小口子,還起了粗糙的硬皮,一個布絲碰過都會疼痛。不經歷艱苦,怎麼消掉業障呢!累生累世,我們因貪嗔癡慢疑造下了無量無邊的罪業,罪障不除,往生不易。上師說,苦行是消業障的最好方法。不能懈怠,咬牙堅持在冰冷的水中泡了三天,我們供淨水40多萬盞,圓滿完成了供水任務。奇怪的是,我的記憶力好像突然變好了,《蓮師祈禱文》的藏文我只用了一天就背過了,而按照以往的慣例,我至少要誦三四百遍才能記住一段梵文咒語。肯定是消除了部分業障,因為業障消,智慧長。每台供水,我們都會念誦供養儀軌,我們對著供台的淨水和牆上的佛菩薩壁畫,唱誦“一切有情之怙主,降盡魔眾之天尊,萬法如是遍知者,諸佛眷屬祈莅臨,悲憫我等眾生故,以汝神通幻變力,乃至我作供養間,祈請諸佛常安住。”當唱到“祈請諸佛常——安——住”的時候,百感交集,流下熱淚,我們所做這一切都是真心祈請諸佛菩薩垂憐降臨,救度苦難眾生。我看崔師兄也不時擦眼睛。
寺院從小出家的小喇嘛。
花開
在供水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們來朗措瑪寺的第5天,換班休息的間隙,崔師兄說我們到處轉轉吧,我說好,我們來到這裡,修法供水,片刻不停地干了5天,這裡又是那麼純淨美麗花開滿地,說什麼也得到處看看,休息休息。上師在壇城帶領修第三座法。我倆穿過寺外開滿鮮花的草地往山下的老寺方向走。我們在草地上擺各種POSE拍照,感覺很惬意很美好。老寺白塔的銅色尖頂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璀璨光芒,給我們異域的感覺。我和崔師兄在轉經樓裡轉經筒,之後坐在白塔前的山坡上,我們喝著小罐咖啡,吃著豆干,任山風吹拂,欣賞身前身後的美景。山坡上開著紫的、白的、黃的、藍的野花,大片大片的,對面青山蔥茏,山下溪流潺潺,身旁野花芬芳,寺院的白塔靜默,我們倆像是在音樂電視的唯美畫面裡,隨時想要翩翩起舞,詩意般純真浪漫。我們倆都確定我們肯定是前塵往生的金剛兄弟,要不今生不會這麼一遇就情投意合。這讓我們歡喜感恩。
我們坐在白塔前的山坡上,純淨夏日,靜聽花開。
全知
晚上,上師開示的時候說,“你們上山來是修法的,不是來旅游的。有什麼好看的!”我和崔師兄目瞪口呆地對望了一眼,低下頭再也不敢看上師。上師怎麼知道我們悠閒了半下午?!他當時在大殿帶領修法!也許不是說我們,上師也不認識我們,肯定上師知道有別人到處玩。但上師這一棒把我和崔師兄打老實了,直到現在,我再不敢偷偷胡作妄為,做什麼事都要先思考一下,心裡對上師不知給誰的這一次棒喝留下了敬畏。
解惑
上師在這晚的開示中對“一門專修,一門深入”做了解釋,我這才明白,一門專修一門深入的意思是你念一個咒語的時候,要專心淨意把咒語念好,誦經的時候同樣要專注地誦好,這叫一門專修一門深入,不是只能念一個咒語或者只能念一部經。
之後的供燈就更累了,煙熏火燎,收盞擦盞,灌油點燈,從3點半起床改成2點半了,衣服很快就油漬麻花,手恆時都是黑的,身上頭發上都是酥油的味道。我成了女漢子,提著裝滿燈盞的桶來回奔忙,片刻不敢閒,感覺多少年的重活這三天一並干了。所有師兄都跟我一樣,分秒不敢閒。當然,在供燈的過程中,我遇到了上海和重慶等地的師兄,他們都很能干,也很有修行,做事很認真,無論從佛理上還是為人處事上都給我很大的教育。
日夜不停供燈30萬盞,去除無明愚癡黑暗,遍見光明智慧。
我當時來山上的最重要目的,是要弄清學修的次第,因為上師說修加行很重要,我想知道學淨土是不是也要修加行?
蔣陽法師給我們做新居士實修培訓。我請教她這個問題。她說,是的,無論修什麼法,都要先修加行,加行是一切法的基礎。
搞明白這個問題,我就想離開。蔣陽師說,你一定要走嗎?我說也不是一定要走。她說,既然不是非走不可,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建議你把法會參加完,做圓滿。
蔣陽師這一留,把我這個障深慧淺的眾生留在了光明大圓滿的壇城裡。
朗措瑪寺兩位法師的一推一留,使我這個平凡苦難眾生堅定地走上光明大圓滿的道路,不再旁骛,不再退轉,一心跟隨,直至彼岸。
祭祀
達真堪布上師撒風馬。
三天修法三天供水三天供燈終於都圓滿了,似乎再多干一日都不可能了。最後一日,上師帶我們到山上撒風馬祭山神。
我們不太懂得儀軌的含義,只知道是供奉護法,感謝護法善神護佑。我們帶著很多糧食、布匹、糖果等供品登上了神山,師兄在山上建起了祭壇,我們帶的這些東西都放到點燃的祭壇裡。女眾是不能直接供奉的,需要將供品交到男眾師兄手上,由他們放到祭壇裡。
上師早早上了山,出家師圍坐在上師身邊,他們在念誦儀軌。我們坐在上師和出家師對面,心早已飛走,想早點撒風馬。
終於可以撒風馬了。風馬,就是在方形的小紙片上印著護法的畫像,護法騎著駿馬,揮舞刀槍,降妖斬魔的氣勢。崔師兄給了我好多疊風馬,我們往天空中揮灑,風馬像梨花一樣揚揚灑灑從空中落下,落在我們的頭上、衣服上,然後落在草地上。我們像孩子一樣雀躍,不停拋灑,每往天空撒一把風馬,都會引起一陣歡呼,漫山遍野都是歡樂的海洋。所有人都盡情歡呼,盡情揮灑,盡情釋放。似乎那個時刻全都灑掉了業障和煩惱,降臨下清淨和歡欣。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這麼釋放過,這麼輕松歡喜過,所有人都盡情揮灑風馬,看著風馬像雪片一樣飛舞飛舞,飄向遠方,飄向遙遠的記憶。
我以千百年的修行,換來山中燦爛的十日。
佛說,注定讓一生改變的,只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如今,漫山遍野花開如海,我來赴這百年之約。仿佛我們每一次重逢和離別,如同三生石上刺破手指滴落的血,銘刻著你我的生死契,此生不離,永生一起。
2013.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