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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談人生經歷:希望早日看到兩岸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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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亂中出家,一甲子弘法

  “星不怕黑暗,雲不怕天陰”

  《環球人物》雜志記者 | 劉愛成 劉暢

  “夜晚,我愛天空點點明星,

  白天,我愛天空飄飄白雲;

  無論什麼夜晚,天空都會出現了星;

  無論什麼白天,天空總會飄浮著雲。

  星不怕黑暗,雲不怕天陰;

  點點的星,擴大了人生。

  片片的雲,象征著自由。

  ……”

  1951年,星雲大師在台灣新竹青草湖畔創作了這首名為《星雲》的詩。他的生活正如詩中所寫,無論黑暗或是天陰,他都在自由地擴大人生的可能——出生於貧苦家庭,卻在全世界建起200多個佛教寺廟,創辦了數十所大、中、小學和美術館、圖書館、出版社、書局、電視台等;沒上過正規學校,卻成了暢銷書作家,著作被譯成英、日、德、法等十幾種文字;沒學過建築,卻憑一筆一尺,設計出氣勢恢宏的“人間佛國”……

  星雲大師把人生比作一條“路”,他說人生的前途要有路,才能有所發展;如果前途沒有路,就表示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條路要靠自己走出來,他將自己走過的路總結為8個時期,以每10年為一個時期,分為“成長時期”、“閱讀時期”、“參學時期”、“弘法時期”、“歷史時期”、“哲學時期”、“倫理時期”和“佛學時期”。

  一句承諾,信守一生

  1927年,星雲大師出生在江蘇揚州一個名叫江都的小鎮,原名李國深。母親告訴他,他出生時半邊臉是紅色的,半邊臉是白色的。母親認為生了一個妖怪,幾乎不敢撫養他。過了一段時日,他才逐漸恢復和正常嬰兒一樣。他從小家裡貧窮,母親多病,父親是一位樸實的農民,介乎農商之間。父母生養了4個兒女,他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個弟弟。

  星雲大師三四歲時,跟著外祖母學會念《般若心經》,還和七八歲的姐姐比賽吃素。他沒有進過正式的學堂,但背下了家鄉寺廟牆上貼的《三世因果經》。“我一生別無長處,所幸對文字有種莫名的興趣與親切,童年時家中長輩忙於生活,無暇對我施以言教,許多觀念是自己在文字中領略和獲取的。”當時物質匮乏,還不能真正地寫日記,他就將一日所思、所記記在心裡,“睡前我會將一日所得在心裡溫習一遍,如此也養成了思考和反省的習慣”。

  星雲大師最感激的是父母的生養,不但給了他一個健康的身體,最重要的是給了影響他一生的性格。他說:“我從小就不是一個喜歡苦惱的孩子。”母親雖然不識字,但對於因果、忠義的道理了然於心。他至今還記得和母親的對話:“母親,您的衣服破了。”母親回答:“不是破,是布不夠。”無論環境多麼惡劣,母親的心態總是很樂觀。1994年4月,星雲大師第三次赴大陸探親,他來到南京母親的住處,依偎在她的床前,聽從母親的教誨。“我告訴母親,我在台灣有萬千聽眾,但來到南京,我是您的聽眾。母親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她說:‘講經的人不一定能得道,聽經的人反而個個都能得道。’好一句智慧之言。母親將自己做的十幾雙襪子放到我手中,我對母親說:‘我一雙襪子能穿一兩年,您為什麼給我這麼多?’母親回答:‘兒子啊!你可以活到200歲!’母親就是這麼一個善於贊美別人的人。”

  自出娘胎,饑餓就常常伴隨著星雲大師,但正是饑餓,讓他從小懂得承擔和關愛。他對童年兩件事記憶深刻:一是為了幫父母減輕負擔,他早晨去撿狗屎,下午去拾牛糞,回來做成肥料賣錢,貼補家用;二是他喜愛小動物,常常蹲下來給需要“過河”的螞蟻搭橋,也會因為鴿子走失而擔心得夜不能寐。

  1937年,星雲大師的父親外出謀生,此後兩年杳無音信,生死未卜,憂心忡忡的母親帶他去南京打聽父親的下落。路上,他偶遇南京棲霞寺的知客師,知客師隨口問道:“你是否願意做和尚?”他憑直覺答了句“願意”。“不到半個小時,棲霞寺住持志開上人派人來找我。‘聽說你要出家,就拜我做師父好嗎?’我信口說出‘好’。一句承諾,我就信守了一生。”

  黑名單上的學生

  1939年春天,12歲的星雲大師在南京棲霞寺剃度。出家時,師父志開上人替他取名“今覺”,意為今天覺悟。後來,他偶然在《王雲五大辭典》中看到了“星雲圖”,上面的解釋是:“宇宙未形成之前,無數雲霧狀的星體結合,又大、又古老、又無際。”他非常欣賞這種寬廣、浩大又無邊的境界,也自許在黑暗中給人光明,於是他把法號改為“星雲”。

  星雲大師剃度時,南京已淪陷於日寇之手。“正逢抗戰期,日軍的騷擾,難民的流徙,加上漢奸、‘和平軍’的敲詐,我們只有艱難地與環境作生死搏斗。”1941年“珍珠港事件”之後,美軍開始轟炸南京的日寇,轟炸時劇烈的震動,把睡在上鋪的星雲大師整個人震落到地板上。“我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跪在佛堂裡,向佛陀及觀世音菩薩祈求獲得聰明智慧。這種祈願增加了自己的力量,增長了自己的信心。所以出家70多年來,一個甲子還多的歲月,祈願一直是我每天必有的修行。”

  當時,棲霞寺裡以粥代飯,經常一個月吃不到一塊豆腐一碟素菜,正處於長身體時期的星雲大師仍然與饑餓為伴,“但是想到時代的艱辛、師父的難為,心中的感念使我忘卻了饑餓之苦,就這樣我養成能忍的習慣”。

  經歷了艱難的“成長時期”,星雲大師步入了“閱讀時期”。最初,他在棲霞寺的佛學院學習,全班約有50個學生,他是最年幼的。“那時候我愛看小說,成了黑名單上的學生,老師認為,不用功閱讀經論、只沉迷於小說的學生,是一個沒有出息的人。東西方的小說、文學作品、歷史傳記,我讀得津津有味。例如《水浒傳》裡的一百零八將,他們叫什麼名字,是什麼綽號,用什麼武器,穿什麼衣服,我都如數家珍。甚至我還列出三四十人,覺得他們不夠資格當一百零八將中的好漢。對於《三國演義》把關雲長、張翼德、趙子龍、黃忠、馬超列為‘五虎將’,我認為最為公正。當中尤以趙子龍那種不計較、不比較、不鬧情緒,只一心輔佐劉備的精神,最為我所欽佩。”

  星雲大師在棲霞寺度過了7年歲月,後來去常州天寧寺做了行單(苦工)。不久又轉到鎮江焦山佛學院。20歲時,他離開焦山佛學院,結束學習生涯。他先到了宜興白塔山大覺寺,在白塔國民小學服務不到兩年,之後又到南京華藏寺,參加同學們發起的佛教革新運動。然而時局動蕩,內戰開始,已經不容他有所作為。“因此,在得到家師志開上人的允許後,我簡單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帶領70余名青年同道,以參加僧侶救護隊的名義,就這樣渡海來到了台灣。”

  和警察捉迷藏

  1949年初到台灣的情形,星雲大師用“人地生疏”、“走投無路”8個字來形容。“那時,由陳辭修(陳誠)先生主政的台灣,政治情況惡化,當局嚴格查管不明人員的流動,我也遭到警察逮捕,被關在桃園的一座倉庫裡。還要感謝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孫張清揚女士以及‘立委’、‘監委’們的大力營救,我才九死一生,逃過劫難。”

  說來也巧,正是他與生俱來的文學天賦幫助他渡過了難關。他先後前往桃園縣中坜市的圓光寺和新竹市青草湖的靈隱寺,靠給大和尚看守山林,生活才算安穩下來。閒暇時就伏在山中的草地上,寫下了一本《無聲息的歌唱》。他還主編《人生》雜志,並在台灣佛教講習會教書。後來,星雲大師輾轉來到宜蘭,趴在破舊的縫紉機上寫下了《玉琳國師》、《釋迦牟尼佛傳》。“當時佛教不發達,為了讓更多的人學習佛法,我把微薄的稿費都用來購買佛教書籍,送給來寺裡的青年;我甚至經常忍受饑餓,徒步行走一兩個鐘頭,到各處講經說法,用省下來的車費添置布教所需的用具。佛教第一次傳教用的幻燈機、錄音機、擴音器,就是我那時購買的。”

  1953年春天,星雲大師開始了人生中第一個關鍵時期,他在宜蘭念佛會成立青年團體,開辦文藝社、歌詠隊、補習班、讀書會,吸引許多青年來學佛。“一些兒童、青年、婦女和有神道信仰的初級學佛者,聽到弘法的宣傳喇叭聲‘咱們的佛教來了’,都深受感動,紛紛到我指定的地點聚集,助長了佛法的弘揚,也提升了我傳教的信心。”

  這段“弘法時期”也並非一帆風順。一次,台北師范學院(今台灣師范大學)邀請星雲大師去講座,“海報已張貼出去,我也從宜蘭到了台北,但被告知,學校下令取消了”。此後很多年台灣當局不准佛教人士到學校講演。星雲大師想盡辦法,他邀請日本東京大學的佛學教授水野弘元到台灣的大學講演。“雖然他是一名僧侶,但也是國際知名學者,台灣的大學沒有辦法拒絕。我心想,台灣的土和尚你們不歡迎,日本的東洋和尚,總該可以了吧!”

  “最棘手的是與警察捉迷藏。”一次,星雲大師在桃園縣龍潭鄉一個村莊布教,廣場上有數千名聽眾,大家正聚精會神地聽著,突然傳來警察的聲音“下來,下來!”警察要求他“立刻解散,停止講演”。“我說,不行呀,是我邀請大家來聽講的,你要我停止講演,那你自己宣布,你去叫大家解散。警察當然不敢上台宣布講演停止。只有低頭垂首,不再講話。我趁此機會又上台繼續講。”

  他說,另一件煩惱事就是各種應酬。“每次開會,人家要我參加,如果我不出席,他們會說我不跟他們合作。此外,經常有人請客,一人請客,相繼就有多人回請,常常一連十天半月沒有回寺吃飯。如果婉拒,他們就說‘你看不起我’。尤其那時來自海外的賓客很多,經常要到飛機場迎賓送客,如果不應召而至,他們又說‘你不幫忙’。”

  星雲大師覺得如此下去,終非久遠之計,他開始考慮“定居”高雄。

  主管18年就讓位

  在高雄,星雲大師選擇了佛光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窮的地方、苦的地方、不值錢的地方,沒有人要,沒有人跟我爭,我終於可以來發揮了。”

  1967年5月16日,佛光山開山建設。此時星雲大師正好40歲。他最初是想設立佛教學院,為佛教培養弘法人才。後因發展需要,除了安頓僧侶外,還創辦了各種佛教事業。“我知道自己應該要進入為佛教創造歷史的階段了,於是為佛光山訂立四大宗旨: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我制定佛光人的工作信條,‘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我把青少年時期醞釀在心中的理想慢慢落實,‘人間化、現代化、生活化’的人間佛教就這樣確立了。”

  從40歲到50歲,正是佛光山的初創時期,星雲大師在自己衣食無著的情況下,籌辦大專佛學夏令營;在開山建寺萬般辛苦的情況下,設立普門高中、西來大學、南華大學和佛光大學,“以教育培養人才”。1977年,佛光山成立“大藏經編修委員會”,重新編印了《佛光大藏經》,還邀請幾名大陸學者將藏經翻譯成白話文,出版了《中國佛教經典寶藏》。

  星雲大師就這樣在主管的位置上忙碌了整整18年。1986年,當佛光山的硬件建設和弘法事業稍具規模時,他宣布退位。“我的退位是希望對‘世代交替’的傳承做個示范。那年我59歲,正在身強體壯的時候,外界一時不明所以。其實我在佛門裡,自懂事以來,就決心不擔任住持,也不做行政事務僧,我自認為應該以弘法為職,所以對文化教育樂此不疲。”

  晚年最放不下的事

  如今的星雲大師可謂“無官一身輕”。的確,他不用管事,因為他已經管住了僧眾的心。在佛光山,人們爭相向我們講述星雲大師感人的事情——

  “有一次來了十幾萬信眾,住不下,大師知道了,把房間讓給了客人,說自己晚上有事。其實他一個人躲在佛學院的陽台上,坐了一個晚上。”

  “前些年,一位修行的女學生感歎,自己連口紅都沒有擦過、絲襪還沒有穿過。師父不經意聽到了,竟然在出國弘法時給她帶了國外的絲襪、口紅等物品,好圓她一點心願。海關的人看了還笑話師父,說出家人怎麼買這些東西。”

  “大師從不用名貴的東西,幾年前他視力就不好,我們想給他換一塊大些的手表。有人給他買了浪琴表,師父不懂就帶上了。一位不知情的信徒說漏了嘴:‘師父您戴著浪琴表呀。’師父一問,知道是名牌,立刻摘下來,沒幾天就送給了別人。”

  “師父很愛護青年和兒童,來我們育幼院的小朋友,師父說是我們的小王子,不能讓他們覺得低人一等,要像在家裡一樣受寵。”“有一次辦夏令營,來了好多學生,突然水管壞了停水,師父守著工人修理。到了下班時間,工人不肯再修,回家了,師父還在水管旁守著,他說恨不得自己的血液能變成水流入水管。”

  “師父重視宗教融和交流,比如天主教徒曾來這兒演《佛陀傳》。前些年暴雨沖垮原住民房子時,師父不但敞開山門讓他們進來,24小時打開空調,給他們吃住,而且不管哪一派的教徒,都給他們提供禱告的地方。”

  當佛光山日漸興旺,走上了“國際化”道路時,星雲大師又想到了“回歸”。“現在世界佛教需要本土化,推動本土化的佛教,成為我人生的另一個關鍵時刻,也是我晚年最大的願望。”而中國佛教的“本土”,毫無疑問在大陸。慈容法師說:“星雲大師一生什麼事情都能放得下,只是對於海峽兩岸的情況非常關注,我們能看出他這種情感是發自真心的。他之所以這樣關心,是因為他感到自己的年紀已經大了,體力已經不夠了,他希望早日看到兩岸統一。”

  回首自己一生的歷程,星雲大師感慨地說,真像是夜晚的星星,光芒雖然弱小,但總是努力地在閃耀;又像天上的白雲,盡管飄浮不定,但是在無限時空中,一顆顆星星,一片片白雲,所結合起來的“星雲”,卻能夠超越時空,亘古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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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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