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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儒學大師、《愛蓮說》作者周敦頤的佛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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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儒學大師、《愛蓮說》作者周敦頤的佛緣



周敦頤

周敦頤(1017—1073)字茂叔,原名敦實,因避英宗舊諱,改名敦頤,生於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卒於宋神宗熙寧六年,世稱濂溪先生。著作今存者有《太極圖說》及《通書》等,後人編有《周子全書》傳世。後世之鴻儒碩學,皆奉周敦頤為道學之祖。宋明理學始自周敦頤,亦為今時學界之定說。

關於周敦頤思想之淵源,明代黃绾所說頗值得玩味。他說:“宋儒之學,其入門皆由於禅。濂溪、明道、橫渠、象山由於上乘;伊川、晦庵皆由於下乘。”黃百家則更述周敦頤師事鶴林寺僧壽涯及從東林常聰(總)禅師習靜坐等事。周敦頤亦嘗自稱為“窮禅客”,這是見於二程及其弟子游定夫語錄中的話。另外,周敦頤與趙抃、潘興嗣等人友善,其亦私淑蘇轼、黃庭堅二人。而趙抃是佛慧法泉禅師的法嗣,潘興嗣是黃龍慧南禅師的法嗣,蘇轼是東林常總禅師的法嗣,黃庭堅是黃龍祖心禅師的法嗣,諸公於佛法皆有契會。周敦頤公事之余,經常與諸公參禅問道。例如,周敦頤在《萬安香城寺別虔守趙公(抃)》一詩中說:“公暇頻陪塵外游,朝天仍得送行舟。……談終道奧愁言去,明日瞻思上郡樓。”蓋有宋一代,禅宗大行其道,禅門法匠如林,各自教化一方。士大夫參禅亦相率成風,凡聞有禅林名德,皆不辭路遙,涉水登高以相訪。與周敦頤大致同時代的著名人物,除上說趙、潘、蘇、黃諸人外,他如范仲淹參瑯琊慧覺禅師,富弼參華嚴修顒禅師,張商英參兜率從悅禅師,蘇轍參洪州順禅師。此種風習所及,周敦頤概莫能外。

周敦頤雖一生為官,然公事之余,徜徉於佳山勝水之間,參禅問道於佛寺道觀之中,以其天資超邁而自得於心,終能有所發揮,作《太極圖說》、《通書》,融儒釋道於一爐,專言性理誠靜的道理,從而開啟宋代儒家道學的先河。征諸周敦頤之詩作,亦可見個中消息。如《游山上一道觀三佛寺》詩雲:“琳宮金剎接峰巒,一徑潛通竹樹寒。是處塵勞皆可息,時清終未忍辭官。”《宿山房》詩亦雲:“久厭塵坌樂靜元,俸微猶乏買山錢。徘徊真境不能去,且寄雲房一榻眠。”又有《按部至潮州題大顛堂壁》詩雲:“退之自謂如夫子,原道深排佛老非。不識大顛何似者,數書珍重更留衣。”《同石守游》雲:“傍人莫說憑欄久,為戀林居作退謀。”卸職之後,周敦頤定居廬阜,亦可謂得以達成夙願。

概言之,周敦頤一生與佛教結下了不解之緣,乃是不爭的事實。因而今之學界,凡討論周敦頤的學問思想,莫不論及其與佛教的關系。

根據先哲時賢的研究,周敦頤一生參研的僧人主要有以下幾位:僧壽涯,黃龍慧南、祖心師弟,佛印了元,東林常總。《居士分燈錄》載有周敦頤參扣祖心、了元、常總三位禅師的語錄。周敦頤之首倡道學,實與諸位禅德關系密切。下面以幾位禅師為綱,試述周敦頤與佛教之因緣。

一、鶴林寺僧壽涯

周敦頤師事鶴林寺僧壽涯之事,論者頗多,多語焉不詳。稽諸佛教史傳,亦多不載。據《鶴林寺志》記載:“宋壽涯禅師,與胡武平(宿)、周茂叔交善。茂叔尤依壽涯,讀書寺中,每師事之,盡得其傳焉。其後二程之學本於茂叔,皆淵源於壽涯雲。”《宋元學案》的記載,亦甚簡略,然可資參證,引之如次:“先生(胡宿)嘗至潤州,與濂溪游。或謂先生與濂溪同師潤州鶴林寺僧壽涯,或謂邵康節之父邂逅先生於廬山,從隱者老浮圖游,遂受易書。”“晁氏(晁景遷)謂元公(周敦頤)師事鶴林寺僧壽涯,而得‘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雕’之偈。”

然考諸禅宗史籍,壽涯禅師所傳之偈,並非其本人所作,而是得自南朝的佛教居士傅翕(大士)。傅大士(497—569),自號善慧大士,浙江義烏人。初躬耕於松山,精勤行道七年,得首楞嚴定,並能通儒道典籍。後講法度眾,名聲遠播。梁大同元年(535),梁武帝遣使迎至金陵,在重雲殿為帝及群臣講經。“既至,大士星冠(道冠)、儒履,披法服(僧衣)以見。帝問:佛耶?大士默指冠。問:道耶?大士又默指履。又問:儒耶?又默指袈裟。”大士的這一“現身說法”,以道冠僧服儒履的表相,揭示出中國大乘禅以“儒行為基,道學為首,佛法為中心”的真正精神。傅大士一生的作略及其留下的作品如《心王銘》、《還源詩》及諸偈頌等,處處浸潤著這種精神。由傅大士所開啟的潇灑诙諧的活潑禅風,實為唐、宋以後充滿“機鋒”、“轉語”,妙趣橫生的中國禅的先河。因此,流風所及,他的作品在後世的禅林中亦廣為傳誦。今之學者,論及這首偈時,因為它的語句頗類老莊,就以為中國禅是受了老莊思想影響的結果。其實,這首偈只不過是借道家語來闡明大士修證所得的禅學意蘊。

周敦頤於壽涯處得受此偈,對其後來作《太極圖說》,肯定大有啟發。黃宗炎在《太極圖辨》中承認,周敦頤的《太極圖說》與當時的禅師壽涯的偈有關系。他的這種看法,遠比一般的理學家高明,也更符合實際。

據說周敦頤師事壽涯,盡得其傳。果如此,則除了上面所說的“先天地”偈之外,亦與《太極圖》有些瓜葛。因為據黃百家說,陳抟得《無極圖》於呂洞賓,又得《先天圖》於麻衣道者。陳抟將二圖授種放,種放授穆修與壽涯,穆修僅將《無極圖》授周敦頤。而據劉靜修《記太極圖說後》雲,“穆死於明道元年,而周子時年十四矣。”意其年少,無由受學於穆修。其實“周子生於天禧元年丁巳,至明道元年壬申,蓋十六矣。”即便如劉氏所說,以周敦頤之有“遠器”,“時年十三,志趣高遠”而論,何以不能從其受學?再退一步言,縱使周敦頤未從穆修得《無極圖》,壽涯既然精通二圖,將其授予周敦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郡齋讀書志》即以周子太極圖得之於僧壽涯。今之學者如南懷瑾先生也指出:“……濂溪得太極圖於僧壽崖,此圖原出於道家之陳圖南。”

壽涯禅師以一方外之人,而猶致力於儒家易理、象數之學,豈非不務正業?此事亦不足為怪,蓋在禅宗中以圖象來標明宗義,用易經的方法講用功修持,早在唐代即已出現。相傳唐代南陽慧忠國師(?—775)是禅宗圖象圓相的第一位創造者。據說慧忠曾創“九十七種圓相”,以之授侍者吉州耽源山應真禅師。應真將圖象授仰山慧寂(807—883)。仰山又參沩山靈祐(771—853),承其心印,沩山、仰山師徒別立的一宗,即沩仰宗。仰山每與人論佛法,常以圓相示之,亦以之開示學人。其後則以“九十六種圓相”提持綱宗(包括圓相、暗機、義海、字海、意語、默識等六重意義),便成沩仰宗風。影響所及,禅門中以“圓相”互相勘驗者比比皆是,燈錄具載。在此之後,圖象之作代有發展。晚唐圭峰宗密(780—841)作“十相圖”和“阿賴耶識圖”,五代時曹洞宗祖曹山本寂(840—901)之作“君臣五位圖”等,莫不受到“九十六種圓相圖”的影響。沩仰宗所建立圓相的旨趣,開啟宋代周敦頤太極圖的先河。洞山、曹山師徒以重離卦而立五位君臣的宗旨,演變發展而逐漸啟發周濂溪的《太極圖說》,與邵康節易理象數的哲學思想,都有極其密切的關系和跡象可尋。

然而,要具體說明禅宗圖象如何輾轉影響到周敦頤的太極圖,卻是極其不易。既然周敦頤所得之《無極圖》來自陳抟所授,因此,“周敦頤的《太極圖》與佛教的關系,要從陳抟的《無極圖》中去尋找。”禅宗圖象首先影響到道教,再經由道教影響到《無極圖》。道教經典之有圖,始於五代彭曉之《周易參同契注》。此書原本中的圖,其由來多與禅宗圖象密切相關。其中的“水火匡廓圖”就是宗密的“阿賴耶識圖”的翻版,名異而實同;“五行觀念圖”是受了“九十六種圓相”中此四圓相圖的啟發;又由禅宗一些圓相的組合圖象,結合晚唐以來的“三五至精”思想,構成他的“三五至精圖”。

陳抟的《無極圖》乃麻衣道者所授。麻衣道者,亦稱麻衣和尚,是唐宋間一位亦僧亦道的神秘人物,以精通易理聞名。他依據禅宗的“圓相”和彭曉的“水火匡廓圖”、“三五至精圖”創造最初的《無極圖》,乃是極有可能的事。他再將此圖授給陳抟,經陳抟的修改完善而定型。《無極圖》(圖五)的圖形,全由圓相組成,足證禅宗圖象的決定性影響;“取坎填離”同於“水火匡廓圖”(亦即“阿賴耶識圖”);“五氣朝元”同於“三五至精圖”。周敦頤的《太極圖》(圖六)與《無極圖》圖形全同。因此,《太極圖》源自佛、道二教已確定無疑。職是之故,豐道生說:“至於太極圖,兩人(二程)生平俱未嘗一言道及,蓋明知為異端(指佛、老),莫之齒也。”

不過,《無極圖》經由周敦頤一變而為《太極圖》,其中義蘊已完全不同。正如黃百家所雲:“周子得此圖,而顛倒其序,更易其名,附於《大易》,以為儒者之秘傳。蓋方士之訣,在逆而成丹,故從下而上;周子之意,以順而生人,故從上而下。”

二、黃龍慧南、祖心

(一)黃龍慧南

黃龍慧南(1002—1069),宋代禅僧,臨濟宗黃龍派之祖。信州玉山(江西上饒)人,俗姓章。少習儒業,出家後遍參棲賢澄諟、雲峰文悅、石霜楚圓等諸宿,皆蒙器許。後於同安院開堂說法,四眾歸趨。未久移至歸宗寺,因全寺突遭火災焚毀事蒙冤坐獄,久而後赦,乃退居黃檗山,築積翠庵,四方接踵而至。受請至黃龍山崇恩院,大振宗風,遍及湖南、湖北、江西、閩粵等地。慧南每以公案廣度四眾,室中嘗設“佛手驢腳生緣”三轉語以勘驗學人,世稱“黃龍三關”,三十余年鮮有契其旨者。師住黃龍時,法席鼎盛。此一系統遂稱黃龍派,其門下之晦堂祖心、寶峰克文、泐潭洪英、東林常總等皆馳名禅林。當是時,“四方學徒竭蹶恐後,雖自謂飽參者,至則撫然就弟子之列。”俗家法嗣有潘興嗣,與周敦頤友善。

慧南既精通禅教,又博通經史,對儒家經典見解精到。如其論否泰損益四卦之義雲:“夫在上者,能約己以裕下,下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交則泰,不交則否。自損者人損,自益者人益。”全然是純儒之言語。周子既從其扣問,於釋儒二家之精義,當有所契會。當時詳情今已無從查考,甚是可惜。

(二)黃龍祖心

黃龍祖心(1025—1100),宋代臨濟宗黃龍派僧。廣東始興人,俗姓邬,號晦堂。少為書生有聲。出家得度後,先奉持戒律,後參谒雲峰文悅、黃龍慧南及依止石霜楚圓。一日,讀多福禅師之語大悟。後繼慧南之法席,居黃龍山十二年。後入京師,久之南還,再游廬山。嘗有偈曰:“不住唐朝寺,閒為宋地僧。生涯三事衲,故舊一枝籐。乞食隨緣去,逢山任意登。相逢莫相笑,不是嶺南能。”祖心之風范概可想見也。黃庭堅、吳恂、王韶等皆為其俗家法嗣,周敦頤亦嘗就其受法。

周敦頤初見晦堂祖心,問教外別傳之旨。祖心對他說:“只消向你自家屋裡打點。孔子謂‘朝聞道,夕死可矣。’畢竟以何為道,夕死可耶?顏子不改其樂,所樂何事?但於此究竟,久久自然有個契合處。”這裡黃龍祖心以孔子語為話頭,逗引儒學之士周敦頤入道之機,一則顯出其隨機接引之高明手段,所謂“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者是也;二者亦可見宋代佛教僧人佛儒會通之消息。經過祖心的提撕,周敦頤於顏子之樂,必然有得於心。周敦頤授學二程時,亦以此問二程。明道先生嘗曰:“昔受學於周茂叔,令尋顏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甘節問朱熹:“周子令程子尋顏子所樂何事,而周子、程子終不言,不審先生以為所樂何事?”朱熹答曰:“人之所以不樂者,有私意耳。克己之私,則樂矣。”朱熹只此一答,已落周程之下矣。周程不說,自是心領神會、不假言诠。朱熹勉強作答,顏子之樂則尚未夢見在。

三、東林常總

東林常總(1025—1091),宋代臨濟宗黃龍派僧。劍州尤溪(四川劍閣)人,俗姓施,字照覺,又稱常聰。十一歲出家,從契思受具足戒。後隨黃龍慧南參究二十年,受大法之訣旨,以大興臨濟宗風為志,名噪叢林。慧南殁,住泐潭寺,後移江州(江西九江)東林寺。元豐三年(1080)敕改廬山東林律寺為禅林,師奉命駐錫說法;其徒以為應慧遠之谶“吾滅七百年後有肉身大士革吾道場”,遂大揚法化。師在世時,當時名士如張商英、蘇轼、周敦頤、劉經臣等皆與之作方外之交。

周敦頤隨東林常總游,受益匪淺。“《性學指要》謂元公初與東林聰游,久之無所入。聰教之靜坐,月余,忽有得,以詩呈曰:‘書堂兀坐萬機休,日暖風和草自幽。誰道二千年遠事,而今只在眼睛頭。’聰肯之,即與結青松社。”周敦頤的主靜之說,或即肇端於此。

不過,周敦頤僅以月余之工夫,而自以為“有得”,依其詩中所說而論,乃為粗重妄念暫歇之清明境界,距離禅宗所謂“解悟”尚很遙遠,雖蒙常總首肯,不過以資鼓勵而已。另據程明道的說法,周茂叔曾說“一部法華經,只消一個艮字可了。”另也有說是“一部華嚴經,只消一個艮字可了。”無論是說哪部經,其主靜說的佛教淵源則是勿庸置疑的。《通書》蒙艮第四十:“艮其背,背非見也。靜則止,止非為也,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朱熹釋此句曰:“此一節引艮卦之象釋之。艮,止也。背,非有見之地也。艮其背者,止於不見之地也。止於不見之地則靜,靜則止,止而無為。一有為之之心,則非止之道矣。此章發明二卦,皆所謂聖人之蘊而主靜之意矣。”明釋智旭《周易禅解》對艮卦之義的解釋亦有助於我們理解周敦頤的主靜之說。智旭說:“夫人之一身,五官備於前,而五髒司之;五髒居於腹,而一背系之。然玄黃朱紫陳於前,則紛然情起,若陳於背,則渾然罔知,故世人皆以背為止也。……身本非實,特以情欲锢之,妄見有身。”故周敦頤說“無欲故靜”,其意亦既深且遠矣。

周敦頤更大的收獲,當是與常總討論性理論。《居士分燈錄》載:周敦頤扣東林總禅師,常總曰:“吾佛謂實際理地即真實無妄,誠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資此實理;‘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正此實理。天地聖人之道,至誠而已。必要著一路實地工夫,直至於一日豁然悟入,不可只在言語上會。”又嘗與總論性及理法界、事法界,至於理事交徹、冷然獨會,遂著《太極圖說》,語語出自東林口訣。”常聰(總)門人所著《紀聞》謂:“周子與張子得常聰(總)‘性理論’及‘太極、無極’之傳於東林寺。”禅僧之說雖不免誇張,抹煞了周敦頤的獨創之功,但是周敦頤的《太極圖說》顯然受了佛理的啟發。清代毛奇齡認為周敦頤的《太極圖說》的有些說法是“直用其(宗密)語”,將宗密的《原人論序》與《太極圖說》兩相對照,何其相似乃爾。至於周子的《通書》四十章,“一‘誠’字括盡”(薛文清語),“句句言天地之道也,卻句句指聖人身上家當。”(劉蕺山語)其所揭發“誠”與“敬”之為用,實與禅宗佛教誠笃敬信的主旨,語異而實同。

說周敦頤與常總論華嚴宗四法界的理論而至於“冷然獨會”,這也是可信的。一則宋代佛教以禅宗為最盛,周敦頤所參者皆為禅僧。禅宗雖以“教外別傳,不立文字”著稱,其實自始即不離經教,尤其自宗密之大倡禅教會通之後,至宋代禅教合流,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周敦頤學佛有年,對《法華》、《華嚴》等教內流行的佛經當早已研讀,加之他參禅的心得及對易理的精通,具備了與常總禅師對話的條件。二則,常總禅師是當時的禅林名宿,精通禅教及外學,其於心性之學、事理之論,當有很高的見地。因為早在南朝梁武帝時期,禅宗初祖達磨大師即提出“理入”與“行入”作為入道之門。此後有隋唐天台宗與華嚴宗的分科判教,特別提出修學佛法須從“聞、思、修、慧”而證“教、理、行、果”以契合於“信、解、行、證”的要點,因此而有特別重視“窮理盡性”的趨向,由教理的“觀行”而契證“中觀”的極則的涵義。確立為“事法界,理法界,事理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的四法界觀念。而華嚴宗的澄觀、圭峰等大師,都是初游禅宗之門而有所得,從此宏揚教理,特別提倡華嚴思想體系的建立,融會禅理與華嚴教理的溝通,因此禅教互相影響。至晚唐以後,有沩山靈祐禅師提倡:“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捨一法”的名言,特別強調“理地”作為心性本際的標指。從此“實際理地”的話頭,便流傳於禅宗與儒林之間,極為普遍。所以才有常總的以“誠”釋“實際理地”,與周敦頤論性及理事。與常總的討論對周敦頤作《太極圖說》及《通書》產生強有力的影響。

四、佛印了元

佛印(1032—1098),宋代雲門宗僧。為蘇東坡之方外知交。法號了元,字覺老。俗姓林,饒州(江西省)浮梁人。“元生二歲,琅琅誦《論語》、諸家詩,五歲誦三千首。既長從師授五經,略通大義。”後禮寶積寺日用為師,學習禅法。曾登臨廬山參訪開先善暹,復參圓通居讷。二十八歲,嗣善暹之法,住江州(江西省)承天寺。後歷住准山斗方,廬山開先、歸宗,丹陽(江蘇省)金山、焦山,江西大仰山等剎,嘗四度住雲居;並整編白蓮社流派,擔任青松社社主,對於淨土思想甚為關心。

佛教傳入中國後,與中國固有之儒、道二家之說互相異趣而復殊途同歸。歷來學者,努力於三教合轍,代不乏人。其中要以東漢末年《牟子理惑論》為最早。後歷唐宋元明清各代,高僧大德,尤以禅門宗匠輩,燭照群象,洞窮法源,大抵皆淹博世典,出儒而歸於佛。晚唐圭峰宗密《原人論》之“會通本末”章,把儒、道二教,佛教內的人天教、聲聞乘教、大乘法相教、大乘破相教,皆會歸一源,統為一乘顯性教之方便說,中有會通三教之義。北宋名僧契嵩著《輔教篇》,大唱儒佛一致之論。永明延壽禅師在其巨著《宗鏡錄》中,每引儒老之言,通诠佛法。

佛印含容三教的氣度在當時尤為迥出他人。元豐五年(1082)九月,佛印自廬山歸宗寺回到金山寺時,即有“道冠儒履佛袈裟,和會三家作一家”之語。佛印的這種融通三教的氣度,除受當時三教合一思潮的影響外,與其過往的經歷亦極相關。其自幼熟讀儒典,且出家前曾一度為地方官吏。出家之後,他雖承廬山開先善暹的法統,卻經常與士大夫官僚之輩常相往來,參加飲宴,高談闊論,乃當時士林中眾所周知之名僧。蘇轼、蘇轍、黃庭堅等均與之交善,以章句相酬酢。神宗欽其道風,贈號“佛印禅師”。

據《居士分燈錄》說,周敦頤是了元法嗣。師弟酬對,燈錄有載。周敦頤游廬山,樂其幽勝,遂築室於此。當時佛印了元寓鸾溪,周敦頤前往谒見,相與講道。周敦頤問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禅門何謂無心是道?”元曰:“疑則別參。”頤曰:“參則不無,畢竟以何為道?”了元曰:“滿目青山一任看。”頤豁然有省。一日忽見窗前草生,乃曰:“與自家意思一般。”以偈呈了元曰:“昔本不迷今不悟,心融境會豁幽潛。草深窗外松當道,盡日今人看不厭。”遂結青松社,以媲白蓮故事,請了元作社主。《佛法金湯編》所載,了元還和了一偈,偈曰:“大道體寬無不在,何拘動植與蜚潛。行觀坐看了無礙,色見聲求心自厭。”

關於“窗前草不除去”。程明道曾亦道及: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問之,雲“與自家意思一般。”此則話頭的來歷原來如此。而結青松社一事,亦見於南宋感山《雲臥紀談》及《宋元學案》中。

以上約略敘述了周敦頤隨幾位禅師參學的事跡。雖不免掛一漏萬,亦足證周敦頤能於儒學發人之所未發,決非空穴來風,而是學有所自。誠如周敦頤自己所言:“吾此妙心實啟迪於黃龍,發明於佛印。然易理廓達,自非東林開遮拂拭,無繇表裡洞然。”蓋對形而上道之探討,本為釋、道二教之所長,佛教於此尤為特勝。佛教以證悟佛道為旨歸,而浩浩三藏十二部經,辨析名相細致入微,言說事理繁富深廣。中國儒、釋、道三家學術,從魏晉至北宋前期,中經數百年互相激蕩、陶冶熔鑄,已經相互含攝。周敦頤應世而出,以天縱之資,游心釋、道二教,刻苦自砺,精思入神,久受二教熏習,思想亦趨於精密玄遠,然後“反求諸六經”,獨標性理,以復興先王之道自任,而開啟兩宋以後性理學之新風。其道學思想之發明,得益於佛教的浸潤與滋養,可不待辯而自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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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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