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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老和尚自述年譜(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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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老和尚自述年譜(十八)

(白話圖文參見:《雲中吹箫人》(虛雲老和尚畫傳)http://www.suyuan.org/tpbd/ShowPhoto.asp?PhotoID=120

譯者鼓山門下弟子順德岑學呂寬賢編輯

附錄答客問二則

是月嶺南梁翰昭居士入山。請師開示歷來禅淨之诤。師告以無二之旨。復為答問二則。附錄如左。

禅宗與淨土

因客問參禅不及念佛。永明壽禅師雲。“有禅無淨土。十人九蹉路。”如五祖戒禅師後身為蘇子瞻。乃至雁蕩僧為秦氏子桧雲雲。

答曰。楞嚴經文殊菩薩選圓通。說偈曰。《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聖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又從“多門”中。肯定耳根圓通說。《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欲取三摩提。實以聞中入》。指出《自余諸方便。皆是佛感神。即事捨塵勞。非是常修學》。對念佛三昧乃雲。《諸行是無常。念性元生滅。因果今殊感。雲何獲圓通》。永明禅師有禅淨四料簡。其文曰。“有禅無淨土。十人九蹉路。陰境忽現前。瞥爾隨他去。無禅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有禅有淨土。猶如戴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禅無淨土。銅床並鐵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近世修淨土人。多數固執四料簡。極少虛心研究圓通偈。而且對四料簡。也多誤解的。不獨辜負文殊菩薩。而且帶累永明禅師。終於對權實法門。不能融會貫通。視禅淨之法。如水火冰炭。虛雲對此。不能無言。考壽祖生於宋代。是余杭王氏子。他是中國諸祖中三位最多著述者之一。“佛祖統紀”卷二十六說。“吳越錢氏時。為稅務專知。用官錢買魚蝦放生。事發當棄市。吳越王使人視之。曰。“色變則斬。不變則捨之。”已而色不變。遂貸命。因投四明翠巖禅師出家。衣不缯纩。食無重味。復往參韶國師發明心要。上智者巖作二阄。一曰。“一生禅定。”二曰。“誦經萬善莊嚴淨土。”乃冥心精禱。得誦經萬善阄乃至七度。”他是宗門下法眼禅師的第三代。著的書很多。如“心賦”和“心賦注”是講明心見性的。“萬善同歸”是講法法圓融的。“宗鏡錄”百卷。是弘闡拈花悟旨融匯各宗理趣。攝歸一心的。日本人分佛學為十三宗。中國人分為十宗。“宗鏡錄”以心為宗。以悟為則。所說雖有淺深。皆窮源澈底。微微細細地表出此心。辟邪輔正。使後人不致誤入歧途。平生說許多話。未曾說過宗下不好。他既是從宗門悟入的。何以又弘揚淨土呢。因為大悟的人。法法圓通。參禅是道。念佛是道。乃至如我們勞動掘地也是道。他為挽救末法根劣的人。故弘淨土。他是淨土宗的第六代祖。一生贊揚淨土。寂後人人尊重。在淨慈寺建塔紀念。“佛祖統紀”又說。“有僧來自臨川。曰。我病中入冥得放還。見殿室有僧像。閻羅王自來頂拜。我問此像何人。主吏曰。杭州壽禅師也。聞已於西方上品受生。王敬其人。故於此禮耳。”中國佛教徒。以冬月十七日為彌陀聖誕。所據是何典章呢。阿彌陀經說。阿彌陀佛在西方過十萬億佛土。誰人知他冬月十七日生呢。這原是永明禅師的生日。因為他是阿彌陀佛乘願再來的。所以就以他的生日。作為彌陀誕辰。

四料簡一出。禅淨二宗。頓起斗爭。淨土宗徒說。“有禅無淨土。十人九蹉路。”單修禅宗。生死不了。單修淨土。“萬修萬人去。”又參禅又念佛。“猶如戴角虎”“無禅無淨土”是世間惡人。淨土宗徒。以此批評禅宗。至今鬧不清。屢說參禅之弊。又引證“戒禅師後身為蘇子瞻。青草堂後身為曾魯公。遜長老後身為李侍郎。南庵主後身為陳忠肅。知藏某後身為張文定。嚴首座後身為王龜齡。其次則乘禅師為韓氏子。敬寺僧為岐夫子。又其次善旻為董司戶女。海印為朱防御女。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桧。居權要。造諸惡事。此數公者。向使精求淨土。則焉有此。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則展轉下劣。即為諸名臣。亦非計之得也。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雲雲。我認為修行人後身。“展轉下劣。”在人不在法。唐僖宗時。“穎州官妓口作蓮花香。蜀僧曰。此女前為尼。誦法華二十年。”誦法華經而轉世為妓。不可謂法華誤之。猶參禅人後身。“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亦不可謂參禅誤之。觀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即現何身而為說法。難道觀音應身也是“展轉下劣”麼。阿彌陀佛化身。為永明禅師。永明禅師後身為善繼禅師。善繼禅師後身為無居士宋濂。善繼在蘇州阊門外半塘壽聖寺。血書華嚴經一部。他的弘法事業。比永明禅師退半了。宋濂為臣。不得善終。則又不如善繼禅師。難道可以說阿彌陀佛也“展轉下劣”麼。禅宗的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曹山亦不許。淨土行人亦常以此批判禅宗的不對。沒有審察到這種批判。原出於九峰和曹山。這正是禅宗善知識的正知正見。應當因此注意禅宗。何反以之低估禅宗呢。我們現在誰能坐脫立亡。我們連泰首座紙衣道者都不如。而敢輕視禅宗麼。我認為宗下有淺深。顯教密教有頓漸邪正。念佛也一樣。禅之深淺。區別起來就多了。外道。凡夫。小乘。中乘。大乘。都各有各的禅。中國禅宗的禅。是上上乘禅。不同以上所舉的禅。但末世行人參禅。確實有走錯路的。無怪永明四料簡中所責。惟我平常留心典章。從未見到四料簡。載在永明何種著作中。但天下流傳已久。不敢說他是偽托的。他所诃責“有禅無淨土。”難道禅淨是二嗎。念佛人心淨佛土淨。即見自性彌陀。這淨土與禅是不二的。但今人卻必限於念佛為淨。參禅為禅。昔日我佛逾城出家。“入檀特山修道。始於阿藍迦藍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捨。復至郁頭藍弗處三年。學非非想定。知非亦捨。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於六年。八日明星出時。廓然大悟。成等正覺。乃歎曰。《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其時那裡來的禅和淨呢。以後說法四十九年。都未究竟。至拈花微笑。付法迦葉。亦未說出禅字。禅是最上一乘法。猶如純奶。賣奶的人。日日加了些水。以至全無奶性。學佛法的人。也如純奶滲了水。永明看到便對滲了水的禅說。“有禅無淨土。十人九蹉路。”並不是說純奶的禅“蹉路。”永明禅師上智者巖。作禅淨二阄。冥心精禱得淨阄。乃至七度。若禅是不好的。他決不作此阄。若淨是他本心所好的。則他必不至拈至七度乃決。且永明禅師出身禅宗。是法眼宗第三代。那裡會自抑己宗。說禅不好的道理。參禅的方法。要看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其目的只求明心見性。後人參禅違此方法。得些清淨境界。通身輕飄飄的。一下子就開靜。自以為有功夫了。其實滯於陰境。卻不知一念緣起。無生。怎能向百尺竿頭進步。永明因此說。“陰境忽現前。瞥爾隨他去。”倒不如念佛老實可靠。但他也不是說光念佛就能“萬修萬人去。”要有淨土。纔能去見彌陀。若以“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為可靠。這又打錯妄想了。楞嚴經阿難白佛言。《自我從佛發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失我本心》。豈釋迦佛威神不可恃。不能惠我三昧。而彌陀佛威神卻可恃。卻能惠我三昧耶。念佛決定比妄想三毒五欲等事好。如做好夢。醒來精神愉快。做惡夢醒來情思抑塞。所以瞎打妄想。不如一心念佛。如能法法皆通。則是最高尚的修行。“有禅有淨土”如虎本有威。再加二角。更加威猛。為師作佛。理所當然。至於無善根者。不信禅。亦不信淨。糊裡胡塗。則“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了。我平生沒有勸過一個人不要念佛。只不滿別人勸人不要參禅。每念楞嚴所指《邪師說法如恆河沙》而痛心。故把四料簡的意旨。略加辯說。希望一切行人。不要再於四料簡中。偏執不通。對禅淨二法妄分高下。就不辜負永明禅師了。

附錄善繼禅師血書華嚴經贊有序

上人善繼。嚴持梵行。欲求無上真如之道。嘗自念言。華嚴大經。實中天調御第一時所說一乘頓教。最為尊勝。欲爇松為煤。入以香藥。搗和成劑。以書此經。而彼松煤者。假物所就。具黑暗相。有染白法。欲煅汞為丹。承以空露。研潤如法。以書此經。而彼汞丹者。炫耀可觀。能盲人目。非助道者。欲椎赤金素銀。廉薄如紙。復粉為泥。以書此經。而彼金若銀者。雖曰重寶。外塵為體。初不自內。以是思惟。身外諸物。若勝若劣。若非勝非劣。若一若多。若非一非多。皆不足以稱此殊利。維我一身。內而心腎肺肝。外而毛發膚爪。資血以生。資血以長。資血以至壯老暨死。是則諸血。眾生甚愛。如梵摩尼一滴之微。莫肯捨者。我今誓發弘願。於世雄前。以所難捨而作佛事。從十指端。刺出鮮丹。盛於清淨器中。養以溫火。澄去白液。取其真純。蘸以霜毫。志心善寫。滿八十卷。尊閣半塘壽聖教寺。昔者樂法比丘。當無佛時。欲聞佛語。了不能得。乃信婆羅門言。以皮為紙。以骨為筆。以血為墨。願得一偈。況今百千妙頌十萬正文。不止於一。縱捐軀命。以報佛恩。無足為異。於血何吝。惟願法界有情。或見或聞。證入雜華藏海。證入雜華藏海已。即得六根清淨。得六根清淨已。即得自性清淨。得自性清淨已。即得四天下微塵剎土中。一切眾生皆悉清淨。無居士未出母胎。夢異僧手寫是經。來謂母曰。吾乃永明延壽。宜假一室。以終此卷。母夢覺已。居士即生。今逢勝因。頓憶前事。於是親爇五分妙香。香雲輪囷。結為寶網。遍覆經上。乃復合爪向佛散華作禮。而稱贊曰。雜華淨智海。九會之所說。一音所演唱。十處放光明。信解行證門。總攝無復余。如是具五周。如是辯六相。如是分十玄。妙義皆充足。以至四法界。二十重華藏。無邊香水海。浮幢剎重重。教條有差別。性相了無礙。圓融與行布。非異亦非同。一可為無量。無量亦為一。重重無有盡。是為功德聚。如來最上乘。龍宮所秘藏。上人出身血。嚴飾書此經。於一滴血中。普含十方界。於一一界中。普現光明台。於一一台中。普成獅子座。於一一座中。普見分身佛。如上無數佛。皆具大威德。眉間白毫光。遍滿一切處。共宣大乘法。聞者應解脫。譬如日月王。照三千大千。悉見種種色。法能破暗故。譬如大海洋。一平乃如掌。無丘陵堆阜。法能平等故。譬如陽春至。大地盡發生。諸根各萌芽。法能沾溉故。譬如梵志夢。一夢千劫事。不過剎那間。法能融攝故。譬如子憶母。未見心已至。形神皆兩忘。法能無離故。譬如黃金色。金色不相分。金亡即色空。法能不二故。譬如石性堅。初不從外得。石性自圓滿。法無修證故。能如斯見解。見經不見血。若加精進力。見佛不見經。及至成道已。見性不見佛。我性如虛空。了無能見者。無見中有見。全體即呈露。苟執於所見。亦非我本性。見見二俱泯。此為真見見。真見復何有。性本無物故。一心歸命禮。祇夜以為贊。諸妙樓閣門。彈指一時啟。

居士金華宋濂拜贊

丙申師一百一十七歲

春。師興建大殿。天王殿。虛懷樓。雲海樓。鐘鼓樓。及各殿堂房捨。次第落成。師之重建雲居也。其規模采取鼓山。南華。雲棲。各殿宇圖式。因其地而變化之。蓋寺之前為明月湖。形如圓月。廣及百畝。每初日出。金光蕩漾。注射台殿。舊有石坊。師因湖之北地。建三門。進為天王殿。再進為大雄寶殿。後為法堂。及藏經樓。度過園林。便見龍珠峰。其氣脈固甚正也。此中路殿堂。已完全落成。今繼續建造者。其東為亞部寮。報恩堂。客寮。雲廚。齋堂。曬場。後為延壽堂。祖堂。其西部為如意寮。西歸堂。往生堂。功德堂。上客堂。維那寮。禅堂。監值寮。再後為方丈。關房。大小房捨。已成十之七八。全寺圍以巖石羅漢垣。其莊嚴闳麗。亦足與南華稱伯仲也。東坡有言。雲居為冠世絕境。大士所居。其中湖開明月。潋滟寺前。三面平田。四山帶砺。巖戀盤曲。宛若蓮瓣矗抱。師自癸巳入山。僅及三載。佛國樓台。從新湧現。漸復唐宋舊觀。此固師之道德足以感動龍天。而眾緣成就。實有不可思議者。本年春夏間。住眾及二千指。其中有專門建造人才。有農林學者。所以一切工程。一切耕植。收效宏速。

師近來興建祖庭。不印捐冊。不事攀緣。而緣法自至。亦有不可思議者。即如此次重興雲居。十方善信。皆願隨喜。群情踴躍。姑舉一二事言之。師之弟子寬慧。聞將建大殿。在港發起一藥師法會。竟以萬金至。北美僑商婺源詹勵吾居士。向於師未謀一面者。亦以萬金至。上海吳性栽居士。於本年冬自香港北行。入山禮佛。由張公渡登山。以道路崎岖。發願修路需十萬元。現已著手修理。以布施廣。故收效速也。師向建大小梵剎。不下數十。其來也。以一拄杖入山。厥功告成。亦祇攜一拄杖下山。今師重興雲居。若有神助。此後二三年間。萬善同歸。四事供養。願師其“居之安”乎。

秋九月。重浚明月湖。及疏導青溪。掘出一巨石。字跡漫漶。稍有可認識者。此蓋佛印了禅師。住持本寺時。東坡入山訪印公。曾於溪邊共坐此石。後建橋紀念。名為談心石。佛印橋。今師浚河修橋。將此石置之橋亭。存古跡也。並系以詩曰。

坡老崇佛夙願深尋山問水去來今青溪橋畔談心石談到無心石有心

昔日金山留玉帶鈍機偶滯故緣情雲來卷出談心石為築溪橋記姓名

是年冬。四眾二百余人。計開水田一百八十余畝。旱地七十余畝。所收稻谷。四萬五千余斤。雜糧兩萬六千余斤。及竹器茶葉銀杏筍干各項。均有收入。此後積極開荒及造林。可住五百眾矣。臘月初七起禅七兩期。曲江南華寺。廣州六榕寺。長汀定光寺。寧化法輪寺。均請師傳戒法。

丁酉師一百一十八歲

春。師應吳居士修路之請。自去冬興工。由張公渡方面上山之路。寬六尺。長十八華裡。峻嶺逶迤。峭峰屴崱。兩山相間。飛瀑中流。重架虹橋。乃能飛渡。其中有龍王橋。乘雲橋。雲蔭橋。龜水站等處。於秋間工竣後。師於沿途大石上刻有“趙州關”“飛虹橋”各大字以存古跡。並镌紀事及偈語曰。

茲因山陰吳寬性居士。發起修路浚湖。工程圓滿。雲感其誠。爰題偈語。以存古跡。偈曰。

尋到雲居山外山宛如鹫嶺在塵寰高山平地逍遙外傑閣崇樓俯仰間

去住隨緣無罣礙安貧樂道老僧閒欲向其中問端的前三三與後三三

四海名賢譽此間天上雲居山上山水月道場今古夢佛魔境界亂離看

千尋崖岸經過易五濁娑婆解脫難潦倒殘年百歲外草鞋猶踏趙州關

六月。當地政府農林機關。以雲居寺僧開辟荒山荒地。甚有可觀。乃推翻一九五三年癸巳批准設立僧伽農場成案。改設墾場。將寺有之山場田畝。茶果樹木。盡劃入地方墾場。另派數十人來寺接替耕植。寺內職事以僧伽農場立案有年。農作有效。呈請地方政府照舊由寺管理。七呈不報。及後竟將師所住之牛棚亦圈入之。令師刻日遷出。師無可奈何。乃將前後情形呈報北京。旋奉院令。著該地方機關即日交回師所住之牛棚。及各墾地。仍由寺僧耕植。地方機關雖不敢不遵從。然因此銜恨。謂師恃上級勢力壓抑下級機關。內外勾通。诪張為幻。而禍無了日矣。後此數月有如下事件。

有人勸師獻捐墾場開辦費人民幣二萬元。約港幣五萬元

響應政府召集全民煉鋼獻出燒成木炭六萬余斤。及砍下山柴三十八萬余斤。暨寺內鑄鐘鑄瓦之銅鐵材料數千斤。

師年來多病。各方弟子所奉師之醫藥費果金等等。皆有數目。亦勸師獻出為支援煉鋼費人民幣五萬元合港幣十萬余元

雲居山下各鄉村之稻田於早晚造收獲時。要求雲居寺派出僧人幫助收種。此外種種。不能盡述。不得已盡將本寺全部僧伽墾荒之農場奉獻於地方新設墾場。聽其領導。師之環境如此。心境可想也。同月本寺住持海燈。開講法華經。並擇青年比丘三十人。成立佛學研究院。以造就僧才。

戊戌師一百一十九歲

春時全國肅清右派之風甚厲。各寺院亦被波及。由所謂佛教團體開學習大會於漢口。指定各寺院住持。及重要職事。均須赴會。師以老病。辭不出席。而南華住持本煥。本寺知客傳士。雲門住持佛源。及見性印開諸師等多人均被列為右派。指定向師清算。及斗爭。不屈。幾釀禍。後由一班夙有成見之人。制造誣捏師十大罪狀。如“貪污”“反動”“聚眾”“思想錯誤”“濫傳戒法”種種罪名。其中最無理者。如誣師與青年僧人同單。此等傷天害理之事。竟出於僧人口中。又因師自到雲居後。北京政府每月送師貳百元為補助費。師屢卻不受。未獲允許。乃按月以之供眾。而大會中竟牽扯到師前年於開示弟子戒貪語。引用明代羅殿撰詩“籠雞有食湯鍋近。野鶴無糧天地寬”之句。謂為譏诮誹謗。又謂師妄報年齡。師閱牆報後語弟子曰。“我生長及出家都在閩省。圓瑛法師及住持盛慧。現年已八十余。他幼年在鼓山出家。他都知道。我剃發受具及出外參方與回鼓山任住持年歲。是有人可證。”又加以“老頑固”“僧界右派首要”各罪名。其意蓋欲向師“圍剿”“斗爭”“洗腦”“下放”至“勞動改造”而後已。爾時全國僧眾。除膺特殊任務者外。均惴惴不安。南華雲門雲居山門外。亦遍貼大字牆報。誣師罪行。聲勢洶洶。師則若無其事。而四眾均欲為師辯白。師不許。如此閱一月。兩月。並無消息。漢口之集會亦散。而師左右得力之人及多年隨從弟子。均被分散。指派向別處去矣。如是又閱一二月亦無消息。後接京信。知漢口開會期間。因師德望。不敢輕率。先迭成文告罪狀。呈請主其事之最高級人物。批准執行。某閱畢一笑著令撤銷。詳後己亥年中師乃獲轉危為安。

九月十五日張處長建民率公安干部數人。在師所住之牛棚掘地洞壁。進行搜查。未獲一物。後將中央發給雲居公函。及各種文件。雲門申辯書。重要經籍及私人函件出入賬目。均被載去。請求數次。亦不退還。

九月十六日集眾表堂。

這一回我身體不好。世人說三天命有兩天病。我則三天有六天病。何以呢。因為白天晚上都不好。無非業障所感。只得聽其自然。有何言說。今天有兩件事。不得不講明與大家知道。免眾誤會。甚麼事呢。這幾天省統戰部張處長和幾位同志來山。處長說。纔由北京回省。京中上峰。叫我來山。傳達政府意見。叮囑陪同老和尚一路進京開會。我以老病辭了。次晚處長來我房間談話。他說因有信件向他那裡報告各種事情。謂寺中派人到上海化緣。化了二百套小褂褲。一百二十套蓑衣。兩架縫紉機。又說祝華平拿你的名義發了財等等。第三天晚間又來問。此次常住打吱喳的事。已報政府了。要我說明事情的經過。我說。那天的開會我不曉得。當時我聽工人說堂裡鬧事。我即進堂說了幾句。他們就散了。後來我查得這事的起因。是那天早上。僧值表堂。不准過二堂。午飯後他們就開會。要解決這些問題。心氣不和平就吵起來。本來現在夏天。過早堂吃粥。快吃則汗多。慢吃又耽誤結齋。所以吃不飽的可以隨眾結齋。回堂後。再到齋堂。看有余粥。可以再吃。但如在早板坐香開靜後去吃。那就是過三堂。不是過二堂。這是一天吃四頓。就不對了。如果允許過三堂。則粥少不足吃。就要多煮米。若多煮則每月的米就不敷用。因此當家叫飯頭少煮些粥。經僧值表堂之後。有些人謂職事專權。是封建。要改革。因是就鬧出事來。這是不要緊的小事。至於說到化緣。因通州李不畏居士來信。謂居士林有龍藏全部欲送與本山。要我親去。因此與性福商量。請證明書。派佛行去通州請藏經。寫了兩封信。到上海佛教青年會。請幫化運費。及買四十領蓑衣。一架縫紉機。代募齋糧。後因通州佛教會。不許將藏經運走。佛行就到上海青年會。請了碛砂頻伽兩部藏經。現今上海有信來。總共化得九百五十三元三角。除運經費。買蓑衣四十領。縫紉機一架。共去錢四百余元。下剩五百余。寄回作糧食。沒有二百套衣服的事。從前出緣簿化緣。有過一回化緣鑄鐵瓦的事。青年會和簡玉階祝華平臨時代出緣簿。因為五萬元舊人民幣纔鑄得一塊鐵瓦。此次共化了數千萬元。而祝華平沒有食錢。此事前幾日善果知客對我說。謂性福和尚把直純和尚寄來的給他看。信中說妙善和尚由雲居到上海。對伊說。老和尚不會用人。把常住弄得稀爛。以前用祝華平。已經弄壞了。現在又用慈藏。步覺民後塵。近又派沙彌到上海。化了二百套小褂褲。每人分二套。他問分得公平否。本來這話成是非。不應向別人說。是犯戒的。無奈此事。他們早已有人報告與知。因此不得不明白說出。免他誤會。處長等問了我之後。又問別人。又問居士。調查我的書信來往和賬目。調查的結果。數目清楚。並無貪污。他們又看到大家努力生產。各處辛辛苦苦。事事如法。使他們對聽來的壞話。也疑信參半了。是非本不應辯的。每早上殿念的。《山門清淨絕非虞。檀信歸依增福慧》。能真實不虛。循規蹈矩的坐香。看經。禮拜。讀誦的。就感動天地鬼神。山門自然清淨。檀信自增福慧。何須辯好辯歹。但這些事不說。則大家不知。我來雲居。是定業難逃。我原無住廟的心。很多現成的廟都不住。又來修廟子。豈不見鬼。前年我在廬山養病。聽說雲居山。政府擬劃為林場。我不能坐視祖師道場。陵替消歇。所以來山看一看。那天很晚摸上山。只見性福直純修定悟性四人。住在僅存的破廚房內。我們一來十二人。沒有空地方睡。我看見毗盧佛。釋迦佛。觀世音菩薩銅像。埋在荒草堆中。我心中不忍。就想在此住茅篷。並使諸方禅和子有站腳地。回廬山後。要求中央政府和陳真如。都不准在此住。要我進京。我再請求。北京來電許我自由。得中南區統戰部省縣統戰部各派一同志與祝華平等。在大雨淋漓中。送我來山。上海簡玉階居士。出了二千萬元舊人民幣給我作開辦費。我交祝華平管理。農歷八月十五日。我派智修師先來修好破牛欄。派果一師先來料理一切購置家具等等。我到山後。問本山過去情形。直純就對我說。你要小心提防性福。雲居山有下院兩處。都成他私人所有。以前收數百擔租歸他一人。他又想把黃韶的田收為私有。我不准。你要和他攪清楚。否則是非多了。直純雖如此說。我沒有聽他的。後來人漸多了。政府在場。當眾請職。我不過問。大家舉性福為和尚。果一為當家。二千萬元祝華平管理。買谷子三百擔。木料和缸瓦。把茅篷蓋好了。簡老居士又出一千萬元來攪生產。交果一師管賬。前後三千萬元。房子砌不起來。幸而各處漸漸寄些錢來。纔有開支。果一叫大眾出坡。下雪天出坡。和直純鬧起來。直純又和智修鬧過。常常弄是非。這次直純不明真相。認為我食了二百套衣服。又說我不會用人。覺民吃飽錢就還俗。覺民的錢的來源。是北京開和平法會。政府犒勞他百余萬元。上海玉佛寺法會。亦得百萬元。說歸依當引禮。也有百余萬元。杭州蘇州兩處法會。也有幾文。到雲居後。因母老要他奉養。不要心掛兩頭。就還俗去了。簡玉階又給他二百萬元。他沒有拿過常住的錢。去年正月。簡玉階給每人五萬元和一條毛巾。由祝華平分送。性福直純各送二十萬元。何以妄疑小事。傳到政府去不好聽。我沒拿常住名義化過緣。各處來錢是給我養病。不是公用的。我空手來。空手去。盡力為大家。管此閒事作甚麼。和尚當家每每辦到不能收尾時。又要我來管一管。我這老牛犁田。犁一天算一天。心中苦楚。說給大家知。我一場辛苦。別人不以為恩。反以為仇。緣結不到。反結了冤。這也無非前因所招。我說這些閒話。大家好好向道上辦。不要被境界轉為是。珍重珍重。

數月以來。師飽經憂患。病狀日深。往年病中禮佛不用人扶。今則需侍者為之助力。知幻緣將盡矣。但有一件大事未了急須處分者。

一日。師召侍者某某等二人至。告之曰。“余今命汝二人。為我辦一件重要事。應先告汝等前後情形。乃易辦理。

余於初出家後。自審根器。當從行門入。故習苦行。又性好禅宗。故習禅定。溯大乘東來。雖以達摩為初祖。而光大實在東山。倘遠溯源流。實在廣州光孝寺。該寺址為虞翻舊宅。名诃林園。及東晉隆安中罽賓國沙門昙摩耶捨尊者。乘番舶抵仙城。乞此地建梵剎。名曰王園寺。及求那跋陀攜楞伽四卷止诃林。立戒壇於林中。谶曰。《後有肉身大士於此受戒》。至梁天監初。智藥三藏攜菩提一枝。植於壇側。記曰。《百七十年有大智人於此出家》。及六祖大師受黃梅衣缽剃發菩提樹下。遂應其谶。後至曹溪開一花五葉。禅宗至此始盛。而其初則以诃林戒壇為根本地。诃林即今粵城之光孝寺也。

前清末年。該寺為學校占用一部分。地方機關占用一部分。公私團體又占一部分。所余者。僅大雄寶殿。及六祖發塔。興殿前參天蔽日之菩提樹而已。

余禅人也。飲水思源。目睹禅宗第一祖庭。零落至此。欲重修之。顧力有所不及。會民國十九年庚午。余住持鼓山時。發願重修光孝。先將私人所積果金約二萬元埋藏之。適有老居士林某。隱名入山相訪。余略談所願。居士歡喜贊歎。謂重修光孝。非先籌足十萬銀圓為預備金。勿輕動議。我願助師完成此願。先捐五萬圓。不問歲時也。余大喜過望。翌日。林老居士果以五萬圓銀號票來。余亦將所積存者。匯易金錠若干條。藏之鼓山中。滿以為南來重興祖師道場。必自光孝始矣。

豈知道場興替。自有時節因緣。非人力所能勉強者。迨民國二十三年甲戌四月。一夕三夢六祖催喚回去。而粵北將官李漢魂等亦派員來請重建南華。於是冬有粵北之行。中興曹溪。費時十稔。因緣會合。又建雲門。歷時九載。始告完成。事變又起。計重建兩寺所費銀圓百余萬。其中左支右绌。艱苦備嘗。而不敢動用鼓山藏金者。誠以“易磚錢而作瓦錢”佛制之所不許也。

雲門竣工時。二次大戰已停。胡毅生居士等議重興光孝。我建議先收回占地。同時密回鼓山。將藏金運港轉到雲門。又購白銀圓若干。埋之樹下。備重建光孝。未及三年。時移勢異。當雲門事變時。余被毆幾死。猶不肯將藏金說出。“以生死可置之度外。而因果不敢昧於毫厘。”至前年。傳聞粵當道欲辟光孝作市場。適吳居士性栽二次入山。余囑其與粵當局言保存光孝名跡。正為此耳。

今余歷盡艱辛。老病日笃。世緣將盡。初願難償。只有俟之將來。惟藏金為時勢所不許。付托又無人敢擔承。擬呈之當道。代為保管。表明初願。及藏金來歷。余前日已與縣府石同志妥商。令汝二人同往發掘。運回本山。今給汝地圖一紙。汝等與石同志帶備公文。前往雲門辦理。

去後數日。竟將金條一箱。瓦罐二口。運回雲居。衡之得“黃金二十八斤”“白銀三千圓。”由石同志與侍者等數人。繳交政府代存。以明我及居士之本願。重興光孝。只有待諸將來。”

附錄十月十九日師於方便說法中向眾開示

古人說。莫向名場立。山中夢亦微。世上利鎖名缰。層層纏縛。去了一層又一層。習氣毛病。籠罩到轉不得身。有覺照的人。不隨他去。無覺照的都隨他去了。故做人有種種為難處。古德每每說。比丘住山佛歡喜。住在鬧市佛擔憂。比丘應住阿蘭若。大日經疏曰。阿蘭若。名為意樂處。謂空寂行者所樂之處。或獨一無侶。或二三人。於寺外造限量小房。或施主為造。或但居樹下空地皆是。比丘常居阿蘭若。不住於外。是十二頭陀行之一。城廂鬧市。騾馬交加。名利二字。把人萦絆系縛。終日是非鬧不清。所以古來祖師。居山者多。釋迦世尊出家修道。於雪山苦行六年。在家在城市不是一樣修行嗎。何必定要到雪山去呢。因為雪是冷的。下雪在臘月間。萬物收藏的時候。山河大地。成了銀色世界。萬種色彩多封閉了。這種境界。就是道人的境界。叫你二六時中。冰冷冷地萬念俱灰。不為境轉。這就叫雪山。不在世間叫出家。不打妄想叫落發。佛修行都要躲到雪山去。我們凡夫。何以反敢在鬧市裡過日。古德一住深山。就不染世緣。任你皇帝來請也不下山。昔日汾州無業禅師說。古德道人得志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腳铛中煮飯吃。過三二十年。名利不干懷。財寶不為念。大忘人世。隱跡巖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我輩貪名愛利。汨沒世途。如短販人。他這些話說了也做到了。唐憲宗屢召師。皆辭疾不赴。暨穆宗即位。思一瞻禮。乃命兩街僧錄靈阜等赍诏迎請。至彼作禮曰。皇上此度恩旨不同常時。願和尚且順天心。不可言疾也。師微笑曰。貧道何德。累煩聖主。且請前行。吾從別道去矣。乃澡身剃發。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經雲。《唯此一事實。余二即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跏趺而逝。荼毘日。祥雲五色。異香四徹。所獲捨利。璨若珠玉。由於他不向名場立。全心在道。所以來去自由。不被生死所轉。一般人就不同了。以為陪皇帝行過就了不起。我平生很苦。一世背時。多難多障。多魔多病。幾十年騙空門飯吃。南來北往。生慚愧心。因自己一生下。母親就去世。我這不孝。怕遭雷打。所以發心為母作功德。拜捨利。拜五台。遇文殊靈感。雖是向外馳求。也有些好處。第二回再朝五台。遇庚子年義和團起義。我想到陝西。去不成。回北京又遇八國聯軍之役。皇帝逃難。親人熟人一同走。太後娘娘也能一日走幾十裡路。徒步無轎。走到阜平縣。纔得甘藩岑春暖帶三千兵來接駕。纔乘轎出玉門關。走口外。進雁門關。我出入陪帝一路。若是清平無事。皇帝威勢最大。每逢出宮。起身時先鳴炮九聲。經過的街道。兩旁店鋪都要關門。留出一條肅靜無人的御路。路心鋪黃土。一切人不准看。這回逃難。急急忙忙。擺不起架子。沒有轎子坐。跑也跑得。苦也能吃。見他也好見。話也好說。沒有什麼尊貴了。什麼都放下了。到了陝西西安。岑春暖為陝西巡撫。李鴻章在北京與聯軍講和。在西華門立德國公使紀念碑。要中國人八個人頭祭墳。拿假人頭抵數了事。李鴻章纔請皇帝回北京。當時我在陝西。住臥龍寺。一天到晚。和宰官來來去去。落在名利場中。煩煩惱惱的。那有功夫可用。那時行住不安。怕說錯話丟了頭殼。你看在名利場中有什麼好處。我怕煩累。所以入終南山去隱名。還躲不了。又走太白山。山高一百八十裡。上山後還是有人。我不能住。又跑到雲南。以為沒事了。不久還出是非。天下抽提寺產。眾推晉京告上狀。又請藏經。是非更多了。皇帝因我一齊和他逃過難。給我嘉獎。我就走進名窠。到民國成立初期。因為我在滿清時代的歷史。就以我為敵。要辦我。李根源派兵入雞足山捉我。山上迦葉祖師顯聖。大難過去了。以後在上海辦佛教總會。又入京見孫中山。袁世凱。然後在貴州。雲南。西藏。設佛教分會。顛三倒四。舊政府去。新政府來。就疑我是舊政府那一黨那一派。現政府也疑我。因為曾在重慶和林森等往來。辦過祈禱世界消災和平法會。正值三十二年正月甲午初一子時立春。這是個好年份。吉祥如意。那年各國取消不平等條約。以後日本投降。中國勝利。李任潮在桂林當行營主任。我也走進了名場。又攪不清楚了。因此引起雲門一場禍事。在湖北又出頭。又晉京。離京後。政府又屢次要我再回京。騎坐虎背上。怎樣死法還不知。現在又叫我晉京。省統戰部來了人。我不去。叫我派代表。慈藏性福二人去了。與我何干。昨天又來了信。不去。心中有疙疸。想起古人說。莫向名場立。山中夢亦微。纔悔以前出頭無益。一般人總以為和貴人來往就了不得。而不知禍福相倚。如影隨形。戰戰兢兢。勸你年輕人及早努力。道心堅固。不染世法。有好收場。世人做人真不易。昔日圭峰宗密禅師。是六下神會四世孫。與華嚴宗有緣。見清涼華嚴疏鈔。十分崇奉。後入清涼之門。成華嚴宗第五祖。那時國家崇佛。封清涼為國師。圭峰亦被看重。因此常和士大夫來往。與李璞莫逆。後因李造反失敗。逃到圭峰處避難。峰以故情難卻。欲留之。大眾不許。這人到鳳翔就捕被殺。圭峰也被捉。對案說他們有來往。圭峰無所畏。說。不錯。佛教冤親平等。見一切人有難皆當相救。今既有罪。請依法處置好了。大丈夫無畏精神。有那樣說那樣。犯罪不避刑罰。政府認為難得。就放了他。後代佛教徒與圭峰有成見。不喜歡他。也有說他來去分明很好的。我們沒有他這樣的功夫。志向和膽量。我這生經受的災難多了。八國聯軍拿槍嚇過我。反正時李協統帶兵到雞足山捉我。七八百出家人都走光了。剩我不走。土匪楊天福吳學顯拉我拷打。後唐繼堯和龍雲斗爭。雲棲寺僧人被捕。曾責我敵友不清。民國人責我與清朝皇帝大臣來往。我怎能分清誰是人誰是賊。任你怎樣辦都好。他們就赦了我。這次我不晉京。各方弟子來信。責我不識時務。不顧佛法。我想以前進京。因為事情鬧得不能下台。我不得不進京。現今大體已定。信教自由。這件大領衣保存了。戒律叢林規矩仍然照舊。可以不必再去。我長年的老病。也就藏身散場了。諸位珍重。

己亥師一百二十歲一九五九年

春。國內外叢林及諸弟子以師今年百二十歲。恰與趙州同年。各團體紛紛擬定程序及典禮為師祝壽。師前後接到函電。即行制止。其復函大意。

上略雲死活未卜。辰期猶遠。便承吳老居士厚意。擬制壽屏為祝。愧謝曷甚。竊念夙業所驅。波波一世。風燭已殘。事猶未了。每思辄愧徒為虛名所誤。百年塵勞。夢幻間耳。復何堪留戀。又生者乃死之端。智者直須警悟。一心進道。如救頭燃。奚暇扮演世俗情態也。雲心領謝。盛意謹辭。

又雲母難之日。自哀未遑。切不可為作壽章紀念。或其它慶賀舉動。轉增彌罪。徒有損毫無益也。

三月師以浚明月湖尚未竣工。海會塔工程僅及一半。乃力疾督促。數月後乃竣事。

先是兩申春北美僑商詹勵吾之夫人汪慎基歸依師後。發心捐助建大殿經費。而全寺大小殿堂。均已落成。詹擬建一塔。供佛捨利。附建一留雲禅院以祝師長住世間之意。師復函謂南華雲門均建有海會塔。而雲居尚未建築。可否即以此功德建雲居海會塔。因雲居歷代祖師均散葬各地。保存為難。不若以海會塔奉安之。且方便四眾及當來者也。至留雲禅院一事。意甚可感。而雲平生未嘗特建一椽一瓦。以圖享用。敬卻雲雲。

詹復函除前捐常住萬圓港幣外。再損港幣五萬圓。以為建海會塔之用。師許之。因此在冬間即著手開地盤。動工建造。其結構悉仿南華。此外更多建數座經堂。以為僧人居住及六時禮誦之所。直至本年七月始完成。師於數十年來所建各大剎殿宇塔院之最後因緣也。並將居士所撰碑記勒石於塔下。文曰。

虛雲老和尚。重建雲門事畢。癸巳春晉京。參與全國佛教協會成立。已而由匡廬入雲居。初至時。榛莽荒穢。僅存陋屋三間。聊避風雨。未半載。四方衲子聞風而至者百余。師率眾。始則開田博飯。繼乃築堂捨。建大殿。置藏經。雖嚴寒酷暑。作務不辍。未兩載。道場巍然。予以夙植善因。雖羁萬裡外。猶得時承法雨。慈誨懇至。慚感曷已。因起念效童子聚沙故事。欲於雲居建塔。藏佛捨利。願獲十方三世諸佛之護念。留師住世。常轉法輪。因擬名此塔曰留雲。尋蒙賜復曰。居士欲為雲建佛捨利塔。此發心固已為十方三世諸佛之所護念。而雲則慚惶不自勝。因自思維。雲居千年來諸祖代謝。全山祖塔。散布四方。年久失修。大多傾圮。雲昔在南華雲門所見類是。因各建海會塔。將諸祖靈骨。集而藏之。並建堂宇。居僧念佛。適有感尊意。思復踵前例。區區之議。居士其有意乎。予讀竟雀躍。欣順師慈。遂以海會名塔。頃復獲師書。知已竣工。喜茲華嚴樓閣。湧現當前。爰為偈曰。

達摩東來上乘獨出喝倒梁武目中無物

第一義谛光天化日燭照幽冥同收靈骨

佛歷二千九百八十六年歲次己亥仲春私淑弟子詹勵吾謹記

是月美洲汪寬慎香港曾寬璧以師今年為百二十壽辰。各以資來。請造地藏菩薩一尊。用祝師壽。師令刻日興工塑造。兩月而成。分供於鐘樓及海會塔中。此師最後之造像也。

附記

師重建祖師道場。大小寺院前後八十余剎。皆自為營造。然每一改建。以掘泥築基為第一工程。且需時較長。人工亦倍。即如粵北南華寺。歷歲十稔。始告完成。而初步工作。擔泥築壆。亦經三年。編者五住南華。細心察看。自入曹溪門過蓮花池後。即為四天王殿。直至後山九龍泉。凡一百五十余丈。除大殿祖殿法堂經樓外。其余各種堂捨共一百五十余間。無論至何地方。長廊曲徑。皆雨不濕衣。泥不污履。高下廣狹。覆以回廊。不覺道路之長遠也。其建築時。師手持丈尺。指點工人。或高或下。均無預制圖則。亦不用精密計算。而所需之材料適合。最奇者。大雄寶殿。高及十丈。飛檐承露。接駁七重。師亦指點出之。殿閣之莊嚴壯麗。媲美於杭州靈隱。大佛三尊。高六丈。五百羅漢。浮動壁間。此則靈隱天寧所不及也。至分布各處之院宇房捨。均堅樸耐久。又是一種看法。予每見師手持羅經。即指南針之羅盤於每佛像及諸菩薩座。細為測度。乃知師之多能也。

一日嘗問師。何以三分一工程,放之地下。師謂壞空。有一定之理之數。比如南華寺。今日建築。超於前代。孰知十年後將如何。予掘地時。遍翻全寺。發見圍牆石壆。有在三四丈深者。亦有掘至二丈余深發見有宋代斷碑者。興廢無常。可想而知。故此歷修各大剎。必先尋其故址。相陰陽。觀流泉。擇定方向而改正之。且用巨石築壆。由一二丈築起。使基礎永固。他日殿堂房捨。縱有破毀。而基礎仍存。所以我對於房捨為輕。而基礎為重。余乃恍然知師謀慮之深遠也。

三月師病況日深。初猶勉強支持。料理各項事務。及未了工程。至是月患慢性消化不良。即停止飯面。及一切雜食。早午僅吃一小碗粥糜而已。省府奉北京命。屢遣醫來。師卻之。謂“世緣將盡也。”乃分函諸弟子迭次之捐助功德者。謂真如寺已建築完成。此後不必再寄匯銀物來。並囑以努力修持。為法自重。

四月師召攝影師來山拍攝全山風景。凡大殿佛像經樓法堂及晦山戒顯和尚塔明月湖趙州關飛虹橋海會塔及雲居茅篷與現自己所住之牛棚共三十八張。又自攝坐像一幀。洗出後親自檢視。擇其佳者留之。又贈與有關捐助功德之親友善信。

附錄雲居山志重修流通序

癸巳夏。予養痾廬山。有數禅人自雲居至。稱日寇中原時。以茲山險峻。易伏游兵。遂將真如寺全部焚毀。今祇見毗盧遮那大銅佛。兀坐荒煙蔓草中。苟不重修。將湮滅矣。予聞之恻然。念雲居自唐代元和年開山。為歷代祖師。最勝道場。道容以後。道膺繼之。其後齋禅師。融禅師。老夫舜。佛印了元。圓悟克勤。大慧宗杲。皆曾任該寺住持。而過化者。有趙州谂。雲門偃。古塔主。洞山聰。圓通秀。真淨文。居士中如白居易。皮日休。蘇東坡。黃山谷。秦少游。呂居仁等。不計其數。今祖師道場。零落至此。亟待重修。秋七月與居士祝華平等。至真如寺。洵如僧言。祇性福等四人住茅蓬中以事香火。居數月。四方衲子。聞風而至者。數逾千指。佥議重修事宜。雖有殿宇舊址之可尋。而乏山志記載之考據。因志板久毀。書冊亦絕。後於蘇州訪得殘本。漫漶殊甚。乃屬岑學呂居士考訂重輯之。略有增刪。緣舊日志書。系清代康熙初年編纂。其中文移產業。代遠年湮。久歷變更。酌為刪去。其余悉依舊本。以傳其真。亟事流通。免再湮滅。予自癸巳至戊戌六年之間。所有重修殿宇。再塑金容。整肅清規。耕田博飯。種種事跡。附錄於本志之末。以便後之修志者。有所采焉。

佛歷二千九百八十六年歲次己亥孟夏釋虛雲序時年百二十

師病日益重。一日住持和尚及三寮職事多人來視師病。師謂眾曰。“我們有緣。相聚一處。承諸位發大心。數年之間。復興雲居道場。辛勞可感。但苦於世緣將盡。不能為祖師作掃除隸。有累諸位。倘我死後。全身要穿黃色衣袍。一日後入龛。在此牛棚之西山旁。掘窯化身。火化之後。將吾骨灰。輾成細末。以油糖面粉。做成丸果。放之河中。以供水族結緣。滿吾所願。感謝不盡”雲雲。諸人皆作安慰語。師說偈曰。

蝦恤蟻命不投水吾慰水族身擲江

冀諸受我供養者同證菩提度眾生

請各法侶深思熟慮生死循業如蠶自縛

貪念不休煩惱益苦欲除此患布施為首

淨參三學堅持四念一旦豁然方知露電

悟證真空萬法一體無生有生是波是水

吁嗟我衰老空具報恩心宿債無時了智淺業識深

愧無成一事守拙在雲居誦子吃飾句深媿對世尊

靈山會未散護法仗群公是韋天再世振毗耶真風

自他一體視鹹仰金粟尊中流作砥柱蒼生賴片言

末法眾生苦向道有幾人我負虛名累子應覺迷津

佛國時欣慕香光擬近趨謹留幾句偈聊以表區區

八月師生辰日近。國內外諸山長老。及弟子等多人。入山慶祝。並探視師病。師亦覺精神稍為健旺。其弟子寬慧等數人自香港來。師與之談話及處分各事。頗為重要。茲將寬慧朝山日記一則附錄如下。

朝雲居山谒師日記一九五九年八月十七日即農歷己亥七月二十四日記中所載俱用農歷

余此次偕寬航知立兩師及方寬麗居士等一行四眾。結伴回國朝雲居山為師祝壽。於農歷七月二十四日由港出發。下午三時許抵廣州。下榻於華僑大廈。太平蓮捨寬定師等到訪。相約一同上山。

二十五日早七時。附火車北上。至二十六日晨八時許抵南昌車站。因各人昨日未進晚餐。擬就車站覓食充饑。豈料遍尋車站都無一物可資裹腹。遂由我和方寬麗居士看守行李。而寬航知立兩師則往汽車站買票。以額滿。無法購得。結果費去八十余元。另包專車。九時開車。至下午一時許抵張公渡。余知此處原已設有招待所一間。專為方便朝禮雲居者用膳休息之處。至此竟遍尋不獲。詢諸鄉人。始悉於去年五月毀於火。正彷徨間。望見前面有二僧人。由寬航師上前詢知系來自雲居者。余等因饑腹雷鳴。又休息無所。乃向之請問。據謂有飯店可以進食。迨我們跑去飯店呼食時。店員問我們有米票否。四人一聞此語。面面相觑。我們既無米票。飯店即不允供給食物。於是再去請問僧人。其中一位名寬華師者。慈悲的說。“我們尚有余飯可以供給。”隨即將飯菜送到。各人略為進食。聊以解饑。寬華師問我們准備幾時上山。又說最好能於今天上去。因為今天有十個和尚落山挑石灰。如果我們今天上山。有挑灰的和尚可以先代我們擔行李。若明天上山。要另請人。殊非易事雲雲。我們聽到有如此巧遇。當然不肯放過。於是就請他們慈悲。先把我們的行李挑上山去。因我素有心髒衰弱及血壓過高等病。惟有硬著頭皮慢步走路。時因太陽威力過大。路熱難行。僅行三四裡山路。即覺四肢無力。難以支持。遂病倒途中。諸人將我扶起。為我抹汗擦油。擾攘有頃。卒蒙諸佛菩薩慈光加被。漸漸蘇醒。當晚先到一間茅篷住夜。時天已入黑。忽見山上放出毫光。各人鹹以為奇。晚飯後。承當家師慈悲。讓床給我們睡。

二十七日早餐後。動身繼續上山。約十時許到真如寺。先到客堂見知客師。茶罷。再去參禮虛老和尚。老人一見我。就說“寬慧。我沒叫你來。你來作什麼。徒令我擔心。”隨問。“志蓮現在住眾多少。各人是否都很用功。常住的開支夠不夠。”老人的慈愛。真是無以復加。斯時航師相繼入室。老人見到航師。即謂。“我寫了十多封信要你來。何以遲至現在才到。我沒叫寬慧來。她又為什麼要來。本來我想在四月走的。因事未了。所以耽下來。後來又准備七月走的。仍因事未了。故不能走。”又說。“你們一路辛苦了。且去洗面休息一會。我叫人准備飯菜。吃過飯再談。”知客師真客氣。飯時滿桌素菜。飯香菜好。名山聖地。自是不同。飯畢回寮。打點禮物分送性福大和尚。維深師。知客師等。留存一份供奉老和尚。下午。再谒老人。並泡一杯玉桂茶供奉老人。老人飲後。嘔吐似乎少些。

二十八日。宏清師說。寬度師來了。叫人去接他上山。及寬度師來到。見他完全是一個俗人模樣。而動靜威儀。仍是老修行本色。我心裡起了一種難言說的感覺。

二十九日早。知客師派人陪同寬航知立兩師下山辦理報戶口手續。直至下午四時半。方始回來。並蒙政府派朱所長上山照顧我們。每日陪我們同進早午兩餐。隨伴左右。非常殷懃。我們心裡。異常感激。今天為老人誕辰。所以遠近各處四眾弟子上山祝壽者。絡繹於道。以知老人德行感人之深。晚間。各人擬谒老人。又恐其已睡。進去不便。乃由航師詢知老人未睡。於是我和寬定寬航知立各師及方寬麗五人一同進去。見他眠在榻上。我先送果儀供養老人。老人說。“放在枕邊吧。”及至方寬麗等送果儀時。老人很客氣地說。“你們留著自用吧。不要送給我了。”航師代答。“她們自己有得用。請您老人家收下吧。”老人說。“好。放下吧。”隨著又說。“你們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不會客。你們明天可以進來。”

三十日早殿後。各人欲進去拜見老人。結果不滿所願。中午。老人自己供齋。每人結緣兩元。始看見老人寮房門口貼了一張紙。寫著。“今天不會客。”我們方始明了今晨拒見的緣故。這天。老人的精神甚佳。

八月初一日早。我等谒過老人後。以在山無事。即欲定期下山。由航師向老人請假。擬初四日下山。老人說。“好。隨你們的便。歡喜幾時來就來。歡喜幾時去就去。”既已得到老人的允許。我們即准備初四動身。

初二日天甫微明。宏清師來說。“老人叫寬航師先進去。你們亦隨後同去。”航師一進門。老人就說。“你們初四不要走。我有事為你們說。”祇得答應初四不走。下午。又叫航師進去。取出法匯稿件五冊。

初三日上午。又叫航師進去。老人看著寬航師說。“你能為師父做一點事嗎。”航師答。“好。無論師父要我做什麼。都應當去做。任何艱苦。在所不辭。”老人又說。“我想來想去。這回許多徒弟中。惟你最為可靠。”說罷。從身上取出一張紙。蠅頭小字盈千。命寬航收好。隨同法匯一齊帶港。要妥交與居士。下午。寬航師先在老人寮房坐談。老人著宏清師叫我和寬定知立三人進去。命宏清師從櫃內。請出一尊玉佛。老人雙手接過。舉上頭頂。然後交給寬定師。謂。“這尊玉佛。送給你供養。”並取出文華绉大紅祖衣一件。亦交給寬定師。又從衣袋取出一塊血珀。在眼蓋上抹一抹。即說。“這塊琥珀。送給你抹眼睛。”又取夏布大紅祖衣一件給我。再從床上取出和平鴿徽章一枚。送給知立師做紀念。另取夏布大紅祖衣一件。囑知立師帶港送給宏賢師留念。又取夏布大紅祖衣一件。白犀牛一頭。交給寬航師。說。“這衣和白象都送給你。”其實那是犀牛。而老人卻說是白象。豈另有用意欤。隨又取出圖片四張。分給我們四人。此片系老人庶母王氏太夫人出家後法名妙淨。入滅時的留偈。老人建築海會塔。刻碑攝影留念。亦將照片分給我們。復取出七色九寶十八羅漢念珠一串。囑寬航師帶港。送給岑學呂居士。並謂“居士年來為雲代勞筆墨。始終不懈。情殊足感。故將此珠送他作為紀念。”此珠系某親王所贈我者大內物也以上各物分配完畢。跟著又為我們開示說。“明白時生也好。死也好。男也好。女也好。無有生死男女及一切諸相。不明白時則不然。須知世間法相。皆屬幻化。如空中華。如水中月。無有真實。惟有一心念佛。為往生資糧。”

初四日下午。又叫寬航進去。說。“我現在樣樣手續都已清楚。惟有一件事未能放下。你去杭州時。代我去龍華庵找宗和。他的父親法名心文。最緊要叫心文來雲居山一次。如果心文能來。則一切手續清楚。可以放下了。”航師答應到杭時。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此人。並請老人放心。

初五日老人命宏清師來。叫我們進去。老人手執禅板。對我們說。“一個人做事的時候。就要認認真真做去。做好之後。就要像這塊竹板一樣。空無所有。說著舉起竹板連問數聲。你們看看這塊竹板有沒有東西。”我說。“請你老人家保重法體。久住世間。化度有情。”老人謂。“和你們講了許多。你們還是說凡夫話。”於是再次舉起禅板向我們說。“你們看看有沒有東西。”隨即又問我們幾時下山。答以因戶口僅報至初六日止。所以決定初六日下山。老人怅然。隨叫侍者師拿茶葉出來。送給我們每人一份。斯時寬定師再請老和尚保重身體。久住在世。老人又說。“你們還是說的凡夫話。今天《諸佛選道場。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心空及第歸》。”各人回房休息。不久。我和航師又進去。老人向航師說。“難為寬慧數十年的供養心。從沒退過半點。我的弟子多了。祇有她一直發心到現在。真是難得。她現已年老。兼身體不好。你要繼承她的志願啊。”

初六日早。進去向老人告假。老人合掌相送。並命侍者師送到山門口。又令宏清師代送。老人慈悲。無微不至。又承知客師派人一直送到山下。至周田派出所。領回介紹書。午飯後。乘車南行。四時到南昌北站。即轉車繼續我們已定的行程。時一九五九年九月九日。即己亥年八月初七日也。

十月。師病勢日危。命徒將甫竣工之海會塔內容。一一如法布置。先供佛像。中安經卷。次淨僧房。派僧數人入住。早晚念佛。

七日即己亥年農歷九月初六日。接北京電報李濟深逝世。師曰。“任潮你怎麼先走。我也要去了。”侍者聞之愕然。

十二日午師命撤退佛龛。供奉在別室中。侍者知師有異。急往報方丈及三寮職事。晚上齊集向師問安。請為法長住。師曰。“事到而今。還作俗態。請派人為我在大殿念佛。”眾請師作最後開示。及遺囑。師曰。“身後事數日前已向眾說。不必贅言。今問我最後語。祇有

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

有頃復曰

“正念正心養出大無畏精神度人度世”諸位辛苦。宜早休息。眾告退。已中夜矣。

雲居山地勢本高。時際深秋。寒風淒厲。萬山木落。簌簌有聲。古樹參天。幢幢亂影。室內則一燈如豆。戶外已滴露成珠。回顧牛棚內。只有一老人靜臥其中。且去大殿頗遠。第覺幽磬遙聞。經聲斷續。待送此老人去也。

十三日即農歷九月十二日晨侍者二人。進入室中。見師趺坐如常。惟雙頰微紅於往日。不敢驚動。退出戶外守候。十二時。在窗外窺見師竟自起床。自取水飲。旋起立作禮佛狀。侍者以師久病之身。恐其傾跌。即推門入。師乃就坐。徐告侍者曰。“我頃在睡夢中。見一牛踏斷佛印橋石。又見碧溪水斷流。”遂閉目不語。至十二時半。師喚侍者一齊進來。師舉目遍視。有頃。曰。“你等侍我有年。辛勞可感。從前的事不必說了。我近十年來。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中。受謗受屈。我都甘心。祇想為國內保存佛祖道場。為寺院守祖德清規。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即此一領大衣。我是拚命爭回的。你各人今日皆為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經過的。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或應住四方。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祇有一字。曰《戒》。”說畢。合掌。道珍重。諸人含淚而退。至室外檐下守候。

至一時四十五分。侍者二人入視。見師右脅作吉祥臥。示寂矣。急報住持及大眾。齊集誦經送行。日夜輪流念佛。十八日封龛。十九日荼毗。香氣四溢。舉火後。白煙滾滾向上沖。開窯時。得五色捨利百余粒。小者無數。以白色為多。晶瑩光潔。廿一日將骨灰奉安入雲居山海會塔中。師世壽一百二十歲。僧臘一百零一歲。

借曰玄奘游學印度。見金色人曰。戒日王去世後。印度佛法當滅。眾生的心由如火燙。其非佛印橋斷。碧溪甘露水斷流。牛者愚癡之王。壞佛法者也。

仁王經雲。惡王以公權力。壞我佛法者也。

就在此時大陸變色。佛教遭到的破壞。遠超過三武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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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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