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聞
如是,是信成就;我聞,是聞成就。信成就,你想要學佛法,必須要有信心,若你沒有信心,就不能學會佛法。所以一定要具足真正的信心,這是學佛法最主要的條件,必須要有信心。
如是之法,是說像這樣的法,是可信的;不像這樣的法,就不可信。也就是說正法,就可信;邪法,就不可以信。如是,是指法之辭,指明這個法。如,是「不變」的意思;是,是「無非」的意思,沒有不對的。
所有的佛經,都用這「如是我聞」四個字開始。什麼是這四個字的來源呢?這四個字,是釋迦牟尼佛告訴阿難尊者的。在釋迦牟尼佛要入涅盤時,阿難尊者雖然已證二果,但還是感情用事,聽說他哥哥要入涅盤,他就留也留不住﹣﹣知道他請釋迦牟尼佛不入涅盤,也辦不到。辦不到怎樣呢?哭!就哭起來了。這證果的聖人,也會哭!他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什麼也都忘了。為什麼?因為他對佛太愛慕了!你看《楞嚴經》,阿難尊者為什麼出家?就因為看佛「相好光明,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就生了愛欲心:「喔!佛的相這麼好,我時時刻刻都跟著佛、侍候佛,幫他做苦工,也都願意。」就因為這麼一種愛心出家,所以釋迦牟尼佛這回入涅盤,他所愛的要沒有了,就哭起來。
你們知道,阿那律尊者是個沒有眼睛的人;不是沒有天眼,是沒有肉眼,他的肉眼瞎了。你們大約都有這種感覺:瞎子心裡特別清楚;他眼睛看不見,但是心裡很明白的。因為眼睛看不見東西,就不打那麼多妄想,所以腦筋就非常清楚、非常清醒。這時,阿那律尊者也知道釋迦牟尼佛要入涅盤,就給阿難尊者出主意。他看阿難尊者哭得這麼厲害,和他說旁的,也不會停止他的哭。就說:
「喂!阿難!你哭什麼?」
「釋迦牟尼佛要入涅盤,你怎麼教我不哭啊?沒法子不哭的。」
「唉!你現在有很要緊的事情應該辦啊!你光哭有什麼用!」
阿那律尊者這樣一講,阿難尊者也就頭腦稍微清醒一點,不哭了,說:「哦!有重要的事情?什麼重要的事情?」想一想,又想不起來;因為他頭腦哭昏了。阿那律尊者就說:
「釋迦牟尼佛要入涅盤,將來要結集經藏;佛所說的法,要用什麼字,做經的開始呢?」
「這是應該的。這件事是對的!還有沒有什麼事情啊?」
「現在佛在世的時候,我們是依佛而住;佛入涅盤,我們到什麼地方去住啊?我們現在是佛帶著我們化齋來吃飯;佛入涅盤,我們還以誰為首?誰是我們的教主呢?」阿難尊者一想:
「哦!這件事也很重要的!你若不告訴我,我現在都胡塗了,什麼也想不起來的。還有沒有什麼事情呢?」阿那律尊者又說:
「佛住世的時候,我們以佛為師;佛入涅盤之後,我們又以誰為師呢?我們應該舉出一個首領,一個代表,大家都要聽他的教化。我們以哪一位做我們的師表啊?」
「哦!你講這個,也是重要的,這是第三個。還有沒有啦?」
「第四,現在佛住世,有一些惡性的壞比丘,佛自己可以制伏;佛入涅盤之後,惡性比丘怎麼治理呢?是不是惡性比丘又犯戒,就用火燒了?還是有其它的方法呢?」
「哦!這個也是很重要的。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我的問題都已經告訴你,你自己還有沒有什麼問題?自己再想一想!」
「我也沒有問題,這四個就夠了!」於是阿難尊者把眼淚擦干,慌慌張張跑到釋迦牟尼佛住的房子裡說:「世尊!您老人家就要入涅盤,我現在有幾個問題,要請問您該怎麼辦理?」
「什麼問題?你說啦!」
「佛在世的時候,這惡性比丘,佛能降伏;佛滅度之後,怎麼辦呢?哦!這是第四個問題,我不應該先問,但是也可以做第一個,請佛您先答復我!」
「惡性比丘怎麼樣調伏?你就要默擯。」「默擯」兩個字,什麼叫默?就是不和他講話。什麼叫擯?就是人人都不和他講話,他就受擯斥;受擯斥,自己覺得沒意思,就走了。這叫默擯,也就是遷單。遷就是(搬家);遷他的單。單,就是sleeping bag(睡袋)之類的。佛說:「還有什麼問題,你快講吧!」
「現在佛住世的時候,我們以佛為師;佛入涅盤之後,哪一個是我們的師父啊?我們是不是要另外再找一個師父來拜呢?」
「不必!我入涅盤之後,你們就以『戒』為師,以波羅提木叉做你們的師父。是凡比丘,出家之後,就要學習戒律,以戒為師。」這第二個問題,也解決了。
「我還有個問題,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因為佛住世的時候,我們和佛在一起住;佛若不在世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地方住了。怎麼辦呢?我們住到什麼地方去啊?」
「我入涅盤之後,你們依『四念處』而住。四念處,就是身、受、心、法。身,就觀身不淨;受,就觀受是苦;心,要觀心無常;法,要觀法無我。你若用這四種的觀想,就可以得到定;所以你們要依四念處而住。」
「我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特別重要的,比前面那幾個問題都重要。」「什麼問題這麼的重要啊?你可以講啦!」
「佛這一生之中所說的法,等佛入涅盤之後,我們要結集經藏,編輯經典;經典一開始,應該用什麼字樣,來代表經典呢?」
「哦!這個問題啊!你應該用『如是我聞』這四個字,來做經的開始。」所以,是凡佛經都用「如是我聞」。就是說﹣﹣這種法,是我阿難親自聽見的,不是旁人告訴我的;不是我在路上走,有一個人告訴我:「某某地方有位佛,在那兒講經說法,那個經說的是什麼什麼……」不是那個樣子,不是道聽而塗說,是我阿難親自聽釋迦牟尼佛所說的,所以用這四個字。
「如是我聞」四個字,有三種的意思:第一是異外道,第二是息爭論,第三是斷眾疑。
一、異外道。什麼叫異外道呢?外道所有的經典,一開始用「阿、嚘」兩個字。阿是「無」,嚘是「有」;一開始就說「無有」,或者「有無」。外道用兩個道理來說一切萬物,這是他們的宗旨和見解,一個就是「有」,一個就是「無」;有就是「常」,無就是「斷」。說無論什麼事情,不是「無」,就是「有」;不是「有」,就是「無」。總而言之,出不了這「有、無」兩個字,也就是出不了「斷、常」兩種的見解﹣﹣一種「斷見」,一種「常見」。現在這「如是我聞」,也不是斷見,也不是常見;也不是有,也不是無。非有非無,這是個中道;非斷非常,這也是個中道。這是「異外道」,和外道的見解不同。
二、息爭論。在一切的大阿羅漢裡,阿難尊者當時僅僅證得二果;以後結集經藏的時候,雖然證得四果,也是很年輕的阿羅漢。好像大迦葉、須菩提尊者,這都是年紀很長,資格也很老。以阿難尊者這麼年輕的人,升座說法,結集經藏,恐怕大眾就來爭﹣﹣你也爭第一,我也爭第一,你也要第一,我也要first。因為第一只可以一個,不可以多;這麼多阿羅漢,給哪一個呢?給年紀老的,年紀輕的不佩服;給年紀輕的,年老的心裡也不願意;給中年的,也不知給哪一個好?所以沒有法子處理這件事。那麼用「如是我聞」這四個字,這也不是你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是誰的意思呢?是師父所說的經典。這沒有得講的了!你也不是第一,我也不是第一;沒有第一,所以大家都不爭。不會有誰多看幾本書,不久他跑到第一,你就要小心一點了!你看,我說這個法,有幾個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開顏含笑了。
三、斷眾疑。阿難尊者結集經藏、登上法座時,啊!大眾頓起三疑。這三疑,是誰起的呢?是沒證果的人起的,不是證果的人起的。這三種疑,是什麼?因為阿難尊者一升座說法的時候,大約也很高興,一高興就現出相好莊嚴。阿難尊者本來有三十相,結集經藏的時候,一登座說法,就高興得不得了,「哦!這回我也來結集經藏,我在這兒作chairman(主席)。」他很高興時,相貌也轉了,就變得和佛的相一樣;所以這些沒證果的,就說:「哦!釋迦牟尼佛復活了,釋迦牟尼佛又給我們說法來了!」就懷疑釋迦牟尼佛沒有死,又回來了。等一等又想:「不對!釋迦牟尼佛已經入涅盤,不會再來的。哦!這是其它世界的佛,來到這兒,為我們說法來了!要不然怎麼佛相這麼圓滿呢?」又起了一個懷疑,以為他方佛來。後來又說:「不對!不是他方佛來。這位佛,相貌和釋迦牟尼佛差不多。喔!這是釋迦牟尼佛的弟弟阿難尊者,轉身成佛;阿難尊者現在成佛了!」大家就生這三種的疑惑。等阿難尊者一說「如是我聞」這四個字,三疑頓息,「喔!這是阿難尊者聽釋迦牟尼佛說的!」這三種的懷疑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