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品 不放逸
丁二、(已生者不退)分三:戊一、謹慎取捨不放逸品;戊二、觀察自三門之正念品;戊三、於菩提心支相違之嗔恚者安忍品。
戊一分二:己一、品名;己二、正論。
己一、(品名):不放逸。
己二分二:庚一、略說;庚二、廣說。
庚一、(略說):
佛子既如是,堅持菩提心,
恆勤勿懈怠,莫違諸學處。
佛子既然如此堅定地受持了願行菩提心,就應該恆常精進而不放逸,切莫違越諸菩薩學處。
我們發過菩提心後,為了不退失,首先要修持不放逸。不放逸是指謹慎地攝持身口意三門,不放縱三門造惡業。在《學集論》中,不放逸定義為:“身口意恆時謹慎,不背善道。”在《阿毗達磨論》中,不放逸定義為:“無貪、無嗔、無癡,精進修持善法,斷除有漏、護持自心。”關於不放逸,有一個比喻能很形象地讓大家理解其意義,比喻說:國王命令一人端著滿滿一缽油,繞王宮而行,只要灑出一滴油,即處以死刑,那麼此人定極其小心謹慎,這種態度就是不放逸。我們如果違犯誓戒,在即生會受很多痛苦,來世定墮三惡趣,念及這些痛苦,自己對身語意就會慎加守護,不去違犯學處,如此謹慎的態度,即是不放逸。
不放逸對初發心的菩薩非常重要。在《文殊莊嚴國土經》中本師釋迦佛告訴捨利子:“菩提道根本就是不放逸。捨利子,放逸者,聲聞之道亦不能成就,更況無上菩提正道。”《月燈經》中說:“如我所說諸善法,謂戒聞捨及忍辱,以不放逸為根本,是名善誓最勝財。”在《如來秘密經》中說:“雲何不放逸,謂能最初調攝諸根……善能息彼煩惱染愛,此名不放逸。”並闡述了由不放逸而能隨順精進,集淨信功德,由此而能修正知正念,不失去一切菩提分法。在《親友書》中龍樹菩薩也說過:“佛說不放逸甘露,放逸乃為死亡處,是故汝為增善法,當恆敬具不放逸。”不放逸在修行中有如是的重要性,因此大家應盡心盡力來學習這一品的內容。
庚二、(廣說)分三:辛一、思所持學處而謹慎;辛二、思暇滿人身而謹慎;辛三、思所捨離煩惱而謹慎。
辛一分二:壬一、意樂不壞守持菩提心;壬二、加行不壞守持精進。
壬一、(意樂不壞守持菩提心):
遇事不慎思,率爾未經意,
雖已誓成辦,後宜思取捨。
諸佛及佛子,大慧所觀察,
吾亦屢思擇,雲何捨誓戒。
某件事前如果沒有謹慎的思考,或是毫無考慮,輕率從事,雖然已經答應去作,後時應該去詳加觀察而行取捨。但發心受持菩提心不是這樣,因為這是諸佛菩薩以大智慧作過觀察,我自己也再三思維和抉擇過,那麼為何現在要捨棄此誓戒呢?
如果在做一件事前,我們沒有詳加觀察,或者根本沒有考慮過,就輕率地答應去作,後來自己再去考慮一番:是否值得去作?是否有能力去作?然後加以取捨,這是應該的。因為你在事前沒有考慮,如果此事對自他都有害處,貿然行之是不應理的。但是我們發菩提心守菩薩戒可不是這樣,因為諸佛菩薩在多劫中以甚深智慧觀察過:菩提心對眾生有最殊勝的利益。前面我們反復提過:“佛於多劫深思維,見此覺心最饒益。”發菩提心能讓自他獲得究竟、暫時一切安樂,這是三界中無上善舉,最有意義、最值得去做的事。我們自己經過反復聞思、抉擇後,才決定去受持菩提心,發誓去成辦自他二利之究竟事業。上師如意寶說過:“可能有極少數人不懂多少道理,跟著別人轉,而去受菩薩戒,但大多數人不會盲目聽信他人,他們用智慧詳細觀察後,才決定去守持大乘菩提心。”聖尊們長久抉擇過,我們自己也詳加抉擇過,如果現在還要猶疑,想捨棄,這樣肯定是不應理的。世間人如果毫無理由地違背誓言,答應的事不去干,很多人定會譏笑他:出爾反爾、不守誓言、無有信用等等,更何況發菩提心這樣的大事呢!
《彌勒獅吼經》中說:“希求菩提誓,恆時當堅固,猶如須彌山,永不可動搖。”《文殊莊嚴國土經》中也如實說過:“守持了清淨的菩薩戒後,即使遇到生命危險也不能捨棄!”我們已經守持了菩薩戒,發誓要完成自他二利之究竟事業,此後永遠也不能捨棄自己的誓戒,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捨棄這種能自利利他的誓戒。
若誓利眾生,而不勤踐履,
則為欺有情,來生何所似!
如果有人發誓要去利益眾生,然而不去精勤地實行。如此則欺騙了所有眾生,這種後果將會使人轉生到何等的惡趣啊!
我們在受菩薩戒時,迎請諸佛、諸大菩薩、所有金剛上師為我等作證明,發下誓願:要如同往昔諸佛聖尊一般,將眾生安置於大覺安樂位。在密乘的灌頂儀軌中,每個灌頂前面也都有發菩提心誓言。我們發過這樣的誓言後,如果不去如實地付諸實際行動、不去利益眾生,這就像有許多人掉在洪流之中,拼命掙扎,此時一個人在岸上大聲喊:“不要怕,我開大船來救你們!”喊完後,他卻毫無行動,這對溺水者是多麼殘酷啊!而那個只嚷嚷的人多麼不光彩。
我們向輪回中的眾生都發過願,要請他們“宴飨成佛樂”,如果沒有這樣去作,也就欺騙了所有眾生,對輪回中每個眾生都造了大罪,這個惡業無法想象其後果!根索曲扎仁波切說:“這樣不僅是欺騙了所有的眾生,而且也欺騙了諸佛菩薩和金剛上師。”因我們發願時曾祈請過十方諸佛聖尊金剛上師作證明,雖然我們凡夫看不見,但聖尊們的神通智慧對這一切很清楚。我們一點利益眾生的事業也沒有作,不但欺騙了眾生,也欺诳了諸佛菩薩、金剛上師,此罪業真是不可思議,《地藏十輪經》中說過:“如果有人在諸佛菩薩面前發願後,於十善業中任一善法也未做過,最終捨棄菩提心,則已欺騙了所有眾生,此人將來必墮邪道。”
有些人可能有疑問:自己受了菩薩戒,但現在沒有能力去利益一切眾生,這算不算犯戒呢?這當然不算。在本論以下內容中,我們將講述利益眾生有直接與間接的方式。受戒後,並不是要求你立即去像大菩薩那樣直接廣利群生,這種能力一般初發心者肯定不具足,但你必須要盡自己的能力去修持願菩提心,修持間接利益眾生的法門,也要盡自己的一份力量直接利濟他們,能做到這點,也就沒有犯戒。
大家一定要清楚,菩薩戒與別解脫戒不一樣。受別解脫戒者遇到違緣不能繼續持戒時,可於任何知言解意之人前捨棄別解脫戒,但菩薩戒在受持後,生生世世都不能捨棄。若捨棄者,未來必定會受惡趣痛苦!
意若思布施,微少凡常物,
因悭未施與,經說墮餓鬼。
況請眾生赴,無上安樂宴,
後反欺眾生,雲何生善趣?
如果一個人在心裡想過布施一些微少而平常的東西,但因悭吝而沒有施捨,佛經中說這種人將會墮落餓鬼道。更何況發菩提心者曾懇請眾生來享受無上菩提的安樂喜宴,後來卻出爾反爾欺騙了眾生,那麼這種人怎會投生到善趣呢?
上偈敘述了發菩提心而反悔者定會墮入惡趣。此過患的理由,便由這兩頌以教證理證來說明:一些人有時想布施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但因他們悭吝成性,到後來又捨不得,便改變了主意,沒有布施。這種事情在一般人看來似乎沒有多大不對的地方,但在佛陀觀察之下,這種行為已造下了嚴重罪業。佛在《正法念處經》中說過:“先少思維已,後竟吝不施,墮入餓鬼趣,語已吝不施,墮入地獄趣。”在《分別諸趣經》中也說:“心中發願欲布施,由悭吝故不施予,彼生餓鬼世界中,所生痛苦無窮盡。”僅僅是布施微小物之心念,因悭吝而失毀後,便要墮餓鬼趣。更何況發菩提心者,在發心受戒時,曾在諸佛聖尊前邀請三界一切眾生,立下誓言要給他們布施從人天安樂到無上成佛大安樂。答應下這麼大的布施,現在如果因煩惱捨棄了菩提心,不去如說利益眾生,這種失毀誓戒、欺騙眾生與諸佛菩薩的惡行,與不布施自己曾想過要施捨微小物的惡行比起來,無論從其心願,施捨物、布施對境等各方面比起來,不知要超過多少倍。因此其惡果也必定會更為嚴重。
捨棄菩提心者造下了如此嚴重的惡業,難道還有希望生善趣嗎?為了闡明這點,《學集論》引用了《慧海請問經》中一個比喻:比如某人邀請了國王、大臣與民眾,告訴說要給他們布施很多財物,於是賓客雲集,但那個邀請者什麼也沒拿出來。他這種欺騙國王、大臣以及其他民眾的行為,後果自是不言而喻。同樣,發菩提心者失毀其誓戒,其行為後果較之更嚴重無數倍,將墮入更可怕的惡趣中受苦!在律藏中也有這樣的教證:比如某人答應一些人,布施他們食物、衣物、財寶等,根和境所攝的一切財物,後因吝啬沒有布施,這種人將墮餓鬼趣,感受極大痛苦。我們在三寶前發菩提心,也發願以財物、善根給予眾生,讓其得到暫時與究竟一切安樂。如果現在因煩惱而不如是去行持,難道我們能超越因果規律,還能生善趣嗎?
上師如意寶如是教導說:“大家應該閉目反復思維:自己發起的菩提心願有沒有理由去捨棄?無論從哪方面去觀察,肯定找不到有捨棄此心的正當理由,這一點大家一定能想清楚。而且做到不捨棄菩提心,並無多大困難。”關於捨棄菩提心的界限,堪布根霍仁波切說過:“如果受菩薩戒者生起惡念——從此不修學大乘佛法,不救度眾生,即是捨棄了菩提心。”這個界限很清楚,我們對照自己觀察一下。一些人在碰了釘子後說:“上師,現在的眾生太剛強,太難化了,我現在也沒有度化他們的心願了,我要住到沒有人的地方去……”這些人應該好好地忏悔。我們也應想想:如果捨棄菩提心,能否為自他帶來什麼利益?對自己的今生、來世又有何益處呢?如果沒有,為什麼要捨棄這能讓自他直趨佛果的如意寶呢?
藏漢兩地,歷來都是大乘佛教的教區,學佛者都是以大乘根基自居。然而大乘佛法的根本——菩提心,是否每個人都具足呢?在座許多人,在上師身邊聞思修行時,也許覺得菩提心很不錯。但離開上師後,沒有善知識引導,再加上惡劣環境影響,形形色色的魔知識以花言巧語、名利引誘,這種情形下,一些人還能不能堅守菩提心呢?華智仁波切也說過:“凡夫的心極易改變,極易轉變。”我確實也有這種擔心。希望各位能抓住機會,盡一切方便去穩固菩提心,在自相續中生起真實大悲心與智慧!
有人捨覺心,卻辦解脫果?
彼業不可思,知唯一切智。
問難:有人(指捨利弗)雖然捨棄了菩提心,但是他最後不是也成辦了解脫果嗎?答:這種特殊業果之理,他人是難以思議的,唯有證得一切智智的佛才能了知。
論中在前偈中提出了捨菩提心者定墮惡趣的過患。但是在《大智度論》等經論中記有捨利弗棄捨過大乘菩提心。捨利弗過去在六十劫中行菩薩道,有一次別人前來乞求眼睛,捨利弗慈悲地挖出眼珠給那人後,不料那人不但不滿意,反而說眼珠臭,當面棄於地上踩破。捨利弗受此挫折後,便心灰意冷,退失了菩提心。在其他佛經中,此過程稍有不同。捨利弗尊者於六十劫中修持菩薩行後,轉生為月光國王,當時有人要月光國王的右手,國王便自斷右手,然後用左手將右手遞給乞者,不料那人非常生氣,指責國王:“你怎麼用左手給我拿東西(按印度習慣,用左手給別人遞東西是不恭敬的一種方式)!”那時國王心想:“我僅剩左手,不得不如此,眾生怎麼這樣難滿足呢?”於是心生厭煩,退失了菩提心。本論中所依的就是這個公案,捨利弗退失了菩提心,但他並未墮入惡趣,反而在本師釋迦牟尼佛座下證了羅漢果,成為世尊的上首弟子。在《金色傳》中,也記載著一位尊者在六十四劫中行菩薩道,後來遇到違緣,退失了菩提心,轉而求學小乘道,得到了獨覺果位。這些公案與上述退失菩提心定墮惡趣相乖異,這到底如何解釋呢?為了防止他人疑惑,作者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然後自作回答“彼業不可思,知唯一切智”——這是特殊的因果業報現象,不是我們一般人所能思議,只有一切智智的佛陀才可現量知道。
作者作這種回答,可不是推诿。因為佛陀宣說過:眾生的業力不可思議。一般眾生造某種因,定會有某種果報,但是有些特殊業力關系,不一定會如此,這是極為微妙、深細的道理,並非一般人所能了知。《入中論》也說:“由說諸法依緣生,非諸分別能觀察”,“無善惡慧得解脫,亦遮思維諸業果”。佛陀超離一切善惡分別的究竟智慧,方能觀察微妙的因果緣起,其他有情去觀察,只能是盲人摸象,根本得不出完整、正確的答案。所以佛陀遮止了我們去思維業果關系,以免此不自量力之舉,使自己陷入困惑。
在《入行論》各個大講義中,對此有不同解釋,如智作慧論師在《廣釋》中說:“捨利弗雖捨棄了大乘菩提心,但是他沒有捨棄出離心”,威月、無著賢論師說:“捨利弗捨棄了世俗菩提心,但沒有捨棄勝義菩提心”等。但上師如意寶說:“不管怎麼說,這些只能是一種代表個人的想法而已,真正的微細因果只有佛智才可了達!”
我們在解釋此段時,也要注意,論主沒有去對捨利弗尊者捨菩提心後,證羅漢果一事作觀察,而是依佛陀的教言,直接說此事是不可思議的特殊業果,唯佛智能知。我們只有量自己的智力,能去觀察思維的問題,可以去加以抉擇。力所不及之處,切不可去妄加臆測,而應依佛陀的正教量來抉擇。
菩薩戒墮中,此罪最嚴重,
因彼心若生,將損眾生利。
在菩薩戒的罪墮中,捨棄菩提心是最嚴重的根本墮,因為一旦這種捨棄菩提心之念生起,一切眾生的利益將遭損減。
菩薩戒的根本戒中,捨棄眾生、捨棄菩提心是最嚴重的罪墮,因為捨棄此心,不僅是捨棄者個人失去了解脫的機會,無邊有情因此也得不到救度,失去獲究竟安樂之機會。在《般若攝頌》中說:“縱百千劫修行十善業道,若發心欲求獨覺阿羅漢果,其時即成犯戒過失,失壞律儀起如是心,較他勝罪尤為極重。”意思是受菩薩戒者,捨菩提心為根本墮,其罪比破其他根本戒的罪過都要嚴重。《善巧方便經》中也講不能失毀菩提心,否則有種種過失。這些過失在菩薩戒諸律論中有廣大詳細的闡述。
我們在修行過程中,一定要注意這點,切不可因自己暫時遇到違緣而心灰意冷,以此而觸犯這種根本墮罪。自己在平常修行時,應時時刻刻觀察自相續,在遇到違緣時,即使無力轉為道用,也應勵力意念捨棄菩提心的過患,以防自己退失勇氣而捨棄誓戒。
雖僅一剎那,障礙他人德,
因損有情利,惡趣報無邊。
毀一有情樂,自身且遭損,
況毀盡空際,有情眾安樂。
即使只是在極短時間,障礙了菩薩的福德善行,即為間接損害有情的利益,將受無數次墮惡趣之報應。因為毀壞一個有情的安樂,就會使自身遭到極大損害,更何況是毀壞盡虛空際有情的無邊安樂呢?
前面講過一個發了菩提心的佛子,如果捨棄菩提心就直接損害了一切有情的利益,這個罪墮非常嚴重。接著這兩個偈頌:前一頌以教證說障其他菩薩善法即間接損害了眾生利益,當墮惡趣;後一偈以推理說明自己捨菩提心或障他菩薩善法,這種損害一切有情安樂的惡果不可思量(或者:將前後三偈頌連起來理解,“菩薩戒墮中”一偈言捨菩提心將直接損害眾生利益;“雖僅一剎那”一偈言即使間接損害眾生利益亦有無邊惡趣報應,以此說明自己直接損害一切眾生,其果報定更為嚴重;“毀一有情樂”一偈言損害一個有情自身即遭大惡報,更何況毀壞一切眾生利益呢!後兩偈都是在說明捨菩提心罪業報應的嚴重性。這三個偈頌間的關系,請大家認真去分析)。
我們每個人身邊都有發過菩提心的大乘佛子,特別是一些高僧大德,都在精勤地饒益眾生。如果有人給他們造違緣,障礙他們的事業,這種惡行罪報將會非常非常嚴重。為什麼呢?因為菩薩的善行事業對眾生有極大利益,如果此事業遭到一些人擾亂、障礙,令利益眾生之事業不能順利進行,擾亂者就是間接損害了眾生。簡言之:誰障礙菩薩的善行,也就等於損害眾生利益,那麼他一定會因此惡行而感受無邊惡趣痛苦。佛在《寂滅決定神變經》中說:“若人劫奪南贍部洲一切有情財物,且斷其命;如復有人障礙菩薩善法,下至阻礙施予畜生一抟之食,其罪較彼重無數倍。”搶奪南贍部洲一切有情財物,還要殺害一切有情,這種罪行也就夠可怕了,可是僅僅去阻礙菩薩以一小抟食物施給畜生,這種阻礙行為,其果報更要嚴重無數倍!
現在一些高僧大德,正在行利益廣大眾生的弘法事業時,某些人去干擾,這些人造的惡業有多可怕,一剎那給他生生世世帶來極端痛苦。因為高僧大德的弘法利生事業,即使是一剎那,其功德也不可思議,關於這點,藏傳佛教史上的熱羅多吉扎譯師有段公案可以說明。當時熱譯師在寂靜處准備長時期閉關修法,一天本尊現身告訴他:你一人在寂靜處即使閉關修行千百萬劫,也不如利益一個眾生,使其心相續中生起菩提心的功德大。他得到本尊授記後就立即出關,不停地游化四方,廣度眾生。
高僧大德的利生事業,即使只是去作一剎那小違緣,其業報也是不可思議。你們在自己有能力、有影響力的時候,可千萬要注意這點。要不然,雖然自己擁有了權利地位,卻在短暫無義的人生中,犯下了滔天罪業,太不值得!不如去當一個小乞丐,拿個破碗,口裡念著“嗡嘛呢叭彌吽”,四處行乞,像色達縣城上的那幾個小乞丐一樣。我常想:從因果方面說,他們一生比美國總統克林頓都要有價值。克林頓雖當上了超級霸權國的總統,在世間來說,呼風喚雨,人們很羨慕,然而他造了多少惡業呢?前段時間,轟炸南斯拉夫殺了多少眾生,他的後世果報將會如何?
我們身邊都是發過菩提心的修行人,都是菩薩,在他們聞思修行、放生、給他人傳法時,自己切不可去制造障礙。現在有些人嫉妒煩惱深重,見到他人行善法時,總想去搞破壞,特別是見到別人聞思背誦經論,他自己智慧與精進不夠,不能像別人那樣深入經藏,廣聞博學,便散布種種謬論,阻礙他人聞思。這種人以一剎那惡行將招致無數劫墮落地獄之苦。不管處在什麼環境,上師如意寶說:“我們無法觀察身邊的人誰是菩薩,誰是凡夫,所以我們應以清淨心來觀一切,自己要勵力行持善法,見到他人行善法時,千萬不可造違緣,而要詳察自相續,斷除嫉妒嗔惱。”
有人可能有這樣的疑問:菩薩在布施時,有人去乞求他施身體,菩薩失去了身體、生命,就無法利生了,這些乞者是不是也造了嚴重惡業呢?布敦大師就此曾作過回答:“對菩薩來說,給別人布施身體,不會障礙其修行事業,因菩薩布施身體,在短時間即積累起多劫才能圓滿的資糧。其他人向菩薩乞求身體,實際上是菩薩修道中的助道因緣,故無有障礙菩薩善法的罪過。”
退失菩提心與障礙菩薩善業,這些惡行的嚴重果報,除了上面引教證說明外,在“毀一有情樂”一頌中,又用理證來說明。按照因果規律,如有人毀壞了其他有情的安樂,他必定要因此而招受痛苦果報。在《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這方面講得很詳細,例如一個人以煩惱摧毀一個有情的生命,定將在五百世被他人殺死,以此而償還此惡債;《正法念處經》中也說:“殺一有情,當一中劫住於地獄。”一個有情的生命及其他安樂,與三界所有眾生成佛安樂及其他安樂,相較之下,一個有情的安樂自然很小。但毀壞這種小安樂的果報都是如此嚴重,更何況捨菩提心、障菩薩善行,要毀壞一切有情的無上安樂,這個果報簡直無法想象,令人毛骨悚然!
故雜罪墮力,菩提心力者,
升沉輪回故,登地久蹉跎。
因此,既犯罪墮又具菩提心的菩薩,間雜著相互抵制的罪業與功德,要在輪回中往返很久,得不到登地。
菩薩戒不同於別解脫戒,受菩薩戒者即使犯了根本戒也可以重受,但這並不是說我們可以去放逸犯戒,論中在此特別宣說了這樣做的過患。因為這樣去作,你守持菩提心功德與捨戒墮罪相互間雜抵制。每一次犯戒的墮罪力牽引著你墮入惡趣,每一次受戒的功德牽引你上升善趣,兩種力量輪流牽引,要在生死輪回中輾轉很長時間。就像兩個人拉同一輛車,一個往東拉,一個往西拉,爭扯不休,誰也到達不了目的。捨戒與守戒也是在菩提道上朝兩個相反方向的力量,使自己不能很快地成就。
宗喀巴大師在《菩提正道菩薩戒論》中說:“於他勝罪(根本墮罪)隨犯其一,便不能於現法中證入初地。謂於先時之所積集將入初地廣大資糧不能增長,先所未集,不能生起。”這裡說得很清楚,因為你犯了根本墮罪後,以往積集的資糧不能增長,沒有積集起的資糧也無法生起。證入初地必需的一大阿僧祇劫修行資糧,由此無法積集,你超出三界輪回、登地之事也就會“久蹉跎”。你還得在輪回裡拖很長時間受苦,對他人也不能去作很大利益事業。所以為了自他利益,我們在受菩薩戒後,當如根索曲扎仁波切所言:“即生受菩薩戒後,寧捨生命也不捨棄菩提心。”
壬二、(加行不壞守持精進):
故如所立誓,我當恭敬行,
今後若不勉,定當趨下流。
因此,我應當遵守發過的誓言,恭敬地去實踐菩提行。如不勉勵而行,今後一定會趨向越來越深的惡趣。
因捨棄誓言有上述過患,所以發過誓願後,要謹慎、精進地將誓言付諸實行,不能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無論世間、出世間,誓願堅定這一點都很重要,智者們對此也作過許多贊歎。以前我們學過《格言寶藏論》、《二規教言論》,其中對誓願堅定都有過專門的篇幅強調。有一定智慧、思維能力的人,在事前應詳加思考,然後才立誓言,誓言立下後,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實行,圓滿自己所許的諾言,這是每一個學佛人的人格基礎。就像我們在座,每年年初各自發願擔任常住各種執事,為大家服務。有些事雖然有些困難,但發願者很堅定,不改變自己當初的心願,以此我們可以看出他確實具備了學佛者應有的人格基礎。
大家回顧各自人生歷程中,大多許過不少諾言,但自己實現了多少呢?大多數人雖然不願背信棄義,但以煩惱習氣和業力催動,自己又不知修持不放逸,結果就做了不少違心事。我們現今受了菩提心戒,發下了為利有情願成佛的無上誓言,如果再沒有精進修持,被自己的煩惱所制,就會再失壞自己的誓言,結果只有墮入惡趣,那時毫無自由,怎能求得解脫呢?《入中論》中說:“若時自在住順處,設此不能自攝持,墮落險處隨他轉,後以何因從彼出。”在得到人生有自主修善法時,如果不能調伏煩惱,持守淨戒,而隨罪業墮入惡趣,再也沒有機會求得解脫了。
我已經從道理上反復講解了,大家也對此“今後若不勉,定當趨下流”有一定了解,下一步便是對此生信心,依教奉行。永明延壽禅師說:“信而無解增長無明,解而無信增長邪見。”這對我們的聞思修行來說是個甚深竅訣。一些人對文字方面有一定智慧,經論中所闡述的道理能從文字上了解。但是沒有信心,他們自作聰明,執著自己分別念,因此不能相信這些甚深道理去依教奉行,反而生起邪見;有些人只有盲目的迷信,沒有一點智慧,什麼道理也不懂,每天越來越糊塗,唯有增長無明。信與解是不可偏廢的兩個條件,只要其中一者不具,修習佛法便無法入正道。對現在的一些人來說,“解而無信”尤為嚴重,他們對經論中所講的佛菩薩功德、解脫利益、因果不虛、輪回過患等,以為只是一種文字而已,生不起信心,反而洋洋得意,以為自己很聰明,能“真正”了解經典。這種邪見不斷除,就根本無法獲得法益。如果我們有些人也有這種邪見,對自己“智慧”方面很自滿,可以去翻閱大藏經,“智慧的寶劍鋒利否,砍一砍經典便知道”,以自己的智慧與佛陀智慧比較一下,看看自己到底理解了多少?我相信這些人只有恭恭敬敬地服輸,老老實實地按佛陀的教導去奉行。
饒益眾有情,無量佛已逝,
然我因昔過,未得佛化育。
為饒益諸有情,曾經有無量的佛陀先後出生於世間。他們都已逝去了,然而我因往昔的放逸等罪過,仍然沒有得到諸佛的教導、度化。
有些人可能會想:“雖然我因放逸等過錯會墮落,但沒什麼大問題,諸佛菩薩和上師會救護我的。上師會加持勾招我,讓我轉生到淨土,我現在好好地放松,享受享受,用不著那麼苦修。”作者可是大菩薩,明鑒秋毫,看穿了凡夫的劣根,立即告訴說:不要這樣,放逸者佛菩薩也沒辦法度化!想一想往昔無量劫中,已經有無數的佛出興於世度化眾生,可是你們自己放逸造罪,直至如今都沒有得到諸佛的教導,未度脫輪回。
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我們入輪回也不是一兩劫了,而是無法計算的久遠劫。在現今所在的賢劫中,已經有四尊佛應化此世;在此賢劫之前,有許多光明劫,也有無數佛陀度化世間,每一尊佛陀都度化過無量眾生。而我們還在輪回之中,沒有出離這個苦海。本師釋迦世尊出世時,我們這些眾生,雖然不敢肯定說在哪個地方,但肯定是在世的。世尊轉了四十九年法輪,當時也未能度脫我們;文殊菩薩、觀音菩薩,還有龍樹菩薩、無著菩薩等無數菩薩與佛教歷史上無數高僧大德,他們也沒有超度我們出輪回;清定上師前天下午圓滿了他此生的度生事業也圓寂了,可此世間凡夫還有這麼多,我們也沒有被帶到淨土去。這不能說佛菩薩沒有大智慧、大方便,而是因為我們往昔不精進修善業,反而終日放縱身心,恣意造罪,以惡業為障,以至無法親見如來金色身,親聞如來金口傳法引導度化自己。
佛經雲:“猶如太陽升,成熟蓮啟開,如是佛出世,唯度有緣眾。”在《現觀莊嚴論?法身品》中說:“如天雖降雨,種壞不發芽,諸佛雖出世,無根不獲善。”無垢光尊者在《大圓滿心性休息?輪回痛苦》中也教誡我們:“昔日無數佛陀尊,如我未能被化眾,漂於苦性有曠野,若如既往不勤修,反復感受六趣苦,諸位於此當深思。”這些教證都告訴我們:要想解脫輪回痛苦,必須要自己努力精進。如果自己放逸造罪,雖然諸佛出世,自己仍“無根不獲善”,只有漂泊在六道中遭受痛苦。
認真地想想:自己已經因放逸錯過了多少解脫因緣。現在僥幸得到了聞思修行的機會,一定要克服這個缺點,精進地聞思背誦經論,一心一意專注到正法中,融入上師的密意中。要不然,上師如意寶廣轉法輪,傳了從因果不虛到菩提心、大圓滿等所有佛法精要,我也費了很大心血為你們一一作了翻譯,而你們自己不去精進,是不是會像往昔一樣,仍舊得不到解脫呢?
若今依舊犯,如是將反復,
惡趣中領受,病縛剖割苦。
如果今後我依然明知故犯,放逸行事,那麼就會重蹈“未得佛化育”的命運,沉淪在惡趣中遭受疾病綁縛、劈剖、截割等痛苦。
現在我們已經明白自己往昔未能得度的原因。如果不去改正,仍跟以往一樣,放逸、犯戒,雖然遇到善知識傳授正法,仍會重復以前的痛苦經歷,無法得到度脫。華智仁波切說眾生在三界中如同瓶中蜜蜂、井中吊桶一般,不停地流轉,無有解脫機會。在三界中流轉,無論是善道還是惡道,都是“苦谛”,都有著巨大的痛苦。在三惡道中,要遭受疾病的疼痛,繩索鐵鏈之綁縛,各種刑具的劈剖、截割……如有機會轉生人間,也要受類似痛苦:感受病苦、關在監獄受刑罰,或刀兵橫禍等許多難忍的苦難。這時候,也沒有機會修習善法,尋求解脫。
雖然現在是末法時代,眾生根基下劣。我們要克制煩惱,精進持戒修持,有一些困難,但只要能想到放逸的後果,誰也不願去造惡吧。而且在末法時代,精進謹慎地持戒修行,即使是短時間,也能獲不可思議的功德。為了說明這點,根索曲扎仁波切的講義中引用了《等持王經》教證:“經恆沙數劫,無量諸佛前,供養諸幢幡,燈鬘飲食等。若於正法壞,佛教將滅時,日夜持一戒,其福勝於彼。”這個教證在《菩提正道菩薩戒論》與《持戒功德如意寶樹》中都引用過。
我們只要不懈地持守菩薩戒,以大乘殊勝方便法,於短時期即可積累巨大資糧、忏悔往昔造下的墮罪,扭轉命運,於即生中步入解脫正道。
辛二、(思暇滿人身而謹慎)分三:壬一、思暇滿難得而謹慎;壬二、思惡趣中難脫而謹慎;壬三、說得暇滿時應修善法而謹慎。
壬一、(思暇滿難得而謹慎):
如值佛出世,為人信佛法,
宜修善稀有,何日復得此?
像現在一樣,既值如來出世,自己也獲得了人身,對佛法有信心,這些修善法的條件非常稀有難得,一旦失去,哪一天才能重新獲得呢?
現在我們都獲得了有自在的人身,本師釋迦牟尼佛的佛法也住在世間,自己對佛法有信心等等,十八種暇滿全都具足,這些並不是一種偶然機會。在《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從本性、特法、比喻、數目差別四個方面詳細講過十八暇滿非常難得,是自己在往昔無數劫中積集福德資糧而得的善果。這種微妙因果關系我們凡夫雖然無法現量見到,但以因明來推測,也能得出此道理。“諸法因緣生,緣去法還滅”,世間上任何事物的產生、發展都有其特定因緣,絕非偶然現象。上師如意寶說他年輕時在石渠求學經常不由自主地想:我遇到了這麼殊勝的善知識,具足了這樣閒暇人身,是不是在做夢呢?在夜深人靜時,思維起來覺得特別幸福,經常生起強烈的信心和歡喜。我們現今在惡劣的末法時代,也圓滿具足了修學佛法的條件,無論用什麼珍寶比喻也不足以說明其珍貴。在《趣入慈氏經》中說:得人身、遇佛法、對佛生信心、生起菩提心,這是四種難得。我們在輪回中漂流了多少劫,好不容易得到如此難得的機會,如果再放逸,不去謹慎地修行佛法、解脫輪回,失去了這樣的機會,什麼時候才能重新獲得呢?
縱似今無病,足食無損傷,
然壽剎那逝,身猶須臾質。
即使我像現在這樣,沒有生病,衣食受用也圓滿無缺,然而生命在剎那不停地流逝,身體就像借來的物品,很快就要失去。
我們雖然獲得了閒暇人身,然而這種閒暇也難逃無常。自己現在身體非常健康,豐衣足食,生活順緣圓滿具足,沒有人與非人制造的損害違緣。在這種條件下,很多人會生懈怠念頭:“現在放逸一點無所謂,以後再精進也不為遲,反正自己無病無災,時間還長著呢!”這種想法只不過是自己欺騙自己而已。人生的挫折違緣,隨時都會出現,它不會在事前通知你,往往是自己沒有想到時,突然出現,像平靜的湖面陡然掀起了巨浪。人壽無常如同水泡、風中燈,剎那之間就會消逝。我們在前面也講了許多無常的道理,在《涅槃經》中說:人命如過山水,一刻也不會停留。
我們平時認為很結實的身體,其實也是無常,是一種“須臾質”。“須臾質”在藏文原頌中是指暫時借用的物品,以此來比喻身體,只是死主暫時借給我們的宅捨,主人什麼時候要收回去,我們無法決定,一點自主權也沒有。我們只不過是一個房客,死主隨時都有可能通知自己從身體這個房間裡搬走,所以自己應隨時隨地做好准備,不然到時驚慌失措,唯有隨業風飄蕩受苦。作為一個修行人,如何面對死亡,上師經常說:自己一生中以修持密法為主,臨終時要祈禱阿彌陀佛往生極樂世界。
關於淨土法門,無論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眾多高僧大德觀點都是相同的。發願往生淨土者,必須先發無上菩提心。藕益大師在《彌陀要解》中說:誠心誠意求生極樂世界,就是發無上菩提心。麥彭仁波切在《淨土教言》中講往生四種根本因,其中也包括無上菩提心。在《佛說無量壽經》(天竺三藏康僧铠譯本)中,宣說了上中下三種根基的行人求生淨土,其決定條件都是要求發無上菩提心。因為發無上菩提心是大乘種性的先決條件,如果不能發起此心,要往生恐怕有些困難。因此淨土法門的行人不要認為專修淨土,一句阿彌陀佛聖號就夠了,不需要學習《入行論》這類論典。回顧歷代淨土宗大德,他們都很強調修持菩提心,在此基礎上發願往生極樂世界,並未說只念一句佛號就什麼都不學了。
我們認識自己“身猶須臾質”之後,一定要隨時做好准備往生淨土。現在有自主時,要努力修持菩提心,真正能生起此不退轉的心願,求生淨土也就有了相當穩的把握。
憑吾此行素,復難得人身,
若不得人身,徒惡乏善行。
憑我這樣放逸的行為,後世很難再得到人身,如果得不到人身,生於惡趣,那只有造罪而無有修善法的機會,以此再也難得生善趣了。
人生非常短暫,無常隨時都有可能降臨。世間凡夫雖然皈依了佛門,卻為無明煩惱所制,很多人在修習白法方面懈怠懶惰,經常為世間八法所動搖。有的雖然知道自己在虛度人生,但如同陷入夢魇一般,不能自主,不能對治煩惱。我們應經常觀察思維:以這樣的行舉,有沒有把握成就,下世有沒有把握得到人身!我想在座的人,現在還算可以,因上師如意寶的加持,每天都有聞思修行的機會,住在學院這塊淨土裡,也不會造惡業,而善根能日益增上。可是,如果住在滾滾紅塵裡,自己沒有堅固的信心和見解,身邊又無善知識加持引導,而外界惡劣影響觸目起心,一日中造的惡業簡直無法計量,而造善業連發心、加行都難以具足。
不僅是今生,無始世來我們都是如此,善業惡業相較之下,如同淘沙金者淘出的金與拋棄的沙石,甚至還要稀少。我們這種行為,不用說暇滿人身,甚至得到一般的人身也不可能。本師釋迦牟尼佛在世時,龍王請佛陀到龍宮裡受供,在受供後龍王問世尊:“我剛出生在龍宮時,家族成員很少,但現在多得連龍宮也沒法容納了,這是什麼原因呢?”世尊回答:“以往眾生善根很好,沒有造很多惡業。但後來人間有許多犯佛制罪和自性罪的眾生,他們死後墮入惡趣,轉生龍類的眾生也就越來越多了。”
對於修善法來說,得人生是關鍵條件,華沃阿阇黎以前說過:“得人身是一切善法的基礎,如果沒有得人身,那麼無論你得到天人、非天、夜叉、龍王等身體,都不能像人身一樣有修持正法的因緣。”六道中修持佛法最殊勝的是人道,其他各趣眾生天人恆時放逸享樂,顧不上去發出離心求修善法;阿修羅嫉妒煩惱熾燃,以爭斗度日;旁生為愚癡喑啞所障蔽;餓鬼、地獄眾生更無片刻不受劇苦之逼迫,唯有為惡業煩惱所制,造作罪業。他們哪裡還有機會去造善呢?
如具行善緣,而我未為善,
惡趣眾苦逼,彼時復何為?
如果今生具足修持善法之機緣,而我沒有利用去修善法,那麼一旦墮落惡趣,恆為眾苦所困惱,那時除了受苦我還能怎麼辦呢?
現在自己具足順緣時,必須對治煩惱,穩固自己的見解、修行。不然,墮入三惡趣,那時恆受猛烈痛苦之逼迫,對善惡取捨愚迷莫辨,因而造善業的機會基本上沒有,只有受無有邊際的痛苦煎熬。上師如意寶說:“在中陰竅訣裡講過,地獄眾生因巨大痛苦,無法回憶起前生,也不能說話,他們本來要在地獄中受若干年果報,但因他們受苦時不斷生惡心,惡業增多,受苦的時間、程度也就越增加。”這種情形如同世間犯人,本來入獄時判了五年監禁,監禁期間他又違犯法律,如與人斗毆等,這樣又要增加監禁年數。所以一般說犯某種罪要墮地獄多少年,只是指“初判入獄”的時間,至於他在地獄裡實際受苦時間,只有大神通者才知道。堪布根霍仁波切講:“如果轉生到惡趣,惡趣眾生造惡業的技巧比人還要高明,因惡趣眾生不依靠殺生等惡業就無法生存。”雖然我們無法看到地獄餓鬼趣的眾生,可看看旁生中,有很多猛獸除了啖殺別的動物外沒有其他生存手段。而它們懂不懂造善業呢?我們似乎沒有見過它們造善業。
現在善緣具足,大家應該好好地修持,要不然,以後不等墮惡趣也很難有機會了。歷史上有些上師看到弟子放逸度日,不精進修學,以此緣起而不再轉法輪。就如以前印光大師,大師本人從學問道行來說,是很了不起的大德。但他第一次在上海講經時,當時許多人聽了一兩次就不再去聽,致使聽法的人從數千漸減到寥寥無幾,印光大師從此不再在大眾中傳講佛法,而以自己閉關獨修為主。我們從他的傳記中可以看到(《影塵回憶錄》的十一章也有記載),以後他雖然有許多在家弟子,也只是結結緣而已,並未廣弘教法,他的弟子想聽聞教法也沒有機緣了。
我們有些人不能調伏煩惱,經常想離開上師,去外面游蕩。無垢光尊者在《竅訣寶藏論》中說:捨棄上師到別處去是著魔的跡象,是修行人最大的違緣。我們學院裡有少數人,以前都覺得他們修行不錯,後來離開了學院,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們或許都清楚。善緣具足時若不能善加利用,堅固自己的見解修行,降伏煩惱,以後業力現前,違緣出現時,重返愚癡昏迷的狀態,隨著惡緣越墮越深。我為這些人深感惋惜,也希望在座各位能生起警醒,在相續中有一些改變,去切實地對治放逸習氣。
既未行諸善,復集眾惡業,
縱歷一億劫,不聞善趣名。
墮入惡趣後,不但沒有機會修善法,而且還會集聚眾多惡業,如此縱然經歷一億劫,也聽不到善趣的名稱,更況生善趣呢?
上面也提到了墮入惡趣後,恆時為猛烈痛苦逼迫身心,微小的行善機會很難得到。不但如此,在受惡報過程中還要不斷地造惡,積集更多惡業。上師如意寶講過他在一寂靜山中修行時,關房的房檐下住有一只杜鵑,一窩小山雀。山雀剛孵出小鳥時,杜鵑便將它們叼出窩去,扔在地上摔死。後來母山雀報復,不知從何處叼來一條蟲子,放在杜鵑經常在房檐下歇腳的地方。有一天上師從外面回來時,看到那只杜鵑吊死在房檐下,被風吹得蕩來蕩去。仔細觀察之下,才知杜鵑吃了那條蟲子,而蟲身裡有一枚小釘,釘頭上有一根細線,細線另一端纏在房檐上。上師通過這件事,對輪回痛苦也有了不同往日的體悟,為旁生而發出感歎:它們在善業方面一點也沒有意樂,而造惡業,小鳥雀也是如此的機巧,能想出一般人想不出的辦法。這類事情,你們如果去觀察旁生,也許可以見到不少。地獄、餓鬼道眾生,根據佛菩薩及一些神通者的觀察:它們在受惡報時,積集惡業比旁生更為厲害,貪心、害心更為熾烈。墮入惡道的眾生不但沒有機會修善法忏悔罪業,而且不斷聚集更多惡業,如此可怕的惡業循環,即使在惡趣裡過了一億劫(偈頌中的“一億劫”,在藏文原頌中也有“十億劫”或“千百萬劫”之意,是指不可思議的漫長痛苦歷程),也唯有越陷越深,連善趣名稱也聽不到,更談不上擺脫痛苦生善趣了。這些在《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講得很詳細,大家要心意專注,反復思維這些可怖惡趣痛苦,如果自己墮入了這種痛苦裡,那時該如何辦?以此而從內心深處生起怖畏,對自己現在有修持菩提心的閒暇生起真實珍惜之心!
是故世尊說:人身極難得;
如海中盲龜,頸入轭木孔。
因此,世尊在《雜阿含經》中說:暇滿人身極難獲得,就像大海中的一只盲龜,將頭頸伸入漂浮不定的轭木孔一樣困難。
我們現在必須謹慎地修行,不然轉生到惡趣,連善趣名稱也聽不到。前面已經講了理證,但為了防止一些人生疑惑,在此又引用了本師釋迦牟尼佛在《阿難入胎經》、《雜阿含經》中說的教證。
盲龜入木轭喻我們在本論第一品中也講解過。與三千大千世界一樣廣闊大海中,海面上漂浮著一個木轭(牛馬拉車、犁時套在肩上的工具,呈弓形,兩端有穿繩索的孔),隨風東西漂動不停。海中有一盲龜,每一百年從海底浮出海面一次,盲龜的頭頸要恰好穿進木轭孔中,我們要得暇滿人身,亦與此相同。我每次見到大海時,總想起這則比喻,在波濤洶湧茫茫海面上,盲龜要將頭頸穿入轭孔,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們看見大海時,也可能有這樣的想法。當然,這只是我們的分別念,不可能作為正量。佛陀的一切智智觀察下,我們要得人身,與盲龜要入木轭孔一樣,有是有機會,但非常非常難。在《阿難入胎經》中還有另外的比喻:如以芥子撒向一根針,能穿過針眼的芥子基本上沒有,但得人身之難過於此。無垢光尊者亦說:“得人身猶如優昙花生長在世間一樣,尤其是能聽聞修持正法的暇滿人身更為稀有難得。”在經論中類似比喻有許多,從不同方面告訴我們:要得到人身,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而且得到人身後要具足修行正法的機緣,更是特別稀少。以此讓我們深刻地認識現在自己的暇滿人身十分珍貴,得到者應利用這難得之機遇精進修持正法。
壬二、(思惡趣中難脫而謹慎):
剎那造重罪,歷劫住無間,
何況無始罪,積重失善趣。
僅僅是在剎那之間造下的重罪,就要感受墮入無間地獄歷劫受苦;何況無始輪回以來所積的眾多罪業,使我們失去善趣,更不用說了。
在《入行論大疏》中,此處的“剎那”可理解為成事剎那(指做一件事從開始至結尾的時間),也可以理解為造罪圓滿時最後的微細剎那。在此極短的時間內,如果去造惡業,比如說造五無間罪、謗法、謗大乘善知識等這些重罪,雖然時間極短,但其果報,卻是墮入無間地獄經受長久痛苦。尤其在金剛乘中,最嚴重的罪業在極短時間內也會造下,但其果報卻是十億大劫中住於金剛地獄,感受無量痛苦。一剎那造罪,即有如此嚴重惡果,更況我們在無始劫來,所積的無邊罪業,如果不去勵力修法摧毀,怎有生於善趣的因緣呢?不要說無始世來造的罪業,我們每個人回想自己今生造的十不善業,也是無法計算!
上師如意寶在講這段時說:“今年在聞思《入行論》的過程中,有些有智慧的人變成了愚者,笨拙的人變成了智者。”這是什麼意思呢?本來有些人智慧不錯,但是他對《入行論》起了慢心,沒有去背誦,也未深入思維其意義,依教對治習氣,這樣也就沒有獲益,與愚笨者無異;如果一個笨拙者,他老老實實地按上師的吩咐,將全論背誦得很熟練,仔細地聽聞思考論中每一句偈語,使自相續得到了很大的轉變,變成了智者。大家必須反復推敲《入行論》中每一句的深邃意義,如果只從表面上去理解,以為自己已經通達了,這樣就不能將論中所闡述的大乘佛法精義融入自心。不論你們智慧、地位如何,切不可以為《入行論》好懂,如果你以為自己已經通達了此論,就不會深入思維、修習,而漸漸入了邪道。若欲真正通達此論者,必須按上師教導,自己仔細聽聞、思維論義、背誦全論,這樣也就能做到通曉論義,並能真實地對治惡業習氣。
就像這個偈子,文字很簡單,但我們如果能真正理解其內外含義,每於自己生起煩惱想放逸身心時,即便反復吟誦,念及罪業將招致無邊惡報,自相續一定能得到轉變。我想你們大多數人發願要背誦全論,若能真正圓滿背誦,那是對諸佛菩薩、上師的最上供養!而且以此論的加持,生生世世都不會墮惡趣,也不會入邪見!
然僅受彼報,苦猶不得脫,
因受惡報時,復生余多罪。
然而,僅僅受完了上述惡業的報應,造罪者並非就能解脫惡趣痛苦,因為在他受惡報時,又會因煩惱造作新的罪業。
我們因種種罪業而墮入惡趣感受惡果,這些惡果受完後,並非可以順利地生善趣,惡趣沒有那麼容易解脫。比如某人因嗔恨心造罪而墮入地獄一個大劫,一個大劫圓滿後,他能不能立即“刑滿釋放”呢?很難,因為他在受惡報期間,還要因猛烈煩惱造作新的惡業。我們從佛經中敘述地獄情況的篇章中可以看到,地獄眾生因業感生猛厲嗔恨心而互相傷害,餓鬼和旁生也是同樣。對於旁生來說,我小時經常觀察牦牛,它們造惡業確實很多,如踩死草叢裡的蟲、蛙,生貪心、嗔心,特別是公牛斗架時,嗔心熾烈,一邊還粗聲粗氣吼叫,可能是“惡口相罵”,造惡口罪業……它們造這麼多的惡業,要想很快解脫,可能很困難。所以要千方百計防止自己墮入三惡趣中,如果墮落,在受苦的同時,又為煩惱催動造更多罪業,罪上加罪,幾乎是無有出頭之日了!
在此有些人可能會有與譯者(如石法師)同樣的疑問。如石法師認為此頌是作者“誠懇勸善的權巧之談罷了”,是一種不了義觀點。他的根據是:眾生墮入三惡道後,沒有機會、空閒造惡業,即使有可能,想必造的惡業也是微不足道,否則,宿業未消,新積之罪復起,如此則三惡道眾生勢必愈陷愈深,永無解脫之望,那麼佛經中說“一切眾生皆成佛道”也就成了問題。所以,作者這種說法乃不了義之談等等。在其他論師的一些講義中,也有類似疑問。
我覺得此處不能以了義不了義來解釋因果問題,而且根據經教和因明推理,此問題也不難解釋。三惡趣眾生,根據佛經的敘述,它們確確實實是在繼續造作惡業,造了惡業就會有惡報,這也是肯定的,但以此是否它們會永遠困於惡趣不得解脫呢?這並不一定,因為根據《俱捨論》等經論的觀點,眾生受業報有兩種,即順現受業、順後受業。順現受業就是即生造業即生受報;順後受業即今生造業來世成熟,有可能過幾百萬劫後才成熟。惡趣眾生在惡道中造的惡業,不一定都會順現受業,如果都是順現受業,那它們肯定是永無“刑滿釋放”之日。但惡趣眾生也有順後受業的機會,即它們以前造的業會成熟感果,如果是感受善果,即會從惡趣中上生善道。比如一個有情造一殺生惡業,因此而墮入地獄一個中劫,此報受圓滿後,它感受自己在墮地獄以前造的某種善業,即順後受業,而生於善趣。眾生從無始輪回以來,積累著種種業,不同時間成熟不同的業,以何業為主則顯現何種果報,因此,說惡趣眾生在惡趣中造惡業,一直陷入惡趣永遠不得解脫,這並不能成立。但眾生大趨勢的確如同此頌所說,只是偶然有“赦免”的機會,往生善道,如果他未修持善法忏悔,整個趨勢肯定是無限地墮於惡趣深淵!眾生業力不可思議,錯綜復雜的因果關系只有佛才能徹底了知,在《百業經》中,記載著大阿羅漢無法了知某些因果,而去求問佛陀的公案。我們遇到這類問題時,只有依聖教量來解釋,不宜用了義不了義來概括。
我們常見到許多人有疑惑:不少從事惡業的眾生,比如說職業屠夫,他們造惡業非常嚴重,但日子過得很不錯,在即生中並無悲慘遭遇。面對這些情況,如果知道順現受業與順後受業的道理,也就能很自然地明白:這是他們在以前的善業現在成熟了,而即生的惡業尚未成熟,所以如此。龍樹菩薩在《親友書》中也說過:“有者所造諸罪業,縱未即時如刀砍,然死降臨頭上時,罪業之果必現前。”現在有不少人有這種懷疑:“為什麼昨天造的業,今天還不見任何效果呢?如昨天我念了‘黃財神’,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還沒有發財……”我們如果不懂得順現受業、順後受業的道理,很難破除他們的懷疑。所以關於這些問題,大家要以教理為據,認真辯論、探討,使自己對不可思議的因果生起堅固正見。
壬三、(說得暇滿時應修善法而謹慎):
既得此閒暇,若我不修善,
自欺莫勝此,亦無過此愚。
既然獲得了如此難得之閒暇人身,如果我依然放逸不修善法,那麼再沒有比這更厲害的自欺,也沒有超過這樣的愚蠢了。
暇滿人身如此難得,而且非常容易失去。如果我現在獲得後,不去斷除放逸懶惰,精勤地修持善法,再也無有比此更厲害的诳惑自欺了,也找不出比這更愚蠢之舉!千百萬劫中努力積聚資糧,今生才得到閒暇人身,在三界中能得此條件的如同白日星星一般。有些人明明知道這些道理,仍然不去修持善法,放逸造惡,似乎是忘了輪回之苦,忘了此閒暇難得一般。他們欺騙、迷惑自己,不讓自己思考輪回人生之“苦谛”,以為這樣能麻醉自己不感受痛苦,“掩耳盜鈴”,世上哪裡還有比這更大的自欺之舉呢?還有一些人,自以為他們不修學善法是英雄之舉,他們的邪見英明、正確,這些人將今生、來世出賣給地獄獄卒,將自己扔進臭水溝,而他們本人毫無覺察,得意洋洋,這些愚笨之極的人,確實可憐可悲!我接觸過一些老年人,他們說:“我以前信奉物質至上主義,認為人是物質的一種組合,精神也只是物質組合的偶然產物,所以不相信佛法,不承認三世因果,一生中以此而造了許多惡業。現在我老了,心中總不自覺地浮現後世的惡報……我年輕時怎麼那樣愚癡呢?”諸位好好想想,自己現在具足暇滿,但是否在與這類自欺欺人的愚蠢者一樣,不去斷除放逸惡行,勤修善法呢?
我們人從外表上看上去都差不了多少,但以佛法衡量,有人身心謹慎,精進修行善法,“質量”精純;有人懈怠懶惰,身心放逸,可能是“假冒偽劣產品”;還有的雖然得到人身,但是沒有學佛修善,真是可惜!可惜!
若我已解此,因癡復怠惰,
則於臨終時,定生大憂苦。
如果我已經知道了應當精勤止惡的道理,但因無明愚癡而懶惰懈怠於善法,那麼到臨終死相現前時,一定會生起極大的憂愁苦惱。
上面從放逸捨戒的過患、暇滿難得、惡趣中難脫等多方面宣說應精勤止惡修善的道理,我們大都了解得很清楚。但是無始輪回中,無明煩惱的串習十分深厚,我們為這些煩惱所牽制,並不一定會時刻不忘地去精進修行。有些人反而讓煩惱占了上風,懶散放逸,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忘了自己必須努力修行,讓寶貴時光毫無意義地流逝了。這樣到了臨終之時,回想一生作為,知道自己沒有利用此身忏罪積資、修持菩提心,以罪業必墮惡趣無疑,因此生起極大憂慮、苦惱。
本師釋迦牟尼佛在《念住經》中說:“一到臨死際,心生極大苦。”一個在生前未精勤修善法者,死時毫無依處,唯有從內心生起極大恐懼和憂愁。堪布根霍仁波切也說,聽聞佛法而未精勤修習的人,到中陰時都會生猛厲後悔心:“唉,我以前也遇到了善知識,聽受了殊勝正法,但我一直沒有去認真修行,人生幾十年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剎那就混過去了。現在如同上師所講的,中陰恐怖景象已經顯現了,我卻沒有力量去對治。如果以前我認真修行,有一定的把握,那現在也就不至於這樣膽戰心驚,無處逃竄了。”反復思考這些可怕痛苦,我們應盡最大努力,珍惜利用現在還有自在修法的機會。
難忍地獄火,長久燒身時,
悔火亦炙燃,吾心必痛苦。
當惡業果報成熟時,難忍地獄火將長久地焚燒我的身體,那時,悔惱之火也會炙燃,我的內心一定非常痛苦。
我們如在即生放逸,造作失壞菩提心等重罪,這些罪業成熟,肯定會導致我們墮入地獄,感受惡報。眾生墮地獄的時間非常長久,痛苦劇烈程度也不是人間眾生所能想象。在地獄中,從復活地獄到無間地獄,都燃燒著熊熊烈火,焚燒著地獄眾生。地獄烈火非常熾熱,人間的檀香火比一般火熾熱七倍,劫末火比檀香火熾熱七倍,復活地獄火又比劫末火熾熱七倍,如是各地獄之中獄火的熾熱程度以七倍遞增。如此猛烈熾熱的地獄之火吞噬著其中眾生,其時間動辄上億萬年。
在這樣長時間內,地獄眾生不僅要受獄火焚燒之劇苦,自己心裡也產生猛厲悔惱之火,那時偶爾回想起往昔自由自在、安樂舒適的生活,也回想起很多善知識再三勸誡自己不要造惡業,要修持善法,否則將來要受地獄火焚之苦,但當時自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現在確實陷入了地獄火中,長久地受著劇苦。此時,內心的悔恨、嗔惱之苦也不遜於獄火焚燒之苦。我們仔細想想,自己在受到挫傷後,心中悔恨與身體傷害的痛苦一般不相上下,甚至更厲害。平時的悔恨痛苦根本無法與地獄眾生悔恨痛苦相比,他們內外交加的痛苦折磨,我們無論用什麼形容也無法道出其萬一。
我們凡夫沒有能力親眼見到惡業後果,不能現見地獄的慘毒苦狀,但是不能因暫時看不見而放縱自己。如同社會上一些很愚笨的人,他們目光短淺,認為自己犯罪行為不會為人發現,不會受到法律制裁,以此而胡作非為,最終導致悲慘下場。同樣,有很多人雖然在善知識面前聽聞佛法,知曉了業果不虛,但以他們的愚癡頑迷,似乎覺得惡果不會落到自己身上,對造惡業犯戒不當一回事。到時業力成熟,地獄火從外焚燒軀體,悔恨火由內燒著自心,那時誰能解救呢?上師如意寶經常引用麥彭仁波切的話教誡弟子:“我們現在就是一顆小火星落在身上,也會覺得疼痛難忍;如果一點火星也無法忍受,那麼將來真正在燒鐵地上,無量獄火灼燒的痛苦,又怎能夠忍受得了呢?”反復思維這個教言,自己內心一定會生起極大的畏懼,趁現在惡業尚未成熟,自己有修法機緣,應該遵循上師的教言,盡全力去修持善法忏悔罪業。
忏悔罪業是非常重要的修行。相續中充滿罪業的凡夫,如果能夠依善知識引導,努力忏盡罪業,即能徹底扭轉墮落惡趣的命運,證得大安樂之果。佛經中有一段勇施比丘的公案,大家聽後定會生起信心,得到鼓勵。勇施比丘是迦葉佛時一位具足多聞、戒律清淨的比丘。一次他去城市中化緣,一位施主家的女孩對他一見鐘情,生起了貪愛心,而且從此朝思暮想,不思飲食,患上了相思病。她的父母原來將女孩許配過某人,女孩因戀慕勇施比丘而拒絕出嫁,她父母只好退了婚約。後來女孩的父親去世,只有母女倆相依為命,但她仍是郁郁寡歡,日益憔悴,她的母親再三詢問,才了解到其中原由。為了救女兒,母親便訂下計策,讓女兒先以清淨如法的行為去接近勇施比丘,時間久了,交往漸頻。畢竟是凡夫,日久情生,勇施比丘便還俗,與女孩成了家。女孩原來退婚約的男子,聽到這個消息,妒火中燒,准備帶著人來殺害勇施。勇施得知後,也生起嗔恨心,拿了一些毒藥,讓妻子想辦法,將要殺他的情敵毒死了。過了一段時間,勇施醒悟過來了,他想:“我原來是一個好好的出家人,聞思修那樣精進,持戒也清淨。但現在不但犯了YIN戒,又犯了殺戒……造了這麼大的罪業,後世只有墮入地獄受折磨了!”他生起了強烈的後悔心,白天夜晚輾轉不安,憂惱萬分,患了一場大病。有一天解畏善知識來看他,勇施將自己的經歷講述了一番,說自己現只有等著墮地獄。解畏善知識於是將勇施帶到了寂靜森林中,顯示各種神變,使其生起極大信心,然後給他傳了法,教誡他精進修空性,便能忏淨罪障。勇施牢記了教言,從此勤修空性,於本師釋迦牟尼佛出世時,已於東方一個剎土中證得了如來果位。
勇施因害怕惡業果報而精進地修持空性,不但清淨了惡業,而且很快證得了如來果位。由此可見畏罪忏悔之必要性,尤其修持空性無我慧的法門,非常殊勝。噶瑪巴不動金剛也曾說:“忏悔中唯一最勝妙之法就是修持空性。”我們每個凡夫在無始世來都造過無邊罪業,如果不想受這些罪業的苦果,唯有努力修持善法去忏悔。大家如能認真聞思經論,一定能將修持空性的教言融入自心,特別是本論先引導我們發起世俗菩提心,然後是守持、堅固、淨化此心,進一步則能引發勝義菩提心,徹底證悟二無我空性智慧。在此循序漸進的過程中,罪業由粗至細得以清淨無余,惡趣痛苦也就不會去感受了。
難得有益身,今既僥幸得,
亦復具智慧,若仍墮地獄,
則如咒所惑,令我心失迷,
惑患無所知?何蠱藏心耶?
極難獲得而且能成辦究竟利益的人身,現在我既然已經僥幸得到,也具備了能辨利害的智慧,如果仍然墮向地獄,那麼我豈不是為咒術所迷惑,成了無有辨別利害心識之人!不知道是什麼令我愚笨迷惑?是什麼蠱毒潛藏在我的內心作祟呢?
根霍仁波切說過:如同萬物依於大地,我們的一切善法亦依於自己得人身。我們現在已僥幸地得到了能生長安樂果的人身,同時也具備能辨利害的智慧。這種智慧在我們不斷聞思修行佛法中,也能漸漸得以深廣、成熟。具足了這樣的殊勝機緣,如果沒有去精進修持,反而放逸犯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己仍一步步赴向地獄,那真是匪夷所思,一個正常人不可能理解這種愚昧行為。我經常這樣想:造惡的人與世間違法犯罪的人大致相同,世間違法犯罪者,他大致也清楚其惡行的後果,別人更是“旁觀者清”,但他在未被捕受處罰之前,就像失去心智一般,胡作非為;同樣,一個造佛制罪與自性罪的人,在沒有成熟惡果墮地獄之前,也是糊糊塗塗,好似毫無心智的活死屍一樣,他們似乎覺得不存在死亡,死後也沒有果報。他們在造惡墮落時,似乎在將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扔進火坑一般,無垢光尊者也評價過這類人說:“雖已如是作開示,然卻毫不生厭離,我心真如巨鐵球,或如石頭無有心。”
大家聽聞了這麼多佛法,也應算是正常人,如果有人仍然毫無顧忌地造惡赴地獄,跳進無邊黑暗深淵,這些人可能是被咒術迷惑了心識,精神完全失控,陷入瘋狂狀態,或者是為起屍術所咒起的屍體……要不然,這些人的行為沒辦法理解。
諸佛菩薩、傳承上師已給我們傳授了無數止惡修善的教言,但有些人仍然一如既往,沒有少許改變。既然是一個有思考能力的正常人,怎麼可能如此呢?只有解釋為中了蠱毒,心識被迷惑了。有些人也是這樣說:“我明明知道這樣做犯戒,但還是控制不住去做了,是不是已經著魔了?”如果是自己真正知道,也能記起上師教言,還要去造惡業,那肯定是真的著魔了,著了很大的魔。將自己今生後世一切安樂棄之不顧,輕率地出賣給地獄惡趣,這種人不知中了什麼蠱毒,不知是什麼魔占據了心。在《佛遺教經》中也說:“煩惱毒蛇睡在汝心,譬如黑蚖在汝室睡。”煩惱如同毒蛇一般,睡在我們心裡,常常伺機要制我們於惡趣死地,自相續中如不除去煩惱毒蛇、蠱蟲,則無法成為法器。佛法一點也裝不進去,上師如何教誡也起不了作用,而只有煩惱毒蛇吐出的陰毒,使自己陷入昏醉惑亂中。
世間人大都是如此吧(為咒蠱毒所迷蒙)!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也不知自己行為將導致的後果。在《妙法蓮華經》中,本師釋迦牟尼佛將愚迷的眾生比喻為無知的小孩,三界比喻為正燃著熊熊大火的朽舊宅捨。小孩在火宅中貪玩,不知道火是何物,也不知害怕,看見小動物四處逃竄,還拍著手說:“哈,這些動物和我們一起玩耍。”邊笑邊玩,覺得非常開心……四周正燃著輪回苦火,而我們大多數人都迷惑不知,反而被幻境所蠱惑,覺得很美妙,貪戀不休。
應該清醒一點了!諸佛菩薩和上師提醒了我們所處的恐怖世間與以後可怕惡果,督促我們斷除貪求世間八法的各種放逸行為,我們內心不應與石頭等無情法一般,不為所動。如果這樣,阿彌陀佛來到面前也無辦法,本師釋迦牟尼佛與彌勒菩薩親自來到你面前,你也仍然得不到利益。
我相信頑石尚能點頭,更何況我們人呢!我講了這麼多,各位應有所清醒吧!大家當細察自心,以大謹慎精進修行之鐵鉤,除去毒蛇、蠱蟲,使自相續成為堪能法器,使諸佛上師的教言融入自心。
辛三、(思所捨離煩惱而謹慎)分三:壬一、說煩惱之過患;壬二、忍除煩惱之難;壬三、如何捨離煩惱之相。
我們雖然具足了閒暇,聞思過不少佛法,但自心仍不得自主去專注善法,反而不時去放逸犯戒,這都是煩惱在搗亂。所以,我們要順利地修持正法,必須要摧伏煩惱大敵,為此,我們首先要認識它。
此處所言的煩惱與密乘中所言的煩惱,沒有任何差別,但在對治方法上有所不同。你們有些人以前聽聞過密法,從究竟而言:“煩惱即菩提”、“煩惱無自性”等,在顯宗裡也有如是對煩惱的定義,但若有人認為依這種深奧理論就可以放縱,認為:“我是修密法、修禅宗的,要依靠究竟智慧和殊勝方便來修行,煩惱即菩提,不需要這些斷除、轉變煩惱的方法。”對初學者來說,這是一種邪見,因為在煩惱現行時,你能不能安住於這種大平等智慧中呢?在“見力”未足前,這種論調是不切實的狂言。
煩惱給修行帶來重重違緣、危害,如果不通過各種方便對治斷除,我們始終得不到自在解脫。有些人稍有一點經論聞思,也未通過實修將法義融通,這種人可能會對各教乘之間的觀點產生懷疑,認為這種對治煩惱的方法了義,那種是方便說、不了義等。我在《密宗斷惑論》中也專門闡述密宗顯宗對煩惱如何認識、如何對治,這二者之間只有層次順序上不同,而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阿日班智達在《三戒論》中說:只要是自相煩惱,無論哪一個宗派,都必須要斷除。只不過各宗派針對不同根基修行者,采用方法不同而已。不論你學哪個宗派,修何法門,如果不斷除自相續煩惱,你修學的不是真正佛法,真正的佛法檢驗標准要看能不能摧伏煩惱。蓮花生大士降生在蓮花上時,恩扎布德國王去詢問大士,大士朗聲答道:“智慧是我父,空性是我母,我要做的事情是殺煩惱。”蓮師那樣究竟的成就者尚言要殺煩惱,我們只學過一點密宗、禅宗名相法義者,憑何說不要殺煩惱呢?《入行論》從世俗谛的層次,指出煩惱對我們凡夫眾生危害非常大,如果沒有斷除,只有無限期地沉淪在三界中受苦,並非從勝義谛而言煩惱為無生大空,也非從密法中轉為道用角度而談。我們首先要將這前提講清楚,將各宗派之間的區別、關系弄明白,不然會在聞思修行過程中造成一些障礙;甚至一些人會生起邪見、傲慢,為這些煩惱所支配,而危害聞思修行。麥彭仁波切也說過:“只聽聞過少許佛法而未全面了解佛法的人,經常會生一些邪見。”
針對我們初學者而言,《入行論》中對治煩惱法門是了義殊勝的法門,而且無論與哪一法門,絕無矛盾。因為對我們來說,現在唯一任務就是殺煩惱!
壬一、(說煩惱之過患):
嗔貪等諸敵,無手也無足,
非勇非精明,役我怎如奴?
嗔恨、貪欲、愚癡等煩惱敵,沒有手也沒有足,也沒有勇猛精明之膽略,它們怎麼將我像奴隸一樣役使呢?
在《俱捨論》中,“煩惱”有精確、詳細的分類和定義。頌中“嗔貪等諸敵”是指貪、嗔、癡、慢、嫉五種根本煩惱,二十種隨煩惱。在《大智度論》中,煩惱定義為:“能令心煩,能作惱故,名為煩惱。”這些損害他人,使自心苦悶的煩惱,是我們修道中的怨敵。這種敵人非常奇怪,不像平常世間敵人,世間敵人有肢體、有膽略,看起來就有傷害人的能力。可是煩惱怨敵,詳細反復地觀察,它無形無色,根本不存在肢體;它也沒有精明機巧的謀略,因為它本性就是無明;它也沒有勇猛的膽量,在真正了解它並有一定實證功德的修行人面前,他軟弱得一點威力也沒有,甚至當我們提起正念時,它也會消失無蹤。但是很奇怪,像這樣沒有肢體、膽略的敵人,從無始以來,一直將我們牢牢捆住,時時刻刻地役使我們,驅動我們不停地造作惡業。而我們就像奴隸在奴隸主面前,也像是被拴住鼻子的牛或木偶一般,毫無自由。
我們大都有切身體驗,在尚未獲得真正能有效對治煩惱的能力前,貪心嚴重的人,貪心一生起來,不管如何去做都抵擋不住貪心敵人,在它的驅使之下立即就會產生各種各樣過失。嗔心嚴重者,生起嗔心時,自己滿腹經論也不起作用了,雖然再三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但沒有用,嗔心敵人的催動使自己毫無自主,疾風暴雨地發作起來。在旁人看來,自己似乎是精神不正常,事過之後自己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樣、干了些什麼。雖然很後悔,但下次在遇同樣情況時,又完全被嗔敵所制,自己失去了所有控制……
《入行論大疏》中,詳細講解了十種根本煩惱——見所攝之五種煩惱與非見所攝五種煩惱。根索曲扎仁波切的講義中,也將五種根本煩惱分析得較詳細。但概括性地說,煩惱是我們墮地獄的向導,自相續煩惱生起時,自己根本沒有一絲自由。剛才講了貪心、嗔心,同樣,我們愚癡煩惱也如此,很多人晚上八點開始睡覺,可以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中午還要睡上幾個小時,整天只顧睡,讀誦修行之事全都拋在夢鄉裡,這就是愚癡煩惱覆蓋自心的後果。如果沒有這種煩惱,我們要做到與高僧大德一樣,晝夜精勤修學也就很容易。但是愚癡煩惱敵人的障礙,使我們已經浪費了無數光陰,而且將自己拉向更深的愚癡黑暗中。
貪嗔癡煩惱非常狠毒,即使奴隸主對奴隸,也不可能恆時如是殘害役使。煩惱住在我們心中,也像盤踞在那兒的一條毒蛇,不時就咬我們一口,從無始以來就一直這樣在毒害我們。可是有些人還洋洋得意,不覺得自己有煩惱,以前的高僧大德也這樣說過:對於修行人,煩惱也分上、中、下三等。對修行最為精進者,他會覺得自己煩惱非常多;修行中等的人,他會覺得自己的煩惱也是中等的;對於那些懈怠者,他們渾渾噩噩,認識不到煩惱,沒有與自心煩惱作斗爭的經驗,盡管他們煩惱深重,反而以為自己相續清淨。所以,真正覺得自相續中煩惱深重者,他們修行可能是要好一點。我們在修行越來越精進時,煩惱敵人就極不高興,更加用功施展伎倆,給我們制造各種違緣、障礙;修行一點也不用功的,煩惱敵人會特別歡喜他,這樣它們就會有一個輕松舒適的環境,與煩惱敵人同一系統的各種魔王也就會特別照顧,使這些懈怠者覺得太平無事,結果順利墮落惡趣。
惑住我心中,任意傷害我,
猶忍不嗔彼,非當應呵責。
煩惱一直隱住在我心中,恣意以各種痛苦來傷害我,而我竟然甘心忍受,不對它發憤斗爭,這是不應當的懦弱,極應呵責!
按照佛教的慈悲精神,對仇敵傷害必須要忍辱。但忍辱不能用於對待煩惱敵人,如果這樣去做,是懦夫行徑,是佛陀和智者所呵責的對象。
頌中的“惑”是煩惱別稱。通常說煩惱住在心裡,那麼,心在什麼地方?關於這個問題,上師如意寶說:“現在世界上有些人說心識在大腦中,有些人說在心髒裡,有些人說遍於全身,有各種各樣說法。但是根據佛陀的教言,與自己清淨智慧觀察,在勝義中心並沒有實體,離一切戲論。但未觀察時,眾生都以為在自己身體裡,很多醫學研究都這樣認為……”
煩惱盤踞在心相續中,只要外面稍有風吹草動,它就要惡毒地在心裡噴吐著毒液,迷惑、刺激我們。它不像世間敵人,拿著各種兵器來打殺,它陰險地藏在最隱蔽的地方,偽裝成最親密之盟友,诳惑、拉攏我們,然後陰險地將我們出賣,送入地獄的熊熊烈火中。試想一下,如果我們的同室好友是暗地裡陷害並使我們遭受刑罰的壞人,那我們會有什麼樣的感受呢?明白煩惱是自己最大的怨敵後,還不醒悟,不去憤然怒起,將它消滅,就像世人對出賣自己與民族的內奸不去痛恨鏟除,這是極不應理的懦夫行為,是沒有脊梁骨、沒有志氣的小人行為,是一切諸佛聖尊與智者呵責之處。
許多世間人對仇人怨敵非常嗔恨,時刻不忘報仇雪恨。如果一個人膽小如鼠,沒有勇氣去面對仇人,世人肯定要譏笑他,關心他的人也要斥責他:沒有維護尊嚴,太沒骨氣了。然而很可悲,世人對輕微傷害他們的人都要去抗爭,卻放過了自己的真正仇人。無始來這個仇敵就隱藏在陰暗的角落,毒辣地殘害著每個凡夫,制造了一幕幕慘劇讓世人痛苦不堪。現在看清了這個仇敵後,如果還要一聲不響甘心忍受,這種態度不會給任何人帶來絲毫利益,反而讓煩惱凶敵更加得意猖狂,這種忍受是可恥的懦弱!
我們應該怒然而起,對它生起“嗔恨”,此嗔恨不是屬於煩惱敵營中成員,恰恰相反,它是智慧的嗔恨,是消滅煩惱敵軍的先鋒悍將。一切諸佛菩薩都是這樣告訴我們:對煩惱怨敵忍辱,是完全錯誤的行為,一切想解脫的大丈夫都應對它生起嗔心,與其作決一死戰。以前的大修行人都是如此給我們示現,在《大圓滿前行引導文》中,講過奔公甲格西的公案。格西發覺自己為煩惱所欺惑而裝飾經堂時,對煩惱生起了嗔恨心,握一把塵土撒在供壇上,這實際上是向煩惱怨敵撒出的利刃。他認識到這種善行表面下,隱藏著煩惱陰險仇敵,所以做出了這種勇毅果斷的行為,帕單巴尊者也贊歎這把塵土是藏域修行人中最大的供養。我們知道,了義供養是修行供養,而修行的根本中心,即是認識煩惱,並用各種方法去擊潰它、消滅它。奔公甲格西的這一把塵土,正是對治煩惱的修行,所以帕單巴尊者作如此贊歎。
追隨先賢的修行之路,我們每於察覺自相續煩惱後,千萬不可隨順,應該以嗔怒之心牢牢地扼住它的咽喉:“哼,嗔恨心,你敢生起來!哼,貪欲心,你還敢搗亂……”然後應如上師如意寶所說過:“自己生起貪嗔煩惱時,應該好好地用石頭、木棒打自己一頓,給煩惱怨敵一個深刻的教訓,讓它老老實實,不給它一點輕松的機會。”
縱使天非天,齊來敵對我,
然彼也不能,擲我入無間。
強力煩惱敵,擲我入獄火,
須彌若遇之,灰燼亦無余。
即使是所有天神與阿修羅一齊來與我為敵,然而他們還不能將我拋進無間地獄中;可是煩惱怨敵的危害力非常大,它能將我於剎那間投進地獄烈火中。那可怕的熊熊獄火,縱然是須彌山遇上,也將燒成灰燼,一點也不剩。
煩惱怨敵對我們危害非常大,外在的敵人,無論他們具何等威勢神力,對我們的危害也無法與煩惱敵相比。世間眾生,威勢力量最大者莫過於天神與阿修羅,即使這些眾生一起來與我們為敵,除了搶奪財產、摧毀身體外,還能有什麼傷害呢?即使是最凶暴的敵人,他們最酷毒的手段也只是刀剮、炮烙、車裂……將我們在短短時間內折磨而死,而這些痛苦與地獄痛苦相比起來,可以說根本算不上痛苦。而煩惱敵人一旦發作起來,在一剎那間,就可以將我們扔進地獄的無邊烈火痛苦中。我們可以看到,有些人在煩惱推動下,於短時間內造下重罪,如殺人、五無間罪、誹謗密乘金剛上師等。他們的剎那煩惱,導致了無數劫地獄之苦,除煩惱力外,誰能有這種能力呢?
《別解脫經》中說:“如果遇到毒蛇,最多也不過喪失生命,如果沒有對治煩惱,觸犯戒律,十萬劫中在地獄受苦。”若是世間敵人,充其量使我在幾十年中受一些痛苦,可煩惱將我們拋進地獄,使我們遭受痛苦的時間要以千百億年、十億劫來計算,而且痛苦程度非人間所能相比。在《親友書》中說:“於此一日中感受,三百短矛猛刺苦,彼較地獄最微苦,難忍之分亦不及。”人間三百桿長矛同時穿戳身體之酷刑,比起地獄裡最輕的刑罰,也要輕無數倍。地獄熊熊烈火,非常熾熱猛烈,須彌山遇到此火,也會在一剎那間化為灰燼,塵許也不剩,而墮入地獄的眾生,在長時間中要經受這種猛火焚燒痛苦。如果不去堅毅地與煩惱抗爭,將它擊敗消滅,它始終要將我們拖進這種痛苦火淵之中。所以一個人即使能戰勝成千上萬怨敵,也不如戰勝自心煩惱,在《法句經?述千品》中說:“千千為敵,一人勝之,未若自勝,為戰中上。”能戰勝自心煩惱敵者,方是最上最勇敢的戰士。
吾心煩惱敵,長住無盡期,
其余世間敵,命不如是久。
我們心中的煩惱怨敵,如果不勵加對治,它們將無始無終地安住;而其余世間仇敵,卻不能作害那麼長的時間。
自無始輪回以來,煩惱就深藏在每一個眾生心裡,不斷地殘害著眾生。如果我們再不去與它憤然作戰,將其驅除,它還要在我們心中“長生不老”,乃至未來無有盡期的時間中,不停地揮動毒爪,一次次將我們拋進無有邊際的惡趣痛苦中。大家好好回想,自己沒有被煩惱害的時間有多少,一天也未曾有,這個卑鄙毒辣的敵人一天也沒有放過我們。有的人白天覺得自心清淨一點,可一到晚上,煩惱像毒蛇一樣出窩了,心裡又開始了翻江倒海般騷動不安;有的上午平靜一點,可下午它又開始折騰,它時時刻刻都在伺機折磨我們……
現在,大家應該明白煩惱不是一般敵人,它的殘酷迫害永遠不會自動停止。如果能從心底生起對它的認識與對治決心,那就說明你對此論聞思得不錯,現在正要揭開煩惱這個怨賊之面紗時,如果有人還要不懂裝懂,不全力聞思修習這段論文,使自己錯過這個自救的機會,這種人自作聰明,只有得到反誤前程的惡果。
煩惱怨敵迫害我們的時間,世間敵人無法比擬。世間上有人殘害我們,最多不過幾年、幾十年而已。例如美國人與南斯拉夫人的摩擦,目前已經幾個月了,雙方都分外憤怒、痛苦,但實際上這種痛苦,時間並不長,如果他們能反省自心,煩惱怨敵對他們的殘害,自無始以來已經造成過無數次更為嚴重的痛苦。
在《大智度論》中有這樣一句話:“不眠夜長,疲倦路長,愚生死長,未知正法。”是說失眠的人,會覺得一夜極長難熬,趕路人在疲勞時會覺得路程漫漫遙不可及;同樣,對愚者來說,他將在生死之中,輪回漫長的時間,這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正法。我們於無始輪回以來,也是因不知正法,而不懂對治煩惱的必要,所以,煩惱根深蒂固地盤踞在自心之中,而且串習得十分頑固,勢力很大。現在要除掉它,必須需要智慧、勇氣和恆毅。印度旃扎古昧論師說:“無始癡住心,如久患重疾,癫痫斷手足,藥少豈奏效?”我們要對治煩惱,必須將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精進修持佛法中,能活多少年,就應該聞思修行多少年。以前的大修行人都是這樣從小時候至圓寂之間,以不斷努力而得戰勝煩惱,證悟法性。格魯派的噶登惹巴格西說過:“我從11歲開始聞思經論,到現在七十多歲了,這之間每天都未中斷過對經論的聞思修習,經過這六十多年刻苦努力,終於真正證悟了佛的密意。”
我們學習佛法對治煩惱習氣,此過程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煩惱習氣之流沖擊下,我們如果稍有松懈放逸,就會為煩惱所轉,前功盡棄。修習佛法不是社會上那些異想天開者學特異功能,稀奇古怪地搗弄幾天,就說有特異功能,能如何如何了,自欺欺人,給自他帶來的將是無窮惡果。修持佛法需要真實地下工夫,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恆常不斷地精進努力,才有可能降伏煩惱,才能有真實學問、成就。
若我順侍敵,敵或利樂我,
若隨諸煩惱,徒遭傷害苦。
如果我柔順地侍奉世間敵人,他們或有可能饒益我,令我安樂,如果隨順諸煩惱,只會遭受更多的傷害痛苦。
煩惱這個凶險惡毒的敵人,與世間怨敵還有點不同。人世間的仇敵,即使雙方有血海深仇,世代為敵,只要我們恭恭敬敬地服從他,對他言聽是從,用各種方法來取悅他,那對方畢竟是人,很有可能改變心態,化干戈為玉帛。他從此不但不害我,反而為我帶來各種利益和安樂。不要說是人,就是凶猛的野獸,我們如果對它心存善意,常施恩惠,它們也會反仇為恩,給我們幫忙。在世間,仇敵轉變為朋友是常見的事,但煩惱絕對不會這樣,如果我們隨順它,任它擺布,它也不會對我們有絲毫友善,反而會給我們帶來更多傷害。它就像螞蟥一樣,越是肉嫩的地方它鑽得越凶,吸血也更狠。例如隨順癡煩惱,一天睡十個小時,仍然不會滿足,還想睡更長的時間。貪心、嗔心都是如此,如果去隨順它,會如《佛子行》中所說“一切妙欲如鹽水,愈享受之愈增貪”。
我們在無量劫中遭受的痛苦,都是因為隨順煩惱,一直沒有對治而導致,這如同一個人在草叢中遇到毒蛇,沒有采取措施而讓毒蛇咬上,毒液滲遍全身後淒慘地死去。我們若不去降伏煩惱,就會讓它完全控制自己,然後將自己推進地獄火坑。我們在它面前越聽話,它越是把我們害得更悲慘。
所以,要解脫痛苦,必須降伏煩惱,為了降伏煩惱,歷代的高僧大德給我們開示了很多竅訣,在《修心八頌》中說:“願我恆常觀自心,煩惱妄念初生時,毀壞自己他眾故,立即強行而斷除。”便是其中一個殊勝竅訣。當然,如果能以無上大圓滿的正見智慧,去照破它的原形,讓它無處可逃而消融無跡,這時它就絲毫也危害不到我們了。但在未能認識它的本性前,我們只有趁它剛萌芽,尚未控制自己之際,以各種方便來降伏它。
無始相續敵,孽禍唯一因,
若久住我心,生死怎無懼?
像這樣無始以來相續存在的敵人,是滋長業禍的唯一原因。如果它們一直潛伏在心裡,我怎麼能在生死中快樂無懼呢?
煩惱自無始以來,一直在不斷地與我們為敵。無論過去、現在、未來,它一刻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停止工作,它是損害、痛苦的根源,眾生在輪回中遇到的一切違緣痛苦,其制造者、操縱者就是它。如果沒有煩惱,眾生不可能墮入三惡趣,不會有水火災難,也不會有各種疾病、饑餓……我們以教證、理證深入細致地觀察,可以明確地了解到:煩惱是輪回中一切痛苦的制造者,它是世間眾生最大敵人。在佛經中也記載著本師釋迦牟尼佛曾對一國王開示:“世間這些敵人,並不是大怨敵,危害你最大的敵人是煩惱。”三界輪回眾生,每一個都在受著這種怨敵的迫害,然而,絕大多數人並不了解這點。很多人反而將煩惱當成最親密、最好的朋友,尤其是那些從未聽聞過佛法者,他們都在贊歎煩惱:貪心大的說有抱負,嗔心大的贊為勇敢……這種顛倒黑白的糊塗蟲,在世間比比皆是。
煩惱危害是如此殘酷而又長久,而且從不會自動地間斷、轉變,以致每一個相續中住有煩惱的眾生,必定會陷於輪回痛苦中。如果我們不從心中逐走它,則一切痛苦畏懼相續不斷地產生。那種超脫生死輪回,自由自在,安樂無比的境界便與我們無緣。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大修行人,他們戰勝了煩惱,因此無論在何種環境中都很快樂。密勒日巴尊者在《修行人的快樂》一歌中,講到修行人“艱苦越深樂亦深,此較無病更快樂,一切苦痛變成樂,稀奇稀奇甚樂哉”。但無論是什麼人,如果他內心住有煩惱大敵,則會有相續不斷的痛苦,於生死之中,始終得不到無懼的安樂。
生死牢獄卒,地獄劊子手,
若皆住我心,安樂何能有?
煩惱如同將我們關押在生死牢獄中的獄卒,和地獄中行刑的劊子手,如果它們都住在我心裡,那麼我怎能得到安樂呢?
三界有情,因煩惱系縛,一直得不到解脫,所以此偈將煩惱比喻成把我們關押在生死輪回中的獄卒,它牢牢地看管著我們,白天黑夜一點不放松,讓我們少許自由也得不到。不僅如此,煩惱還經常將我們抓進地獄,它充當劊子手,用各種刑罰來折磨我們。從很多的地獄描述中,我們也大概知道一些地獄的情況。例如在熱地獄中,很多眾生被拋進大油鍋中煎熬,如果想爬出來,那些劊子手就用各種兵器來打殺他們,使他們重新沉入油鍋,無法得到解脫。
這些狠毒的獄卒和劊子手,能讓我們受如此可怖的痛苦,而且更為可怕的是,他們居然就住在我們心中,一刻也沒有離開我們,時時刻刻在伺機殘害我們。在這樣可怕的環境中,怎麼有可能生起安樂呢?根索曲扎仁波切說:“煩惱就像豺狼一樣,眾生如同綿羊,如果綿羊群中有一只豺狼,那麼綿羊肯定不會安樂。”彌勒菩薩在《經莊嚴論》中也揭示了煩惱毀壞眾生、戒律等多種過患,這些給我們帶來無邊痛苦的煩惱,只要尚未離開,我們就不可能有安樂。
《入行論》中譬喻用得很多,這些巧妙的譬喻讓我們能形象地理解所闡述的義理。但是,請大家注意,如果沒有深入詳細地分析這些譬喻,只能是平白地淺釋出其內容,這樣就失去了對其深刻內涵的理解。有些人或許因此而對本論生起慢心、邪見,認為《入行論》內容淺顯通俗,還有很多重復,不需花這麼多時間去背誦、聞思……幾年前,我傳講此論時,有一位學員找到我,對我發表了類似觀點,當時,我特別生氣,又為他擔心,後來果然他在修行過程中遇到了許多違緣。我總想這是他對此論生邪見招致的果報吧,希望你們諸位以此為警鐘!
對《入行論》中闡述的密意、內義,我雖然說不上能完全通達,但對此論我有真正信心。可能是前世的緣分吧,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看到此法本時,心裡非常歡喜,對這部論進行過反復聽聞背誦思維,也有較深的理解。你們對論中某些內容有什麼疑惑,可以提出來,我很願意與大家一起探討。一方面我們以本論每一個偈頌為指導,進行實修;一方面大家以辯論的方式對每個難題進行辯論、探討,如果對論中每句偈頌反復思維,都會發現其中甚深的意義。
壬二、(忍除煩惱之難):
乃至吾未能,親滅此惑敵,
盡吾此一生,不應捨精進;
於他微小害,尚起嗔惱心,
是故未滅彼,壯士不成眠。
因而,在沒有親自消滅這些煩惱敵軍以前,我一生之中都不應捨棄精進;平時他人對我作小小傷害,尚要生起嗔惱之心,那麼在如此可惡的煩惱敵沒有消滅前,真正的大丈夫應該是睡不著覺的。
煩惱有上述種種過患,我們明白了這點後,如果沒有消除它,就應該如同見到自己與毒蛇睡在一室,在沒有親自消除毒蛇的危險之前,自己絕不放松。我們如果放逸度日,在表面上看,這樣也許閒逸舒適,但這種放逸如同牛奶,是煩惱毒蛇最喜歡的食物,煩惱毒蛇食用了我們的放逸後,會變得更為陰毒,以後對我們毒害更為加深。在我們沒有親自消滅煩惱前,始終處在它的威脅之下,時時刻刻都要受它殘害而墮向地獄。我們因此一刻都不應懈怠放逸,而要以最大精進去努力消滅這些可惡的煩惱敵軍。
我們世間凡夫,如果有人對自己作傷害,即使這種傷害不是那麼嚴重,自己也會生起極大嗔恨心,千方百計地去報復鏟除對方。其實世人相互之間的傷害與煩惱造成的傷害相較之下,並不算大禍害,但一個稍有膽識的人,面對這些小傷害,尚是如此日夜考慮,奮力去消除其禍害,那麼對無始來就嚴重殘害自己的煩惱敵,為什麼不去報仇雪恥,徹底鏟除呢?真正有智慧、有志氣的人,尤其是真正想做一個大雄如來的後代,作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面對這些不共戴天之仇人,面對它們無始以來恣肆殘害自己之恥辱,如果未將這些煩惱惡敵徹底消滅,洗清恥辱,難道還能安睡嗎?
如能有了對煩惱的清醒認識,能生起這種決心,那麼無論有多大困難,自己也不會放棄精進努力。煩惱勢力很大,我們有些人目前也沒有很大對治能力,因此,必須要先對煩惱作深刻認識,明白它對自己生生世世的傷害後,自己發起降伏煩惱的大決心,依各種竅訣,去斷除煩惱。當然,有些人有甚深見解力,用大圓滿的方法剝去煩惱假面目,將它轉變成奴僕,為修行服務,這與此處所言的消滅煩惱並無矛盾。
列陣激戰場,奮力欲滅除,
終必自老死,生諸苦惱敵,
僅此尚不顧,箭矛著身苦,
未達目的已,不向後逃逸。
將士們列陣在戰場上激烈地交鋒,奮力地想消滅他們的敵人,然而這些敵人最終都要自然死亡,並且還會因死亡產生極大的苦惱。盡管如此,將士們毫不顧慮被敵軍箭矛所中傷身體之苦,未達到勝利目的之前,絕不向後逃跑。
這裡是以兩軍對壘交鋒來比喻我們與煩惱作戰不應退怯。作者采用這些比喻,不僅生動貼切地闡述了所要說明的內容,而且我們也可以從中看出作者生活時代的社會風情。在佛經論典裡這些帶著強烈古代生活氣息的描述,使我們回到與佛陀或著論者相同的時空環境,增加了一種親切感。當然,這些比喻粗粗看來,似乎每人都能知道,但其中蘊涵之深義不經過一番甚深思維、分析是難以得出的。可惜有些人,一看這些比喻,立即去想“懂、不用思維……”使自己失去了應有收獲。上師如意寶也強調過:“我們在聞法過程中,如果產生‘易懂’或是‘自己已經輕易通達’的念頭,這是一個大魔障。”一般來說,稍有智慧的人,比較容易滋生這類傲慢。大家一定要注意,與真正的修行人相比,自己佛學水平淺得可憐,還需要老老實實地聞思。佛法與世間法不同,世間上的學問可能研究一兩遍就到頭了,可是學佛法如同挖一口泉源,挖得越深,流出的甘泉越多、越美味。我們修學佛法不能有慢心,不論你學問多高,也需要有謙謙虛懷,方可從聞思佛法中得益。以前台灣省教育廳廳長周居士,他一生從事教育事業,有很高的學問,後來在李炳南老居士前學習佛法,其態度十分謙恭認真,當時深得文化界名人的贊譽,他自己也獲得了真實法益。
我們再來看這個譬喻,在古代兩軍交鋒時,大都是用各種弓箭、長矛、刀劍之類冷兵器,雙方排成陣列,然後相互砍殺、射擊。在激戰之中,勇猛的將士為了某種目的,以無畏一切死傷之氣概,奮勇去消滅敵人……但是,我們以智慧來觀察,無論將士們何等勇敢剽悍,不畏死傷,其目的無非是要去消滅敵人而已,而實際上這些敵人無論如何都會自然死亡。即使是南贍部洲的人全部與你為敵,不用你去奮力拼殺,他們遲早都會為無常所吞噬。所以從長遠看,用不著你去摧伏他們,而且這些敵人也是很可憐的,常為煩惱痛苦所擾害,沒有自主。但是像這種“秋後螞蚱”一樣的敵人,世人也是去勵力地摧毀他們,像秋風掃落葉一般趕盡殺絕。
在沙場沖殺時,將士們根本不顧生命,即使是身中箭矛刺傷,也不會棄甲逃逸,軍隊主帥也是命令將士們在未擊潰、消滅敵人前,絕不能向後逃跑,不然就要受懲罰。大家在以前看過一些反映戰爭的影片,也許有些人親自上過戰場,也大致清楚,世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是如何去浴血奮戰,生死相搏!那麼,我們要與煩惱敵軍作戰,怎能畏懼困難,而不去奮戰呢!
況吾正精進,決志欲滅盡,
恆為痛苦因,自然煩惱敵。
故今雖遭致,百般諸痛苦,
然終不應當,喪志生懈怠。
何況我現在決志要精進地去消滅無始以來一切痛苦的制造者——恆常與我為仇的煩惱怨敵,雖然遭到百般違緣痛苦,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喪失斗志,懶散懈怠。
世人為了消滅一般敵人,尚是如此英勇,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那何況我們這些出世間的戰士,為了達到究竟二利事業這種無與倫比的目標,要與從無始以來就一直殘害我們,極為陰險、惡毒的煩惱敵人作決戰,戰勝這樣凶狠頑強、世代為仇的敵人,怎麼能不忍受艱難,怎麼能生起退怯之心呢?我們的戰斗與世間殺伐有很大差別,我們要對壘的敵人,根本不是世間仇人所能比擬;斷滅煩惱後,取得的勝利——解脫勝利也不是世人所能企及。
煩惱仇敵對我們的危害,自無始輪回以來就未間斷過,它是一切痛苦之根因,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敵人。它非常頑固、凶惡,其勢力超過一切世間敵人,世間敵人與它相較之下,如同草頭露,一會兒就自動消失了。所以我們在與這樣的敵人拼搏時,毋庸置疑有很多艱難,要遭受到各種各樣身心痛苦。平常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行稍微精進一點,各種違緣似乎是層出不窮,外界違緣,內在違緣……煩惱魔軍猖狂反攻會隨之而湧現,我們遇到這些痛苦時,完全不應該怯弱。有些人剛來學院時,沒住房、沒食物、沒有衣服……這些僅僅是小困難,根本不值得因此而退失求學決心。翻開高僧大德們的傳記,在藏傳佛教中,沒有一個祖師不修持苦行。再看看漢地的高僧傳,他們在修道過程中是如何面對困難,那些皇族出生的大德在出家後,也是缺衣少食,生活非常困難,面對各種違緣磨難,他們從未退怯過。我們應該追隨這些先輩在解脫沙場上浴血奮戰而灑下的熱血痕跡,去奮勇擊殺煩惱敵。
有些人修行遇到阻礙時,立即會生起脆弱之心,自己的勇氣和力量立刻減退,惶惶無主。在這種情形時,你應該回想世人為了個人小安樂,是如何不避矢石與仇敵生死相搏;現在為了自己和一切眾生的解脫大事業,怎麼可以生怯弱呢?當年,諾那呼圖克圖也是這樣說:“修行猶如兩軍對壘決戰,這時需要拼盡全力,一鼓作氣……”我們要反復鼓勵自己,並至誠地祈禱上師三寶加持,以“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之慨然氣魄,破釜沉舟,與煩惱魔軍作殊死決戰!為了自他成佛大業,我們應高舉勇猛精進大旗,指揮出離心坦克軍團,菩提心航空母艦,大空性隱形飛機,向煩惱魔軍猛烈攻擊,殺得它們人仰馬翻,最後向它們大本營投下大圓滿核彈,將煩惱魔王所率的八萬四千支軍隊統統消滅。我們要親手抓住貪嗔癡慢嫉五大魔頭和無明魔王。砍掉貪欲魔的頭;把嗔恚魔沉在大海裡淹死;把癡心魔王擲進火裡燒為灰燼;把傲慢魔從高山拋進萬丈深淵摔碎;對嫉妒魔,干脆將它的內髒全部掏出來;最後將無明魔王綁在大圓滿核彈上,炸成無分微塵!
這時我們就取得了徹底勝利,在法界無量宮中與大家共享勝利的喜悅歡宴!
將士為微利,赴戰遭敵傷,
戰歸炫身傷,猶如配勳章。
吾今為大利,修行勤精進,
所生暫時苦,雲何能困我?
世人為了微小的利益,與敵作戰而在身上留下了創傷,戰後他們以此當作勳章而炫耀;現在我為究竟成佛的大利而精勤修行,就算遇到暫時挫折、痛苦,怎麼能給困住呢?
世人為了一些微小利益,與仇敵大動干戈,相互拼殺,往往被對手殺傷,在身上留下累累傷痕。可是他們不會以這些傷痕為恥,反而將傷疤當作勳章一樣,在別人前炫耀:你看,這是我在某地作戰,當時我如何如何勇敢拼殺,為敵所傷,而留下的嚴飾。在藏地來說,由於自然環境的熏陶,人們勇武好斗,也就是打斗的習俗比較普遍,人們往往以頭上的傷疤來判斷一個人勇敢還是懦弱。藏族有一句諺語:腦前傷疤是英雄,後腦有疤膽小鬼。意思是說,腦前有傷疤者肯定是敢面對強敵,面對面拼斗時留下傷痕,如果是膽小鬼,遇敵轉身逃跑,被敵人追上而在後腦留下傷痕。我們看作者的比喻,當年印度也可能有這種習俗。我有一個親戚叫敦傑克,現在已經死了。他年輕時特別喜歡打架,在頭上留下了許多傷痕。我小時候去他那裡時,他總要給我講打架的故事:“啊,這個傷是與某人打架留下的,這個傷疤是如何如何留下的……”每一處傷痕都有一段可以吹噓、炫耀的經歷,都記載著一個讓人驚心動魄的故事。我的家鄉叫羅珂瑪,地方不大,但在康藏一帶,羅珂瑪的人剽悍善戰,人人皆知。以前羅珂瑪人因一些糾紛而決斗時,雙方先約好時間、地點、證人,到時雙方站在中間,拿著長刀,四周是證人與觀眾。然後,決斗雙方中,一個人先砍對方一刀,對方再還砍一刀,這樣輪流下去,直到倒下一個或雙方都倒下……這些人一方面看來愚昧可憐,一方面在世人看來也很勇敢,如果他們僥幸沒有死,決斗留下的傷痕在他們眼裡也就成了一種莊嚴,他們自己也很自豪,並不會將這些決斗受挫傷當作難事而害怕。那麼我們在即生為了成辦自他的究竟利益去勇猛精進修學佛法,與煩惱作決斗,怎麼能因為煩惱所造成的一些痛苦而困頓怯弱呢?我們多生以來,也曾為一些毫無實義的事情與他人拼殺,並且以受挫傷而驕滿自得;現在為了自他真實的大利益,要與煩惱仇敵決斗,縱使處處受挫,遍體受傷,那也是最高光榮的象征。我們應當安忍一切難行之苦,不為任何痛苦而怯弱!
漁夫與屠戶、農牧等凡俗,
唯念己自身,求活維生計,
猶忍寒與熱、疲困諸艱辛;
我今為眾樂,雲何不稍忍?
漁夫、屠戶及農牧等各行各業的勞動者,僅僅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計,尚且能忍受寒熱疲困等諸般艱苦。那麼為了成辦一切有情的安樂,我為何不能忍受修行中的苦難呢?
眾生在沒有趨入解脫道時,為了各種微利,不僅是不懼死亡與仇敵拼殺。即使是在平日,大多數人為了維持生計,也要忍受各種苦痛,有時甚至是難以想象的艱辛和痛苦。世間謀生的行業有很多,如獵人、漁夫、屠戶、農民、牧人、小商人、手工業者等,這些行業的勞動者為了維持自己生活,冬天要忍受著刺骨的寒冷,夏天忍受酷暑的煎熬,饑渴、疲困……他們要承受各種各樣的痛苦,白天晚上不停地操勞,一生之中幾乎從未安閒舒適過!我們看看那些在家人,他們頂風冒雨四處奔波,整天從早到晚忙忙碌碌,耗盡自己的精力,就像奴隸一樣,一點自由也沒有,而他們目的無非是混一口飯吃飽而已。
這段時間,我每天下午都要去山上的建築工地當監工,沒有看書的時間,心裡有點惋惜,但是到了工地見到建築工人勞動情形,對自己有很大的感觸。那些工人,無論年紀大小,離鄉背井到處打工,所求無非是自己的生計而已,這種生活又有什麼意義呢!但他們為了這種毫無意義的目的,付出了多少艱辛,從一大早干到晚上,太陽再凶,雨下得再大,也要去背石頭、背泥土、砌牆、扛木料……看他們這樣賣苦工,可以肯定他們的生活過得很困難,沒有其他經濟來源,只有這樣出來賣血汗,為了自己(或一家人)短暫的小利益,而拼命干活。對比之下,我們學佛人要求得一切眾生的永恆究竟安樂,為了這樣的大目標,又應該付出多大的精進努力呢!
我們出家學佛,在本師釋迦牟尼佛大福德力加持下,生活過得十分平安舒適,不需要自己去四處奔波,雖然有時會為煩惱所擾而痛苦,也只是很短暫的,而且與世人的痛苦相比,有很大差別。我經常給身邊的一位僧人說:“你知不知道出家人有多快樂!如果你是個在家人,那你現在為了家庭、孩子,一天之中有多少活要操勞。但我們現在只要將自己的飯弄好,除此之外,不用擔心生活來源,不用擔心家裡的各種事務,不用想與他人之間的矛盾……我們現在唯一的雜事是做飯、吃飯,吃完後坐下來便可享受聞思經論念咒修持的安樂,每天上師像母親一樣耐心地以甘露妙法開導我們,這種生活哪裡有啊!, ”
大家好好地想一想,像你們這樣年齡的人(二十——四十之間),如果沒有出家,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天天為了蟲窩一樣的家,日夜勞累。現在工作也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丟飯碗;干個體戶,也隨時得擔心倒霉破產;好不容易賺筆錢,一家老老小小,吃、穿、住、行,開支的花樣不知有多少。我們出家人十年穿一件僧衣也覺得心滿意足,可世間人一天也要換好幾套服裝,頭上、身上還要裝飾一大堆。有了小孩,做父母的便完全要作牛馬了,干不完的侍候活。小孩子好不容易養大了,又要讀書,小學、中學、大學……開銷的費用,針對小百姓家庭簡直是天文數字。無論怎樣,你們設身處地想一想:在家人一天操心勞力,要忍受多大的艱辛、勞苦。你們看看去年亞洲金融危機,韓國、日本、印尼有多少人承受不住壓力自殺;日本每年有多少“過勞死”(身心勞累過度衰竭而死);我們國內,在南方打工者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們大部分人也是耳聞目睹過。
上師如意寶說他前一段時間去馬爾康看病時,路上堵車,他見到有不少人在修路,勞動情形與寂天論師在這偈子中所說的一樣。世人日日都這麼辛苦,但他們得到的是什麼呢?有的甚至連溫飽都得不到。我經常思考世人的生涯,是多麼艱辛而又毫無意義!就拿我出生的家庭來說,我父母有五個孩子。我們兄妹幾個因緣不同,他們幾個在社會上,從早到晚非常辛苦,僅僅是為了自己過得好一點,但是他們的生活又怎樣呢?吃得很不好,穿的也很不好,他們心裡充滿了憂慮痛苦。如果他們今天的痛苦,可以換來後世一些快樂,那也不錯。但他們即生中為了家庭,為了自己的利益造了很多惡業,來世只有更痛苦。你們每個人也仔細想想自己家裡的人,與自己比一比。我們確實從修習佛法得到許多內外真正的利益,而他們一生勞累,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呢?
世界上充滿了這樣忙忙碌碌的芸芸眾生,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干些什麼,一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得到快樂,整天非常辛苦,花費了多少心力、體力。以前噶當派大德說過:“如果世人將他們用於生計的精力放在修行佛法上,那他們即生成就都有把握啊!很可惜,他們僅僅是為了一些毫無實際意義的目標而忍受苦痛。”印光大師也說過:“佛念若如情念,成佛有余。”我們現在已經聞思了諸佛聖尊的教言,知道了解脫苦難大海,為自他求得究竟大安樂的方法,為了這個偉大目標,為什麼不能安忍一點小小的苦痛呢?我們在無始輪回之中,尚未真正趨入佛法之前,也曾像世人一樣,為了一點小小的自利,忍受過無邊的辛勞困苦。現在為了自他一切眾生的大安樂,為什麼不能忍受痛苦,為什麼膽怯呢?這確實有點奇怪,以前為了毫無意義的事情,能去忍受那麼長時間痛苦,而得到的只有更多苦難;現在只要忍受一點暫時痛苦,就可依佛法一勞永逸地讓自他得到安樂,而現在卻害怕了,懈怠退縮,這真是難以想通。
本論中這個偈頌,我們每個人認真去思維,對自己的修行會有很大幫助。每個修學佛法者,假如能像世間辛勤的勞動者一樣,為目標而不辭勞苦,投入自己的全部力量,哪有不成功的呢?這一點我們都要反復想想,如果自己真正能有清醒的認識,出離心、菩提心、無二見一定能順利生起;自己也能像密勒日巴尊者一樣去勇毅苦行,而且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如此!
我們剛來學院的人,特別是以前生活條件比較優裕的,在學院裡的條件不太好,你們的生活、上課都有一些小困難,沒有蔬菜、沒有燃料,稀泥路滑、房子漏水……有些人可能以此而退失求法的決心,想到城市或其他條件好一點的地方去,過一種舒適的生活。有這種想法,修行可能難以成功吧!
以前噶當派的格西說:“我們出家人除了聞思修行外,不應該追求其他事情。生活條件首先是晚上一定要睡一會兒,不睡覺的話,南贍部洲的人身體受不了;然後白天必須要吃一點食物,除了這兩個條件外,什麼都不管了!”作為一個想真正修行佛法的人,我們也應如此將就著每天吃一點白菜、兩碗米飯,身上穿一件像濟公和尚的破衣就可以了,晚上十二點到四點之間拿件厚一點的衣被一裹,隨便睡上一覺。除了這些,每天享受無上甘露法味,其他什麼事情也不用管了。這樣的日子,是無緣之人無法享受到的快樂!
雖曾立此誓,欲於十方際,
度眾出煩惱!然我未離惑。
出言不量力,雲何非癫狂?
故於滅煩惱,應恆不退怯。
雖然我曾立下這樣的誓言:要度盡十方虛空際的眾生,出離煩惱束縛!然而我自己尚未解脫煩惱,說話不自量力,怎會不是癫狂的瘋子呢?因此對於滅除煩惱,我應恆時精進而不退怯。
或許有些人看了上面數偈後,說大乘人應去摧伏他人的煩惱,而現在論中在強調要忍難降伏自己的煩惱,這樣不就墮在小乘的發心了嗎?其理不然。不錯,我們在講解第三品時,曾在十方諸佛聖眾、金剛上師前發過誓,要度化盡虛空際的眾生,使他們脫離煩惱苦海,證悟無上佛果。立下誓言後,我們理所當然要去成辦,然而,要成辦自他二利事業,得有一定程序。這個步驟,首先是自己從煩惱迷惑中解脫出來,如果自己不去勤求解除煩惱束縛,這樣的行為既不能成全他利,亦不能圓滿自利。自己尚未解脫煩惱束縛,隨著煩惱無有自在,還說要去解除別人的煩惱,豈不是狂妄之語。《寶積經》中說:“己未度脫,豈能度他,自如盲人,豈能帶路。”目盲之人,怎麼能給他人領路呢?一個相續中尚未清淨煩惱者,怎麼能去解除別人的煩惱束縛呢?律藏當中也說:“自己未能度化,而去利益眾生,無有是處。”這好比自己沉溺在大海中又不會游泳,淹得奄奄一息,還說要去救援其他溺水者,這在他人看來,這種話語無疑是不自量力,癫狂之徒誇口言談而已。現在大家看看自相續,應該清楚,自心有沒有離開過煩惱。如果自己尚為煩惱束縛,怎會有能力幫助他人脫離煩惱呢?。
龍樹菩薩說:“如果自己沒有得到解脫,而去度化眾生,這是一種自相矛盾的行為。要真實地度化眾生,先必須精進地滅除自己的煩惱。”所以,為了實現我們已發下度眾生出煩惱的誓言,自己必須披上精進铠甲,恆常不斷與煩惱搏斗,只有先戰勝自己的煩惱敵,才有能力去幫助他人。為此,我們在未達到目的之前,絕不可退怯,失毀誓言。
我們先消滅自相續的煩惱,圓滿自利雖然表面上與小乘人相同,但二者最終目的不同。小乘人的發心,一切修行善法目的是為了自己從輪回中解脫;而大乘行者的發心,一切善法目的都是為了利益眾生。為了達到究竟利益眾生的目的,自己先消除煩惱,得到度生的功德威力,這是必要加行,是不可缺乏的准備工作,而小乘行人將大乘行人的加行(圓滿自利)當作他們的終極目標了。《華嚴經》中說:“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大乘佛子無論何種修行,都是圍繞利益眾生這個中心。而且為圓滿達到這個目的,先消除自己的煩惱,圓滿利生能力十分必要。上師如意寶也經常說:“為了度化眾生,自己先要往生極樂世界,在淨土裡圓滿斷證功德,獲得了圓滿的度生能力,再來度化眾生。”
有些人發願要到地獄裡去救眾生,針對凡夫來說,這也是空談而已。在《地藏菩薩本願經》中,地獄士卒告訴聖女婆羅門:“能來地獄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惡業成熟來受苦者,另一種是佛菩薩依威神願力來救眾生。”所以我們要真正度化眾生,必須要有一定的斷證功德。本論中也是這種觀點,如果自己沒有一點功德、能力,肯定無法度化眾生,反而是自討苦吃。我們有些人,自己學了一點點佛法基礎理論,馬上就到處去“弘法度化眾生”,結果眾生沒有度出來,反而讓社會上的人把自己“度”進去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佛法不是學問,如果佛法只是一種理論學問,社會上許多研究佛教哲理的人都可以去當上師,到處弘法了。
我們聞思所得的佛學知識,首先只是一種信解,花很大功夫去修行後,方可穩固,得到一定的證境,此時自相續中煩惱基本得以制服、清淨。有了這樣的調伏煩惱功德,你去弘法,方可對他人有真正的利益。自相續中煩惱如果與世人一樣,絲毫沒有清除,縱然你嘴上講得天花亂墜,實際上是自欺欺人,盲人說瞎話!上師如意寶也強調:“我們要度化眾生,先要觀察自相續。最起碼自相續中煩惱要比其他人少,自己的功德比常人要有些增上。不然,你與別人功德一樣大,煩惱一樣多,這樣去度化眾生,豈不是天大笑話,這樣誰都可以去當上師了!”
聽到這裡,也許有些人生後悔:“唉,我確實是不自量力,發這樣大的願,怎麼能成功……”我們已經發下度化眾生的大誓願,現在要退肯定不行,退失菩提心只有到地獄去受苦。而且這個誓言對那些精進者來說,實現難度也非一般人想像那麼大。我們現在只要不怯弱,與煩惱背水一戰,依上師三寶加持與殊勝大乘佛法不可思議的力量,一定能順利地踐履自己的誓願。利益眾生的大誓願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比如說地藏王菩薩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以這種無比的悲願,地藏王菩薩成就了無比的大功德。雖然“地獄空”的時候可以說是沒有,但菩薩肯定是有成佛之時。在《現觀莊嚴論》中對此有一些辯論,有些人發誓不度盡眾生,自己誓不成佛,這種發心有其殊勝的功德,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要等一切眾生全部解脫,他才成佛。以此真實發心的廣大力量,他距成佛時間反而縮短,很快就能證悟佛果。以前有不少公案都可以說明這點,在本論後部分,也闡述了六波羅蜜並非依外境安立,而是針對修持者自相續而言,這些道理將在後面詳細說明。總而言之,我們現在發願度化眾生,這樣真實的願心對自相續有巨大加持,為了堅固、實現這種誓言,我們不能怯懦,要勇猛地與自心煩惱作戰,求得圓滿的利他能力。
壬三、(如何捨離煩惱之相):
吾應樂修斷,懷恨與彼戰,
似嗔此道心,唯能滅煩惱。
我們應當執著這種對治之道,懷著仇恨與煩惱作戰,這種類似嗔煩惱的心態,只會消滅煩惱,而不會帶來痛苦。
前面我們已經講解過,煩惱是修行人的大敵,對眾生有種種巨大過患,應該對它生起嗔恨,不畏一切痛苦,去消滅它。那麼我們該如何去消滅它呢?此頌開始說:首先我們應該執著一種深仇大恨的心,去與煩惱作戰。在此或有疑問:你對煩惱執有嗔心去對待,就是對煩惱有所斷執著,對自己的智慧有能斷執著,這種能所執著豈不是成了自己修行道上一大障礙?而且你對煩惱生了嗔恨心,與對眾生生嗔豈不是一樣嗎?難道我們在某些方面對這種煩惱也可以網開一面,這種嗔恨心會不會使我們墮入地獄呢?如果說不會,為什麼有這種差別呢?
作者回答道“似嗔此道心,唯能滅煩惱”,對付煩惱敵的嗔恨心,表面上看與自相嗔心煩惱相似。但實際上,我們對煩惱生嗔恨心,不會成為墮入惡趣之因,反而是趣入安樂之因;我們對眾生起嗔心,這種煩惱是墮入惡趣之正因,二者表面相似,實質上完全不同。這種對煩惱敵的嗔心是相似煩惱,或名稱煩惱,假象上的煩惱,它是自相煩惱的有效對治。如同《圓覺經》中所言:“以楔出楔”、“兩木相因”,以相似煩惱對治自相煩惱,二者暫時為能斷所斷,最後都消融於法界。所以我們對治煩惱敵的這種相似煩惱,是斷除輪回的殊勝智慧與方便,是化妝深入煩惱敵營中殺死煩惱大敵的敢死隊,這種解釋,也算是“煩惱即菩提”的另一種注腳吧!我們要滅除煩惱大敵,應該依靠這種勇毅猛烈的對治心態,這種對治心實際上是正知正念不放逸所攝的一種智慧,高僧大德們修行時,也是經常采用這種方法,像奔公甲格西對治煩惱時,也是顯現怒容,訓斥自己:“你這個壞比丘不要這樣虛偽!”自己把自己罵了半天,從表面上看,格西生嗔恨心、惡口,但實際上這不是煩惱惡業,而是真正隨順菩提道的法。
我們在修行過程中,在必要時自己罵自己、打自己,也是如此,不但沒有過失,反而有很大功德。當然,我們執著對煩惱的嗔恨,這種能斷執著是包括在所知障中的法,但是我們在凡夫階段不能放棄。所知障所攝的一些法,是在修行時必須運用的武器,比如說對大悲心的執著,度化眾生的執著……在本論智慧品對這些講得很詳細,並將這些執著歸類為細微無明,也即細品所知障,這種細品所知障是粗品煩惱障的有力對治武器,在尚未證得佛果前,“為息眾生苦,不應除此癡”。在《現觀莊嚴論》的講義《日光論》中說:“大菩薩因大悲心歡喜游行於世間。”菩薩投生世間,入輪回之因是大悲心,並非與凡夫一般以業和煩惱而墮入輪回,菩薩這種相似煩惱,是以智慧、大悲為根本,因此不會招致痛苦。也就是說聖尊們以此相似煩惱入輪回,絕不會有輪回中的生、老、病、死等諸苦。
我們應對這些相似煩惱斷除疑惑,在自己尚有能取所取之前,對煩惱就一定要嚴厲對治。依靠正知正念恆常不放逸去觀察自相續,當煩惱初萌時,就要對它生嗔恨之心,將它連根斷除,這是我們現在修道中最大任務,即使遇到了最大困難,也不能放棄。在沒有真正證悟法性之前,應義無反顧地與煩惱拼搏,待自己證入了大圓滿境界,徹證了煩惱本性,此時煩惱對自己無利無害,也就不用像仇敵一樣去對待了。現在初學階段,只有用顯宗中所闡述的對治法門,這樣做沒有任何錯誤,否則,自己尚未真實達到以無上大平等見去對治煩惱的層次,而去運用一些似是而非的方法,不但轉化不了煩惱,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
吾寧被燒殺,或遭斷頭苦,
然心終不屈,順就煩惱敵。
我寧可被人焚燒,或遭人砍斷頭顱,然而,無論如何我絕不向煩惱屈服。
我們已經徹底認清了煩惱的陰毒面目,也認清了它是無始世來殘害自己不共戴天之仇敵,然後發起了與它決一死戰的決心。在這場惡戰之中,頭可斷,血可流,然自己絕不可向它屈就!在此殊死搏斗中,可讓他人將自己燒死在火裡,可以讓他人將自己的頭砍掉,也可以隨他人以任何毒刑加害——這些事情在佛教歷史上很多,佛陀在因地多世行持菩薩行中,為了掙脫煩惱的羁縛,寧可捨棄生命,也沒有向煩惱屈就。在文革期間,藏漢兩地有許多出家人,也是寧死不屈於煩惱魔敵,我了解到藏地有一個老和尚,當時被批斗得很凶,造反派逼他還俗,他說:“我得人身只有一次,老僧我這條命可以給你們,但這件僧衣絕不會給你們,我絕不會還俗。”後來雖然被棍棒打死,老和尚也未曾屈服。這也是對煩惱的一種大無畏挑戰吧!
作為修行人,如果沒有這種大無畏精神,遇到煩惱經受不住考驗,將會受到慘痛失敗。所以我們當堅定地向佛菩薩和高僧大德學習,發下這種寧死不屈於煩惱的誓言,有了這種決心,我們就一定能徹斷煩惱!
常敵受驅逐,仍可據他鄉,
力足旋復返,惑賊不如是。
一般世間敵人被驅逐出境後,便會盤踞他鄉,蓄養了足夠力量後,便會再回頭反攻,可是煩惱敵不會這樣,它一去就不會復返。
煩惱怨敵雖然陰險凶暴,但是它也有一個弱點,比世間敵人要容易對付。如果是世間敵人被我們打敗趕走後,他們會到別的地方,慢慢地收拾殘余,蓄養勢力,一旦恢復了力量,他們又會對我們展開進攻,這種情況在世間上很常見。但煩惱不會這樣,它被我們干淨利落地驅逐後,就像被發射到銀河系以外的破爛一般,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也像一株毒樹被燒成了灰燼,不可能重新恢復生長。現在有些法師講經時說:“修大乘佛法的菩薩要證到第八地才是不動地,第七地以下都有退轉的危險,他們都保不住啊……”我想這種說法可能是他沒有聞思過《十地經》和《入中論》的原因吧。第八地為不動地,這沒錯,但七地菩薩至初地菩薩,哪會有隨業感墮輪回呢!大乘行人證悟勝義登初地後,便“滅彼一切惡趣道,此異生地悉永盡”,徹斷惡趣因果,永除墮入凡夫的業緣;而且“生於如來家族中,永斷一切三種結”,此時佛子已經斷除了我見、疑見、戒禁取見及三見引發的微細煩惱,所證境與佛所證境相似,已成不退轉的真佛子。當然,初地與以上各地菩薩在斷證功德圓滿、波羅蜜方面有一些差別,此處不再詳述。
我們如果依靠佛陀的教法,真正生起智慧,從根本上鏟除煩惱,它就再也不會復生了。在《釋量論》和《量理寶藏論》中也說過:如果種子已經燒焦,絕對不會再生芽,那麼煩惱障和所知障的種子已經斷除,會不會再出生呢?絕不會復生!
煩惱怨敵有這樣一滅永不復生的特點,也就是意味著我們將它奮力滅除後,便能一勞永逸,並不需反復地拼搏。因此,我們何不全力以赴斷除它呢?
惑為慧眼斷,逐已何所之?
雲何返害我?然我乏精進。
煩惱如果為般若智慧眼所斷,從自己相續中被遣除,還能去哪兒呢?還能住在什麼地方恢復力量再來害我呢?然而我懦弱懶惰,缺乏精進,所以至今尚未取得這一勞永逸的勝利。
上偈講了從自相續中將煩惱趕出去之後,它再也不會回來。此偈再從這方面去深入細致地分析。偈中第一句,在原文中為“煩惱煩惱慧眼斷”,譯者對此可能有些文法上、或理解上的問題,故干脆省略了一個“煩惱”,這樣也就少了一些煩惱吧!根索曲扎仁波切在講義中,引用了華智仁波切的教言,解釋了此處兩個“煩惱”的涵義:第一個煩惱,其意要認識它,第二個說煩惱要用智慧來斷除(隆蓮法師的譯文中,此句譯作“煩惱以識煩惱慧眼斷”,理解也有不同)。
當然,破煩惱的智慧眼在小乘、顯宗、密宗中各自不同。此處的“慧眼”,是指中觀空慧,我們用中觀空慧觀察煩惱,便會如同秉明燈入暗室,黑暗剎那就會消除。煩惱被驅出相續後,它會去什麼地方呢?它會盤踞在何處養足能力再反攻呢?這點如果大家去谛審觀察,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它的去處。它離開我們的相續後,也絕不可能像世間敵人一樣,盤踞他鄉重新攻擊我們。用空性智慧的火眼金睛將煩惱識破後,它也就連根斷除了,因為它是顛倒因生,是因為我們的顛倒認識,或說錯誤觀點而生。我們認識到它的根源原形後,它便消融於法界中去了,再也沒有可以生起的機緣。
用中觀智慧去觀察煩惱的方法,在下偈中詳細講解,此處,我們也可用事實來說明這點。本師釋迦牟尼佛證道時,斷除了一切無明煩惱,佛陀在此之後,是否還有生過煩惱的經歷呢?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世尊不會有煩惱;還有捨利弗、大迦葉尊者,他們斷除人我執煩惱,證得阿羅漢果後,再也沒有生起過人我執煩惱;同樣,佛教史上眾多已穩固斷證功德的高僧大德,有沒有“舊病復發”,重新受到煩惱系縛呢?這是沒有過的事。我們對煩惱的戰斗,可以“畢其功於一役”,一次性將它收拾干淨後,它絕不會再糾纏不休,重新反攻。我們也就可以獲得永恆的安樂,無須再擔心煩惱迫害、纏縛。雖然如此,我們長期以來,卻由於缺乏智慧、自信等原因,常屈服於它的YIN威,毫無斗志,缺乏勇猛精進的拼搏,因而至今尚未解脫煩惱。
與煩惱作戰,必須了解煩惱敵人的底細,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將煩惱了解清楚後,戰勝它的信心和勇氣就會不同往昔。上師如意寶也說過:“不懂竅訣的人,對治煩惱非常困難,對懂得竅訣者來說,對治煩惱是很容易的。”這裡的竅訣,即是指認清煩惱,擊破煩惱弱點的殊勝方法。如果不能認清煩惱,掌握不了擊破它的方法,要對治它確實很難。像一些外道為對治貪心,他們不懂得對治貪煩惱的竅訣,只知不吃飯,將身體放在水裡凍、火裡燒……仍然無法克制貪欲,他們縱然這樣苦行多劫,也是無法擺脫煩惱束縛。如果真正懂得了對治煩惱的竅訣,像密勒日巴尊者那樣,一生中由凡夫證到金剛持果位,也不是很困難的事。
煩惱在沒有用智慧觀察前,對付起來很困難,但只要我們去深入觀察,它就變得毫無力量,一擊即潰,而且永不再返。只要我們精進努力掌握竅訣,就一定能將這個“紙老虎”消滅無余,取得究竟勝利。在此過程中,精進是關鍵之處,《入中論》說過:“功德皆隨精進行,福慧二種資糧因”,古人也說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只要我們精進努力,一定能掌握甚深竅訣,戰勝一切煩惱!
惑非住外境,非住根身間,
亦非其他處,雲何害眾生?
煩惱不是住在外境上,也不是住在根身裡,也非住在外境與根身的中間,除此以外的地方也沒有,那它到底住在何處傷害眾生呢?
此偈是用中觀空慧觀察煩惱的方法,在顯宗諸多法門中,是最殊勝、最有效的對治煩惱法門。
前面我們說煩惱在自心中,是在沒有觀察的情況下,依世俗共許觀點而說,也即世俗谛的說法。但現在我們以勝義谛來觀察,我們的貪嗔等煩惱,到底住在何處呢?比如說我們在一個地方,遇見了某人生起嗔心煩惱,在沒有觀察的情況下,這時嗔心煩惱確確實實存在,還要指使我們干種種事情。但是我們冷靜下來,嗔心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害我呢?
首先可以分析嗔心是不是住在外境的某人那兒呢?如果存在,那麼誰看見他都應生起嗔心,這在現實之中並非如此。我們對他生嗔心,但別人對他還會生歡喜心;或者今天我對他生嗔恨心,但過一段時間或許又會喜歡上他了。所以外境某人處不會存有實實在在的嗔心。如果在某一外境上實實在在存有某種煩惱,那麼不論是誰遇到這種外境都應該生同樣的煩惱,顯然,這種事實不會存有,以此我們可以斷定煩惱不是住在外境上害我們。
煩惱既然不住在外境,那是否會住在我們的根內呢?我們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如果煩惱住在根內,那麼只要自己六根尚存,與之共存的煩惱也就不會消失,這也不會成立。比如說我們的貪嗔煩惱,時隱時現,而六根並沒有這樣變化;或者證阿羅漢果時,阿羅漢的根並沒有消失,那時候為什麼他會沒有煩惱呢?菩薩入根本定時,有五根,那時又為什麼不生起煩惱呢?……所以煩惱肯定不存在六根內。
除了外境和六根外,中間有沒有呢?中間只有一個虛空而已,如果煩惱存在這個虛空裡,那麼無論是誰觸及這個空間都應生起煩惱,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煩惱住於根與外境中間也是無法成立。外境、根、中間三者之外,還有沒有存在的方式呢?無論誰去觀察,也是不會再有的。我們對煩惱作這樣觀察後,了知它不存在於任何方所,如同虛空,只不過是一個“煩惱”的假名而已。“雲何害眾生?”這是一個反問句,作者問每一個為煩惱所困者:不存在的煩惱在什麼地方害你呢?讓每一個人都好好觀察思考,從中覺醒。
這一段頌文是甚深空性智慧的修法。上師如意寶說:“如果這個問題用大圓滿的觀點來解釋,那大圓滿竅訣也沒有再超過這裡所隱含的密意。我們都知道,大圓滿與大手印是對治煩惱最殊勝的方法,是即身成佛的竅訣。但其內容,在《入菩薩行》中只不過是講法不同,除了此論所述密意外,再沒有更深奧的法了。”
我們在前面認識煩惱時,從世俗谛去看,覺得煩惱確確實實是一個很厲害的敵人。然而現在深入觀察,發現煩惱毫無實體存在,只是一個假象而已。我們真正懂得這個道理後,修行也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和進步。當然,有些人因業障,不能極快地掌握這種觀察方法,不能將自己的分別心融入智慧。你們應再三努力,去聽聞、思維,祈禱上師三寶加持,與道友們反復討論……盡一切辦法,如能將自己的思維方式轉變為這種觀察思維方式,那修行一定會與以往不同。如是觀察修的中觀法門,你們大多數人似乎都有一些了解,但此法門不只是一套理論,必須要運用到實際中去反復觀察、思維,靠長時期熏習,使這種見解得到堅固,方能真實有效地斷除煩惱實執。
無論用中觀、密宗法門去觀察煩惱,它確確實實沒有實質存在。然而沒有觀察前,這個煩惱不斷地困擾著我們,使我們大笑大哭、喧鬧不休,與做夢毫無差別。我們在夢裡也是如此,為了那些非真實存在的夢境而喜怒哀樂。《入中論》裡也說:“此中猶如已覺位,乃至未覺三皆有,如已覺後三非有,癡睡盡後亦如是。”我們眾生在尚未覺醒時,與在夢中無異,夢中與未覺時感到根、境、識的的確確地存在著,但覺悟後與夢醒一般,夢中與未覺時的根、境、識三者都沒有,都是虛妄的執計。無明煩惱也是如此,只是一種無明癡夢中的夢境而已,無明癡夢醒後,它便不復存在。永嘉大師在《證道歌》中說:“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在輪回大夢中,幻有六道各趣不同境象,但覺悟之後,一切都是空空,不存在大千世界任何戲論法。當然,對“明明”、“空空”也有別的解釋方法,但這裡根據《入中論》所述,也就說諸法在世俗中有如夢之顯現、勝義中寂滅一切有無戲論。
以勝義谛觀察煩惱空而無絲毫實體,這種空並非單空,而是離諸戲論、聖者菩薩自證自明的智慧本體。我們應該努力祈禱上師三寶加持,使自相續中能極快生起如是證境。那時,我們心中不會有任何痛苦,煩惱已經變成了智慧游舞。不論在人間、地獄中都會如同《經莊嚴論》中所說那樣:獲得菩薩果位後,到三惡趣中也是如同到花園游玩觀賞一樣,心裡永遠充滿大安樂,沒有任何痛苦。為此,我們在精進聞思的同時,應該常常以至誠信心祈禱上師三寶與三根本,如果能有真誠的信心,得到這種境界也為期不遠。但如只有一些心所分別念所攝的見解,而無有足夠信心,離此證境還是會遙遙無期。希望大家切實觀察自己,也應向學院的齊美仁真堪布、慈誠羅珠堪布、益西彭措堪布……這些大德們學習。我自己經常與他們接觸,如果沒有真實的信心,也不會故意做作去稱贊他們,他們是真正了不起的大德,無論是對輪回的厭離心、對上師三寶信心都特別強,在經論方面也有遠超常人的定解。大家要真能在信心、見解等各方面向這些善知識學習,一定能得到很大很大利益。
惑幻心莫懼,為智應精進。
何苦於地獄,無義受傷害?
煩惱如同虛妄幻象,毫無實體,因此根本不用害怕,應該為了證得這種斷惑的智慧而堅忍、精進。如果有了這種智慧,我們怎麼會在地獄中毫無意義地遭受傷害呢?
我們通過作者加持,以中觀觀察方法了知煩惱是空性,無有實體存在。雖然在世俗中煩惱還會顯現,而且由於無始串習,我們仍會對它的出現生執著、畏懼。但煩惱顯現也只是如夢如幻的虛妄相,根本不用對它起執著,生起畏懼之心。《金剛經》中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證悟了諸法如夢如幻的修行者,他能揮舞智慧寶劍,斷除煩惱執著,因了知煩惱顯現是離戲空性,是虛妄幻象,他能不畏一切煩惱。就像上師如意寶與以前的眾多高僧大德,煩惱在他們面前“哪裡有不平”的呢!但是在我們凡夫人面前出現煩惱時,還是有些害怕,尤其是一些鈍根者,他們無法受用空性妙法,對煩惱有很大實執,因此,無法順利地降伏煩惱大敵,以此而枉受很多痛苦。
煩惱如同幻術師表演的幻術、或立體電影一般,表面上看來,人物、山水等各種事物都有,但實際上只是幻變或光影變化,除此之外,哪兒有什麼人物、山水呢?我們用智慧寶劍來刺穿煩惱虛妄的外表,其貪嗔幻象就會消於法界,顯現出無生大空。如果能證悟這種智慧,煩惱怎能讓我們墮入地獄中去毫無意義、冤枉地受痛苦呢!證悟空性後,煩惱的根本因即被斷除,輪回痛苦之根從此斷絕。前面我們講過勇施比丘的公案,勇施比丘通過修持空性,證悟了業和煩惱的無生大空本性,這樣也就使地獄之苦消於法界。我們如果也如是去修持空性,證悟了“此惑如幻”後,怎麼還會感受那些虛枉、毫無實義的地獄痛苦呢?
很多高僧大德也說過:修學中觀空慧是學佛者最殊勝的修行,也是最好的積資忏罪方便法。因此,我們要斷除煩惱,應當努力去聞思, 中觀方面的經論,為證悟空性智慧而勤奮精進。自己在念誦功課時,對這方面也應注重。像《金剛經》,念誦受持的功德在經中佛陀講得很清楚,漢地的禅宗諸祖也特別推崇,還有《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大圓滿虛幻休息》,這些經論若能去恆常誦持,對摧毀煩惱,證悟如夢如幻之境,有不可思議的加持力。
思已當盡力,圓滿諸學處,
若不遵醫囑,病患何能愈?
如上作種種思維後,應當努力圓滿修習上述菩薩學處;倘若不聽醫師吩咐,必須醫治的疾病怎麼能療愈呢?
現在是第四品的總結,如上已經講了守持菩提心後,不能失壞菩薩戒,這必須要依靠不放逸。如果放逸,我們的戒律便不能守持,以此而會產生種種過患。對修持不放逸的必要性、重要性我們了解後,就應該盡一切力量,認真修持論中所述的一切學處。如果沒有去修持,僅僅是在文字上浮光掠影,即使你對此論能倒背如流,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此處需要“口誦心行”,“口誦心不行”者,對修行沒有多大益處。《出曜經》中也說:“愚誦千偈,不解一句,智誦一偈,解百千義。”如果是智者,深入一偈即可領悟其中深廣意義。
《入行論》的本品中,從各方面闡述了放逸過患等各種學處,其意在引導我們在實際中去勤奮修持,謹慎地行持不放逸。如果不去修持,就會如同一個患了重病之人,醫師給他認真診斷,指出病因,為他開出藥方,吩咐他如何去服藥治病。但病人不肯服從醫師吩咐,不按囑服藥行事,那他怎麼會康復呢?我們聽聞了上述道理,而不肯去勵力行持,與這種不聽醫囑的病人有什麼兩樣呢,也不可能治愈使自己受輪回痛苦的無明惡疾。在《月燈經》中也有這樣的比喻:一個人患重病多年,他四處求醫,最終尋得一妙手回春的良醫,良醫給了很多對症妙藥,但此人卻不遵良醫之囑,沒有服藥,這個病人也就無法治愈自己的病。同樣,我們聽聞到佛法後,卻不依教奉行,煩惱痛苦也就無法解除。
我們聽聞本論所敘述的學處後,先是要反復詳細地思維,使內心生起強烈信心與修持的欲願,然後在日常中去反復修持至圓滿。不然,法與人相離,怎會對自己產生效果呢?如一個病人只是將藥方念一遍,該服的藥遠遠看看,對病人有什麼用呢?而且佛法需要長期地修持,需要恆常不斷地串習,那些一暴十寒的修行,也不會起效。我們對不放逸的教言,乃至證得菩提果之間,都需要牢記,腳踏實地如說修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