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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能大師:無相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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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能大師:無相頌

            

                     
     

無相頌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余。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自若無道心。闇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

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這幾句話是偈頌的前引。六祖大師說:‘我有一首無相頌’。《壇經》中所有偈頌,都稱作無相頌。特別是此處十五首六十句,是《六祖壇經》的精華。我們要想研究《壇經》,應當先將這十五首頌文念熟,然後細心去研討,這樣你就曉得中國禅宗的旨趣。從此之後學佛,無論你修學哪一個法門,尤其是禅宗,自然不會落於空談。於學佛過程中,則不易受他人的欺騙,更不會自欺。可見這十五首頌文相當重要,是我們學佛的原理原則。大師這幾句話囑咐得非常好,教我們必須要記誦、要取法。無論在家修行或者出家修行,只要依照這十五首頌的原理原則去修行,必定有成就。若是不能自修,僅僅把這六十句頌文背得很熟,還是無有益處。

  頌有十五首,大致分為五個段落。第一個段落是講‘佛教教學的宗旨’,這一段只有一首頌。第二首是獨立的一段,‘說明佛法理論的依據’。第三首以下到十三首,共有十一首頌,這一長段是講‘修學的方法’。第四段是一首,是講‘果證’。末後第十五首頌,是‘結勸’。頌文體系、組織以及義理,非常精嚴,有條不紊,不但便於讀誦,也是行門重要的原理原則。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這四句,我們乍看起來似乎是很容易懂,實際上所含的意思是既深且廣。“說通及心通”,‘說’這一個字不但包括言說,同時也包括佛法所有的教學,用‘說’字來代表。‘通’是通達無礙,《華嚴經》講的四無礙辯才,這是通的意思。‘心通’就是宗通,心通與說通就是所謂宗門與教下,但是宗門與教下是一不是二。過去有人說,心通的人一定達到說通,而說通之人未必能做到心通。這個說法也不無道理,但是如果我們深入一層觀察,就知道心通與說通有密切的關系;若心不通,說通是絕對做不到。由此可知,要想做到說通,一定要心通。如何才能做到通達無礙?下面一句比喻為我們點出來了。“如日處虛空”,像太陽一樣,在虛空之中,意思是教我們要做到一法不立,才能做到通達。做不到,換句話說,縱然是以研學而通達三藏經論,或者通達世出世間法,自己並沒有真正證得這個境界,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不能做到‘通’字;通,簡單來說就是一定要親證。心通者,證悟實相;說通者,解悟佛說。此地的‘通’,是指證悟之說才是說通,決定不是解悟之說。這個意思,從以下的句子我們能看得出來。

  這十五首頌,《法寶壇經無相頌講話》解釋得相當清楚,也舉出禅宗許多公案來證實,並且得到當代禅宗大德虛雲老和尚的印證。書中舉出禅宗嘉山和尚公案,公案的內容是說明一個人,他親證的境界到什麼程度?所謂‘上無片瓦,下無立錐’,這兩句話就是如日處虛空的意思,到這樣的地步才可以說是親證實相。證得實相之後,實相是體,演說是用。體是根本,說是末,本能攝末,所以心通的人自然就說通。說通的人,由說通而證得心通,這也是一種非常巧妙的方法。因為常常演說就是長時期的薰習,薰習時間長了,自然就能證悟。所以說,由說通至心通,這是菩薩的教法;由心通至說通,是如來的教法,我們應當從這裡來觀察。這是說明‘說’與‘心’是一不是二。前面兩句是說明佛教教法的原則,一定要做到通達無礙。

  下面這兩句是說明佛祖立教的宗旨。“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唯’是唯獨。‘傳’是承傳,輾轉授受。‘見’是講親證。‘性’是指眾生本具的心性,在唯識稱作阿賴耶識。佛法,尤其是大乘佛法,它的宗旨就是傳授見性之法。‘法’這個字是包羅萬象,佛經裡將這個字舉作一切事物、一切理論、一切程序,乃至於虛空法界的總代名詞。在這裡,特別是指一切法裡面的修行方法,尤其是指見性的方法。末後這一句,顯示出佛法出世是普度一切眾生。‘邪宗’,簡單的說,凡是不以見性法為教學宗旨的,都是邪宗。在佛法中,未了心外無佛、心外無法的一切宗派,也是邪宗。佛法是無诤之法,但是有些時候我們也看到佛法裡有一些爭論,這是為了普度眾生、破邪顯正不得已的一種方法,決不是佛法喜歡爭論。

  初祖達摩祖師的老師般若多羅尊者,當年在他的本國教化眾生,那時有兩位法師,一位名叫佛大先,一位名叫佛大勝,都曾經與祖師同學於婆陀羅,修學小乘禅觀。後來,佛大先遇到般若多羅,於是捨小向大,與祖師同門並化,被當時的世人稱為門下二甘露門。而佛大勝卻又分他的門徒成為六宗,所謂有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寂靜宗。祖師看到他這種分法,非常感歎的說:這位法師已經是落在跡象裡面,何況再分而支離破碎(這是說佛大勝的六宗)。祖師就說:‘我如果不為他辨別,這些人必然是永遠被這些邪知邪見所纏縛而不能超越。’於是他就發大慈悲心到彼師門徒之處,一一與他們辯論,破他們的知見,使他們能破迷開悟,再回到正知正見。然後他才從海路來到中國,這就是中國初祖達摩祖師。

  禅宗所謂‘佛佛唯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性就是體,見性法才是真正如來家業。初祖分破六宗,已經給我們留下很好的榜樣,所以說‘出世破邪宗’。佛門之外的邪宗,我們容易認識,而佛門以內的邪宗,我們不容易發覺,這是特別要注意到。凡是不以明心見性或者一心不亂為宗旨,皆是邪宗。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這首偈是說明佛教的教理。‘法’是指見性之法,也可以說是一切法。一切法以及見性法,實在是說不上頓超與漸進。問題在哪裡?迷與悟。有人很快就破迷開悟,有些人很慢才能覺悟,什麼原因?“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佛在《法華經》講:‘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所以,法確實是一,本無頓漸,只因眾生迷悟千差,所以見道有早晚,這才建立頓漸的假名。‘見性門’是指東山法門。這個法門唯論見性法,不論禅定解脫,也是六祖大師所謂‘本來無一物’。不放下的,就是愚人,放下什麼?佛門常說‘一切放下’,或者說‘放下萬緣’,念佛法門常教導我們‘放下身心世界’。身是正報,世界是依報,正報與依報都是屬於色法;心法是指八識與五十一心所。換句話說,不但外面的色法要放下,內裡面的心法也要放下。放下就見性,放下就是見性門。由此可知,放不下的就是愚人。放不下,就永遠被摒棄在見性門外,所以說‘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這首偈是行法的總說。‘說’是說法,也是指宗門對來機所說的話。如果把這個意思展開來講,就包括佛法所謂八萬四千法門,這表示多,法門無量;但是它的原理是一個,所以說“合理還歸一”,‘合’是契合,契合到真理是一。《華嚴經》講的‘一真法界’,《般若經》講的‘一實相’,《維摩經》講的‘不二法門’,淨土宗講的‘一心不亂’,這都是講到‘一’。‘一’,還是勉強的一個名稱,古德說:‘本自無二,一亦不立’;這樁事情就是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不是言說思量所能達到。既然這種原本不可說,而勉強說之為‘一’,我們對‘一’也就不能執著,執著就歸不了‘一’。在禅宗裡,祖師大德為逗當機,有所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狗子無佛性,狗子有佛性’。從這些公案來看,我們可以體會到,諸佛如來、歷代祖師所說之言詞,句句都是活活潑潑,教我們契入一實相,決定沒有一個死方法來教導人。

  “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這兩句講的是真性自用。‘煩惱’,一般來講所謂七情五欲。在佛法裡說得更為清楚,如《百法》講的六種根本煩惱、二十種隨煩惱;換句話說,世出世間所說的煩惱,總不離貪嗔癡。從根本上說,貪嗔癡外,再加傲慢、疑惑、邪見(或稱惡見)。在煩惱之中,修道之人應常轉煩惱為般若智慧,此是修行見性的原則,亦是契合一真理體的修為,在般若裡稱作‘觀照般若’。所以,怕的是我們提不起觀照般若,就為煩惱所轉。若能在煩惱之中提起觀照,這是‘生慧日’。這句經文裡,我們要特別注意‘常’字,要時常提起觀照的功夫,古人所謂‘不怕念起,只怕覺遲’。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余。

  前面兩句是邪正的定義,教我們認識什麼是邪、什麼是正。‘邪’就是煩惱生起,妄念起來時就是邪來,妄念去除就是正來。妄念如何去除?覺;‘念起即覺,覺之即悟’。換句話說,念起是‘邪來’,覺了是‘正來’。但是,這樣的邪正是相對而生,是二不是一。二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所以,後半偈教導我們:“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余。”邪與正都要離開;換言之,邪正不二,邪正一如。若是我們要去邪存正,正還是邪,所以必須要做到‘兩邊不立,中道不存’,這時清淨心才能現前。清淨心就是真如本性;換句話說,祖祖相傳就是傳見性法,見性法就是一顆清淨心。假如我們疏忽清淨心,不曉得在清淨心上用功夫,我們在菩提大道就走入歧途。清淨心是一定要證得的,但是清淨心也是最不容易證得。為什麼?《楞嚴經》雲:‘知見立知,是無明本。’我們在一切境界中才存分別,就已經落到生滅門,就成了知見立知。

  《壇經.參請機緣品》,有僧舉臥輪禅師偈雲:‘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這首偈在我們看來,這個境界相當不錯,正如神秀大師的偈頌:‘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是一樣的意思。可是六祖大師聽了之後,就知道這個境界依舊未明心地。若照此方法來修行,則是增長葛籐、增加系縛。所以,他從反面對症下藥,說‘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這首偈的用意,就是‘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余’。祖師這首偈是針對臥輪來作的,若不是臥輪的境界,這是決定用不得的。為什麼?你起心動念就又錯了。可見,我們不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在修學過程裡,也不能起心動念,當然更不可以有所執著;佛法是破執著之法,一有執著就錯了。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菩提’是印度話,中國意思是‘覺’,覺是覺悟。此處所說的境界,有事有理。從理上講,由斷煩惱障而證得一切智,這是通於三乘(聲聞、緣覺、菩薩)的菩提。從事上講,由斷所知障而證得一切種智,了知一切諸法,這是如來的菩提。如來菩提通於此二者,故稱大菩提。

  “菩提本自性”,如來的大覺本是自性中具足。六祖說:‘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明白指出自性就是第八識。六祖當時三更入室,聽受五祖講《金剛經》,說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祖師於言下大徹大悟,順口說出:‘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也證明一切眾生與十方如來的自性沒有兩樣。迷了菩提自性是凡夫,悟了菩提自性是佛,佛與凡夫只不過是迷悟不同而已。在此祖師說,第一句是自覺,本來覺;第二句是轉本覺為不覺,正是《起信論》所謂‘一念不覺’。‘一念’是什麼?就是起心。“起心即是妄”,我們在一切法中起心動念,就是妄想,就是無明。

  “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此偈前兩句是從本覺而迷成了不覺,後兩句是本覺在不覺之中。只要我們能正,‘正’是什麼意思?是‘邪正俱不用’,這就是正。你用邪,當然錯了,你用正,還是錯了;必須要邪正都不用,這才是佛所說的正法,三障就能離開了。‘三障’是煩惱障、業障、報障。這三障說出輪回的現象。煩惱是起惑,就是迷惑;業障是由迷而造作種種善惡業;有了業,業遇緣一定有果報,就成報障。這就是惑、業、苦所造成的三界六道輪回的現象。這一句中,祖師教導我們超越輪回的原理,就在一個‘正’字;‘正’字簡單的說,就是真心在一切境界裡,永遠是一念不生、兩邊不著。諸位要曉得,起心動念是妄心,不是真心。這樁事情,我們在《楞嚴經》讀得很多。楞嚴會上佛教導我們‘捨識用根’,根就是正,因為根確實是在一切境界中不生分別、不起執著。由此可知,生分別、起執著的是妄識,不是真心;也就是不是清淨心,那是在妄識之中,在妄緣之中。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這首偈是教導我們自覺法。修道是修什麼道?就是修見性之道、修成佛之道。修見性成佛道者,於世間一切事業皆不相妨礙,正是《華嚴經》所說‘理事無礙,事事無礙’。但是,修行人須“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應。‘常自見’就是自覺,怕的是見不到自己過失。‘過’,並不是說我們造罪過、做錯事情,這種過我們容易覺察,凡夫都曉得,不是大修行人事情。此地,‘過’是指用邪、用正。用邪不必說,我們一般人都知道是過,用正也是過,這就很不容易懂。前面說‘邪正俱不用’,我們執著在正,分別在正,這就有很大的過失。

  永嘉大師《證道歌》說:‘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閒閒。’這句話我們聽起來很不容易懂,也沒有法子肯定它。為什麼?遇到利刀來傷害,或者遇到毒藥,我們想想:我們起不起分別,動不動心?一生分別、一起執著就錯了。這是講的世間法。再講出世間法,譬如戒律,小乘戒如比丘戒、比丘尼戒,大乘戒如菩薩戒,我們若是執著於戒相,錯了,不執著於戒相,也錯了。為什麼?不守戒是犯過失,存心持戒亦不是正。‘邪正俱不用’,是持而無持,無持而持;運用於念佛上,是‘念而無念,無念而念’。要見到這個境界,與道才能相應,就是‘相當’的意思。這個境界非常微細,必須時常警覺自己,於一切法中,尤其是於大乘法門,無論自修、弘揚,我們有沒有執著、有沒有分別、有沒有起心動念;若有執著、分別、起心動念,即是自己過。能見到自己的過,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

  這首偈的大意,是說明我們對於環境的覺悟。環境包括物質環境、自然環境以及人事環境。這裡所著重的是人事環境。“色類”是說各色各類的有情眾生,佛法一般講‘胎、卵、濕、化’。“自有道”,‘自’就是他自己;本來自有真性,真性是一切眾生所同具的。真性是清淨平等,這是道的意思。道,不妨礙道,所以說“各不相妨惱”。只要我們不起分別執著,即能見到一切萬物同此真常本性。

  悟道之人,如古大德所說,‘彼以毒來,我以慈受’,這兩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簡單,必須要真正通達諸法實相,才能做得到。在行持方面,看起來並不難懂,我們舉最簡單的例子:凡是冤家對頭存一種毒害之心來對我,而我能以慈悲愛護之心來對他,這是古人所說的‘以德報怨’,這是很高的修養。‘怨’沒有自性,‘毒’也不是真實,而‘德’、‘真誠’才是真實。佛法講‘慈’,稱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在此境界中必定是怨親平等,這是佛法所提倡,這是道。離怨親平等、真常自性的道,再去找道,六祖說‘終身不見道’。諸佛所證得的理體是究竟圓滿,本無增減,亦無生滅,處處皆圓,所以,萬類之中哪個不是佛?本源之性,也就是此處講的‘道’,何曾有過分別?可惜的是,眾生背覺合塵,迷頭認影,離開心內之道,妄求心外之道,當然是無有是處。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波波”是奔波不停。此地並不是指我們一個人在一生中勞碌奔波,文字中含有深義,是說我們的心,心到處攀緣永遠得不到休息,如此度過一生,一直到老死,必定會懊悔,這一生空過了。換句話說,若要一生不空過,就要修定,心能在境界中做主宰。大經雲:‘若能轉境,則同如來’,如此才能見到真道。“真道”是真常之道,佛法稱為諸法實相,亦稱為真如本性。要想見到真道,大師告訴我們“行正即是道”。‘行正’二字是關鍵所在;邪正不二,邪正俱不用。所謂不思善、不思惡,屏息諸緣,不生一念,根塵不偶,一切皆捨,捨相亦無,如此才是正行;正行與道相應,正行才能真正見道。

  ‘離道別覓道’,是邪見之人。三祖教導我們:‘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意思是說,把我們的妄想、分別、執著止住;止住之後,心才能定得下來,心才能靜下來,直到根境相偶時候,不起分別,不起妄念,一切任運自然。行者能真正通達這個道理,不違背這個道理,表現在日常生活行為之中,這就是‘行正’。正就是道,除了‘正’之外,更無別道。

  自若無道心。闇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自若無道心,闇行不見道”,‘道心’就是覺心。沒有覺心,人必定是迷惑顛倒。心迷倒,行必然不正。‘闇行’就是迷惑顛倒之行,這是修道之人、求道之人,所以不能見道的根本原因。這是修學佛法希望在這一生中有所證悟者,不可不知的關鍵所在。‘道心’,簡單的說,無一切妄心,這就是道心。道心就是真心,行正之心亦是道心。行正之人,心無所住,心無所住即是心心在道;心心在道,則舉足下足,無非是道。闇行之人,心住於法,於是眼被法障礙,盲修瞎煉,無由見道。《金剛經》雲:‘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布施,如人入闇,即無所見。’與此地意思相同。‘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這是說明菩薩如何住於道心、如何行正行。

  “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六祖這兩句,實在是真正提醒我們。《金剛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修道之人,若還常見世間種種過失,可見其妄心並未消除;換言之,‘能所’沒有捨離。果然‘能所’亡了,所見世間眾生見同不見;能所雙忘,當處是道。古人所謂‘十字街頭不見有一人在’,功夫到此程度,即是‘虛空粉碎,大地平沉’,這個時候,世間與出世間是一不是二。所以,我們若想知道自己所修之道,是真或是假?只須問自己,對待別人過失是見或不見,即能考驗。果然確實不見一切眾生過失,自己則有相當好的境界。若自己還見一切眾生常犯過失,則不是眾生有過失,而是自己的煩惱心所與境界相應,所以,是自己的過失,而不是眾生的過失。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這首偈是說明‘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的義趣。如果我還在批評別人過失,便是起心分別,我相未忘。他人之過失,與我本來沒有關系,起心分別即生嗔恚,煩惱種子滲入識田,轉變為自家之過失,這是不智的行持,所以叫做‘左’。“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左’就是錯了,自己錯了。佛門教導我們要修怨親平等觀。“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只著重在個人的自修。

  真正修道之人,一定先要求解。求解的目的,是將宇宙人生一切真相確實的了解,不能含糊籠統。了解得愈真切,我們的分別、執著、妄心才真正能放下,所謂是‘歇即菩提’,才能歇下。否則,在環境中總免不了起心動念。起心動念之所以不能頓歇,皆由無始劫中的煩惱習氣。老同修都曉得,煩惱易斷,習氣難除。習氣不除,障礙明心見性。這十五首的偈頌,諸位要將它念熟,最好能背誦,常常提起覺照的功夫。一遇到境界,心裡才動心,自己就能覺察到。覺察什麼?‘他非我不非’,把自己的分別、執著、妄想、是非頓息。要求自己的心像明鏡一樣,古人所謂‘胡來現胡,漢來現漢’,胡是外國人,外國人照鏡子,鏡子現外國人的相,中國人照鏡子,鏡子現中國人的相;隨緣現相,沒有執著,沒有分別,這就叫真心用事。莊子說:‘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我們若是動了是非嗔惡之心,或者出言批評他人而與人結怨,這個錯誤就太大了。不但眼前我們與人結怨,而且識心中還種下惡報的種子,這才是真正的過失。所以說‘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這兩句就是教導我們如何斷除是非之心、妄想之心,破除煩惱習氣。‘卻’是排除的意思。‘卻非心’是排除非議他人的念頭。修行人須如如不動,不理他人是非好惡。老子說:‘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我們的心,永遠像止水一樣,自能打破煩惱。寶志公說:‘煩惱因心故有,無心煩惱何居,不勞分別取相,自然須臾得道。’又說:‘如我身空諸法空,千品萬類悉皆同。’外境皆空,哪有是非人我?這樣才是破除煩惱極妙方法。雲門祖師說:‘你立不見立,行不見行,四大五蘊不可得,何處見有山河大地來?是你每日把缽盂盛飯,喚什麼作飯?何處更有一粒米來?’到這田地,愛憎好惡都與自己真性毫無交涉,這時才真正是天下太平,更無一事。“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這兩句是說得大自在,顯示參學之事已經圓滿,所謂‘饑來吃飯困來眠’的大休大歇境界。

  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

  這首偈是說自己修學圓滿之後,若有機緣,一定要從事於度化眾生的事業。教化眾生之目的,是令眾生斷疑、破惑、生信、見性。他人在迷,你想教導他趣向覺悟之道;他人步入邪途,你想化他歸正路,這是諸佛菩薩出世的本懷,也是諸菩薩修因的正行。可是,自己方面必須具有方便的智慧,才能起化他的作用。何謂‘方便’?所謂方便,就是通於權巧的智慧。權巧乃是一種利益別人的手段方法。照這個意思來說,大小乘一切的佛教都可稱為方便。‘方’是方法,‘便’是便用,便用契於一切眾生根機的方法;還有一說,‘方’是方正之理,‘便’是巧妙之言辭,所謂四無礙之辯才;用方正之理與無礙的辯才利益一切眾生。說真實的,究竟之旨歸為真實;假設、暫用的,這是方便,又稱為善巧、善權。這就是說明,必須用這些方法,才能入真實之門,才能入一真法界,才能證得一心不亂。在宗門裡來講,祖師開示說法的方便,在本經六祖為門人法海等舉出‘動用三十六對’,這不過是一個例子而已。如實說,達到了說通心通,真正是一言難盡。凡是祖師開導後人的,都是大綱一類而已。我們從綱領中,能體會到這個義趣,悟入這個境界,然後才能受用無窮。不過,這樣的啟示,須是見性的善知識才能理解,才會運用。若無見性,只是學他人的方法,皆是死板而不靈活。

  要想令人破迷開悟,當然不是容易事情。六祖在此告訴我們,要想叫別人斷疑生信,自己一定要‘自性現’。可見,自性現的標准相當之高,也是相當的必要。因為,以自他一如的精純心印力用,才能截斷當機的現業流識,這樣才能叫他言下大悟。這是宗門知識直指人心的妙密作用,往往不是教下所能做得到。宗門著重‘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不注重文字名句,這也是我們應當要了解。

  佛法在現今,已經流入到學說與理論,這樣實在是喪失佛法本來面目。無論大小乘佛法,其目的是破迷開悟、離苦得樂;離苦得樂是果,而破迷開悟才是它真正的作用。如果要說到理論、說到學問,不但不能開悟,反而增長迷惑,這就違背佛法的根本精神。佛法的根本精神,是指導我們人生心行、行為,不是一種空談的理論。說到這一點,《壇經》確實做到了,它的文字簡潔,確實具足對一切修道人的心行,做一個最高原則性的指導方針,這也是為一切修學人所喜愛的一本典籍。可見得見性之後才具足無量的方便,決不是以知解來接引眾生,所以他才能令眾生得到究竟真實的利益,破迷開悟、離苦得樂。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這首偈是教導我們生信、悟解。“佛法”是指佛祖相傳頓教之法。“世間”,‘世’有遷流的意思,‘間’有界限的意思。世間與世界是相同的意思。佛法講世間,一般講兩種世間:一種是‘有情世間’,另外一種是‘器世間’。佛法就在世間裡面,不需要離開世間去求取正覺。儒家說:‘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也。’如果離開世間做人的本分,去尋覓菩提覺道,就好比向兔子頭上去找角一樣的傻。兔沒有角,就好比離開世間,決定沒有菩提一樣。古德也常用金與器來比喻,所謂‘以金作器,器器皆金’,我們若捨器去求金,就與求兔角是一樣愚癡。

  世間一切諸法,佛在《法華經》為我們作‘如是’之解,所謂‘相如是,性如是,體如是,力如是,作如是,因如是,緣如是,果如是,報如是,本末究竟如是’,能見到這十大要領,你就能見到百界千如。見到百界千如,才是真正的世間覺,成就一相三昧、一行三昧。‘十如是’,天台大師把它分作三句讀。以‘相’來說,第一句‘如是相’,第二句是‘是相如’,第三句是‘相如是’。一個字有三種讀法,十個字合起來就三十種讀法,從這個讀法裡面,我們就能悟入一切法的真實相。我們修學果然能依照十如是用心,時節因緣成熟,頭頭是道,遇緣觸著,當下豁然大悟。這種境界,在古代依照這種方法修行見性的人很多。

  由此可知,佛法最重要的是在自己日常生活中,時時刻刻提得起觀照的功夫,功夫得力了,世間法與出世間法是一不是二,所謂是‘一法如,一切法如’。到出世間與世間是一如不二,然後才能證得煩惱與菩提不二,生死與涅槃不二。可見,迷就叫世間,覺就叫淨土,隨其心淨即佛土淨,迷悟在心,不在境界。所以,境界確實是‘如’、‘是’;換句話說,有所‘不如’,有所‘不是’,都是迷心的錯誤妄見。古人說:‘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定慧,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我們要是能稍稍體會得,與佛又有什麼不相同呢?所以,只要我們在一切境界中不起貪嗔妄念,離開一切善惡的妄想,行住坐臥,觸目遇緣,與佛之妙用也沒有什麼不相同的。古人說:‘境緣無好丑,好丑起於心。’我們要是把一切心息掉,妄情從哪裡起來?妄情不起,起作用的就是真心。所謂‘但息妄緣,即如如佛’,這就是常住真心,這就是‘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這首偈是講到證果的方法。‘正見’是不二之見,不起心分別;換句話說,反過來都叫做‘邪見’。三祖《信心銘》雲:‘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正見迥然現前,身雖然在纏,心已經出世。試問:心不住相,還叫什麼作世間?如果起心分別,必定被境界風苦樂所纏,這就叫世間。但是,邪與正,這是相對建立的名稱。正能治邪,如同病去藥除,邪被正所治,邪去掉了,正也不存在,所謂病去藥除。所以,邪與正都要離開,這是講邪正雙遣。但是,在現前這個階段,我們要覺悟,我們邪還沒有去掉,所以要用正。等到邪沒有了,正才不要。如果說,邪還沒有去掉,先把正去掉,那個麻煩就大了,必定墮落。一定到邪念不生,正法也不要了,這個時候是邪正雙遣,所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菩提本性宛然現前。

  諸位要記住:‘佛是無求人’,我們求就錯了;‘法是無求理’,你要求也錯了。如果你執著「我都不求’,你還是同於有求;你要是著無為之相,還等於有為。《金剛經》雲:‘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又雲:‘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這是般若經非常重要的句子,我們一定要牢牢的記住。在一切境緣中訓練自己,一定要在境界裡八風不動,然後才能超越,才能真正離開邪正兩邊,見得菩提自性。

  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這首偈是六祖對我們的結勉,說明以上的偈頌是頓教,一定要悟,不可以迷。悟了,就很快成就;迷了,是不能成功的。

  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時韋史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歎善哉。何期嶺南有佛出世。

【東山法門】

 (雜語)禅宗四祖道信,五祖弘忍,俱住黃梅東山,引接學人。故雲:宋高僧傳八曰:‘昔魏末有天竺沙門達摩者,得禅宗妙法。自釋迦佛相傳,授以衣缽為記。隱於嵩山少林寺。尋卒,以法付慧可,可付璨,璨付道信,信付忍。忍與信俱住東山,故謂其法為東山法門。’

【七情】

情者,乃是非之主,利害之根。或指喜、怒、哀、樂、愛、惡、欲;或指喜、怒、憂、思、悲、恐、驚;或指喜、怒、憂、懼、愛、憎、欲。[釋氏要覽卷下]

【五欲】

梵語pan~ca ka^ma^h!,巴利語 pan~ca ka^ma^。(一)又作五妙欲、妙五欲、五妙色。指染著色、聲、香、味、觸等五境所起之五種情欲。即:(一)色欲(梵ru^pa -ka^ma ),謂男女之形貌端莊及世間寶物玄、黃、朱、紫等種種妙色,能使眾生樂著無厭。(二)聲欲(梵s/abda -ka^ma ),謂絲竹與環佩之聲及男女歌詠等聲,能使眾生樂著無厭。(三)香欲(梵gandha-ka^ma ),謂男女身體之香及世間一切諸香,能使眾生樂著無厭。(四)味欲(梵rasa -ka^ma ),謂各種飲食肴膳等美味,能使眾生樂著無厭。(五)觸欲(梵spras!t!avya -ka^ma ),謂男女之身有柔軟細滑、寒時體溫、熱時體涼及衣服等種種好觸,能使眾生樂著無厭。又相對於欲界粗弊之五欲,稱色界、無色界之五欲為‘淨潔五欲’。[佛遺教經、大智度論卷十七、卷三十七、摩诃止觀卷四下]

【根】

梵語indriya 之意譯。通常指器官、機能、能力之意。佛教用語中,‘根’一詞亦含有器官能力之意。草木之根不僅具有增長方,且可衍生出枝干、花葉果實等。又如人類之眼、耳、鼻、舌、身等,不僅有助於人類之覺悟,且可促進信、精進、念、定、慧等,故以五根稱之。

【戒相】

謂持戒表現之相狀差別。如持五戒、十戒,乃至二百五十戒,一一戒中各有差別,按其持犯之輕重,各有不同之相狀。一般指切切實實遵守戒律之相狀。此乃南山行事鈔所立戒四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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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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