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北京潭柘雍和,上海龍華靜安,還是廣州光孝六榕,如今的香火那叫一盛,裡面一水兒的慈眉善目菩薩心腸。他們捧著高大粗壯的香,臉面朝向佛堂廟宇,雙手合十或趴在蒲團上,雙目因香火濃密缭繞而呈虔誠流淚狀,時而雙眸緊閉在泥木像前念念有詞,時而眼瞳晶亮在捐款箱裡回向功德,時而行三跪九叩之禮,時而演抽簽算掛之事,好一番宗教盛景,好一番似錦繁華。
我倒不是說香火盛是什麼壞事兒,我只是說,裡面必有蹊跷及其動因,我想我們有理解的必要。如果我們統計一下主流,大多數人的拜神是有這樣一個流程的,首先,打聽某某寺某某廟很“靈”,然後懷揣著種種諱莫如深的“願”,抵達該處並買門票“誠”心而入,然後對著裡面的某做雕像或全部雕像一通狂“拜”,對自己主觀認為最靈的其中一位說出自己的心聲,最後找到一個紅色捐款箱,扔下去或多或少的一些散鈔,並“求”一個未來,若願望實現,則再來還願,如此往復一遍,若願望泡湯,則再找個更靈的試試。這期間,還很可能會被看場子的某個業內人士拉去,一臉神色肅穆排憂解難的范兒,希望你抽個簽兒算個掛看個面相什麼的,以解禍福,以正視聽,這是插曲,在此不表。
就上述的拜神流程而言,除去心裡安慰暗示之外,其實就特別像市場經濟下的一種期貨信用證交易,我買一種產品的未來預期,我支付目前的現金流,當產品在未來被制造出來之後,我就擁有這個產品的各種權益,並且繳納交割的費用。這時候,膜拜的人是做空的買家,許下的願望是人神的期貨,神仙們是需求滿足者和寄存者,並通過寺廟收到的香火錢,使自己在凡間有更大的道場和更華麗的包裝,這拜神的流程通過人類拜金的社會得以無比扭曲延展,人們變成了功利的動物,最後變成有了需求才抱佛腳,亂了心思才來消業,增了欲望才去齋戒,斷了佛心才喊修行。
照我看,膜拜不該是這樣子的,或者不該只是這樣子的。膜拜不是請佛排憂解難,而是敬畏和金剛心,膜拜不是托福終身,而是忏悔和精進心,膜拜的表象是佛像,但其實是反觀自己的內心方式。釋迦牟尼圓寂之前,為了讓天下佛陀的子弟繼續證悟佛法,就說如果我不在身旁的時候,而內心不堅定的修行者,你們就看我畫像如見真人,定能堅持修行的決心。如此這般,發展了幾千年之後的今天才有了諸多的佛像和佛堂。如果從宗教的本心來看,膜拜本身是一種寄希望自我證悟佛法而生敬畏心的一種儀軌,並不具有現實生活的幫助意義。它更像是一種禱告一種發願,有此堅固心,方證菩提。從這個角度講,世俗生活中的種種磨難恰恰是磨練肉身的方便之門,磨難是我們證悟佛法的良藥,然而我們卻在佛的面前求他格外開恩,去除磨難與困苦,這已經與佛陀倡導的修行精神有所差池,加上還用有形的物質資產去換取無形的精神庇護,這更是一種南轅北轍荒謬。
拜神而不拜金,崇佛而不迷信,虔誠而不依賴,有情而不執著,試問天下人,能有幾何?唯有慈悲的佛陀,笑看這,眾生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