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品誦】
我們再看這〈道品誦〉。所謂「道品」,就是指卅七道品,從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一直到七菩提分、八聖道分。其實卅七道品,也只是將佛教的修行法門,再作不同的分類而已。故卅七道品,並不具前後連貫的次第,而只是「類編」而已。
念處相應
有一乘道,淨諸眾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一乘道,淨諸眾生,令越憂悲,滅惱苦,得如實法,所謂四念處。何等為四?身身觀念處;受、心、法法觀念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36
這是首先講到四念處的部分,且稱之為「一乘道」。而後來的佛教,乃分為大、小二乘,甚至三乘─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到唯識時,又倡言眾生有五種性;真是越說越復雜了。然在原始佛法裡,乃只有很單純的「一乘道」。
此之「一乘道」乃謂:從發心修行,到完成解脫道;皆能一以貫之。
何謂「一乘道」?乘,我們知道是指「坐車」的意思,比如我們目前在新竹,要到高雄去。於是不管搭火車、搭巴士或自己開車,如能一部車坐到底,且達目的地,就稱為一乘道。因此,一乘道就是指:單用一套修行方法,即可從入門啟修,到完成解脫道。
所以在原始佛法裡,不管是從觀五陰入手,還是從四念處啟修,甚至四聖谛、八正道、十二因緣。乃修任何一法,都可完成解脫道。相信各位聽課聽到目前,應能確認:其實五蘊、六入、四聖谛、八正道,如真懂的話,其中心思想乃不變也;譬如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也只是換湯而不換藥也。
所以如能從本質,去認識佛法,佛法乃很單純。既是一乘道,還會不單純嗎?那像我們現代,既參禅、也修淨,然後再禅淨雙修、顯密通融。過一段時間後,又得南奔北走。而越修,乃離道越遠!
為什麼呢?心向外求。所以必從「內銷」的知見去啟修,而能漸銷盡一切無明我見、一切貪瞋業習,就自然能證得解脫道。故修行,既沒什麼新鮮的,也沒什麼神秘的,只是一步一腳印地去趨向目標而已!
故對內銷精義,真能確認的話,必能肯定:修任何一法,都可完成解脫道。而不需要今天又來了一位名師,就忙著去求法。其實求來求去,也只是攀緣心作祟而已。故在禅宗裡有個公案:有位弟子已離師很久,有人問他:要不要再回山,見你師父呢?他說:不用。為什麼不用?反正佛法,就是這些;他還能變出什麼花樣呢?
四念處集,四念處沒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四念處集,四念處沒。谛聽,善思。何等為四念處集,四念處沒?食集則身集,食滅則身沒。如是隨身集觀住,隨身滅觀住,隨身集、滅觀住,則無所依住,於諸世間永無所取。
如是觸集則受集,觸滅則受沒。如是隨集法觀受住,隨滅法觀受住,隨集、滅法觀受住,則無所依住,於諸世間都無所取。
名色集則心集,名色滅則心沒。隨集法觀心住,隨滅法觀心住,隨集、滅法觀心住,則無所依住,於諸世間則無所取。
憶念集則法集,憶念滅則法沒。隨集法觀法住,隨滅法觀法住,隨集、滅法觀法住,則無所依住,於諸世間則無所取。是名四念處集,四念處沒。」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38
一般都謂「四念處」為: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
而此經乃謂:身.受.心.法,皆緣起而如幻生滅。
各位是否注意到:這跟一般所講的四念處不太一樣。一般講的「四念處」都謂: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而這裡是說:身、受、心、法,皆是緣起。為什麼說是緣起呢?比如觀身者,「食集則身集,食滅則身沒」有因有緣則有身,無因無緣則身沒也。至於受亦然:有觸則有受,無觸則無受。故這都是從緣起法,去觀身受心法也。
以悟如幻生滅故,心不執著。以心不執著故,身非淨非不淨.受非苦非不苦……
而從緣起,去觀身受心法,才是更直接了當的。為什麼呢?因從緣起,去觀身受心法,則身受心法乃本來如幻。以如幻故,心不執著。
於是既不執著,則身就無所謂淨或不淨。因凡夫執著身為淨,所以才須以不淨去破除之,而不是身本來就是不淨的。同樣受,也不見得必是苦。因眾生執著樂,才會苦;如不執著、無所求,那受也無所謂苦或不苦。同樣心法,皆從緣起去觀,才是最了當的。
故觀身不淨者,乃只是對治,而非究竟。為什麼呢?因為不管淨或不淨,乃都還偏一邊,故非究竟也。反之,若直觀緣起,而知諸法既如幻生,也如幻滅。以一切如幻生滅故,心不執著身淨不淨,不執著受苦不苦,不執著心常不常,不執著法有我無我等,用這樣去觀身受心法,才是最究竟了當的。
所以修四念處的重點,乃在於「出離」而已。而很多人雖精勤修四念處,卻不知以出離為要。比如聽說南傳禅法,在修觀身不淨時,甚至會將一個死人搬到自己禅房裡,以方便修觀;於是從身體慢慢腐爛,直觀到骨頭都拆散了。雖過程觀得清楚仔細,但心卻未能真出離。難道我們是在研究解剖學嗎?否則,干嘛觀得那麼仔細呢?所以能從不淨而出離,這才是重點。
故如善根具足者,能一念相應,即放下出離,則何必觀得那麼仔細呢?反之,若觀得仔細分明,卻不能出離放下,才是本末顛倒也。所以若能從直觀緣起而放下出離,豈必再以「無常、苦、空、無我」而去一一對治呢?
善系心住,知前後升降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尊者阿難,晨朝著衣持缽,入捨衛城乞食。於路中思惟,我今先至比丘尼寺,即往比丘尼寺。諸比丘尼遙見尊者阿難來,疾敷床座,請令就座。時諸比丘尼禮尊者阿難足,退坐一面。白尊者阿難:「我等諸比丘尼,修四念處,系心住,自知前後升降。」尊者阿難告諸比丘尼:「善哉!善哉!姊妹!當如汝等所說而學。凡修習四念處,善系心住者,應如是知前後升降。」時尊者阿難為諸比丘尼種種說法,種種說法已,從座起去。
爾時尊者阿難於捨衛城中乞食還,舉衣缽,洗足已,詣世尊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比丘尼所說,具白世尊。佛告阿難:「善哉!善哉!應如是學四念處,善系心住,知前後升降。所以者何?心於外求,然後制令求其心,散亂心不解脫,皆如實知。若比丘於身身觀念住,於彼身身觀念住已,若身耽睡,心法懈怠,彼比丘當起淨信,取於淨相;起淨信心,憶念淨相已,其心則悅。悅已,生喜;其心喜已,身則猗息;身猗息已,則受身樂;受身樂已,其心則定。心定者,聖弟子當作是學:我於此義,外散之心,攝令休息,不起覺想及觀想,無覺、無觀,捨念樂住。樂住已,如實知。受、心、法念住,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50 ~ p.251
「善系心住者,應如是知前後升降。」南傳禅法於修四念處時,又以此將「觀身不淨」,轉變成「觀身受法」。
我想各位多少曾聽說:有些南傳的內觀法門,其入手方便就是觀身體的覺受,必將身體的每個動作、每次覺受,都觀得仔細、清楚。然即使能觀得仔細、清楚,就能開悟解脫嗎?未必!因為觀得仔細、清楚,知道我現在手在動,知道我現在腳在走。雖能不打「其它妄想」,也頂多是「近於修定法門」。若連修定都不是,更何況能內銷嗎?
因此,我開宗明義就說:目前很多人在修行上乃於修定為主,就是把心安住在一個對象上,而不產生妄想雜念。其實這不產生妄想雜念,乃是透過模擬與壓抑的過程而成就的,跟真正從內在裡去消除貪瞋癡的妄念,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同樣,「默照禅」就算是看著念頭的起落,而不取不捨。雖比觀身受法,略高明一些。但也不見得能從內在裡,去消除貪瞋癡;故還是免不了有模擬跟壓抑的嫌疑。
因為不管就「觀身不淨」或「觀受是苦」的重點而言,乃是從「觀相見性」而得出離。
故一切觀相,乃是為了「見性」的方便,因此「觀相見性」這才是精義。比如說把身體動作看得仔細分明者,乃是為悟「無常性、無我性」也。故如只是看得仔細分明,而未悟無常、無我,便是世間法爾。同理,默照禅也是為見性而修的前方便爾!
所以剛才講:修觀的重點,乃在於出離。而雲何能出離呢?若見無常性、無我性者,即能出離也。當然無常、無我性,如用緣起去觀,不是更直接了當嗎?故「不能內銷,不能出離」便與智證不相應!這也是我對南傳禅法及默照禅,很不以為然之處。
因此,雖謂佛法本是一乘道;但現見的修行法門,事實上都不是一乘道。因為都是從安住法和外延法去啟修的。
不捨離父母境界而游他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世時,有一鳥,名曰羅婆,為鷹所捉,飛騰虛空,於空鳴喚言:我不自覺,忽遭此難。我坐捨離父母境界而游他處,故遭此難,如何今日為他所困,不得自在!鷹語羅婆:汝當何處自有境界而得自在?羅婆答言:我於田耕壟中,自有境界,足免諸難,是為我家父母境界。鷹於羅婆起憍慢言:放汝令去,還耕壟中,能得脫以不?於是羅婆得脫鷹爪,還到耕壟大塊之下,安住止處,然後於塊上,欲與鷹斗。鷹則大怒,彼是小鳥,敢與我斗!瞋恚極盛,迅飛直搏。於是羅婆入於塊下,鷹鳥飛勢,臆沖堅塊,碎身即死。時羅婆鳥深伏塊下,仰說偈言:
「鷹鳥用力來,羅婆依自界,乘瞋猛盛力,致禍碎其身。
我具足通達,依於自境界,伏怨心隨喜,自觀欣其力。
設汝有凶愚,百千龍象力,不如我智慧,十六分之一,
觀我智殊勝,摧滅於蒼鷹。」
如是比丘!如彼鷹鳥愚癡,自捨所親父母境界,游於他處,致斯災患。汝等比丘亦應如是,於自境界所行之處,應善守持,離他境界,應當學。比丘!他處、他境界者,謂五欲境界。眼見可意、愛念、妙色,欲心染著;耳識聲;鼻識香;舌識味;身識觸可意、愛念、妙觸,欲心染著,是名比丘他處他境界。比丘自處父母境界者,謂四念處。雲何為四?謂身身觀念處,受、心、法法觀念處。是故比丘!於自行處父母境界而自游行,遠離他處他境界,應當學。」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55
我們看經文最後一段:「比丘自處父母境界者,謂四念處。」這是說我們要將心安住在四念處上,而不要向外去攀緣五欲,這稱為「父母境界」。
何謂「父母境界」?如俗謂的「回老家去」!亦即禅宗所謂的「本來面目」。
故「父母境界」乃是指:「未起無明.未染愛欲」之「本地風光」。
為什麼稱為「父母境界」呢?在佛經上對「父母境界」有兩種不同的解釋:
一、眾生乃以無明為父、愛欲為母,而降生也。故這父母境界,乃是指輪回受苦的境界。因此雖大部分經典,都謂:殺父、殺母是五逆重罪。可是也有些經典,卻鼓勵去殺父、殺母。為什麼呢?乃以破無明為殺父,除愛欲為殺母也。
二、此經所謂「父母境界」者,就像我們常說的:要回「老家去」!老家在那呢?老家就是指無明未生、愛欲未起的境地。如禅宗常說的「本來面目」、「本地風光」也。
至於五欲境界者,則稱為「他境界」也。故心向外攀緣者,都稱為他境界。要把心安住在四念處上,而不要向外攀緣五欲境界,即稱為「自處父母境界」也。
於自所行處依止而住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捨城迦蘭陀竹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大雪山中寒冰崄處,尚無猿猴,況復有人!或復有山,猿猴所居而無有人;或復有山,人、獸共居。於猿猴行處,獵師以黐膠塗其草上。有黠猿猴,遠避而去。愚癡猿猴,不能遠避,以手小觸即膠其手;復以二手欲解求脫,即膠二手;以足求解,復膠其足;以口嚙草,辄復膠口;五處同膠,聯卷臥地。獵師既至,即以杖貫擔負而去。
比丘!當知愚癡猿猴,捨自境界父母居處,游他境界,致斯苦惱。如是比丘!愚癡凡夫依聚落住,晨朝著衣持缽,入村乞食,不善護身,不守根門,眼見色已則生染著,耳、聲,鼻、香,舌,味、身、觸,皆生染著。愚癡比丘,內根、外境被五縛已,隨魔所欲。是故比丘當如是學:於自所行處、父母境界依止而住,莫隨他處、他境界行。雲何比丘自所行處、父母境界?謂四念處:身身觀念住,受、心、法法觀念住。」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58 ~ p.259
這是另一個比喻:猴子在深山,本是無拘無束的。而獵人們欲去獵它時,既不用箭射,也不必追趕。而是用膠放在地上。於是調皮無知的小猴子,就用手去抓,結果手被粘住了。然後再用腳去踢,結果腳也被粘住了。最後,用頭去撞,故頭也被粘住了。於是獵師隨至,即以木杖貫穿,擔負而去。
這兩手、兩腳跟頭,加起來有五,就是指五蘊的意思。以眾生執著五蘊,故被膠粘住了。最後就被獵人扛走了,這獵人即是指魔王。魔王把眾生抓去作什麼呢?繼續輪回六道,而為魔子魔孫也。
若失一渧油者,辄當斷汝命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波羅奈仙人住處鹿野苑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世間美色者,能令多人集聚觀看者不?」諸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若世間美色者,又能種種歌舞伎樂,復極令多眾聚集看不?」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若有世間美色者,在於一處,作種種歌舞,伎樂戲笑,復有大眾雲集一處。若有士夫不愚、不癡,樂樂、背苦,貪生、畏死,有人語言:士夫!汝當持滿油缽,於世間美色者所及大眾中過。使一人拔刀隨汝,若失一渧油者,辄當斷汝命。雲何比丘!彼持油缽士夫,能不念油缽,不念殺人者,觀彼伎女及大眾不?」比丘白佛:「不也,世尊!彼士夫唯一其心,系念油缽,於世間美色及大眾中,徐步而過,不敢顧眄。」
「如是比丘!若有沙門、婆羅門,正身自重,一其心念,不顧聲、色,善攝一切心法,住身念處者,則是我弟子、隨我教者。雲何為比丘正身自重,一其心念,不顧聲、色,攝持一切心法,住身念處?如是比丘,身身觀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調伏世間貪憂;受、心、法法觀念住,亦復如是。」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專心正念,護持油缽,自心隨護,未曾至方。
甚難得過,勝妙微細,諸佛所說,言教利劍,
當一其心,專精護持。非彼凡人,放逸之事,
能入如是,不放逸教。」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61 ~ p.262
「若失一渧油者,辄當斷汝命。」用這種方式來修行,算精進嗎?卻是太緊張.太壓抑了。
這也是另個比喻:有一個人正在馬路上行走,而左邊有很多人在嘻笑打鬧,右邊也有很多美女正歌舞伎樂,故他走在那裡一定左顧右盼,心神不定。但是如換成另種情況:乃叫他手捧一裝滿油的缽,還從那裡經過。然若在行進的過程中,溢出一滴油的話,就會要他的命。於是這個人當然很緊張,唯小心翼翼地看著這缽油,既眼不敢旁視,心也不敢散亂。於是反能安全地走過去,而不會溢出一滴油來。
這是說一個修行人,應該用這樣的心態來修行,須時時刻刻把心看得緊緊的,唯恐出了亂子。各位如真用這樣的知見來修行,會怎麼樣呢?會很快成就嗎?我看:會很快精神分裂,因為太緊張了。因如剛才所說,五戒要守到完全如法,就已是不容易了;更何況動心起念,如何能完全掌控呢?
所以一個人在修行的過程中,當先掌握大原則;至於小節者,乃八九不離十即可。雖不免有點瑕疵,但大體上是過得去的。而不必這麼緊張,時時看著油缽,唯恐溢出一滴,就定死無疑。因為對剛開始修行的人而言,不要說溢出一滴,是家常便飯。就算漏了半缽,也還算慶幸哩!
這也就說:以「若失一渧油者,辄當斷汝命」的方式來修行,表面上似很精進,但難以持久。待後續無力時,就可能連杯子丟到那裡去,都不知道了。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有什麼好緊張?有什麼須壓抑的呢?
這世界既沒什麼好看的!也沒什麼不能看的!
所以禅宗有句話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盡管在萬花叢中穿進穿出,而不必擔心枝葉.花粉會沾惹到你身上。既沒什麼好緊張,也沒什麼可壓抑。然這憑什麼呢?
如前所雲:修行調心,乃像牧牛一般,且不讓它吃草。其實,不讓它吃草,只是最初階段,而最後乃是要將這條牛餓死,甚至殺死為止。故如它死了,你還用擔心它會去吃草嗎?而未死之前,就算偶而吃一點草,也扳不回它將死的命運。所以就算偶而吃一點草,也沒什麼好操心的。
於是,既將牛餓死了,這世界上便既無什麼好看的,也無什麼不能看的;反正看不看,都是死牛一條。所以重點乃在於:掌握牧牛的大原則,是要將這條牛餓死,甚至殺死為止。而非將牛養得又肥又壯,然後再緊緊拉住繩索,唯恐它又撒野而吃草去。
所以如觀念不改變,業習不消除,而只是用緊張、壓抑的方式來修行。其實修不了多久,一定會崩潰的。而用內銷法修行者,則銷多少,算多少。既已銷的,就不會再長;仍未銷的,且待因緣時節慢慢去銷。若以這樣的方式修行,則既沒什麼好緊張的,但也不會太放逸。
不過這乃要先通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階段。
然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非「既不敢看山,也不敢看水」。
所以禅宗說:修行到最後,乃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然必通過第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階段。而不是既不敢看山,也不敢看水;這各位要搞清楚。
此「若失一渧油者,辄當斷汝命。」乃是既不敢看山,也不敢看水。而非「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更非「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也。至於為何能「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呢?如前所雲:從觀相而見性。故若能見無常、苦、空、無我之性;則看山看水,就非原來的山跟水了。
因此,各位聽到這裡應該比較清楚,就修行法門而言,我是比較偏向開放式的,而非封閉式的。因為在這資訊時代,想用封閉的方式來修行,或是不可能,或修到最後卻變成無知的怪物。但如用開放的視野來修行,則在資訊時代中,反而會有很大的方便。因為看得越多,見怪不怪,心反而越能平。所以現在請我打妄想,我還不知道要打什麼新鮮的妄想哩!
總之,修到最後要成就的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境界,而非既不敢看山,也不敢看水。
或問:開放和內銷,是否有沖突?
答雲:如前謂「看得越多,見怪不怪,心反而越能平。」故不只不沖突,反而能相得益彰也。
今庵羅女來,是故誡汝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跋祇人間游行,到鞞捨離國庵羅園中住。爾時庵羅女聞世尊跋祇人間游行,至庵羅園中住,即自莊嚴,乘車出鞞捨離城,詣世尊所,恭敬供養。詣庵羅園門,下車步進,遙見世尊與諸大眾圍繞說法。
世尊遙見庵羅女來,語諸比丘:「汝等比丘!勤攝心住,正念、正智,今奄羅女來,是故誡汝。雲何為比丘勤攝心住?若比丘已生惡不善法當斷,生欲方便,精進攝心;未生惡不善法不令起;未生善法令生;已生善法,令住不忘,修習增滿,生欲方便,精勤攝心,是名比丘勤攝心住。
雲何名比丘正智?若比丘去來威儀,常隨正智;回顧、視瞻、屈伸、俯仰、執持衣缽、行住坐臥、眠覺、語默,皆隨正智住,是名正智。雲何正念?若比丘內身身觀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調伏世間貪憂。如是受、心、法法觀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調伏世間貪憂,是名比丘正念。是故汝等勤攝其心,正智、正念,今庵羅女來,是故誡汝。」……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60 ~ p.261
這「庵羅女」是印度當時一個很有名的妓女,國色天香、傾城傾國,所以一些王族大臣都跟她有來往。最後因宿世善根,也皈依了佛門,也去親近釋迦牟尼佛,因此有這部經。
然而這「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對初修行者而言,卻也非那麼容易!
所以用「不見可欲,使心不亂」的方式來調整身心,也算是「前方便」吧!
「汝等比丘!勤攝心住,正念、正智。」剛才說到:要通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階段,其實這還是對比較有善根者而言。若善根不足者,還不易通過哩!於是通不過,怎麼辦?且還回歸「既不敢看山,也不敢看水」的階段也。
所以老子有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若不見才不亂,而見了就會亂,你只好用逃避、封閉的方式來修行。這方式我們雖認定:它是不究竟的,但對很多眾生來講,也是其必先通過的階段。而待知見較具足後,才有能力由觀相而見性,從見性而出離。
所以,經典上所說不同的修行法門,有的是針對不同的眾生而言,有的是針對不同的階段而言。然就一乘道來說,最後必殊途而同歸也。
如寶山,大巖先崩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摩偷羅國跋陀羅河側傘蓋庵羅樹林中。尊者捨利弗、目犍連涅槃未久。爾時世尊月十五日布薩時,於大眾前敷座而坐。爾時世尊觀察眾會已,告諸比丘:「我觀大眾,見已虛空,以捨利弗、大目揵犍連般涅槃故。我聲聞唯此二人,善能說法,教誡教授,辯說滿足。有二種財,錢財及法財。錢財者,從世人求;法財者,從捨利弗、大目揵連求。如來已離施財及法財,汝等莫以捨利弗、目犍連涅槃故,愁憂苦惱。譬如大樹,根、莖、枝、葉、華、果茂盛,大枝先折;亦如寶山,大巖先崩。
如是如來大眾之中,捨利弗、目犍連二大聲聞先般涅槃。是故比丘!汝等勿生愁憂苦惱!何有生法、起法、作法,有為法、壞敗之法而不磨滅?欲令不壞,無有是處。我先已說:一切可愛之物,皆歸離散;我今不久,亦當過去。是故汝等當知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異洲、不異依。謂內身身觀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調伏世間貪憂。如是外身、內外身、受、心、法法觀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調伏世間貪憂,是名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異洲不異依。」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73
「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異洲、不異依。」即「自依止,法依止,莫余依止。」之謂。
這部經是說:在釋迦牟尼佛晚年時,因兩位大弟子捨利弗及目犍連都先入涅槃了。當然失去這兩位大弟子的輔助,對僧團必有很大的影響,所以其他弟子皆不免憂悲苦惱,而有一些情緒的反應。所以世尊乃再三告誡、昭示「我先已說:一切可愛之物,皆歸離散;我今不久,亦當過去。」既一切世間有為相, 皆歸於無常、苦、空,故包括世尊過不久後,也會入涅槃的。
於是若世尊入涅槃後,要怎麼辦呢?「是故汝等當知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異洲、不異依。」這也就是在《大智度論》所說「自依止,法依止,莫余依止」之意。
真修學佛法的人,當以法為依歸。雖然在求法的過程中,是要親近善知識;但親近善知識的初衷乃為能夠得法。是以既得法後,善知識在哪裡,其實已不關緊要。
所以於《遺教經》乃說到:釋迦牟尼佛涅槃時,祂未得道的弟子雖都愛戀不捨,憂悲苦惱。而得道的弟子反都心平氣和。這一方面是因為自已得法了,一方面又已降伏貪愛、憂惱等。總之,當依法不依人。
下面的經文,本應有〈正斷相應〉跟〈如意足相應〉。然《雜阿含經》從最初翻譯,到編入大藏經,乃經過一百多年吧!所以在這期間,有一卷多的經文被遺失了。而被遺失者,即是〈正斷相應〉跟〈如意足相應〉的部分。所以在《雜阿含經》裡沒有對應的經文。但現代的學者,仍可以從對照《南傳大藏經》或《瑜珈師地論》中,略知它的意思。
正斷相應
又作四正勤。勤,不怠之義;斷,斷障之義。或以精勤心斷除怠慢心。四正勤即方便精勤於斷惡生善之四種修行品目,為三十七道品中之第二行品。
據法界次第初門卷中之下記載,四正勤即:(一)為除斷已生之惡,而勤精進。(二)為使未生之惡不生,而勤精進。(三)為使未生之善能生,而勤精進。(四)為使已生之善能更增長,而勤精進。以一心精進,行此四法,故稱四正勤。 ──《佛光大辭典》
關於「四正斷」,我們看《佛光大辭典》的解釋,其實很單純。所謂四正斷或四正勤,就是:一、為除斷已生之惡,而勤精進。二、未生之惡令不生。三、未生之善能生。四、已生之善,能更增長。這稱為四正勤。
但事實上,我覺得重點並非只在於:如何增善或減惡?因為如沒有智慧、沒有正知見,則對於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其實還分不太清楚。所以只再三強調:存好心、作好事、說好話,卻沒什麼大用。因為其實每個人都在作好事─作他所認為的好事,包括壞人亦然。他也努力地作他所認為的好事,只是這些好事,到最後卻害人害己也。
所以如沒有智慧、沒有正知見,就無能判斷什麼才是善?什麼才是惡?其次,即使有了正知見後,但定力不夠,故業習一來,又跟著去作惡了。所以在有了正知見後,還要修習定力和返照能力,才有辦法去斷惡增善的。
如意足相應
系由欲求、心念、精進、觀照四法之力,引發種種神用而產生之三摩地。
──《佛光大辭典》
四如意足,有時候又稱為四神足。故是指從修定而引發神通的過程。乃包含四個子題─欲求、心念、精進、觀照。所謂欲求,就是最初要有這樣的動機去修這法。心念,應該是指方法。有欲望後,次須有個方法。精進,有方法後,當精進去修。最後觀照,精進到最後當然會有成就的。
四如意足的次第,如對照「七菩提分」,乃有一些類同處。這我們會再補充。緊接著「四正斷、四如意足」後,接下來就是「五根、五力」也。
根相應
信根者,乃四不壞淨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根,何等為五?謂信根,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信根者,當知是四不壞淨。精進根者,當知是四正斷。念根者,當知是四念處。定根者,當知是四禅。慧根者,當知是四聖谛。」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94
五根─信、進、念、定、慧,如對照一般人所講的「信、解、行、證」。則「精進」乃包括「解和行」。故精進者,一方面要對佛理能深入了解,一方面又得從解後,再去行。
念根:精進之後,雲何念呢?用一種觀念或一個方法,而不斷地去練習,這即稱為念。所以四念處、八正道、十二因緣都可用來修「念」也。而念到最後,心即能定。
定根:其實佛法所說的定,卻非外道的四禅。因為若心,能念念跟四念處相應,心就不會被境所轉。而心不被境轉,這才是定根,而非以定在一種方法上、定在某個對象上,才稱為定。
慧根:修到最後,就能證果解脫也。
譬如堂閣,棟為其首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根,何等為五?信根,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若聖弟子成就慧根者,能修信根,依離、依無欲、依滅,向於捨,是名信根成就;信根成就,即是慧根。如是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亦如是說。是故成就此五根,慧根為其首,以攝持故。譬如堂閣,棟為其首,眾材所依,以攝持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299
「若聖弟子成就慧根者,能修信根。」這部經雖也講到五根,然何以謂:須先成就慧根者,才能修信根呢?因這裡的信,跟信行人的信,是不一樣的。以信行人的信,是仰信;且依人的成分還甚於依法也。而此謂的信是正信,而正信,乃必從正見才能切入也。是以一個人若慧根不足,便難具足正見。而既不具足正見,即不成正信也。
因此,雖教界中常謂「 某人信佛很虔誠」。然到現在為止,我卻不知:虔誠該怎麼下定義?難道是別人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便是虔誠嗎?或是一切經上所言,皆是聖旨。其實經上所言,前後矛盾者,比比皆是也。所以太虔誠了,反而才是迷途羔羊哩!
故一個真正的佛教徒,乃得透過自己的理智、體驗,去判斷,去抉擇,去統合。待正見確定後,他就永遠不會再迷惑了。
「譬如堂閣,棟為其首,眾材所依,以攝持故。」待正見確定後,則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都會跟著慢慢成長、茁壯的。以慧根而成就信根,似跟前述的次第不一樣;但總括來說,這五根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故既信能夠成就慧,也慧能夠成就信。而有信、有慧加起來,才是正信也。
力相應
數力及修力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二種力,何等為二?謂數力,及修力。何等為數力?謂聖弟子空閒、林中、樹下,作如是思惟:身惡行,現法、後世受於惡報。我若行身惡行者,我當自悔,教他亦悔我,大師亦當悔我,大德梵行亦當悔我,以法責我,惡名流布;身壞命終,當生惡趣泥犁中。如是現法、後報身惡行斷,修身善行。如身惡行,口、意惡行亦如是說,是名數力。何等為修力?若比丘學於數力,聖弟子數力成就已,隨得修力;得修力已,修力滿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03
數力,殆是指從思惟、抉擇觀念,而產生的力用。故從親近善知識,而建立正見者,也是數力也。因這都是從「明理」而產生的力用。
至於修力,乃從反復練習才產生的力用。光知道道理,有時是無法落實應用的;而是要經過反復地練習、修正,才讓我們身口意三業,能跟所知道的理完全相應,這稱為修力。簡單講,要解行並用,才有力也。
四攝事力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力,何等為四?謂覺力,精進力,無罪力,攝力。
何等為覺力?於善、不善法如實知;有罪、無罪,習近、不習近,卑法、勝法,黑法、白法,有分別法、無分別法,緣起法、非緣起法如實知,是名覺力。
何等為精進力?謂四正斷。
何等為無罪力?謂無罪身、口、意,是名無罪力。
何等為攝力?謂四攝事─惠施、愛語、行利、同利。
若最勝施者,謂法施。最勝愛語者,謂善男子樂聞應時說法。行利最勝者,謂不信者,能令入信,建立於信;不戒者以淨戒,悭者以施,惡智者以正智令入建立。同利最勝者,謂阿羅漢以阿羅漢,阿那含以阿那含,斯陀含以斯陀含,須陀洹以須陀洹,淨戒者以淨戒而授於彼。」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07
「覺力」,就是剛才所講的數力,乃是從思惟抉擇而得到的觀念。「精進力」,得到觀念後,乃進一步要去精進修行、練習。「無罪力」,若修行到最後成就了,能將無明業障全消除已,即稱為無罪力。最後「攝力」,乃是從自度而度他之力。
然此「四攝法」與大乘佛法所說,名相雖相似,定義則不同:
「若最勝施者,謂法施」雖也勸布施,但在原始佛教裡不奢求財施,而是當努力於法施也。
「最勝愛語者,謂善男子樂聞應時說法。」同樣,也是以說法,而稱為愛語。至於說法,為何就是愛語呢?乃有「應時說法」和「應機說法」之宜也。應時,要確認對方有此需要才說,而非不需要時也強迫洗腦。應機,對方雖有此需要,也要應他的根機而說,才能稱心入理也。
因此乃為對他人有幫助、有好處,才稱為愛語。而不是光講些對方愛聽的話。因愛聽大部分乃為與其習氣相應爾!故聽得愈多,他就愈難以自拔。而講愈多,也就愈害人爾。當然愛語,還可分為世間法跟出世間法,但主要是從「有用」的觀點而說的。故忠言逆耳,如最後也能有益對方,也算是愛語哩!
「行利最勝者,謂不信者,能令入信,建立於信;不戒者以淨戒,悭者以施,惡智者以正智令入建立。」行利,在大乘法中乃稱為利他。就經文來看,行利,主要是謂能成就信.解.行也。不信者讓他信,不戒者讓他戒,悭者轉施,惡智者成正智。故也是以成就修行,而稱為最勝利行也。
「同利最勝者,謂阿羅漢以阿羅漢,阿那含以阿那含,斯陀含以斯陀含,須陀洹以須陀洹,淨戒者以淨戒而授於彼。」故最勝同事者,乃謂共證解脫道爾!同利,在大乘法中乃稱為同事。於是乎同事,有人乃解釋為:跟他做一樣的事。若跟他做一樣的事,則是他度你,還是你度他呢?
總之,在原始佛教裡,皆掌握著「以法為中心」的前提而來攝受眾生。於是既以法為中心,當然就只能重質而不重量也。故如時機不成熟,不勉強說法。甚至若無觀機逗教的能耐,也不用急於一時。
總之,若能掌握以法為前提而來攝受眾生,便既不會偏差,也不會增加負擔也。
五力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力,何等為五?信力,精進力,念力,定力,慧力。彼信力,當知是四不壞淨。精進力者,當知是四正斷。念力者,當知是四念處。定力者,當知是四禅。慧力者,當知是四聖谛。」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10 ~ p.311
如來十力
何等為如來十力?
如來處非處如實知。
如來於過去、未來、現在,業法受、因事報如實知。
如來於禅、解脫、三昧、正受,染惡、清淨處淨如實知
如來知眾生種種諸根差別如實知。
如來悉知眾生種種意解如實知。
如來悉知世間眾生種種諸界如實知。
如來於一切至處道如實知。
如來於過去宿命種種事憶念,從一生至百千生,從一劫至百千劫:我爾時於彼生,如是族,如是姓,如是名,如是食,如是苦樂覺,如是長壽,如是久住,如是壽分齊;我於彼處死此處生,此處死彼處生,如是行、如是因,如是方,宿命所更,悉如實知。
如來以天眼淨過於人眼,見眾生死時、生時,妙色、惡色,下色、上色,向於惡趣、向於善趣,隨業法受,悉如實知。此眾生身惡業成就,口、意惡業成就,謗毀賢聖,受邪見業,以是因緣,身壞命終墮惡趣,生地獄中。此眾生身善行,口、意善行,不謗賢聖,正見業法受,彼因、彼緣,身壞命終,生善趣天上,悉如實知。
如來諸漏已盡,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身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如此十力,唯如來成就,是名如來與聲聞種種差別。
──《雜阿含經論會編》p.314 ~ p.317
這如來十力,當然是後期論師所歸納的;但這部分,我不詳細講。為什麼呢?因為這是果證的成就,照著因地法門老實修去,自然水到渠成,講不講都一樣。反之,守株待兔、蹉跎時日,則唯畫餅而不能充饑也。
覺支相應
卅七道品於五根、五力後,乃是七覺支跟八聖道分。故〈覺支相應〉,即是指七覺支也。而在正修七覺支之前,乃必先消除五蓋。因五蓋者,就是指修行止觀的五種障礙。
如得先破除五蓋,才能成就七覺支也。我們先看五蓋的部分:
七覺支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退法,何等為五?謂貪欲,瞋恚,睡眠,掉悔,疑蓋,是則退法。若修習七覺支,多修習令增廣,是則不退法。何等為七?謂念覺支,擇法覺支,精進覺支,猗覺支,喜覺支,定覺支,捨覺支,是名不退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30
五蓋、七覺分之有食與無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蓋、七覺分,有食、無食,我今當說。谛聽,善思,當為汝說。譬如身依食而立非不食,如是五蓋依於食而立非不食。
貪欲蓋以何為食?謂觸相,於彼不正思惟,未起貪欲令起,已起貪欲能令增廣,是名欲愛蓋之食。何等為瞋恚蓋食?謂障礙相,於彼不正思惟,未起瞋恚蓋令起,已起瞋恚蓋能令增廣,是名瞋恚蓋食。何等為睡眠蓋食?有五法。何等為五?微弱,不樂,欠呿,多食,懈怠;於彼不正思惟,未起睡眠蓋令起,已起睡眠蓋能令增廣,是名睡眠蓋食。何等為掉悔蓋食?有四法。何等為四?謂親屬覺,人眾覺,天覺,本所經娛樂,覺自憶念,他人令憶念而生覺;於彼起不正思惟,未起掉、悔令起,已起掉、悔令其增廣,是名掉悔蓋食。何等為疑蓋食?有三世。何等為三?謂過去世,未來世,現在世。於過去世猶豫,未來世猶豫,現在世猶豫;於彼起不正思惟,未起疑蓋令起,已起疑蓋能令增廣,是名疑蓋食。
關於貪欲和瞋恚,前述已多。故在此主要解釋的是睡眠蓋:
「何等為睡眠蓋食?有五法:微弱,不樂,欠呿,多食,懈怠。」睡眠蓋,又稱為昏沉。「微弱,不樂,懈怠」是指道心不足,意願不強。「欠呿」或指勞務過度.生病。「多食」後,氣往下沉,頭部氣不足;或吃些不易消化的食物亦然。還有「氣脈不通」時,也容易昏沉與健忘也。
相信各位學禅坐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故對禅坐用功的兩大障礙─昏沉跟掉舉,會有比較深的體認。首先說明昏沉的障礙:
「微弱,不樂,懈怠」是指道心不足,意願不強。如對禅坐沒有很強烈的動機,甚至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這時,既志不具,則氣不足。若氣不足,則易昏沉也。
過去在農禅寺教禅坐時,常提醒行者:上座之前,當先發願。至於當發什麼願呢?如發欲成佛、度眾生的願。其實如何成佛?你也不知道!至於與這禅坐有何關連,也搞不清楚。則雖發了願,還是用不上的;故願不要發得太遠,以免不切實際。
比如農禅寺都教:數息有七個層次。於是我即可發願:於這支香中,我要達到第五層或第六層次。於是既有目標,我們就會很努力去用功。既現離目標還多遠,心很清楚。也心稍放逸,便很快警覺了。而不會有「微弱,不樂,懈怠」的狀況。「欠呿」,有時雖道心具足,目標確認。但勞務過度或生病,也會因氣血不順、氣血不足而有昏沉的現象。
「多食」後,因氣血都往消化系統去了,以便消化和吸收;所以頭部的氣血不足,便會有昏沉的現象。甚至吃些不易消化的食物也會這樣。
所以在瑜珈裡,對食物的選擇也是相當注重。然它不是注重營養的問題,而是注重食物是否易消化?甚至是否引發脈障?易消化,又不會引發脈障者,乃稱為悅性食物。反之,則稱為惰性食物。
其實,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產生一些脈障。所以在禅坐時,若脈障現行而氣不通,就容易昏沉。尤其以往頭部的脈為然。
故昏沉現象,也可視為「身體的需要」。比如既食物入胃,就得消化吸收;於是就可能引起昏沉。故等消化過後,就能改善也。至於脈障引起的昏沉,則得等坐久氣慢慢養足了,才能漸通而改善。至於要坐多久,才能改善呢?那就看個人的功夫以及脈障的程度而定了。
因於我對脈障不通而引起的昏沉現象,有比較深刻的體驗,所以我對正昏沉的人,不建議他放腿下坐。有人說:那就跪著吧!跪著,就會幫助你疏解脈障嗎?或說:就起來經行吧!經行也不能幫助你疏解脈障。
故我無偏方,只能教人繼續坐。坐到氣慢慢養足了,才能漸通而改善。這時就好象是大地回春般地慢慢清醒過來。但是這清醒過來,往往不是坐半小時、一小時,就能見效的。有的人打禅七,且要昏沉個三四天,才會清醒過來。所以,還看你有沒有這能耐,直坐到它清醒過來。
我們的身體,其實很精巧的。故既脈障現行,於是為了讓它加速通過,所以就把其他部位的氣血,抽調而集中在那不通的部位;所以頭腦因暫時氣不足而昏沉也。是以因脈障而產生的昏沉現象,乃屬當時身體的需要,故不必有太深的罪惡感。同理人生病時,何以會厭倦呢?事實上,我們並未虛弱到那個地步;故也是為了調動氣血以治病,才會產生那樣的感覺爾。
所以昏沉,雖不必有太深的罪惡感;但為了疏解它,卻也不是小坐個半個小時就能改善的。依我的經驗而言:坐不到兩小時,便是白坐的。因可能於坐半小時後,才開始昏沉。而昏沉個三、四十分鐘,才慢慢清醒過來。但清醒過來後,還不可馬上放腿下坐。因為這時脈雖稍微通些,卻非全通也。故如就放腿下坐,乃蠻可惜的!總得再坐個半小時、一個小時再下坐,才比較劃算。
而下次再上坐,情況可能好一點,但也不可能就完全無障礙哩!如果是往頭部的氣脈不通而產生的昏沉現象;則於日常生活中,也會比較健忘。所以不必擔心:我怎麼越坐,越沒智慧呢?那是過程,待通過後大地回春,便又更鳥鳴花香也。以上是講睡眠蓋。
至次「掉悔」,乃為妄想多,心散亂,這部分各位已聽多了,所以不再煩述。至於「疑」者,或疑自己根器不佳,或疑方法不靈,皆無法安心練習也。
譬如身依於食而得長養非不食,如是七覺分依食而住,依食長養非不食。何等為念覺分不食?為四念處不思惟,未起念覺分不起,已起念覺分令退,是名念覺分不食。何等為擇法覺分不食?謂於善法選擇,於不善法選擇,於彼不思惟,未起擇法覺分令不起,已起擇法覺分令退,是名擇法覺分不食。何等為精進覺分不食?謂四正斷,於彼不思惟,未起精進覺分令不起,已起精進覺分令退,是名精進覺分不食。何等為喜覺分不食?有喜、有喜處法,於彼不思惟,未起喜覺分不起,已起喜覺分令退,是名喜覺分不食。何等為猗覺分不食?有身猗息及心猗息,於彼不思惟,未生猗覺分不起,已生猗覺分令退,是名猗覺分不食。何等為定覺分不食?有四禅,於彼不思惟,未起定覺分不起,已起定覺分令退,是名定覺分不食。何等為捨覺分不食?有三界,謂斷界、無欲界、滅界。於彼不思惟,未起捨覺分不起,已起捨覺分令退,是名捨覺分不食。
何等為貪欲蓋不食?謂不淨觀,於彼思惟,未起貪欲蓋不起,已起貪欲蓋令斷,是名貪欲蓋不食。何等為瞋恚蓋不食?彼慈心,思惟,未生瞋恚蓋不起,已生瞋恚蓋令滅,是名瞋恚蓋不食。何等為睡眠蓋不食?彼明照,思惟,未生睡眠蓋不起,已生睡眠蓋令滅,是名睡眠蓋不食。何等為掉悔蓋不食?彼寂止,思惟,未生掉悔蓋不起,已生掉悔蓋令滅,是名掉悔蓋不食。何等為疑蓋不食?彼緣起法思惟,未生疑蓋不起,已生疑蓋令滅,是名疑蓋不食。
不食,即是「對治」之意。以緣起法對治疑蓋,然而緣起甚深,卻非一般人即能運用自如的。以下且略說:
如疑自己根器不佳:根器好不好,不是天生本然的;而是累生累劫所修練出來的。故根器好者,乃為過去世中早練習故。反之,根器不好者,乃為過去世中從未接觸故。於是若以根器不好,而不肯修;則來世必更差也。反之,若抱著「勤能補拙」的心態而精進不懈;必能漸入佳境也。
如疑方法不靈:在善知識所教的方法中,必既有法統的傳承,也有自己切身的體驗;所以不用胡亂懷疑也。
何等為念覺分食?謂四念處,思惟已,未生念覺分令起,已生念覺分轉生令增廣,是名念覺分食。何等為擇法覺分食?有擇善法,有擇不善法,彼思惟已,未生擇法覺分令起,已生擇法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擇法覺分食。何等為精進覺分食?彼四正斷,思惟,未生精進覺分令起,已生精進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精進覺分食。何等為喜覺分食?有喜、有喜處,彼思惟,未生喜覺分令起,已生喜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喜覺分食。何等為猗覺分食?有身猗息、心猗息,思惟,未生猗覺分令起,已生猗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猗覺分食。何等為定覺分食?謂有四禅,思惟,未生定覺分令生起,已生定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定覺分食。何等為捨覺分食?有三界。何等三?謂斷界,無欲界,滅界。彼思惟,未生捨覺分令起,已生捨覺分重生令增廣,是名捨覺分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40 ~ p.342
七覺支,就是從意願修止觀,直到最後成就的七個階段,乃稱為七覺支,或七覺分。
首先有念覺分,這裡乃以四念處為念覺分。然而若對照四如意足的次第,則念覺分乃跟「欲」相應。而欲,則是指我們對修止觀,要有強烈的動機和意願。
其次「擇法覺分」,既修止觀當要有方法才能練習。於是須用思考、抉擇,來確認所要入門的方法,這稱為擇法覺分。「精進覺分」:方法既確認後,便當一心一意地用功去。如心忘失了,要趕快將之抓回來,繼續安住在方法上用功。
「喜覺分」:如功夫用上了,因漸入佳境而得歡喜─初禅。「猗覺分」,因功夫用上而得身心之和諧與輕安─二禅、三禅。「定覺分」:入一心境界,即四禅也。
最後,何以稱為「捨覺分」?因就算入了四禅,那也還是凡夫禅、外道禅而已。故當進一步能捨身心、五蘊,捨我跟我所,這才能入滅盡定而出三界。因此,能證得捨覺分者,即能證得解脫道也。
修覺分之時或非時
「諸比丘!若爾時其心微劣,其心猶豫者,不應修猗覺分、定覺分、捨覺分。所以者何?微劣心生,微劣猶豫,以此諸法增其微劣故。譬如小火,欲令其燃,增以燋炭,雲何比丘!非為增炭令火滅耶?」
比丘白佛:「如是,世尊」!「如是比丘!微劣、猶豫,若修猗覺分、定覺分、捨覺分者,此則非時,增懈怠故。」
「若掉心起,若掉心、猶豫,爾時不應修擇法覺分、精進覺分、喜覺分。所以者何?掉心起,掉心、猶豫,以此諸法,能令其增。譬如熾火,欲令其滅,足其干薪,於意雲何?豈不令火增熾燃耶?」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如是掉心生,掉心、猶豫,修擇法覺分、精進覺分、喜覺分,增其掉心。」
「諸比丘!若微劣心生,微劣、猶豫,是時應修擇法覺分,精進覺分,喜覺分。所以者何?微劣心生,微劣、猶豫,以此諸法示教、照喜。譬如小火,欲令其燃,足其干薪,雲何比丘!此火寧熾燃不?」比丘白佛:「如是世尊!」佛告比丘;「如是微劣心生,微劣、猶豫,當於爾時修擇法覺分、精進覺分、喜覺分,示教、照喜。若掉心生,掉心、猶豫,修猗覺分、定覺分、捨覺分。所以者何?掉心生,掉心、猶豫,此等諸法,能令內住一心攝持。譬如燃火,欲令其滅,足其燋炭,彼火則滅。如是比丘!掉心生,掉心猶豫,修擇法覺分,精進、喜覺分,則非時;修猗、定、捨覺分,自此則非時。此等諸法,內住一心攝持。念覺分者,一切兼助。」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38 ~ p.339
這部經文字雖多,但重點卻不是很多。首先就止觀而言,七覺支前面的念覺分、擇法覺分、精進覺分,乃比較偏重觀法。至於喜覺分、猗覺分、定覺分,則比較偏重止法。為何於七覺支中,反是先修觀後修止呢?因為佛法是以正見為首,而修止觀的,故先修觀以確立正見。以上是就大體的修行次第而言。
然在每次的禅坐,也可視情況而作調整。雲何調整呢?如心力不足,或意願不高時,則應修觀法而非止法。因為再修止法,心力乃會越來越弱。反之,當妄想雜念,或覺受多時,則當修止法,而非觀法。因為若修觀法,心會動得更厲害。所以,經中雖用很多比喻,重點也只在:當辨別什麼時候當修止?什麼時候當修觀爾?
善知識純一滿淨,梵行清白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捨城夾谷精捨。爾時尊者阿難亦在彼住。時尊者阿難,獨一靜處,禅思思惟,作如是念:半梵行者,所謂善知識、善伴黨、善隨從,非惡知識、惡伴黨、惡隨從。時尊者阿難從禅覺,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禅思思惟,作是念:半梵行者,所謂善知識、善伴黨、善隨從,非惡知識、惡伴黨、惡隨從。」
佛告阿難:「莫作是言,所以者何?純一滿淨,梵行清白,所謂善知識、善伴黨、善隨從,非惡知識、惡伴黨、惡隨從。我為善知識故,有眾生於我所,取念覺分,依遠離,依無欲,依滅,向於捨;如是擇法覺分,精進、喜、猗、定、捨覺分,依遠離,依無欲,依滅,向於捨。以是故當知,阿難!純一滿淨梵行清白,謂善知識、善伴黨、善隨從,非惡知識,非惡伴黨、非惡隨從。」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52 ~ p.353
善知識對我們的修行,有多重要呢?以下且分為五點來說明:
第一、因善知識而有信願:有時候我們雖想度別人,但度不了他;因為他總覺得你這個人也沒好到那裡去。然另有些人一碰到善知識,善知識雖不動心、不開口,或只簡單地輕描淡寫;就願意跟他修學。所以有些人是因為碰上逆境了,才發心學佛。有些人卻因碰到善知識了,才發心學佛。
第二、因善知識而具正見:如果沒有正見,那在修行上根本不能落實。而一般人靠自己閉門造車,也未必能有正見。然若依止善知識,便能事半功倍地建立起正知見也。
第三、因善知識而得有效的修行方法。有了正見還不夠!我們還要有方法去實修。而方法若自己去抉擇,很容易落入「順習」的障礙中。然若依止善知識,便無此疑慮也。
第四、因善知識而能消除逆障、直進無違。一般人在修行的過程中,很容易逆障現行了而自己還不知道,這是最危險的。有時候雖知道了,但無法去對治消除。故我認為在修行的過程中,最需要善知識的便是這個階段。
因若無法去對治消除,就可能一直卡在那邊動彈不得。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其實已走偏了,猶不知道。而善知識一看,就知道偏向那邊?或者三言兩語,就把疑難雜症給解了。但善知識也非必每天跟他厮守在一起,才有保障。而是要經常保持連絡,尤其有什麼新的狀況,都應一五一十地回報,以方便他來鑒別、對治。
第五、如修行有成就了,也得靠善知識的印證而能確認成果。所以從開始具信願,到最後印證成果,其實都需要善知識的,因此稱之為「純一滿淨,梵行清白」也。
然而在這時代中,誰才是善知識呢?如果你不具道眼,其實也分不清楚。但若從正見去著手,且秉持著「依法不依人」的大原則,庶幾能無過也。
聖道分相應
如實知者,是則正見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比丘諸惡不善法生,一切皆以無明為根本,無明集,無明生,無明起。所以者何?無明者無知,於善、不善法不如實知,有罪、無罪,下法、上法,染污、不染污,分別、不分別,緣起、非緣起不如實知。不如實知故,起於邪見;起於邪見已,能起邪志、邪語、邪業、邪命、邪方便、邪念、邪定。
若諸善法生,一切皆以明為根本,明集,明生,明起。明於善、不善法如實知,有罪、無罪,親近、不親近,卑法、勝法,穢污、白淨,有分別、無分別,緣起、非緣起,悉如實知。如實知者,是則正見;正見者,能起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正定起已,聖弟子得正解脫貪、恚、癡;貪、恚、癡解脫已,是聖弟子得正智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70
這經主要是講八正道,而八正道乃是從正見開始的。我們看經文第二段「若諸善法生,一切皆以明為根本,明集,明生,明起。明於善、不善法如實知,有罪、無罪,親近、不親近,卑法、勝法,穢污、白淨,有分別、無分別,緣起、非緣起,悉如實知。如實知者,是則正見。」我覺得這樣講,還是太煩復了,且重點也不明朗。
事實上,就解脫道而言,如實知乃在於「如實知諸法緣起也」。但緣起的相變化是無窮無盡的,一個人不可能盡知緣起的諸法相。故大乘經典常曰「緣起甚深」。然就解脫道而言,未必得盡知緣起的變化相,才能解脫。而是得悟:因為緣起,所以諸法乃不出「無常、苦、空、無我」的本質。故能悟「無常、苦、空、無我」者,就是如實知,就是「明」也。
當然就菩薩道而言,若越能深入緣起的變化相,便既更能肯定諸法是苦、空、無常、無我的,也對如何度眾生能有更大的善巧方便。但就解脫道而言,重點是從緣起去覺悟:諸法「無常、苦、空、無我」的共通性,便稱為正見。
所以看經文上有句話「緣起、非緣起,悉如實知。」諸法都是緣起的,沒有那個是非緣起的。故這裡所謂的非緣起,乃謂眾生有很多觀念是跟緣起不相應的。故非緣起者,唯邪知邪見也。
從正見而立志,即稱為正志。前既以悟「無常、苦、空、無我」的共通性,為正見。現則以出離、內銷為正志;故一切外延、安住,皆非正志也。
用正見來抉擇生命的方向,這稱為正志。用正見來過生活,而表現在身口意三業中,即是正語、正業、正命。詳細的解說,待下面的經文才發揮,但大致是以正見為總綱。
能將正見落實在生活中後,才能進一步去調動心起念,以期能念念與法相應,而有正念、正定等。我之所以這麼講,乃為當今很多人修行,都是從修定入門的,不管數息、念佛、止觀都一樣。然而既正見不具,也生活上不能去面對處理。故常是將生活弄得一團糟後,才趕緊到禅堂避難去。而避難了幾天再出來,問題還都一樣。
因此,何謂「由戒生定」呢?戒,不是狹義的五戒、比丘戒而已!而是如何用正見來過生活,而表現在身口意三業中,這都是戒也。而能把我們的生活調理得比較如法,比較沒有煩惱了,便能得初步的安定。然後才能進一步去修更專精的禅定。
這種情況就像我們蓋房子,先建粗胚,再作細部裝潢一般。而不可能先作細部裝潢,再來建粗胚的。蓋房子的藍圖,即喻為正見。從藍圖而鸠工庀材,則喻為正志。建粗胚,乃喻正語、正業、正命。至於細部裝潢,才是正念正定也。
所以對八正道的修行次第,我個人覺得非常相應,因為它是從正見入手的,而有了正見,就能證初果也。未必要有很深的定力,才能證初果;但無正見者,即使有再深的定,也證不了初果也。
邪見譬如苦果種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向邪者,違於法,不樂於法;向正者,樂於法,不違於法。何等為向邪者,違於法,不樂於法?若邪見人,身業如所見,口業如所見,若思、若欲、若願、若為,彼皆隨順,一切得不愛果,不念、不可意果。所以者何?惡見謂邪見,邪見者起邪志、邪語、邪業、邪命、邪方便、邪念、邪定。譬如苦果種著地中,隨時溉灌,彼得地味、水味、火味、風味,一切悉苦。
何等為向正者,樂於法,不違於法?若正見人,身業如所見,口業如所見,若思、若欲、若願、若為,悉皆隨順,彼一切得可愛、可念、可意果。所以者何?善見謂正見,正見者能起正志乃至正定。譬如甘蔗、稻、麥、蒲桃種著地中,隨時溉灌,彼得地味、水味、火味、風味,彼一切味悉甜美。」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94 ~ p.395
「譬如苦果種著地中,隨時溉灌,彼得地味、水味、火味、風味,一切悉苦。」這也是一種譬喻,意思是如一個人心存邪見,則他身口業所造作出來的,一定是苦果。當然這只是比喻,在農業技術上,是否能把苦瓜變成甜瓜?這我不太清楚,目前也許有辦法吧!
然而它所要闡述的道理,卻是很肯定的。甚至在我未學佛前,就已得到這樣的肯定:一個人一生的幸福安樂,其實是決定於他的觀念。故如觀念錯誤或偏邪,則即使賺再多的錢、娶再漂亮的妻子,他一樣不會快樂的。故人生最切要的事,既不是趕快成家立業,也不是趕快去工作討生活,而是得先建立正確的人生觀。
然要使觀念正確,不是靠胡思亂想,靠守株待兔就有辦法正確的;而是要透過先聖先賢等智慧的教誨,才能有智慧的。於是我由此而研習中西哲學,然後再從中西哲學轉入佛法,而佛法最後乃匯歸於中觀思想。因此中觀思想,既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也成為出家修行的動力來源。
現代人都很忙,大學還沒畢業就急著去找工作。可是很多時候,他觀念上還是一頭霧水。等忙過一陣後,再來冷靜思考何去何從?大概就難回頭是岸了。
所以正見,不一定要講得多莊重;但至少正確、健康、平衡的人生觀,對我們來講就是非常切要了。因此現代人為何都很忙呢?因不能安心立命,故得靠窮忙,來消耗時光。
其次,若「苦果種著地中,隨時溉灌,彼得果一切悉苦。」則眾生無明,便不能轉識成智矣!事實上,以修學佛法故,即能轉識成智也。否則學佛修行,便無意義了。
雲何為正見,乃至正定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等為正見?謂說有施,有說,有齋;有善行,有惡行,有善惡行果報;有此世,有他世;有父母,有眾生生;有阿羅漢善到、善向,有此世、他世,自知作證具足住: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何等為正志?謂出要志,無恚志,不害志。何等為正語?謂離妄語,離兩舌,離惡口,離绮語。何等為正業?謂離殺、盜、YIN。何等為正命?謂如法求衣服、飲食、臥具、湯藥,非不如法。何等為正方便?謂欲精進,方便出離,勤競堪能,常行不退。何等為正念?謂念、隨順念,不妄不虛。何等為正定?謂住心不亂,堅固攝持,寂止、三昧、一心。」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89 ~ p.390
關於「正見」的部分,剛才已說過了。「正志」大致也講到了。一般眾生從「常樂我淨」的偏執而立的志,乃非正志。故得從「無常、苦、空、無我」的覺悟,而重新抉擇生命的目標,這才稱為正志。所以,經中乃以「出要志,無恚志,不害志」為正志。簡單講,從外延的習性而求有所得者,皆非正志。從內銷而完成出離者,才是正志也。
「何等為正方便?謂欲精進,方便出離,勤競堪能,常行不退。」故正方便,其實就是修觀的方法。然在修觀之前,首先要有修行的欲望或動機。其次要選定方法。待方法確認後,才能勤加練習。而練習後,乃能漸消盡貪瞋慢疑等妄念,而與正念相應也。若正念能持續不斷,即成正定矣!且待下一部經,會有更詳細的說明。
正見有二種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生聞婆羅門,來詣佛所,稽首佛足,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昙!所謂正見者,何等為正見?」佛告婆羅門;「正見有二種:有正見世俗、有漏、有取、轉向善趣。有正見是聖、出世間、無漏、不取、正盡苦、轉向苦邊。何等為正見世俗、有漏、有取、轉向善趣?謂正見有施,有說,有齋,乃至自知不受後有。
何等為正見是聖、出世間、無漏、不取、正盡苦、轉向苦邊?謂聖弟子,苦、苦思惟,集、滅、道,道思惟,無漏思惟相應,於法選擇、分別、求覺、巧便、黠慧、觀察,是名正見。」佛說此經已,生聞婆羅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去。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96
這部經乃謂:正見有兩種,一是世間正見,一是出世間正見。至於何為世間正見?「謂正見有施,有說,有齋,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我認為「乃至自知不受後有」這句話是有問題的。何以有問題呢?且看另一部經所寫的:
何等為正見有漏、有取,向於善趣?若彼見有施,有說,乃至知世間有阿羅漢,不受後有,是名世間正見,世俗、有漏、有取,向於善趣。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390
世間正見:肯定因果,而有人天乘。
出世正見:肯定無我,而有解脫乘。
所謂世間正見,只是從人天善法上相信:善因有善果、惡因有惡果,且相信世間有凡夫、有聖人。是相信,而不是自己已證得「不受後有」了。如已證得不受後有,便是出世間,而非世間也。所以「乃至自知不受後有」,應是「乃至相信:世間有已證得不受後有的聖人」之意。
從肯定因果,而肯定世間有凡、有聖,這在佛法中即是人天乘也。因此更有「施、齋」等善行。故從肯定因果,而勸善斷惡者,便稱為世間正見。
其次,出世間正見呢?從肯定無我,而趨向解脫道也。因果跟無我,其實不沖突。為若從「因果」中,更進一步去分析探究,便能確認其唯無我也。所以世間正見跟出世間正見,基本上只是層次的差別,而非相異的兩端。
既正見有兩種,那緊接著的正志、正語、正業,直到正念、正定,不都也應有兩種嗎?所以我們繼續看:
世間正志:發增上心,而趨善避惡。
出世正志:發出離心,而逆生死道。
世間的正志,乃是從人天乘的知見而發增上心。努力地趨善避惡,好求更好,多求更多。既要賺更多的錢,也要行更多的善,這便是世間正志。一般而言,多數的宗教也都是勸善避惡的,故只能成就世間的正志爾!
至於出世間的正志,就是要發出離心,要了生死苦,這才稱為正志。故一是順生死流,一是逆生死流。世間的正志,雖發的是善心,然還止於順生死流而已。至於出世間的正志,才能逆生死流而向解脫道也。
世間正語:離「妄語.兩舌.惡口.绮語」。
出世正語:非法不說,語言道斷。
離「妄語、兩舌、惡口、绮語」,才是世間正語。我想這不需再解說了。至於出世正語,就是非法不說。合法的才說,非法的不說,一切乃以法為依歸,而來評定是正語、非正語?
如說到更高境界,相信各位已看過《維摩诘經》,其中有文殊菩薩跟維摩诘論何謂不二法門?時維摩诘乃默然無言。故言語道斷,才是出世間正語也。
世間正業:離殺、盜、YIN。
出世正業:心行處滅;以「不務」為「正業」。
離殺、盜、YIN等之業,就稱為世間正業。至於心行處滅,才稱為出世間正業。所以在中國有句話很有趣─不務正業。不務正業本是罵人的話,但我們若從解脫道的觀點來意會,卻別有天地。何為正業呢?以「不務」為「正業」也。為什麼呢?因為如有心去做,或作意而為者,乃都是造業。而造業就解脫道而言,即非正業也。故無心、不作意,才能不造業。有心、作意,稱為務;無心、不作意,才能不務。所以必「不務」才為「正業」也。
而無心、不作意,即是心行處滅也。故曰:以心行處滅,為出世間正業。所以既可說:有業即非正業。亦可說:若心無所執,則一切都是正業。
世間正命:如法求衣服、飲食、臥具、湯藥;有正當的職業。
以法得供養,而非下口食.仰口食.方口食.維口食。
出世正命:無我即無命,不貪生怕死。
世間正命,是如法去求得飲食、衣服、臥具、湯藥等資生所需品。所以有人乃曰:正命,就是有正當的職業。然就佛法而言,還得非殺、盜、YIN、妄、酒等行業,才能稱之為正命。這是就在家居士而言。
如就出家眾而言,以法得供養,不管以自修或弘法,而得到飲食、衣服等供養,才稱為正命。因此經典上所謂的四口食─下口食、仰口食、方口食、維口食,即非正命也。所以仰看星相,為人占卜吉凶禍福等,乃非正命。然即使是以法得供養,還只能算是世間的正命。
何為出世間正命?無我即無命。所以,如一個人還貪生怕死,即非正命也。若於如法得供養的當下,還貪生怕死,乃非正命也。故得從覺悟無我、修證無我,才能有出世間正命。於是有沒有供養,便都不是問題了。
世間精進:以外延為主。
出世精進:以內銷為主。
精進,也就是正方便。若以有所得為方便而精進努力者,就是世間精進。譬如蓋房子,很努力去蓋,便是精進。或想學某種技術學問,故努力去學,也是世間精進。簡言之,以外延、有所得為目標而精進努力者,都是世間精進。
至於出世間精進,乃是以內銷為目標。內銷什麼?內銷我執、貪瞋慢疑等,才稱為出世間精進。因此以外延和安住為取向的止觀法門,便還是世間精進而已!
世間正念:不離當下的方法。
出世正念:與無我、出離相應,才是正念。
世間正念:廣義來講,跟世間正見相應的一切念,都稱為世間正念。故這范疇當就很廣了。但如就修行止觀而言,當下的方法才是正念。比如若修的是數息法,則離開數字的一切覺受和境界,便都是妄念。同理,若修的是念佛法門,則離開佛號,便是妄念。故你不必問:若阿彌陀佛來了,要不要跟祂去?因你在分辨是否阿彌陀佛真的來了?或在考慮是否跟祂去時,其實已非正念了。因此要分辨是佛?是魔?其實很簡單。若離開當下的方法,則一切都魔。而不必再去分辨這覺受是好?是壞?這覺受從何而來?
然有方法可用,還是世間正念,而不是出世間正念。何謂出世間正念?與無我、出離相應,才是正念。故四念處,也是正念也。
世間正定:住於一心─四禅。
出世正定:無所住心─滅盡定。
能夠用方法,用到最後進入一心境界,這即稱為世間正定。世間正定,大致是以四禅為四標。至於出世間正定,必心無所住,才是出世間正定。以心無所住故,一切境界對他都無所謂。故心無所住,其實也就是滅盡定的意思。
今天我們多花點時間,將世間的八正道跟出世間的八正道,說明清楚。以免在論說八正道時,常將兩者混為一談。或說四禅為正定,或說四念處為正念。真是愈搞愈不清楚哩!今天將之說明白了,這樣你一看就能斷定:這是世間的,還是出世間的?
學相應
三學具足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三學,何等為三?謂增上戒學,增上意學,增上慧學。何等為增上戒學?若比丘住於戒,波羅提木叉律儀,威儀、行處具足,見微細罪則生怖畏,受持學戒。何等為增上意學?若比丘離欲惡不善法,乃至第四禅具足住。何等為增上慧學?是比丘此苦聖谛如實知,集、滅、道聖谛如實知,是名增上慧學。」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三學具足者,是比丘正行,增上戒心慧,三法勤精進。
勇猛堅固城,常守護諸根,如晝如其夜,如夜亦如晝,
如前如其後,如後亦如前,如上如其下,如下亦如上。
無量諸三昧,映一切諸方,是說為覺跡,第一清涼集。
捨離無明诤,其心善解脫,我為世間覺,明行悉具足。
正念不忘住,其心得解脫,身壞而命終,如燈盡火滅。」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31 ~ p.432
這是說在佛法修行的架構中,還可有另一種歸納方式,即「戒定慧」三學也。何等為增上意學?意學,就是心學,而心學就是定學也。關於慧學,前述已多,故以下乃偏就戒學而發揮,看下面的〈學戒多福利〉。
學戒多福利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學戒多福利,住智慧為上,解脫堅固,念為增上。若比丘學戒福利,智慧為上,解脫堅固,念增上已,令三學滿足。
諸比丘!何等為學戒隨福利?謂大師為諸聲聞制戒:所謂攝僧,極攝僧,不信者信,信者增其信,調伏惡人,慚愧者得樂住,現法防護有漏,未來得正對治,令梵行久住。如是學戒者行堅固戒,恆戒,常行戒,受持學戒,是名比丘戒福利。
何等智慧為上?謂大師為聲聞說法,大悲哀愍,以義饒益,若安慰,若安樂,若安慰安樂。如是於彼彼法、彼彼處,智慧觀察,是名比丘智慧為上。
何等為解脫堅固?謂大師為諸聲聞說法,大悲哀愍,以義饒益,安慰安樂。如是說彼彼法,如是彼處得解脫樂,是名比丘堅固解脫。
何等為比丘念增上?未滿足戒身者,專心系念安住;未觀察者,於彼彼處智慧系念安住;已觀察者,於彼彼處重念安住;未觸法者,於彼彼處解脫念安住;已觸法者,於彼彼處解脫念安住,是名比丘正念增上。」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學戒隨福利,專思三昧禅,智慧為最上,
現生最後邊,牟尼持後邊,降魔度彼岸。」
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38 ~ p.440
這部經主要是說:釋迦牟尼佛為什麼要制戒?共計九個原因。然歸納後不出兩個重點:一是為個人的解脫,二是為教團能夠長久住世。佛法如果不成為教團,則所說的法便很容易就散掉了。而有了教團,便能鞏固長久。這就像現代企業一般,憑個人單打獨斗,力量是很有限的。但若透過組織,則力量便能浩瀚無比也。
於是既形成組織,一定要有規章,才能有效運作的。因此廣義的戒律,並不只是規范個人的行為,也包括制定團體的規章、制度。因此釋迦牟尼佛,乃應因緣所需而制戒也。
廣義的律,乃包括:犍度及行儀。犍度是指團體的規約及互動關系。
而行儀,乃有止持及作持。
而止持中,又可分:性戒.遮戒.避嫌疑戒.順風俗戒。
故廣義的戒律,乃包括犍度及行儀。何謂犍度?乃指團體的規約及彼此互動的倫理。故有衣食住行,該怎麼處理的規章。也有什麼程度者,得為人師。什麼人不應剃度等規定。
其次,行儀又包括:止持和作持。止持是不可以做的,而作持是應該做的。這就像我們生病時去看醫生,醫生既為你開藥方,也警告你當有什麼禁忌。故開藥方,即是作持,當服用者;警告你有什麼禁忌,即是止持,不可犯者。
所以戒律的范疇,其實非常廣泛,我們不要老以為五戒、八戒等,才是戒律。譬如用電腦,其實就包含著很多戒律:要怎麼開機、關機,要怎麼開檔、存檔。都是有規矩,而馬虎不得的。否則或馬上當機,或資料便不見了。所以我們都乖乖地謹守規矩,甚至還不覺得受約束哩!
但對佛教的戒律,很多人便以為是外铄的,是增加束縛的,其實非也。因為戒律的授與守,乃依因果而論。為了完成某種目標,必配合因果的關系,而有當做與不當做的,這就是戒律的基本原則。用前述看病與用電腦的例子作比喻,便很清楚了。
所以如你不要這個果,你可以不遵守戒律─如你不想活了,盡可將醫生的話當耳邊風。反之,若欲達到預期的目標,你是不可能不守戒律也─若希望病趕快好,也只能良藥苦口了。所以戒,不是為佛規定,故我不得不遵守;而是為了完成自度度人的目標,而不得不奉行也。
因此廣義的戒,乃有止持和作持。而止持中,又可分為:一、性戒:乃是本就不可做的,如殺盜YIN妄等。故性戒,是共世間的道德規范。二、遮戒:雖本身未必是過,但為了防患可能的過錯,而守的戒也。譬如飲酒戒,即是遮戒。因若飲酒,怕失去理智而犯性戒,所以制不得飲酒戒。
三、避嫌疑戒:比如一對男女在房間內共夜,雖沒有人知道他們曾作什麼?但別人總覺得有嫌疑。於是為避免他人的譏嫌,而當守的戒也。
四、順風俗戒:這是我歸納的。因為每個地方、每個民族裡,都有他們一向的風俗習慣。於是為了順應當地的風俗習慣,就得遵行某些行為規范。所以,這些戒律如移到別的地方、別的民族,就沒什麼意義。
比如當時印度,把一切植物稱為「鬼神村」。因為他們認為既植物也有生命,且還有很多非人寄居著。所以在佛教戒律中,也是嚴格禁止砍伐樹木的。但這樣的觀念卻不存在於中國,所以百丈大師建叢林時,便既伐樹,也下田。
時至今日,觀念、行為和風俗習慣,乃與佛陀當時差異更大!於是當如何抉擇取捨?便須有更大的智慧才行。故法與律為一體的兩面。是以單論法而無戒行,則理不能落實。光執律而昧理法,則易固執不通也。
所謂法者,上與解脫道相應,下與器世間無礙。
何謂法?上與解脫道相應。雲何與解脫道相應呢?不起我執與法執。下與器世間無礙,如能去除我執與法執,便能跟世間、跟眾生,達成更大的和諧與安樂。
故很多人不了解戒律的真精神,便很容易在堅持戒相中,與人對立、沖突,而制造出更多的煩惱來。而在堅持戒相的當下,既我執在,也法執在。所以表面上似守戒嚴謹,其實正犯戒哩!因戒律的真精神,乃在於降伏我慢及貪瞋癡也。而在堅持戒相的當下,其實已是我執跟貪瞋癡矣!所以此間如何拿捏?不是光專研《律典》就能明白的。因如於修證上沒有較深入的體會,則我執與法執還橫梗如山,便不可能拿捏得恰到好處也。
如以「日中一食」為例:佛何以制此戒呢?主要為戒「貪吃」爾。其次也是為適應印度當時的托缽生活,因既不方便一大早就跑到居士家托缽,更不方便於天黑後還到處乞食。尤其當時的僧眾,每天禅坐用功的時間都很長,因此一天吃一頓也就夠了。於是當什麼時候吃,最方便呢?當然是在中午前後。所以重點不在日中,而在於一天吃一頓就夠了。
現代人把「日中」定義為中午十二點。其實在那個時代因沒有鐘表,所以時間無法像現代這麼精准;事實上,也不需要這麼精准。故以一定要在中午十二點以前用畢飲食,是為守「日中一食」戒,根本是錯解律義。
也有人認為:在中午十二點以前,不管怎麼吃,都不犯戒。然何謂「一食」呢?即結過齋後,即不能再吃了。故為不能掌握戒法的真精神,使持戒持得自己很煩惱,別人也罣礙;還自以為清淨哩!
同理,再看「不持金銀戒」,今天我要守此戒也可以啊!經常帶個侍者,陪著我上山、下海,錢都是他付!但帳都我在管。各位覺得這清淨嗎?不清淨!因手雖能不碰錢,心中卻不能不為錢操心啊!
所以要掌握戒法的真精神:上與解脫道相應,下與器世間無礙。才能身心清淨,而向解脫也。
譬如田夫,隨時善作三種田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田夫,有三種作田,隨時善作。何等為三?謂彼田夫隨時耕磨,隨時溉灌,隨時下種。彼田夫隨時耕磨、溉灌、下種已,不作是念:欲令今日生長,今日果實,今日成熟,若明日、後日也。諸比丘!然彼種子已入地中,則自隨時生長,果實成熟。如是比丘於此三學,隨時善學,謂善戒學,善意學,善慧學已,不作是念:欲令我今日得不起諸漏,心善解脫,若明日,若後日。然彼已隨時增上戒學,增上意學,增上慧學已,隨彼時節,自得不起諸漏,心善解脫。
譬如比丘!伏雞生卵,若十乃至十二,隨時消息冷暖愛護。彼伏雞不作是念:我今日,若明日、後日,當以口啄,若以爪刮,令其兒安隱得生。然其伏雞善伏其子,愛護隨時,其子自然安隱得生。如是比丘!善學三學,隨其時節,自得不起諸漏,心善解脫。」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40 ~ p.441
三種田,乃戒定慧三學。然可能只問耕耘,而不問收獲嗎?其實,既耕耘是為了收獲;那能只問耕耘,而不問收獲呢?
其次,耕耘技術的好壞,也關系著收獲的多少。故不只當耕耘,並且要專精於耕耘的技術,才能有好收獲也。
安那般那相應
說法因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金剛聚落,跋求摩河側薩羅梨林中。爾時世尊為諸比丘說不淨觀,贊歎不淨觀言:「諸比丘!修不淨觀、多修習者,得大果、大福利。」時諸比丘修不淨觀已,極厭患身,或以刀自殺,或服毒藥,或繩自絞,投巖自殺,或令余比丘殺。有異比丘,極生厭患惡露不淨,至鹿林梵志子所,語鹿林梵志子言:「賢首!汝能殺我者,衣、缽屬汝。」時鹿林梵志子,即殺彼比丘,持刀至跋求摩河邊洗刀。
時有魔天,住於空中,贊鹿林梵志子言:「善哉!賢首!汝得無量功德,能令諸沙門釋子持戒有德者,未度者度,末脫者脫,未稣息者令得稣息,未涅槃者令得涅槃;諸長利衣缽雜物,悉皆屬汝。」時鹿林梵志子,聞贊歎已,增惡邪見,作是念:我今真實大作福德,令沙門釋子持戒功德者,未度者度,未脫者脫,末稣息者令得稣息,未涅槃者令得涅槃;衣缽雜物,悉皆屬我。於是手執利刀,循諸房捨,諸經行處,別房、禅房,見諸比丘,作如是言:「何等沙門持戒有德,未度者我能令度,未脫者令脫,未稣息者令得稣息,未涅槃令得涅槃。」時有諸比丘厭患身者,皆出房捨,語鹿林梵志子言:「我未得度,汝當度我!我未得脫,汝當脫我!我未得稣息,汝當令我得稣息!我未得涅槃,汝當令我得涅槃!」時鹿林梵志子,即以利刀殺彼比丘,次第乃至殺六十人。
爾時世尊至十五日說戒時,於眾僧前坐。告尊者阿難:「何因、何緣,諸比丘轉少、轉減、轉盡?」阿難白佛言:「世尊為諸比丘說修不淨觀,贊歎不淨觀,諸比丘修不淨觀已,極厭患身,廣說乃至殺六十比丘。世尊!以是因緣故,令諸比丘轉少、轉減、轉盡。唯願世尊,更說余法,令諸比丘聞已,勤修智慧,樂受正法,樂住正法!」佛告阿難:「是故我今次第說住微細住,隨順開覺。已起、未起惡不善法,速令休息,如天大雨,起、未起塵,能令休息。阿難!何等為微細住?謂安那般那念住。」阿難白佛:「雲何修習安那般那念住?」佛告阿難:「若比丘依止聚落,如前廣說,乃至如滅出息念而學。」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19 ~ p.421
這部經是說佛陀初教授「安那般那」法門的因緣。但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因既「時鹿林梵志子,即以利刀殺彼比丘,次第乃至殺六十人。」是不可能的;也佛陀得待十五日說戒時,才知道有這回事,是不可能的!
我覺得這部經根本就是偽經。為什麼呢?第一、我相信佛陀教不淨觀,不會教到每個人都厭世到要去自殺的地步。當今也有南傳比丘在修不淨觀,又有幾個修到想自殺呢?第二、在同精捨裡,已經有六十位比丘死掉了,佛陀竟還不知道。且到說戒日,才裝聾作啞地問東問西,這不是太混了嗎?以前只要有人在作無益的戲論,祂用天耳一聽,馬上去教訓一頓;而這次竟這麼差勁,已死了六十余人,都還不知道。
其次,「安那般那」以調呼吸為方便而修定,是當時印度宗教共通的修行法門,根本不用釋迦牟尼佛再來特別教授。目犍連、捨利弗初為外道門徒時,可能就已修得很純熟了,何需要佛陀再來特別叮咛教授?更不需要等死了六十余人後,再來教授。
尤其我們看最後一段─佛告阿難:「若比丘依止聚落,如前廣說。」這「如前廣說」,即是謂「安那般那」不是今日初說的,而是以前就講過也。如是最初說的,佛陀一定要把「雲何修安那般那?」講得清楚明白,而不可能只用「如前廣說」就了事的。
所以這部經實在犯了很重大的過失:為了強調安那般那有多殊勝,而不惜用死了六十余人的情節來襯托它,可是這麼一襯托,也把佛陀的形象給搗爛了。
我已再三說到:佛陀最初說法,應以內銷為主,而非修定。因為最初的外道弟子,基本上修定的功夫都已不錯了,故不需要再教修定。而後來因有些弟子定功不行,才需要再教修定法門;因此才有更教授安那般那的因緣。
五法修安那般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五法多所饒益,修安那般那念。何等為五?住於淨戒,波羅提木叉律儀,威儀、行處具足,於微細罪能生怖畏,受持學戒,是名第一多所饒益,修習安那般那念。復次,比丘!少欲、少事、少務,是名二法多所饒益,修習安那般那念。第三、飲食知量,多少得中,不為飲食起求欲想,精勤思惟。第四、初夜後夜,不著睡眠,精勤思惟。第五、空閒林中,離諸愦鬧。是名五法多所饒益,修習安那般那念。」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12
如前所說:一個人要修定,必把生活的部分先調理好,才能安心入坐。所以「從戒生定」的戒,乃是指廣義地將生活,調理得妥當安樂,才能進一步去修習禅定也。
故如何才能讓生活穩定安樂呢?當「少欲、少事、少務」很多人都很忙,然忙到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呢?除非你放得下,否則永遠忙不完。因此,能少欲知足,便是修定條件之二也。
「第三、飲食知量,多少得中,不為飲食起求欲想,精勤思惟。第四、初夜後夜,不著睡眠,精勤思惟。第五、空閒林中,離諸愦鬧。是名五法多所饒益,修習安那般那念。」這都是在修習安那般那前,當先具備的條件。
於天台《小止觀》中說「欲修止觀者,要先外具五緣。:1.持戒清淨。2.衣食具足。3.得閒居靜處。4.息諸緣務。5.近善知識。」如將經文所列的五個條件,對照於《天台小止觀》所講的,則相當類似。持戒清淨與經文,大致類似。衣食具足與經文的飲食知量,乃差不多。得閒居靜處,與「離諸愦鬧」同意也。息諸緣務與少欲、少務可比擬。近善知識者,還分教授善知識及同參善知識也。
修習安那般那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修習安那般那念,若比丘修習安那般那念,多修習者,得身心止息,有覺有觀,寂滅,純一,明分想修習滿足。
何等為修習安那般那念,多修習已,身心止息,有覺有觀,寂滅,純一,明分想修習滿足?是比丘,若依聚落、城邑止住,晨朝著衣持缽,入村乞食,善護其身,守諸根門,善系心住。乞食已,還住處,舉衣缽,洗足已。或入林中、閒房、樹下,或空露地,端身正坐,系念面前,斷世貪愛,離欲清淨;瞋恚、睡眠、掉悔、疑斷,度諸疑惑,於諸善法心得決定。遠離五蓋煩惱,於心令慧力羸,為障礙分,不趣涅槃。
念於內息,系念善學;念於外息,系念善學。息長,息短。覺知一切身入息,於一切身入息善學。覺知一切身出息,於一切身出息善學。覺知一切身行息入息,於一切身行息入息善學。覺知一切身行息出息,於一切身行息出息善學。
覺知喜、覺知樂,覺知心行;覺知心行息入息,於覺知心行息入息善學;覺知心行息出息,於覺知心行息出息善學。
覺知心、覺知心悅、覺知心定;覺知心解脫入息,於覺知心解脫入息善學;覺知心解脫出息,於覺知心解脫出息善學。
觀察無常、觀察斷、觀察無欲,觀察滅入息,於觀察滅入息善學;觀察滅出息,於觀察滅出息善學。是名修安那般那念,身止息,心止息,有覺有觀,寂滅,純一,明分想修習滿足。」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12 ~ p.413
「安那般那」其實就是《小止觀》中的隨息,而不是數息。是看著呼吸的變化,而不去數數字。然隨息還可分為:一、隨外息:只注意鼻端,而看著呼吸的進出變化,這是比較粗淺的。二、隨內息:氣從鼻端吸進去之後,注意力就跟著它走,氣到那裡,注意力就跟到那裡。於是有些部位會覺得冷,有些部位會覺得熱,有些部位乃比較悶脹,有些部位乃比較舒暢。氣在全身的途徑和覺受,都能清楚地觀照,乃稱為安那般那。故不只是隨外息,而且也隨內息也。
至於何謂「隨」呢?就是默照而已!只是看著它,而不可導引它往東往西,也不預期著下面會有什麼變化?只是作個旁觀者而已。大致而言,數息法較緊,故妄念也較少。而隨息法較松,雖有一點妄念,但也不會太多。
但如止於「隨息」而已,那僅是共外道法,而不是佛法。要從隨息中,更進一步能「觀相見性」才是佛法。見何等性?見無常性、無我性。以見性故,而能放下出離,故相應於解脫道。故「十六特勝」之末曰:無常.離欲.滅盡.解脫。這才是佛法的特勝處也。
如來二月,以安那般那坐禅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一奢能伽羅林中。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欲二月坐禅,諸比丘勿復往來,唯除送食比丘及布薩時。」爾時世尊作是語已,即二月坐禅,無一比丘敢往來者,唯除送食及布薩時。
爾時世尊坐禅,二月過已,從禅覺,於比丘僧前坐,告諸比丘:「若諸外道出家來問汝等:沙門瞿昙於二月中,雲何坐禅?汝應答言:如來二月,以安那般那念坐禅思惟住。所以者何?我於此二月,念安那般那多住思惟:入息時念入息如實知;出息時念出息如實知;若長、若短,一切身覺入息念如實知,一切身覺出息念如實知。身行休息入息念如實知,乃至滅出息念如實知。我悉知已,我時作是念:此則粗思惟住。
我今於此思惟止息已,當更修余微細修住而住。爾時我息止粗思惟已,即更入微細思惟,多住而住。時有三天子,極上妙色,過夜來至我所。一天子作是言:沙門瞿昙時到。復有一天子言:此非時到,是時向至。第三天子言:非為時到,亦非時向至,此則修住,是阿羅诃寂滅耳。」
佛告諸比丘:「若有正說聖住,天住,梵住,學住,無學住,如來住,學人所不得當得,不到當到,不證當證,無學人現法樂住者,謂安那般那念,此則正說。所以者何?安那般那念者,是聖住,天住,梵住,乃至無學現法樂住。」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18
這部經是說:有一次佛陀告訴徒眾,祂要於兩個月內專心坐禅。而於這兩個月內,竟修什麼法門呢?乃安那般那也。
如來於二月中,以安那般那而坐禅。雖能「更修余微細住」,但本質上卻還是外道法爾!因此,這部經典也是有問題的。因為它說:如來於兩個月間,修來修去,都是在修外道禅爾。然後再以三天子的論說作證,真是愈說,愈南轅北轍矣!
所以這部經,其實也一樣,為強調安那般那的殊勝,乃不惜貶世尊只會修外道法爾,且還自謂「安那般那念者,是聖住,天住,梵住,乃至無學現法樂住。」不是自打嘴巴嗎?
因此,作為一個正知正信的佛教徒,要有自己的見地,要能自己作判斷,因為既不見得每部經典都是佛說的,也佛說的有「應時、應機」之異也。
從安那般那,精修四念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金毗羅聚落金毗林中。爾時世尊告尊者金毗羅:「我今當說精勤修習四念處。谛聽,善思,當為汝說。」爾時尊者金毗羅,默然住。如是再三。爾時尊者阿難語尊者金毗羅:「今大師告汝!」如是三說。尊者金毗羅語尊者阿難:「我已知,尊者阿難!我已知,尊者瞿昙!」爾時尊者阿難白佛言:「世尊!是時,唯願為諸比丘,說精勤修四念處,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佛告阿難:「谛聽,善思,當為汝說。若比丘入息念時,如入息學;乃至滅出息時,如滅出息學。爾時聖弟子身身觀念住,身身觀念住已,如是知善內思惟。」佛告阿難:「譬如有人乘車輿從東方顛沛而來。當於爾時,踐蹈諸土堆壟不!」阿難白佛:「如是,世尊!」
佛告阿難:「如是聖弟子念入息時,如入息念學,如是乃至善內思惟。若爾時聖弟子覺知喜,乃至覺知意行息學,聖弟子受受觀念住。聖弟子受受觀念住已,如是知善內思惟。譬如有人乘車輿從南方顛沛而來,雲何阿難!當踐蹈土堆壟不?」阿難白佛:「如是,世尊!」
佛告阿難:「若聖弟子覺知心:欣悅心、定心、解脫心入息,如解脫心入息學;解脫心出息,如解脫心出息學,爾時聖弟子心心觀念住。如是聖弟子心心觀念住已,知善內思惟。譬如有人乘車輿從西方來,彼當踐蹈土堆壟不?」阿難白佛:「如是,世尊!」
佛告阿難:「若聖弟子善於身、受、心念住,貪憂滅捨,爾時聖弟子法法觀念住。如是聖弟子法法觀念住已,知善內思惟。阿難!譬如四衢道有土堆壟,有人乘車輿從北方顛沛而來,當踐蹈土堆壟不?」阿難白佛:「如是,世尊!」
佛告阿難:「如是聖弟子法法觀念住,知善內思惟。阿難!是名比丘精勤方便,修四念處。」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24 ~ p.425
這部經文字雖長,但也未將「如何從安那般那,進修四念處?」說得很清楚。然過去我曾講過:雲何從內觀到四念處,一直到參禅法門。而安那般那者,其實可對應於我說的內觀。為什麼呢?因為乃內觀於呼吸的變化及身體的覺受。故在隨息當下,即可內觀也。
雲何從安那般那,精修四念處?
1.在脈障中,觀身不淨。
2.在諸覺受中,總是苦多樂少─禅悅為食的時光,總是如白駒過隙。
3.從妄想紛飛中,見心之無常。
4.妄想是誰打的呢?無我也!故妄想愈多愈亂,正昭示其「無我」也。反之,作意去壓抑.排除妄想,這倒是「有我」了!
至於雲何從安那般那,而進修四念處呢?
首先講觀身不淨:相信各位自禅坐以來,對這身體有多惱人,都會有切身的感受。夏天一上座就開始流汗,然流汗還是小事。過一段時間後,就這邊酸,那邊痛。尤其我個人對氣脈比較敏感,於是今天覺得這邊悶悶的,明天那邊又覺得刺刺的,後天又有新狀況。這身體的問題,為何老是層出不窮呢?所以在種種脈障顯現的過程中,我們更能體會:這身體是不淨的、是負擔的。因如果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障礙,我們禅坐也許很快就能輕安,甚至入定的。因此在身體搞怪、橫逆時,不必起瞋心,要很快地回向於觀身不淨。
其次,觀受是苦:很多人都想,禅坐時能禅悅為食,法喜充滿。但實際上呢?你坐一百小時,也未必有一小時能禅悅為食,法喜充滿。就算偶然讓你嘗到甜頭,卻總像白駒過隙,很快地又消失了。所以對大部分的人來講,總是辛苦的時間多,禅悅的時間少。所以觀受是苦,於禅坐時是最現成的。
第三、觀心無常:於禅坐時,教它不要妄想,但妄想還是如泉水,一直湧出來。所以在剪不斷、理還亂的困境中,自能體解於觀心無常也。
最後觀法無我:這更簡單。那請問:妄想是誰打的?你說是我打的。然如果是我打的,何以叫它不打,它仍不斷地打來打去呢?故打得越多,乃越證明諸法無我也。
所以你盡管讓它打妄想沒關系,但要確認「那不是我打的」,就跟我沒關系。故在拼命壓抑叫它不要想的當下,你還是有我,而非無我也。也許那一天來試試:許它亂打妄想沒關系,看它能打到什麼地步?有時候它反而不想了!為什麼呢?既不給它加料,這火還燒得起來嗎?
所以在妄想紛飛的時候,不必痛苦,不必恨修行不得力。這時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觀法無我」,直跳出來也。
因此,從內觀安那般那可直接相應於四念處也,也跟「無常、苦、空、無我」的理,能直接契合也。故不會轉時,山窮水盡疑無路;待轉後,卻柳暗花明又一村矣!
不壞淨相應
一個學佛的人,首先必須對「佛、法、僧、戒」具足信心,這稱為四不壞淨。故四不壞淨者,乃是學佛向道之啟點也。
解脫三惡道之苦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轉輪王雖復七寶具足,成就人中四種神力,王四天下;身壞命終,生於天上;然猶未斷地獄、畜生、餓鬼惡趣之苦。所以者何?以轉輪王不得於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不成就故。
多聞聖弟子,持糞掃衣,家家乞食,草蓐臥具;而彼多聞聖弟子,解脫地獄、畜生、餓鬼惡趣之苦。所以者何?以彼多聞聖弟子,於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是故諸比丘當作是學:於佛不壞淨,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51
經文的意思是:轉輪聖王雖擁有四神力,可王四天下,但因不能於佛、法、僧、戒得不壞淨,所以還可能墮落三惡道。而一個佛弟子即使家家乞食,穿的是糞掃衣;但因有四不壞淨,所以猶可解脫三惡道之苦。
然到底要信到什麼地步,才能稱為「四不壞淨」呢?這還是個大問題。如只對佛法有興趣,甚至已皈依三寶了,應離「四不壞淨」還蠻遠的。但對一般的信行人而言,便不會論究得這麼清楚。
這情況就像在中國佛教中,常說「一子出家,九族生天」。我想各位都聽過了。但我老實跟你講,不要說一子出家,就算一子成道,也九族不一定能生天。
如釋迦牟尼佛已成道了,祂的九族是否都生天呢?至少祂的堂弟─提婆達多沒有生天,而是下地獄去了。所以關鍵乃在於:祂成道後,能不能以說法來度化族人修行。而個人修多少,算多少!在原始佛法裡,不奢言他力法門,說佛能庇蔭你生天,或佛能加持你福德等。都是個人修,個人了也。
但「信行人」,卻是成就「法行人」的前方便。因如連信都不具足,則根本就不會來親近三寶,更何況多聞熏習呢?因此信行人雖不究竟,但也是必須有的前方便。因此,為了讓這前方便更具吸引力,而有下面〈於天上得十種法〉的說詞。
於天上得十種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毗捨離國猕猴池側重閣講堂。時有善調象師離車,名曰難陀,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告離車難陀言:「若聖弟子成就四不壞淨者,欲求壽命,即得壽命;求好色,力,樂,辯,自在即得。何等為四?謂佛不壞淨成就,法,僧不壞淨,聖戒成就。
我見是聖弟子,於此命終,生於天上,於天上得十種法。何等為十?得天壽,天色,天名稱,天樂,天自在,天色,聲,香,味,觸。若聖弟子於天上命終,來生人中者,我見彼十事具足。何等為十?人間壽命,人好色,名稱,樂,自在,色,聲,香,味,觸。我說彼多聞聖弟子,不由他信,不由他欲,不從他聞,不取他意,不因他思,我說彼有如實正慧知見。」
爾時難陀有從者白難陀言:「浴時已到,今可去矣。」難陀答言:「我今不須人間澡浴,我今於此勝妙法以自沐浴,所謂於世尊所得清淨信樂。」爾時離車調象師難陀,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座起,作禮而去。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50
其實不管天上或人間的十種特勝,各位聽聽也都知道:乃不與解脫道相應也。因為真解脫道,既不往天上去,也不到人間來,更不稀罕那十種特勝;而唯求「所作已辦、不受後有」爾!
但對信行人而言,卻有「與我心有戚戚焉」之感動;故信行人,其實是「貪行人」也。於是既因地不真,豈不果成迂曲呢?因此似信,卻非正信也。除非能從信行的基礎而多聞熏習,以至具足正見。待具足正見後,才能使信心真正落實。
無恚為上諸天之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四種諸天天道,未淨眾生令淨,已淨者增其淨。何等為四?謂聖弟子念如來事:如是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彼如是念如來事已,則斷惡貪,及斷心惡不善過。念如來故,心生隨喜,心隨喜已則歡悅,歡悅已身猗息,身猗息已覺受樂,覺受樂已三昧定。三昧定已,聖弟子作如是學:何等為諸天天道?復作是念:我聞無恚為上諸天天道。我從今日,於諸世間,若怖、若安,不起瞋恚,但當受持純一滿淨諸天天道。如是法,僧,聖戒成就,亦如是說。」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61
前部經只說:以四不壞淨是能不下三惡道。而此經更說:「無恚」為上天之道。於是各位是否注意到:於大乘佛法中,常強調「慈悲」和「慈悲喜捨,四無量心」。然既「無恚」為上天之道,而慈悲又與「無恚」正對應;那慈悲和四無量心,便也是上天之道爾!
慈悲何以淪落為上天之道呢?這主要在於:如從證得無我,而自然引發的慈悲,才能稱為大悲也。而這大悲,乃不礙於解脫道。但一般人所謂的慈悲,都是從「有我、有人、有眾生、有受者」的觀點,而起的慈悲,便是人天道也。故不從空正見入手,便絕不是大悲,也非大乘也。
故若只強調慈悲,而無緣起、無我的正見。這慈悲便很容易落入人情的困境中。而既落於人情的困境中,不要說能否上天?可能還在很多煩惱間轉不開哩!
修習六念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前三月夏安居竟, ,有眾多比丘集於食堂,為佛縫衣。如來不久作衣竟,當著衣持缽,出精捨,人間游行。時釋氏難提聞已,來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今四體支解,四方易韻,先所聞法,今悉迷忘。聞眾多比丘集於食堂,為世尊縫衣,言如來不久作衣竟,著衣持缽,人間游行。是故我今心生大苦,何時當復得見世尊及諸知識比丘!」
佛告釋氏難提:「汝見佛、若不見佛,若見知識比丘、若不見,汝當隨時修習五種歡喜之處。何等為五?汝當隨時念如來事:如來,應,等正覺,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法事、僧事、自持戒事、自行世事,隨時憶念;我得己利,我於悭垢眾生所,當多修習離悭垢住,修解脫施,捨施,常熾然施,樂於捨,平等惠施,常懷施心。如是釋氏難提!此五支定,若住、若行、若坐、若臥,乃至妻子俱,常當系心此三昧念。」佛說此經已,釋氏難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66 ~ p.467
佛告釋氏難提:若見如來、若不見,若見知識比丘、若不見,汝當隨時修於六念。何等為六?當念如來,法,僧事,自所持戒,自所行施,及念諸天。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67 ~ p.468
「六念」就是將前面的四不壞淨,再加上念施、念天。為什麼要念天呢?其實也是生天之道的意思,故也是為信行人而說的。因此,待〈四種入流分〉,才能轉信行人為法行人也。
四種入流分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尊者捨利弗:「所謂流者,何等為流?」捨利弗白佛言:「世尊所說流者,謂八聖道。」復問捨利弗:「謂入流分,何等為入流分?」捨利弗白佛言:「世尊!有四種入流分。何等為四?謂親近善男子,聽正法,內正思惟,法次法向。」復問捨利弗:「入流者,成就幾法?」捨利弗白佛言:「有四分成就入流者,何等為四?謂於佛不壞淨,於法不壞淨,於僧不壞淨,聖戒成就。」佛告捨利弗:「如汝所說,流者謂八聖道;入流分者有四種,謂親近善男子,聽正法,內正思惟,法次法向;入流者,成就四法,謂於佛不壞淨,於法不壞淨,於僧不壞淨,聖戒成就。」佛說此經已,尊者捨利弗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中)p.456
雲何從「信行人」,而成就「法行人」呢?乃從此四種入流分─親近善知識.聽聞正法.內正思惟.法次法向,而成就為「法行人」。
「親近善知識」,這大家可了解。「聽聞正法」從善知識處,而能聽聞得正法也。「內正思惟」光聽聞還不夠,乃得自己再去思惟、消化,才能有效吸收。「法次法向」最後再將知見,化為生命的動力及方向。這才能從信行人,而提升為法行人。
以上〈道品誦〉,乃包括三十七道品,戒定慧三學,安那般那及四不壞淨。皆為修道主修和助修之法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