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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雷泉教授:諸佛解脫當於眾生心行中求——以《維摩經》中維摩與文殊的對話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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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佛解脫當於眾生心行中求
——以《維摩經》中維摩與文殊的對話為中心
王雷泉

引言:關於文殊法門
各位善男子、善女人:

當今社會面臨很嚴重的問題,中國經濟發展到現在,物質層面或許到了趙本山所忽悠的“不差錢”,那社會在精神領域還差什麼呢?缺德。在印度,善男子善女人指的是有志於增長智慧、隨佛學習的善男信女。希望在座各位應該都是夠格的,而且能將善的風氣傳播到社會。

我們在文殊菩薩道場——五台山,選讀《維摩經》的〈文殊師利問疾品〉、〈觀眾生品〉、〈佛道品〉、〈入不二法門品〉,緊扣文殊與維摩間對話,討論大乘佛學的重要課題,比較有現場感。先引述太虛和印順兩位大德對文殊法門的論述。

上世紀二十年代太虛大師講《維摩诘經別記》,提到維摩與文殊的特點:

“佛與眾生皆人也。佛是康健矯強之人,眾生是病弱羸瘦之人。文殊師利是釋迦之代表,故淨智無病。維摩是眾生之代表,故示相有疾。以佛性論,文殊、維摩平等平等;眾生與佛亦復如是。代表佛之文殊,具妙智德;代表眾生之維摩,植眾善本。”

從根本理體上講,佛與眾生是平等的;但在現實事相上,人與人之間有重大差異。佛智慧圓滿,故是“康健矯強之人”;眾生剛強難化,是身心皆有欠缺的“病弱羸瘦之人”。文殊師利是菩薩中智慧最高者,作為釋迦牟尼佛的代表,前去探望維摩病情。維摩居士在福德與智慧方面堪與釋迦牟尼佛相媲美,作為眾生的代表,維摩是有來歷的,無數世之前曾是金粟如來,為幫助釋迦牟尼佛度化眾生,來到這個充滿怨怒、彼此傷害、有許多不善眾生聚居的世界。因為眾生有病,故維摩示現自己生病的現象,以喚醒迷茫中的眾生。

印順法師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將《維摩經》歸於“文殊師利法門”,總結有六個特點:

(1)重第一義谛,不重世俗谛;語言表達上,常用反诘或否定,促使對方反觀。超越常情的言行,充分表現出反傳統的風格。

(2)以般若深悟為本,但著重於不思議的方便大行。雖有他方如來與淨土,仍贊歎釋尊的大悲方便,在穢土修行比在淨土更有效率。

(3) 各各法空,沒有別異,是“如”;“同為一空”,則是一切皆入“法界”,即為“不二”。

(4)在平等無差別的基礎上,提出“煩惱是菩提”,強調“菩薩不斷煩惱”。

(5)“彈偏斥小”:破斥蔽於名目、事相的菩薩,批判傳統的聲聞佛教。

(6)傾向於在家、出家平等,男女平等,故有重在家、重女人的特征。

《維摩經》中有一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如果不了解佛教的基本知識和發展脈絡,往往無法理解,甚至會產生誤解。所以,佛學院把《維摩經》列在高年級課程中。真理有兩個層次,一是世俗谛,世間約定俗成的真理;二是第一義谛,出世間的最高真理。佛法不離世間法而又超越世間法,追求的是出世的真理。可以說,世俗谛是做人的真理,第一義谛是成佛的真理。但佛是由人而成,欲想成佛先做好人,最高真理體現在世俗真理中而又超越了它。

不二法門,是世俗谛與第一義谛辯證不二的方法論。要把握不二法門,需要深刻的智慧。佛教常說根本智易得,後得(方便)智難求。根本智是超凡入聖的出世智慧,一言以蔽之就是看破、放下。但大乘的菩薩精神不僅限於此,還要拿得起,將自己投身到滾滾紅塵中。要度化剛強難化的眾生,就要有方便大行,這才是最難得的智慧。亦如儒家所說,只有聖人才能“用於權”、“游於藝”,從而達到孔夫子“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在終極存在上,一切法都融入一大法界。無論是佛菩薩所在的淨土,還是眾生所在的娑婆世界,在佛菩薩眼中是一體不二沒有分別。有什麼樣的生命主體,就有什麼樣的世界。眾生的“肉眼”是有局限的,世界各民族的宗教都崇尚超自然的神力,希望超越肉眼的局限而達到“天眼”,能看到更廣大的世界。但在佛教看來,天眼依然沒有跳出凡夫層次,只有“慧眼”才能將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也因此才能看破、放下。菩薩的“法眼”是進一步從空入有,不僅使自己覺悟,還能使別人覺悟。而“佛眼”,則是佛空有不二最圓滿的智慧。我們《佛教觀察》的刊物、網站和博客,之所以譯作“Buddha Eye”,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取法乎上,效仿最高最圓滿的觀察立場與方法。

《維摩經·佛國品》有一個重要觀點:“心淨國土淨”。要知道,在“心淨”與“國土淨”之間,最重要的還有“行淨”。“行”,就是菩薩入世的實踐。既然入世,就必須運用法律道德等規范來處理世間問題。所以,文殊法門是從大處著眼,站在平等圓滿的法界角度看這個五濁惡世;而從小處入手,不捨棄一切眾生。最圓滿的菩薩精神,顯示出家修行與在家修行、男人與女人,都是平等的。

菩薩既然要在充滿煩惱的世間度化眾生,就必須用中道的智慧處理煩惱與菩提的矛盾。這個思想,在《六祖壇經》有很好的發揮,可參見我最近在佛教觀察博客上發表的《“煩惱即菩提”辨析——以〈六祖壇經〉為中心》。故《維摩經》在平等無差別的基礎上,強調“菩薩不斷煩惱”,特別指出在我們穢土的修行比在他方淨土的修行更加有效。

一、以眾生病是故我病
——讀〈文殊師利問疾品〉
文殊代表佛陀前往維摩居室探病,兩人的會面以宏大的場面開始:“八千菩薩、五百聲聞、百千人天”,都跟隨文殊前往。維摩命僕人撤去室內所有器具唯留一床,這一飽含深意的舉動,為下面精彩的對話埋下伏筆。

文殊首先探問維摩病情和病因,維摩藉此道出佛教出離世間苦惱的根本精神,闡述苦集滅道、十二緣起等基本思想。維摩從他方佛國來此土協助釋迦牟尼教化眾生,故同眾生一樣經歷從癡有愛而生老病死的生命歷程。這一切,都在於由過去世以來的無明,推動產生今世的貪愛,從而形成現實百病叢生的生命狀態。維摩以自己生病的事實,告訴我們生命無常的真相,要從脆弱無常的色身轉向清淨圓滿的法身。

維摩以示疾這一事相,宣示菩薩不捨眾生的使命。“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這句充滿感性的話,正是菩薩同體大悲精神的體現。菩薩與眾生血肉相連,菩薩的精神是“以他為己”,心中只有眾生,沒有自己。然而,菩薩的慈悲與智慧結合在一起,如《金剛經》所說“三輪體空”,不帶任何功利性目的。在空的徹底觀照下,對眾生苦難感同身受,並把眾生的苦難擔當起來。

隨後文殊與維摩展開一連串充滿智慧的問答,對話進入更深奧的哲學層面:談空。文殊飽含深意地問:“居士此室,何以空無侍者?”維摩層層解說“空”的深義,不僅維摩丈室是空,乃至十方諸佛的國土都是空。這種空的境界,以徹底的“空空”而達到。前面的“空”是動詞,代表否定性的辯證思維;後面的“空”是名詞,是掃除一切執著後的真實境界。學佛無他,做減法而已,“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怎樣做到無閒事呢?就是以空的智慧掃除煩惱。

“空空”,意味著對空這個名相的執著也必須掃除,故經文說“以無分別空故空”,乃至“分別亦空”。俗人思維要麼執著“有相”,要麼執著“空相”。空不能落於思維的分別性對待。空不是虛空或頑空,空不離假有,否則就是“惡取空”。空體現了辯證的否定,故稱“空亦復空”。這是一種隨說隨掃,不存任何相對性概念分別的透徹智慧。

空的智慧,建立在對“六十二見”的克服中。這是匯總了古印度外道所執的各種不符佛教觀點的邪見,以對有和無的執著為根本,總成六十二種觀點。有即存在,無即不存在。以“有見”為例,按五蘊開成五類。五蘊是構成世界最基本的名相,從五蘊存在與否去分析,可得出有、非有、亦有亦無、非有非無等四種狀態,這是印度哲學中的“四句”論證。色受想行識五蘊各有四句,則成二十句。五蘊在時間上各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再加上根本的有無二見,總成六十二見。人們的視野與思想,都在這六十二見中各執一端,像盲人摸象一般,永遠無法從整體上把握到真理。空,是解毒的清涼藥,是對片面性和局限性的否定。

六十二見當於何求呢?這裡出現了大乘最重要的理論轉折:六十二見當於諸佛解脫中求,諸佛解脫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諸佛解脫”是修菩薩行的果地,最終落實在對“一切眾生心行”的對治中。佛教的根本目標是度化一切眾生,所以不能忽視眾生的一切心理和行為,即便是眾魔和外道也不捨離。“眾魔者樂生死,菩薩於生死而不捨”,眾魔處生死中不知其苦反以為樂,菩薩能超越生死而仍在世間度化眾生。“外道者樂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對外道的各種邪見,菩薩能深入了解而加以對治。菩薩的使命是度化眾生,故行菩薩道要從五明中求,學習各種世間學問乃至邪魔外道的思想。只有這樣,菩薩才能與眾生對話,才能以各種方便手段有效地度化他們。

二、從無住本立一切法
——讀〈觀眾生品〉
度脫眾生,就要知道如何觀眾生的根性。本品與<問疾品>的結構類似,在激烈的辯論問難中開顯菩薩的方便智慧。從“菩薩當何所依”入手,漸次深入談“菩薩當住度脫一切眾生”的條件,最後歸結為“以無住為本”。

經文重點討論佛菩薩與眾生間的雙向關系,正如《壇經》指出的:“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佛是根據眾生的需要,才產生如此多的法門,特別強調“對機說法”,而有“四悉檀”之設置。悉檀,意指成就眾生的方法。若眾生希望過人間好生活這些世俗需求,佛所說的是隨順眾生欲樂的“世界悉檀”。先行世間之善,然後層層向上,而有各各為人悉檀、對治悉檀,最後達到最高真理——第一義悉檀。這是真俗二谛論的另一種表達。

眾生有向上的追求,佛菩薩有向下度化眾生的大願,兩者間雙向互動的理論起點,在於眾生的“空性”。眾生畏果,菩薩畏因。眾生不明空性,不明沉淪於生死輪轉的原因,而只是畏於生死這個結果。菩薩度化眾生,就要使眾生“了生死”,明明白白地了解生死的原因,從而修解脫生死之道。欲解除眾生對生死的畏懼,當然要依恃最崇高圓滿的力量,故維摩回答文殊問:“菩薩於生死畏中,當依如來功德之力。”

文殊緊接著問:“菩薩欲依如來功德之力,當如何住?”

這裡的“住”,是定位的意思。如《金剛經》中須菩提問佛陀:“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邈三菩提心,雲何應住,雲何降服其心?”

維摩回答:“菩薩欲依如來功德力者,當住度脫一切眾生。”

菩薩要依恃如來功德之力,就要定位在度脫一切眾生的菩提心上。無論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乃至非想非非想等一切眾生,菩薩皆發願要將其度化到無余涅槃的終極境界。只有把心定位在如此廣大的境界,才能得到如來的加持。

在以下一連串問答中,我們可以看到:大乘佛法並沒有簡單地否定小乘佛法,而是在繼承小乘修行內容的基礎上更上一層。

又問:“欲度眾生,當何所除?”答曰:“欲度眾生,除其煩惱。”

又問:“欲除煩惱,當何所行?”答曰:“當行正念。”

又問:“雲何行於正念?”答曰:“當行不生不滅。”

又問:“何法不生,何法不滅?”答曰:“不善不生,善法不滅。”

通過定與慧的修行,以行正念而消除煩惱。行正念,就是滅惡生善。從七佛通誡偈以來,“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就是佛教修行的根本立場,大小乘的區別只在於發菩提心的心量。以下經文,就進入“文殊法門”的核心。

又問:“善、不善孰為本?”答曰:“身為本。”

又問:“身孰為本?”答曰:“欲貪為本。”

又問:“欲貪孰為本?”答曰:“虛妄分別為本?”

又問:“虛妄分別孰為本?”答曰:“顛倒想為本。”

又問:“顛倒想孰為本?”答曰:“無住為本。”

又問:“無住孰為本?”答曰:“無住則無本。文殊師利!從無住本立一切法。”

“身”是現實的凡俗生命,以欲貪為本。眾生由於不了解宇宙和生命的實相,產生了虛妄分別,這是欲貪之本,而虛妄分別則以顛倒想為本。老子也講過:“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從欲貪、虛妄分別到顛倒想,說明煩惱的兩種來源:煩惱障與所知障。煩惱障來自感性的欲望,所知障來自知識的局限,眾生就是被這兩種障礙遮蔽了對真理的認識。要克服顛倒想,必須以“無住”的智慧對治。那麼“無住”以何為本?這就引出這一品的核心思想:從無住本立一切法。

大乘佛法的精神就在於“無住”。六祖惠能聽到《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徹悟,可見《金剛經》與《維摩經》的精神是相通的。“無住”的“住”,與“菩薩欲依如來功德之力當如何住”的“住”,兩者意義並不相同。“無住”的“住”,是執著的意思,眾生用扭曲的思維把生動、流變的世界僵化,用停滯、孤立的觀點審視世界,所以產生種種顛倒夢想。由於不了解如虛如幻的生命流轉,於是將欲望放大,產生種種顛倒想。只有通過“無住”的智慧,才能消除扭曲僵化的思維定勢。

“無住本”中的“本”,只是強調“無住”的涵義。“無住”即表明:除“無住”自己,沒有任何其它根源。活潑潑的“無住”智慧沒有任何滯礙,不需要在語言層面繼續追問下去。百年來,國人頭腦被西方線性思維模式格式化了。這種線性思維的代表,可見托馬斯·阿奎那對上帝存在的五路論證,通過最終的第一因而推斷出上帝的存在。而在佛教看來,線性思維是僵硬停滯的顛倒想。雖然對世界的認識和描述需要邏輯的模式,但邏輯解析後的世界,並非世界的本然。佛教的思維是圓融的,世界在時間上無始無終,空間上無邊無際。佛教的實相、真如、法界這些概念,要循“無住”的思路,不能對它們作類似第一因的實體性理解。

佛教的核心思想,以緣起論與業力論為兩個基本點。緣起性空指向“空”,業力的因果相續指向“有”。佛教發展兩千五百年中出現的各種流派,無非是對這兩個基本點的闡釋各有側重。中觀學派直探“空”的本質,唯識學派側重於分析現象界的“有”,並從眾生因地入手,一步步轉識成智,而如來藏思想則從佛的果地入手統攝世間與出世間法。在人間傳播的佛教派別,都是對佛陀覺悟境界的解釋,只是彼此側重的角度不同而已。

“無住”,要求我們對世間萬象乃至佛法,不要作刻舟求劍般錯誤的執著,要如實觀照世界,並以方便智慧度化眾生。“從無住本立一切法”與《金剛經》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完全一致,意味著不僵化、不停滯。以“無住”為本,我們對這個世界才能不拋棄、不放棄,根據眾生的根性與需要隨緣度化,在當下的生活世界中去建設佛國淨土。

三、出污泥而不染
——讀〈佛道品〉
佛不拋棄眾生,離兩邊分別,大乘畢竟空的理論,就是打消我們對世間和出世間的分別。在滾滾紅塵中,菩薩如何做到度化眾生而不為世俗所化呢?文殊問:“菩薩雲何通達佛道?”維摩則報以驚世駭俗的回答:“若菩薩行於非道,是為通達佛道。”

非道,指佛以下九法界眾生所行的“有漏法門”。站在佛的法界立場看,無論是清淨佛國還是污穢世間,同處在一大法界中。法界分六凡四聖十個層次:六凡是六道中輪回的眾生,四聖是聲聞、緣覺、菩薩與佛。聲聞指佛陀在世時代聽聞佛法而得解脫的弟子,緣覺指獨自悟到緣起法門的解脫者。正如《阿含經》所說:“若佛出世,若未出世,此法常住,法住,法界。”指明緣起法是客觀存在而不以人主觀意志為轉移的真理,即使沒有聽聞到佛陀說法,依然可以覺悟。緣覺能獨自悟到緣起法,表明在佛法僧三寶中,法寶才是核心。但緣覺乘依然是小乘,局限於自己覺悟。菩薩乘與佛乘是自覺覺他,才是真正的大乘。

菩薩的使命是上求佛道、下化眾生,成就佛道的過程以度眾生為前提。所以菩薩必須通達一切眾生的需要和根性,才能在度生的實踐中成就無上佛道。那麼菩薩怎樣行於非道呢?維摩回答:

若菩薩行五無間,而無惱恚;至於地獄,無諸罪垢;至於畜生,無有無明、憍慢等過;至於餓鬼,而具足功德。

菩薩不放棄一切眾生,當然包括地獄、畜生與餓鬼三惡道。菩薩行於這極苦的“非道”中,並不是因罪業而墮入惡道,而是以救苦救難的願力而示現。

行色、無色界道,不以為勝。

色界、無色界,較我們人所在的欲界而言,不僅壽數遠遠超過人,國土也更莊嚴,他們所擁有的快樂是欲界眾生無法比擬的。盡管如此,菩薩行於色、無色界時並不以此為勝。這是因為色、無色界在三界之內,依然是無常的世間。

示行貪欲,離諸染著。示行瞋恚,於諸眾生無有恚礙。示行愚癡,而以智慧調伏其心。示行悭貪,而捨內外所有,不惜身命。示行毀禁,而安住淨戒,乃至小罪猶懷大懼。示行瞋恚,而常慈忍。示行懈怠,而勤修功德。示行亂意,而常念定。示行愚癡,而通達世間、出世間慧。示行谄偽,而善方便隨諸經義……

以貪瞋癡三毒為首的各種煩惱惡行,正是這個五濁惡世的眾生相。在唯識宗總結的“五位百法”中,關於心的作用與狀態,有五十一個心所法,其中煩惱心所占多數。這表明我們眾生的現狀,為種種煩惱所困。所以,菩薩就要深入世間乃至地獄中度化眾生。菩薩示現貪嗔癡等煩惱,是度化眾生的方便。對這段經文,可結合看〈方便品〉中對維摩方便度眾的描述,上至國王大臣下至販夫走卒,乃至入諸酒肆YIN捨,深入紅塵社會度化各界人士。菩薩雖和光同塵示現在煩惱眾生中,但絕不為這些煩惱所障蔽。

示入邪濟,而以正濟度諸眾生。現遍入諸道,而斷其因緣。現於涅槃,而不斷生死。

“濟”,原意是渡口,此指有助世道人心的思想學說。“邪濟”就是異端邪說,現代社會中,打著拯救世道人心招牌的“邪濟”可是太多了。菩薩要廣度一切眾生,就必須先了解各種外道的思想,才能用正法度一切眾生。

“現遍入諸道斷其因緣”,是對菩薩為什麼要深入各種“非道”的總結。“現”指示現,相當於《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的“普門示現”——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眾生有什麼樣的需要,菩薩就以什麼樣的形象示現,以方便度化他們。“斷其因緣”,斷除各種非道眾生的業力因緣。

“現於涅槃,而不斷生死”,淋漓盡致地體現出菩薩的精神:菩薩不盡生死而不住涅槃,不盡有為而不住無為。菩薩具備了證涅槃的資質,但依然發願在生生死死中拯救眾生。一切菩薩道行者,都有像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深入世間拯救廣大苦難中的眾生。趙州從谂回答弟子問,說死後會去地獄。弟子們不解,趙州道:“若不入阿誰教化汝。”趙州禅師甚至還發願,死後化身為趙州橋,度驢度馬。

維摩總結道:“菩薩能如是行於非道,是為通達佛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菩薩就是惡道中的臥底,潛伏在敵營,策反惡道眾生,最終提升他們至佛道。

隨後維摩反問文殊菩薩:“何等為如來種?”

如來種就是如來種姓。印度無著菩薩用“七句義”解釋《金剛經》,第一句義就是“種姓不斷”,即發菩提心的大乘行者,續佛慧命,使佛種姓不斷。如來種,相當於佛種姓、如來藏、佛性,這是說我們具有與佛同樣的覺性,眾生都有成佛的可能性。

成佛的可能性體現在哪裡呢?文殊的思路與維摩是一致的:

有身為種,無明、有愛為種,貪、恚、癡為種,四顛倒為種,五蓋為種,六入為種,七識處為種,八邪法為種,九惱處為種,十不善道為種。以要言之,六十二見及一切煩惱皆是佛種。

經文以從一至十的數字排列,代表性地列舉眾生的煩惱表現。有身,眾生的苦難生命。無明,概括了無始以來造成今世苦難的原因;有愛,概述今世起惑造業的生命活動,從而造成來世痛苦的原因。總而言之,諸佛解脫當於眾生心行中求,則一切來自知性局限的六十二見,以及來自感性欲望的一切煩惱,都是眾生走上佛道的資糧。

《大般涅槃經》後分就提出“一闡提人也可成佛”的觀點。一闡提人,永斷善根,罪大惡極之人。如果將“一切眾生皆可成佛”的理論貫徹到底,那麼即使罪大惡極之人,乃至畜生、餓鬼、地獄眾生,都有成佛的可能性。眾生的心是真心與妄心的和合體,真心的本質是佛性,妄心就是無明、有愛、貪嗔癡、四顛倒等。學佛的目的就是克服妄心,將真心顯現出來。

維摩接著問:“何謂也?”文殊師利回答:

若見無為入正位者,不能復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如是見無為法入正位者,終不復能生於佛法,煩惱泥中,乃有眾生起佛法想耳。又如植種於空,終不得生,糞壤之地,乃能滋茂;如是入無為正位者,不生佛法。

“正位”指涅槃,這句話批評小乘將所證涅槃以為究竟正位,視為完全的解脫,不會再發利他的大菩提心。大乘佛法不離開煩惱的世間,煩惱與我們生命如影隨形。然而,正因為煩惱的本質為空,所以才能方便攝化,轉煩惱而成菩提,轉速朽之身為解脫的法身。

文殊以蓮花譬喻如來種,蓮花不能離開淤泥,佛法不能離開世間。這一段經文強調菩薩要在士農工商、七情六欲的世間來行佛法,而不是逃離這個世界。

起於我見如須彌山,猶能發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生佛法矣。是故當知!一切煩惱為如來種。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無價寶珠;如是不入煩惱大海,則不能得一切智寶。

空,往往被人誤解為虛無主義,從而懷著逃離世間的冷漠心態。所以這段經文就強調,寧可起大如須彌山的“我見”,也不能起細如芥末的“空見”,否則會割斷大乘的菩提心。正如不入大海便不能得到無價寶珠一樣,如果菩薩不深入煩惱的世間,便不能得到無上的智慧與成就。

為什麼煩惱會成為菩提的資糧呢?《大智度論》以遇風而長的迦羅求羅蟲作譬喻,煩惱之風不斷吹動,智慧之蟲才能不斷成長。又以煩惱譬喻為薪柴,薪柴越多,智慧之火就越旺盛。菩薩有四種能力:智慧、慈悲、願力、能力。有能力才能夠將慈悲、智慧與願力轉變為現實。

聽了維摩與文殊間精彩對話後,在座的大迦葉大為歎服:“文殊師利,快說此語,誠如所言:塵勞之俦,為如來種。”塵勞,即煩惱,一切煩惱是成就眾生如來道業的種子。

四、不二法門
——讀〈入不二法門品〉
“不二法門”是貫穿本經的方法論,要做到通權達變,圓融無礙,是行菩薩道的最高智慧。〈觀眾生品〉中提到,只有通達非道才能成就無上佛道,如何才能在非道與佛道這兩極中掌握成功的方法呢?維摩向文殊等八千菩薩提問,如何才是入不二法門。

首先是法自在等三十一位菩薩,分享了他們對此問題的高見。比如說生與滅不二,生命有生老病死,世界有成住壞空,歸結為生住異滅,簡稱生滅。入不二法門就是泯除生與滅之間的二元對立,既不偏於生的一邊,也不偏於滅的一邊,以顯現不二的絕對境界。這些菩薩們各自從生與滅、我與我所、受與不受、垢與淨、動與念、一相與無相、聲聞心與菩薩心、善與不善、罪與福、有漏與無漏、有為與無為、世間與出世間、生死與涅槃、盡與不盡、我與無我、明與無明、有所得與無所得、暗與明平等、涅槃與世間、正道與邪道、真實與不真實等矛盾對立的范疇,從三十多個特殊的角度,對什麼是入不二法門展開了論述。

最後,文殊菩薩高屋建瓴地做了普遍性的總結:

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

僧肇在《注維摩經序》中,稱此經為“不思議經”、“不思議解脫”。不思議,意味著超越了我們日常語言和思維的局限性。最高的佛法是圓滿的整體,而我們日常的語言與思維是分別的、片面的。不思議法門即以“不二”消解分別性,有本與跡兩個方面:“本”指佛法的終極真理,“跡”指世界的種種表象與跡象。本與跡的關系是“非本無以垂跡,非跡無以顯本”,終極真理體現在世界萬象中,如果沒有跡,終極真理也無從體現出來。

不二法門超越了語言與思維,也超出了各種示現與標識。故當文殊再問維摩如何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默然無言。維摩的默然,正是用實際行動認可文殊的總結。文殊這才恍然大悟:“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

這就是著名的“維摩一默”。我曾在十幾年前用“默雷”這個筆名發表文章,取的就是這個典故。文殊強調實相無可言說,但在此所用的是以泯除分別的“非分別說”,仍然是說。而維摩一默,則超越一切相對,是泯除語言文字,超越言诠經教,直接呈現那“不二”的境界。

當然,“維摩一默”建立在前面各位菩薩“說”的基礎上。如果沒有前面三十一位菩薩從各個特殊角度敘述不二法門,就襯托不出文殊高屋建瓴的概括;而沒有文殊的語言概括,也體現不出維摩一默的至高境界。這是一個層層遞進的過程,對“說”與“默”,也要作“不二”觀。

五、討論
這次演講題目定為“諸佛解脫當於眾生心行中求”,涉及佛菩薩與眾生之間的雙向交流:眾生有提升自己法身慧命的向上追求,佛菩薩也有度化廣大眾生的願望。佛菩薩是由人通過轉凡成聖的修行而成就的,大乘佛教最基本的觀點就是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成佛的目標從當下思想行為的轉換開始,使我們從凡夫的現狀提升至佛菩薩的境界。

在座各位在生命成長和事業發展中,想必也有無窮的煩惱,社會又有很多惡形惡狀。我們要像文殊與維摩那樣出污泥而不染,能行於非道而通達佛道,在滾滾紅塵的污泥中,綻開高潔的蓮花。

問:白居易問如何是佛法大意,鳥窠禅師以“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作答。為什麼這個三歲孩童都知道的真理,到了八十老翁仍然行不得呢?

真理是簡單的,真理難以彰顯,是人心的復雜所致。看〈佛道品〉描述眾生有如此多陰暗的心行,就可知自淨其意是多麼艱難的過程。要通達佛道,關鍵是在非道中提升自己的實踐,從自己做起,從現在做起,從點滴做起。這是生生死死的學習和實踐過程,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

問:佛菩薩擁有大智慧,可度化眾生的速度太慢了,可否加快進程,比如把未來報變成現世報,就像小孩子做錯事,父母馬上責備他,就能很快改錯。

在座的伊雯說得好:佛不是創造者,更不是主宰者,佛只是覺悟者,他把緣起性空與業力因果的真理告訴了我們。至於為什麼很多好人一生中得不到好報,壞人也不見惡報呢?因果報應涉及時間上三時的遲速,以及個體與群體的相互關系,就像一味中藥,有的起效快,有的起效慢。

以往對於因果報應的解說,往往停留在用鬼神之說勸人行善,這只能算是世界悉檀,“黃葉止兒啼”。由於受這種解說的影響,很多人也把佛菩薩看作是主宰者。其實,佛與菩薩都是覺悟者,他們的偉大不僅限於超自然能力,而是他們昭示給我們的智慧。

問:佛不能銷定業,那麼信佛是為了什麼?如果有因果,必須承擔業報的話,學佛是為了什麼?

因果報應必須與“緣起性空”一起思考,否則就會淪為鬼神之說。而緣起性空若脫離了業力因果,就變成純粹的清談。業報原理,是眾生必須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除了個體的別業,還有群體形成的共業,因果報應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所謂“佛不能銷定業”,首先指眾生的共業不是短期內可以消除,其次是說佛不是主宰者,不可能代眾生消除業報。

但佛教不是宿命論,佛陀為眾生指出了改變命運的道路。當我們明白緣起性空的道理,就消除了冥冥中有主宰的定見。那麼業報輪回由誰來執行呢?依然是眾生共業形成的合力,體現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公平性。這裡所講眾生的力量,也包括了服膺佛法的護法神。就人類社會來講,這合力表現為法律、道德及公眾的輿論。總而言之,只有當越來越多的眾生走上智慧之路,社會才能越來越祥和,懲惡揚善的業報審判才能越來越明顯。

問:作為一個門外人,我看到很多人信佛其實停留在迷信狀態,燒高香等行為一點也不低碳環保。我也看不出佛教對改造這個社會有什麼作用,為什麼不訴諸現實的社會力量呢?

剛才陶冶說得對,要區分佛法、佛學與佛教。迷信化的佛教認為世界有主宰,所以才有祈禱、崇拜等等,菩薩豈會接受賄賂式的供養呢?

低俗化這個問題暴露了佛教在一般知識分子眼中的形象,你的懷疑一點都沒錯。不過“有佛法就會有辦法”,我們今天在普壽寺看到的就是中國佛教的希望,恰如《維摩經》所說的,是淤泥中的蓮花。普壽寺處處體現著低碳環保的理念,透光的穹頂使室內采光非常好,白天完全不需要開燈。

佛教是以改變人心而改變世道的。要讓有力量者更有智慧,有智慧者更有力量。這就需要有更多的社會精英掌握佛教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宣揚真正如理的佛法,從而形成改變世界的物質力量。我們之所以選讀《維摩經》,就是說明佛法不僅僅存在於圍牆內的寺廟,佛法遍布於士農工商的社會生活中。所以,佛教必須跳出圍牆,走向社會,走向民眾,這才是佛教的未來。

(2010年7月7-8日講於五台山,王俊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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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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