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幾個重要問題
你們坐在這裡 ,有沒有像是花果山、水濂洞裡的感覺?你們在靜坐的時候,周圍的滴水聲,是不是聽得很清楚?是你們的頭腦在聽,還是用你們的心靈在聽?如果你們說是頭腦在聽,那你們在打坐的時候,頭腦沒有工作,不應該聽才對。如果說是用心靈在聽,心靈在用功修道,那麼又是誰在聽呢?如果你們的思想落在水的聲音上,那麼你們是否又在修道呢?究竟在修道時,周圍的水聲是否能聽得見?一邊聽水聲、一邊修道,這兩者是否相違背?如果說違背,修道應該躲避流水的聲音。如果說不違背,日常生活中的人、事、物、理都不應該回避。你們在打坐的時候,心是住在道上,還是住在滴水的聲音上?還是哪裡都沒住?住在水的聲音上,不是道。住在道上,道又不需要住。如果你說:“無所住”,那你是處在大散亂中,此時此刻的你在干什麼?除了打妄想,你還能干什麼?理明,事不會。“風平,浪猶侵”是何意?
當初佛陀在雪山苦修六年後,骨瘦如柴,仍然沒有悟道。後來接受了牧羊女供養的乳糜後,坐在菩提樹下發了願(說得通俗一點,就是發了誓、賭了咒):我如果不開悟,就死在這個蒲團上。寧可粉身碎骨也不起來。這個時候,他進入真正的冥想當中。第七天,天剛拂曉時,睹明星而悟道。悟道後,又入大定49天,獲得五眼六通。
實際上真正的冥想,並不是密宗裡面才有,更不是瑜伽術裡才有,而是在佛陀修煉的時候,他早已經用過了“冥想”。用現在話就是“觀想”,當時叫做“冥想”。實際上冥想也不是在釋迦佛的時代才出現的。最古老的宗教是印度教,據他們教派本身流傳的說法,有一萬年的歷史,而考古學家說是只有五千年。不管是哪一種說法,總之它比佛教的歷史要長。在印度教就已經有了冥想這個法門。佛陀在出家以前,以太子的身份,召集了全國各個教派的大師、搜集了各個教派的經典著作,並全部學習完了這些經典,修完了他們的法以後,他覺得他們的法都不圓滿(他並沒有說他們是外道,只是說他們不圓滿)。他帶著這種心態,拋棄了過去所學的經典和所修的法門,自己獨自清修、冥想,最後走出了一條自己獨特的修行道路。
就印度教而言,他們當時是不願意接受佛教的。因為在佛教裡講的一些道理,在印度教裡早就講過。但佛陀講的,的確要比印度教的先師們講的更加圓滿,但畢竟是建立在他們的基礎上的。正如古人講的:“從無到有難,從有到精易”。就像現在的汽車,是根據古人的馬車改進的,如果沒有古人的馬車做例子,很難想象會有現在的轎車。又比如寫出一篇文章,再找一個人去修改,這個修改的人可以找出很多不足的地方。的確,經過修改以後的文章會更加生輝,但是如果要修改文章的人親自起草一篇文章,就遠沒有修改文章那麼容易,修行的法門也是如此。這也就是為什麼修行要代代相傳的原因。如果沒有傳承,靠自己獨自去領悟,簡直是不可能的。我以前講過:“獨覺佛”是不存在的。所謂的獨覺佛,只能夠針對這一段生命而言。之所以今生成為獨覺佛,是因為他帶有前世修行的記憶,延續到這一段生命來受用。如果沒有前一世留下的種子,這一世它也不會發芽。尤其是上乘大法,必須自己修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夠接受明師的點撥,這正與畫龍點睛的道理是一樣的,你叫老師給你點睛,你首先得把龍畫出來。我不知道你們內在的龍,畫到了哪一個程度?是否畫好了?是否還不知道怎麼畫?有的人本來畫得挺好,看了某一位大師的書,聽了某一位明師的開示,他手中的筆反而又錯亂了步驟,不知道該怎麼畫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呢?
不管你手裡拿的是哪一種法,總之能拿的是心,所拿的才是某一種法,法是為了對治這個心的,如果心不散亂的話,手中一法也不需要拿。
今天我來回答幾個問題,前幾天有人給我寫了個條子,要我回答幾個問題。內蒙古的小伙子是否走掉了?(眾答:走了。)
第一個問題:“他問自性的根本是什麼?”要弄清自性的根本,首先要清楚“自性”是什麼?自性就是佛性,佛性是什麼?就是本來面目。本來面目是什麼?就是六塵。六塵就是本來面目。說得通俗一點:天上飛的、土裡鑽的、水裡游的、地上爬的、土上面生長的,都是我們的本來面目。通常大家天天找自己的本來面目,還往哪裡找?你眼前的山河大地、花草樹木,就是自己的本來面目。既然是自己的本來面目,為什麼我們又和它溝通不了呢?因為被我們無始以來形成的非常非常厚的我執,把自己和山河大地、花草樹木給隔開了,如果自己能夠從“我執”這個厚厚的貝殼裡沖出來,自然就能和自己的本來面目融為一體,就能夠感受到自己不生不滅的這種力量。
人為什麼那麼遲鈍?也是因為自己鑽進了深深的我執裡面走不出來了,和周圍的環境脫離了,如果你的力量從我執裡往外走出來,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了,你自然就變得非常敏感。為什麼修到一定的程度會有他心通呢?因為你的力量不是往裡走,而是已經從裡面走了出來、和外面的力量融為一體。
通常大家修行的力量,既沒有真正的走進去,更沒有真正的走出來。走也走不進去,出也出不來,如果你真的走進去,就是處在三摩地中。如果你真的再從裡面走出來,就是處在無相定中。就好像我們的腳,一只在門坎裡邊、一只在門坎外邊,如果你真的走進去了以後,你在屋子裡停留一個時期,最終你一定會走出來。走進去的時候意味的是“定”,走出來的時候就是“慧”。我們現在的狀況,就是處在散亂當中,一只腳在裡面,一只腳在外面。所以我們現在人也不是人,佛也不是佛。紅塵的福沒有享受到,佛門裡的清福更沒有感受到。
通常大家連第一個階段都沒辦法走完,更不用說走第二個階段了。當你把第一階段結束以後,再走出來,你就會把屋子裡邊無始以來所收集的寶藏,帶到外面來與大家分享。這個時候你帶出來的寶藏,才是真正的自己內在的心經,而不是悉達多的經。我們現在許多法師講法,通常講的都是佛經,而不是自己內在的心經。古師大德開悟後,不看佛經也不講佛經,但他們的開示,自然符合佛經。佛陀當初也是走進了這間屋子,又從這間屋子裡面走出去,把屋子裡面的寶藏帶出來,分享給大家。而我們現在許多修行人根本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是佛把裡面的東西帶出來,講給我們聽,我們聽多了、看多了,憑著我們的記憶力,又講給別人聽,也正是因為我們聽得多、看得多,就把我們自己內在的心經給失去了。當你走進了這個屋子,就是走進了自性,也就是見到了自己的佛性。當你從這間屋子裡面走出來以後,才發覺外邊就是裡邊,裡邊也就是外邊,原本沒有內、外。但是,這是對過來人講是這樣的,外邊的就是裡面顯現出來的,外邊不是裡邊,但也沒有離開裡邊。所謂有內、外的區別,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我執”把內外隔開了。
本來不修行的人,“我執”還小一些;越修,“我執”越大;功夫用得越多,我執越厚,越沒有辦法沖破。因為不修行的人、修行差的人,他還知道謙虛。當一個人謙虛的時候,他的身體是張開的,這時內外也就相通了,也就融為一體了。當一個人用我執在做事情的時候,自然也就把內與外切斷了,中間形成了一堵堅固的、我執的厚牆。我執大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容易入道。
如果你認為自己沒有我執的話,那麼現在周圍滴水的聲音,你應該聽得清清楚楚,你們肯定會說,此時的我,聽周圍滴水聲,聽得清清楚楚。那麼說明你的力量是向外邊來的,如果你的力量是在向內尋找,自然六根關閉,不應該聽到外邊的滴水聲。姑且我把大家都抬高一點:現在大家都沒有我執了,身心內外已經全部放松了,猶如一朵盛開的蓮花,整個身體就像蓮花一樣開了,不分內與外。宇宙的陽光、空氣都能夠呈現在蓮花裡面。這個時候,周圍有任何聲音,你都聽得見,任何形象,你都看得見。如果說你現在既聽不見聲音、又看不見形象,或者說只聽到一種聲音或一種形象,那麼說明你的身心就有所住,是住在一個聲音或一個形色上。真正融為一體,成為一體,是哪個聲音,哪一個形象都沒有停留在上面。此時的境界,絕對的整體、絕對的專一。就像一個打開的錄音機,周圍所有的聲音,全部都能錄進去,絕對不存在只錄一種聲音;又如一個攝像機一樣,桌子上擺了10個蘋果,它都能攝錄進去,絕對不存在只錄了一個蘋果。
有許多人,當他在做事情的時候,旁邊的人叫他,他聽不到,有人走過來,他也不知道,你們說這是入定了,還是在散亂當中呢?你們回答。(大眾:是散亂)散亂了,他怎麼能把手裡的事情做得那麼好、那麼專一呢?如果說是開車的時候散亂了,應該把車開到溝裡面、碰到樹上面,可他沒有開到溝裡,而是開得非常穩。這些都是修行當中的問題,你們平時參話頭的話,這些都是應該參的話頭;平時是冥想的話,這些都是冥想中的問題。他這種情況叫做“小定”,他定在了一件事情上。正是因為定一,而失去了萬,如果“一”也不定,自然能夠和“萬”融為一體。但是對於凡夫來講,他不是定一,而是處在萬散之中。如果他果真能夠定一的話,他就已經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集中了。實際上我們修行的第一步,能定在這一項上就算是不錯了,但這是針對中、下根器的人來講的。如果是上上根器者,聽到的當下即是。即是,為什麼又解決不了自己的根本問題?那就說明,無始以來,我們的功夫沒跟上來,一直是在理上做文章。即使是六祖,雖然他24歲就已經悟道了,但拿到衣缽後,還要修行15年。他這15年當中,就是所謂的在練功。他理上的功夫在24歲就早已通達,而真正的功夫圓滿是在15年以後,甚至更後、更後,《壇經》法寶就是在他57歲時形成的。
他的第二個問題是:“凡夫是否也有千百億化身”?大家說凡夫有沒有千百億化身?(眾答:有或沒有。頓漢師:凡夫也有千百億化身。因為我們畢竟生活在宇宙,雖然每個人是一個個體,但是從來沒有離開宇宙。我們和萬事萬物是同呼吸、共命運的,怎麼可能會脫離得開呢?……)
如果說聖人的千百億化身是靠動念頭的話,他這時的念頭絕對和凡夫不一樣。我們現在的“起心動念”,就是後來千百億化身的最初、最初的基礎。如果沒有我們現在的起心動念、沒有妄念,就不會有後來的千百億化身。正是因為我們有千百億個念頭,才修成了以後的千百億化身。能夠達到千百億化身的千百億念頭,絕對不是像最初凡夫的千百億念頭。這個很難講啊,它本身是功夫上的,已經超越了語言。(眾……)
我剛才講的幾句話,你們只需要明白一句就行了,我們今天的千百億念頭,就是以後修成的千百億化身,也就是以後修成千百億化身的基礎,但是修成了千百億化身的念頭,絕對不是現在的千百億念頭。正是因為有現在的千百億念頭,才決定了將來有千百億化身。此念頭與彼念頭,既是一樣,又截然不一樣,為什麼我們現在具備千百億個念頭(也可以說現在我們具有千百億化身),而我們自己感覺不到呢?因為我們的心太粗糙了,出去的力量,比我們的身心要精細幾億萬倍,而我們現在的身心是粗糙幾億萬倍,它們之間怎麼會溝通呢?當我們把幾億萬倍粗糙的力量,修到消失了以後,你每一個念頭,就是一個化身。這個時候,你每一個念頭出現,你都能夠感受到,它是一個完整的“我”,在出出進進,甚至未出未進,也感覺不到自己有進有出。前幾天有個朋友來電話,說想要來閉關。他說自己已達到六根關閉了,每天住在三摩地當中。我說你這是天天處在散亂當中,你還不知道。當一個人真的在散亂當中,他絕對感受不到在散亂當中,還誤以為自己在定中。就像一個人在特別緊張的時候,感受不到自己在緊張,在特別放松的時候,感覺不到自己在放松。只有處在不緊不松的時候,他才會感受到一會兒在緊、一會兒在松。
他的第三個問題:“請問師父,佛、菩薩為什麼要度眾生?”你們誰知道?佛、菩薩為什麼要度眾生呢?(有人答:看到眾生太苦了)佛、菩薩前世發得願多了,他的願還沒有結束,他的理想還沒有圓滿,他修成了以後就會回來,實現他前世在因地上發的願。如果一個人在因地上沒有立過志願,他修成了就走了,不須要來度眾生。如果你們在因地上立的志多、發的願多,那麼修成了以後,就必須回來,兌現你們的願望、實現你們的理想,恐怕你們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講吧?
第四個問題是:“佛法與世間法在哪裡區分?”對於一個沒有悟道的人,就有區分;對於一個悟道的人,是沒有區分的,也根本不能夠區分。世間法既是佛法的體,也是佛法的相,更是佛法的用。沒有世間法,就沒有佛法,離開世間法,無佛法立錐之地。
他的第五個問題,是萬行的問題:“師父你是在修‘九次第定’嗎?”
實際萬行也不知道自己在修哪一層的定。現在天天忙得身心未停,根本沒時間打妄想。有時候,有點時間打坐的話,還真的有機會打妄想。當事情多了,投入到事情裡面,根本沒有時間打妄想。往往我在做事情的時候這種集中、專一,遠遠勝過我打坐時候的程度。(頓漢師:師父,你打坐,不是在做一件事情嗎?)因為打坐的時候,身心停下來了,得到了充沛的力量,它就還有多余的力量去打妄想,或者說還有多余的力量,可以再想其它的事。當我們真正在外面做事情的時候,身心累得不得了,根本沒有時間、精力再打妄想,也就是說沒有精力再做其它的事情。比如說在砍木頭的時候,全部力量集中在手上、斧頭上,集中在砍下去的焦點上,哪裡還會打妄想呢?這個時候就是禅定,就是一心不亂。當鋤草的時候,整個身心都集中在鋤頭尖上,如果一不留神,就把菜苗挖掉了。你們是否有過這樣的感受?在鋤草的時候,如果心很散亂的話,就會把菜苗給鋤掉,如果身心很集中的話,就不會破壞菜苗。
你們是否有過這樣的感受,當剛下過雨的時候,你們走路是否鞋上沾滿泥巴?如果你觀照得好的話,別人走一裡路,鞋上沾滿泥巴;你同樣走一裡路,你的鞋子卻非常干淨,既沒有被水濕掉,也沒有踏進泥堆裡面。如果你真的有了觀照,一直這樣保持下去的話,臨終時就相當於你生前走路一樣,你不會帶一點灰塵。這個灰塵也就是業障,你在紅塵裡走了80年或者100年,你一點業障都沒有帶在身上。為什麼呢?因為你的觀照功夫修得特別好。你們大家可以互相觀察,以後發現誰的鞋子最髒,就知道他觀照的功夫不好。如果走同樣的路,誰的鞋最干淨,說明他觀照功夫修得非常好。為什麼大家同樣走一條路,別人的鞋子很干淨,而自己的鞋子沾滿泥巴,被水浸透了?為什麼都是活了一生,別人沒有帶來業障、沒有沾上業障、沒有造下業障?而自己沾了很多業障呢?人的整個一生中都不能離開觀照,離開觀照,做人、做事都免談,更不用說是修行了。你可能會說:“我不走路”,這不是真正的觀照。真正的觀照,既要走路,還不要弄髒了鞋子;真正的觀照,罵了人、打了人,還沒有業障;真正的觀照,吃了肉、喝了酒,也沒有業障。然而是不是真正的觀照,也許你清楚,也許你根本就不清楚。當一個人喝醉了酒的時候,他絕對不認為自己是喝醉了,今天就講到這裡。
* 一學佛,都成了好吃懶做了,都不做事了,都成了混混兒了,而且好多學佛的人都怕做事情。怕做事情趁早不要學佛,以後告訴人們:不願做事,就不要學佛。學佛要把內在的貪、嗔、癡的草都要拔除掉,一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百次。不但要拔除自己心田裡的貪、嗔、癡草,還要幫別人田裡拔草,那你說這多累呢?本來自己累得要死,還要幫別人田地去拔草,如果是個懶人,最好不要學佛。
* “真”和“妄”,本來是一個。只不過一個專一,一個不專一;一個覺醒,一個不覺醒。
* 最高的境界是沒有覺知。沒有覺知,就是全部覺知。比如砍樹,人是覺知,斧頭是覺知,木頭也是覺知,一切都是覺知,變成大的覺知。從不能修,到能修,再從能修,到不能修。
* 我們和釋迦佛一模一樣,絕對沒有差別。不管你修還是不修,都是和佛一模一樣,不多不少。修到最後,發現什麼也沒有修,你說你修,也沒有比佛多一點;你說你沒有修,也沒有比佛少一點,但是你沒有經過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折騰”,你就不知道自己原來和佛一模一樣,不多一點,不少一點。修和不修沒有區別,實際上就是要有這麼一個過程,修行就是走過程,感受過程,最終的,就是最初的。
* 要想降伏“其心”,先要降伏“其氣”;氣往上沖,雜念就多。雜念多,氣又會沉不下來,氣住,則神閒;心平,則氣和;氣和,則不動,不動為同體。